第十二部:每一個人都是一枚炸彈
背叛--第十二部:每一個人都是一枚炸彈
第十二部:每一個人都是一枚炸彈
我的意思是,事情過去了十六年,在這十六年之中,不知道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天翻地覆的變化,誰知道現在的情形如何?
可是白素卻道:“存心把自己隱藏起來的人,很少會變換環境,時間、生命,對他們這種人來說,並無意義,你看甘鐵生,就一直在那座山裡。”
我嘆了一聲:“就算是,你知道福建武夷山有多大?總不能跑到山腳下,架起擴音器,喊一輪話,就希望他能聽到,走出來相會。”
白素瞪了我一眼,武夷山是著名的山脈,方圓超過六十公里,大小山嶺絕壁幽谷,不計其數,那個小道觀不知道座落在哪一個山場之中,只怕一千人進去找他,也難以發現。
白素又想了一會:“我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君花和甘鐵生,他們兩人,拼了命不要,也一定會把方鐵生從武夷山中找出來。”
我一想,這話倒是實情,我只是補充了一句:“要是方鐵生還在武夷山的話。”
胡說問了一個問題:“當年陳長青偶遇方鐵生,方鐵生為什麼會送他這張照片?”
我想了一想:“或許,方鐵生想念君花,通過一次偶然的機緣,再和君花見面。哼,只是不知他如何向君花解釋他的背叛。”
白素嘆了一聲;“我們獲得的資料愈多,事情愈怪異,方鐵生在背叛行為之後,似乎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這不是怪絕嗎?”,
溫寶裕立時同意:“簡直不合邏輯之至。”
白素向我望來,我只是苦笑——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這幾個人,作了各種各樣的假設,但似乎沒有一宗可以成立。我知道一定另外有一個原因,可就是找不到頭緒,所以我暫時不想再去設想什麼,讓頭腦冷靜一下,另僻蹊徑,有時會豁然開朗,把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想通的。
白素看到我這種神情,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也有同感:“對了,再多設想,也沒有用處。看來,你不準備去看君花和甘鐵生?”
我嘆了一聲:“去見他們並沒有意義,因為他們也根本不知道方鐵生背叛的原因。”
白素沉吟了一下:“我倒想去看看。”
我悶哼了一聲:“去和兩個男同性戀者見面?”
白素搖頭:“君花已經變了性,而更主要的是,我想到現場去了解一下環境,我總覺得,在那一大片窮山惡水之中,一定有什麼不為我們所知道的奇怪事情發生過……那可能是整件事的關鍵。”
一般來說,白素很少在一件事上,表現那樣的主動,而這次卻有點不尋常,我抬了抬眉,作為詢問,白素想了一會,給了答覆;“背叛雖然在人類行為中常見,可是這個背叛事件,卻特別之極,如果純粹出於方鐵生本身的意願,那麼人性的可怕程度,就遠在世人所知之上,所以,要弄個清楚才好。”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始終懷疑有一種“外來的力量”在影響着方鐵生,這本來是我們的種種假設之一,我不認為到那個山區去,會有什麼發現,可是白素的興緻甚高,我們又很久沒有一起旅行了,又何妨湊湊她的興?雖然可以預期那山區絕不是旅行的好地方,我還是道:“好,我們一起去。”
溫寶裕竟然異想天開:“好啊,學校有假期。”
我望向他:“幹什麼?以為是遠足燒烤野火會?”
溫寶裕不望我,向良辰美景看去,想挑唆她們也去,良辰美景齊齊嘆了一聲;“不行,我們的學習課程排得很緊,而且,對那個山區,我們不是很有興趣。”
溫寶裕大是懊喪,連連搓手:“可惜,你們一定會後悔,我去了之後——”
我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先向令堂去問一下,她有沒有替你安排假期活動。”
溫寶裕的神情,一下子象是漏了氣的皮球樣,嘆了一聲:“不必問,我知道,她已安排了,要我陪她到泰國去,而且不容許我推辭。”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那就是了。”
溫寶裕苦着臉:“我不喜歡到泰國去,更不喜歡陪媽媽一起去。”
良辰美景平時雖然和他不住鬥口,可是這時,卻十分同情他:“泰國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地方,說不定會有奇遇。”
溫寶裕翻着眼,自喉際發出一陣嘰嘰咕咕的聲響,那是他表示不滿和抗議的方式——可以想像,在泰國的旅程之中,他的母親,胖得已無可救藥的溫太太,一定會日夜不斷聽到這種聲音,說不定會因之而懷疑溫寶裕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
一想到這裏,我不禁哈哈笑了起來。白素也十分同情溫寶裕,她說得十分溫和:“陪母親去旅行,也很應該,而且,泰國的確是十分神秘的地方,那裏盛行降頭術——”
溫寶裕立時又象是皮球充滿了氣,高興起來:“對,原振俠醫生就曾觸過神秘可怖之極的降頭術,他還認識一個大降頭師,嗯,請他介紹,到了泰國之後,我去找他學降頭術。”
我一想到溫太太和降頭師見面的情形,更是笑得大聲,溫寶裕向我望來,我忍住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種降頭,可以令你有更多行動的自由?”
溫寶裕一本正經:“一定有的。”
溫寶裕要去泰國,泰國是一個相當神秘的地方,溫寶裕又說要找原振俠醫生去介紹他認識那個叫作史奈的大降頭師,這一切,在這時,只不過是閑談的資料。當時絕沒有想到的是,溫寶裕在泰國,真的有極奇特的遭遇。他的遭遇,演化為一個怪異莫名的故事。
當然,那是另一個故事,和這個故事無關,而照慣例,我會在適當的時候,把它記述出來。
一向不怎麼愛說話的胡說,對溫寶裕要去泰國,並沒有表示什麼意見。
第二天,白素先按照地址,回了電報:“快盡來,並有重要消息奉告。”
她沒有說明是有了方鐵生下落的線索,是怕君花和甘鐵生一知道,就會趕到武夷山去。
第三天,我和白素啟程,一路上的經過情形,自然不必細表,到了那個小鎮,在一家門外還貼着中國人貼了幾千年的“雞鳴早看天”之類的門聯的小客店內,見到了君花和甘鐵生。
在陳長青藏着的資料照片中,我們曾見過甘鐵生年輕時的英姿,這時,無論如何,無法把眼前這個用一種十分古怪的姿勢,縮在炕的角落處的那個又干又瘦的老人,和當年英姿煥發的年輕將軍聯繫在一起。
君花在車站接我們,一起到那小客店,在路上,她已經簡略地介紹了一下找到甘鐵生的經過,她不但在那個山區中,儘可能架設廣播網,把許多喇叭放在山區的各處,只要她一講話,幾乎整個山區都可以聽到,她還把她寫的小說,散放在山區各處,希望甘鐵生可以看到。
然後,她再說話,說明當年,背叛的只是方鐵生一個人,和鐵軍其他任何官兵,包括她在內,都是被背叛的受害者。
這樣子,經過了兩天兩夜,甘鐵生才出現。
講到甘鐵生出現的時候,君花的聲音哽咽,頻頻抹淚:“他一出現,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個人……一頭猴子看起來比他更象人,他滿頭亂髮,打着千百個結,張大口,掉了一半牙,現出一個可怕的深洞,他象是想說話,可是只發出了一陣可怕之極的聲響,只有他的一雙眼睛,看來還有光采,可是卻充滿了怨恨,他和我對望了好久,才問了我兩個字。”
君花說到這裏,頓了一頓,聲音更凄然:“你們猜,他問我什麼?”
我和白素都搖頭,君花又嘆了一聲:“他手裏拿着一小說,問我:“真……的?”
我也感到難過:“他對人失望之極,所以對你的小說也表示不信任?”
君花神情沉重地點了點頭:“當時,我緊緊握着他的手,連說了幾百聲‘真的’。”
那時的情形,一定相當動人,君花也愈說愈激動:“直到我說了不知多少遍之後,他才又掙扎着說了一句話,真……叫人傷心。”
甘鐵生當時說了一句什麼話,我們並沒有聽君花的傳述,而是在見到了甘鐵生之後,由甘鐵生自己說了出來的。
那是在小客棧中,君花替我們作了介紹之後不久的事。甘鐵生這個小說中的傳奇人物,忽然在現實生活中出現,總不免使人好奇,我們在互相打量着對方。
他那時,衣服整齊,頭髮也剪短了,可是形貌看來,還是十分駭人。當然是由於長期的山區幽居生活,使他又瘦又干,皮膚粗糙得簡直就象是樹皮,當他伸手去撫臉的時候,甚至可以聽到“刷刷”的摩擦聲。
君花一直在旁邊解釋:“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幾十年的折磨……”
甘鐵生每當君花那樣說的時候,就會望向她:“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這幾十年,看來你也沒有好過。”
甘鐵生的眼睛,還十分有神,正如君花所說,充滿了怨恨,但在他望向君花的時候,流露出來的眼神,卻又出奇地溫柔,而當他在說那句話時,在怨恨之中,又有着極度的迷惑。
他說:“在事情發生之後,我曾立下毒誓,再也不見人,因為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世界上沒有比人更可怕的東西!”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咬牙切齒的神情,想來正如他當年在立毒誓時一樣。
我和白素齊聲長嘆,白素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可怕,甘先生,你自己也是人。”
甘鐵生用十分緩慢的聲調道:“更可怕的是,你完全不知道人在什麼時候會變,潛伏的可怕會冒出來,使人變得可怕。”
他略頓了一頓,又道:“每一個人都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惡毒之極的炸彈,不但別人不知道它何時會爆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說這番話時,聲音十分低沉,可是神情卻由激動而變得十分平靜。可知這些年來,他在深山野嶺,獨自生活之中,不知曾幾千萬次想到過這個問題,而且早已想透想徹了,所以再也引不起任何激情了。
我望着這個傳奇人物,回味着他所說的話,他從那麼直接的角度去窺視人性,所得出的結論,自然也直接之至,他的話很有道理,每一個人的思想之中,的而且確,都潛伏着極可怕、惡毒、傷害他人的潛意識,什麼時候發作,的確連這個人自己也未必知道。
君花在一旁,用十分有深情的眼光望着甘鐵生,白素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道:“外來的因素,有時會成為一種十分強烈的誘惑,誘發人性中惡毒的一面。”
甘鐵生緊抿着嘴,從他閃爍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這些年的艱難痛苦,野人一樣的生活,雖然對他的身體,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傷害,可見那一點也無損於他的睿智,他的眼神說明了這一點。
任何人,如果有和他一樣的機會,幾十年獨自沉思,又曾經受過生死一線的巨大痛苦,必然會有許多他人不容易想到的想法——許多偉大的思想家和哲學家,也都經過獨思的階段,某些徹悟人生的宗教家,甚至長期靜思,甘鐵生的思想境界,是否也到了這一地步?
他望向白素,緩緩地問:“經過情形你們和我一樣清楚,是什麼引誘了他?”
我壓低了聲音:“或許他性子不喜歡受拘束,軍旅生涯令他煩厭。”
甘鐵生用力一揮手:“他只要說一句,絕不會有人強留他在軍隊裏,事實上,我和他之間的友情,絕不存在誰對誰的約束。”
白素的聲音也很低沉:“請恕我問一句,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要把他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當作是自己的兄弟一樣?”
甘鐵生轉頭望向窗外,小客棧房間的窗外,有一簇白楊樹,在風中,樹葉綠籟發著抖,看來很瀟洒,他道:“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好,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這種情形,十分普遍。”
白素的聲音柔和,可是說的話,卻相當尖銳:“總有些特別原因的。心理學上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在很多的情形下,是為了自己心理上的某種滿足,而不是真正要對別人好。”
甘鐵生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君花忙為他辯護:“他不會,他是真心對人好。”
甘鐵生作了一個手勢,止住了君花的話:“不錯,有一部分,一半,甚至一大半,我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種成就心理;看,我從垃圾堆中撿回來一個少年,把他栽培成神威凜凜的戰將,那使我十分有滿足感,但這和我們之間的感情,和方鐵生的背叛,有什麼關係?”
白素側着頭想了片刻,終於承認:“是,沒有什麼關係,如果有外來的強力引誘,應該另外尋找原因。”
君花幽幽嘆息:“任何外力的引誘,總要通過媒介來進行接觸,我和他幾乎二十四小時在一起他有什麼機會和外來的力量發生接觸?”
我和白素同時作了一個手勢,我先說了出來:“有一個機會,唯一的機會,那次,你們在山洞中,他突然感到些什麼,突然離去。”
君花搖頭:“那一點時間,能發生什麼事?”
白素道:“就是知道,這次我們來,主要是見甘先生,再就是要到那個山坳,和甘先生隱居了幾十年的那座山去看看。”
甘鐵生的身子微微發著抖:“那座山,整座山,是我那半個師官兵的墳墓,我看着他們一個個倒下來,流到最後一滴血,都沒有人皺一皺眉頭,真正是名副其實的鐵軍,鐵一樣的軍隊!”
我口唇掀動了一下,想問什麼而沒有問出來,甘鐵生立時現出了一個自嘲式的笑容——他的外形和他的智力絕不相稱,他立時知道我想問什麼,他道:“我受了傷,滾跌下山的時候,跌進了一個很窄的山縫,我想掙扎着爬上來,可是反倒向下落去。”
他說到這裏,發出了幾下聽來極無可奈何的乾笑聲:“下面是一個相當深的山洞,我一跌下去,就昏了過去,至少昏迷了十小時以上才醒過來,又苦苦捱了三天,才能開始設法離開。我身體虛弱,花了很多時間才算是重見生天,一切全都發生了!”
他說來雖然簡單,可是想像起那三四天的情形,他也和跌進了地獄無異。
甘鐵生繼續着:“山上還到處有弟兄的殘肢,我看到一次哭一次,我收集了十來枚手榴彈,準備在敵軍將領慶賀勝利時衝進去,可是我更想知道,為什麼方鐵生會沒有依約發兵!”
他說到這裏,急速地喘息起來,君花忙遞過一杯茶去,他一口氣喝乾,我從旅行包中,取出一瓶酒來,甘鐵生“啊”地一聲,伸手就取了過去,打開咕咕咕連喝三口,又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變得苦澀之極:“可是,我一下山,見到了敵軍的幾個士兵,我就全身發抖發軟,害怕得全身汗出如漿,象是要窒息,再也無法挪動半分,幸而他們沒有發覺我。起初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次數多了。不但見到人影,甚至聽到人聲都是那樣,我才知道我……得了一個怪病,我不能再見到自己的同類,我對人失去了信心,覺得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人!我無法控制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所以一直只好躲在深山裏面,遠遠聽到有人聲,就躲開去,好在那山中山洞又多,就這樣躲了幾十年。”
白素大是感嘆:“的確,人很可怕,有幸有不幸,你在深山裏躲了幾十年,也不知躲過了多少場天翻地覆、血流成河、屍骨如山的浩動!”
甘鐵生才離開深山不久,又一直和君花在一起,自然不容易明白白素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白素說得對,那些年來,浩動連連那是源於惡毒的的人性而發生的!
君花伸手在甘鐵生的手背上輕撫着,甘鐵生的手又瘦又干,粗糙的、褐色的皮膚之下,血管好象小蛇一樣盤虯突起,看來簡直恐怖,但看君花撫摸它時的神情,卻溫柔歡愉,只覺其美,不覺其丑。
甘鐵生又道:“忽然之間,聽到君……花的聲音,聽到了她的話,看到了她所寫的書,前塵往事,一起湧上心頭,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台戲……我也確信君花並沒有背叛,只是方鐵生一個的事,這才對人恢復了信心,敢鼓起勇氣來見人!”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覺得到了告訴他們有方鐵生下落的消息了。我先道:“當年台上的情景,可有拍照留念?”
甘鐵生立時點頭:“有,一個隨軍記者拍了一張很好的照片,方鐵生說他喜歡,就由他保管——那時要曬多一張都不容易。”
我用相當緩慢的動作,把那張照片取了出來:“就是這一張?”
甘鐵生和君花兩人一看,都發出了一下尖銳的呼叫聲,像是看到了一個死去不知多少年的人,忽然活了過來一樣。甘鐵生也首先改變了他那種古怪的姿勢——那是他早時在窄狹的山洞中蟋縮身子時養成的習慣。兩個人的目光盯在照片上,久久不能離開,然後,他們才一起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向我們望來。
兩人的聲音都異樣:“哪裏來的?”
我且不回答,又取出了其餘幾張照片來,君花嘆:“他的氣力真大,可以把我拋起來又接住!”
我問:“這大漢,肯定是方鐵生?”
甘鐵生點了點頭,抿着嘴不出聲,君花則道:“當然是他,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的大漢,美國籃球選手,有很多超過兩公尺,可是和他比,總沒有那種神威凜凜的氣概!”
甘鐵生這才說話,聲音之中,透着無比的疲倦:“人人見了他,都會自然而然,對他生出敬畏之意,不單是他人壯碩,而且也由於他有那種氣吞山河的氣概!”
君花也道:“是啊,為了替他找一匹馬,費了多大的勁才找到了那匹日本關東的高頭大馬!”
兩個人說起往事來,從外表看來,似乎都沒有對方鐵生有什麼恨,自然,刻骨的恨意,不會表現在咬牙切齒和青筋暴綻上。
等到他們又向我望來之際,我才道:“十六年前,有人在武夷山的一個小道觀中見過他,他在那裏隱居,好象在逃避什麼,這證明當年他的行為,至少沒有在物質上給他帶來任何好處!”
君花和甘鐵生兩人的神情,都疑惑之極,君花指着甘鐵生:“他……和你一樣,一直在山裏隱居……那……是為了什麼?
甘鐵生這時,表現了他曾是一個果斷的軍人的本色,他用力一揮手:“問他去!”
君花深深吸了一口氣:“十六年前,他……”
甘鐵生和我異口同聲:“那是唯一的線索!”
甘鐵生和君花互望了好一會,才同時嘆了一聲,甘鐵生道:“如要他還在,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這些年,真不知怎麼活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