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空城之計

第三十三章 空城之計

傍晚時分,三山堡內人影幢幢,忙碌不堪。

天一黑,堡牆上豎滿了燈籠,堡內到處燈光燦爛,把堡里堡外照耀得如同白晝,就是一隻蚊子飛過也看得清清楚楚!

“三山堡”,顧名思義可知堡外必有三座山頭,而堡的本身就在這三座山頭環繞之中,這時,在左邊的山坡上,那精瘦的小夥子尚天玉正焦灼地蹲伏在一叢矮樹後面,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朝堡牆上掃來掃去……

堡牆上面,燈光如晝,自然看得分明,但見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人影幢幢,數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警戒守衛,在這種情形之下,簡直連蒼蠅也飛不進去,更何況是一個大人?

精瘦小夥子尚天玉急得直咬牙,卻是孤掌難鳴,毫無辦法……

在堡后的那一座山頭的半腰上,錢一博和君方義兩人也是直皺眉頭,一時打不出主意要怎樣才能混得進堡去救賈天紳。

一輛輕便馬車,靜悄悄地停在堡右方的山坡小徑上,車廂的窗帘揭起了半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向堡內溜來溜去,觀察了頓飯工夫,窗帘忽然放了下來,傳出了趙三姐的聲音道:

“走吧,咱們到前面找他去!”

駕車的輕輕一抖韁繩,馬車緩緩滑下山坡,消失在夜暗之中時間慢慢地逝去……

二更將盡,三更已屆,正是夜行人最佳的活動時機!

錢一博和君方義伏在堡后的山麓上,仍然是一籌莫展,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出妥善的辦法。

錢一博終於忍不住低聲道:“老君,艾姑娘去了這麼久,音訊毫無,你有沒有辦法算一算?”

君方義搖頭道:“伸手不見五指,怎麼個算法?”

錢一博“唉”的嘆了口氣,道:“可惜那姓尚的小夥子太急了一點,不然的話,多一個人也比較好辦事!”

君方義“嘿”了一聲,道:“必要時咱們哥兒倆闖它一闖,怎樣?”

錢一博搖頭道:“如果沒有尚文烈那廝在內,當然是沒有問題,可是……嘿嘿!如果給那廝截住了的話,恐怕就脫不了身了!”

君方義不以為然地道:“難道咱們就這樣乾耗下去不成?”

錢一博搖頭道:“那也不然,事情未到必要之際,咱們還是要……”話聲倏止,凝神傾耳靜聽了一會,悄聲道:“準備,有人來了!”

這時,君方義也隱約聽到了極輕微的腳步聲音,在這山麓之間快速走動,似乎是要往他們這邊走來似的……

半晌,那陣陣腳步聲已甚為清晰,估計在五六個人以上,並且由腳步聲中聽出來,這些人的一身功夫頗為不弱……

錢一博心頭一動,撮唇發出了一陣“嘖嘖”的蟲鳴之聲……

他這蟲聲剛一發出,腳步之聲立時停了下來。等他的蟲聲一歇,右側方的暗影里隨着送過來“咕!咕咕!咕咕!”的幾下夜烏驚鳴。

錢一博心頭大喜,也發出幾聲同樣的鳥鳴……

他這邊鳥鳴之聲一落,那邊卻傳來一陣“嘖嘖”的蟲聲!

這一來,錢一博心中更無懷疑,輕聲發話道:“我是老錢,來的是哪幾位?”

暗影中傳過來一個清朗的嗓音道:“小弟何凡,同了老張、老易、老徐跟小王、小童五位,接到了大總管的信號,趕來接應。”

錢一博笑道:“幾位來得正好,快過來談談!”

話聲方落,暗影里疾掠出六條人影,鑽入了錢一博隱伏的那叢矮樹里去……

只聽那清朗的嗓音輕聲道:“情況怎樣?”

錢-博道:“情況就是這樣,一目了然,咱們除了硬闖,可說是毫無善法。”

另一個低沉的口音問:“對方的實力如何?”

錢一博略一忖度,然後道:“他們當中最扎手的自然是尚文烈那廝了,以下就是那‘毒劍神槍’孫驥……”

只聽那何凡“啊”了一聲,插嘴問道:“怎麼?這個傢伙也投到尚文烈那邊去了?錢兄是怎樣曉得的?”

錢一博接說道:“今天下午,我和君兄一道跟蹤尚文烈之際,親眼看見他帶了大隊人馬來接應姓尚的。”

何凡“哦”了一聲,道:“這樣一來,扎手的人物又多了一個了。”

錢一博同意地道:“可不是,如果除開這兩人不談,則其餘的武師打手等等,也就不足為慮了。”

何凡沉吟了一會兒,道:“咱們現在有八個人,小弟之意,是否可以分作兩撥,一明一暗,互相呼應地進堡里看看?”

錢-博道:“我的意思也是如此,那就請你同張、易、聳三位做暗的一撥,我和君兄同了王、重兩位老弟明闖,你們在後面見機行事,此外有一位白鳳艾雲萍已先摸下去了,萬一碰面的話,必須注意,以免誤傷。”

“小弟遵命,老總請!”何凡領會地說。

四條黑影,當先竄下山麓,毫不掩蔽身形,直朝三山堡后牆撲去……

另外四條黑影,卻如鬼魅般藉着草木掩護着形跡,緊隨着前面的四條黑影往下趟去……

錢一博一馬當先,小王跟小童在中,君方義殿後,眨眼工夫便已撲近堡牆,即將進入燈光照射的範圍,錢一博選了一處有掩蔽的地方,打手勢命後面的人暫停下來,再度凝目往堡牆上望去……

這時,錢一博他們停身之處,距堡牆只不過十丈不到,燈光之下,視線自然十分清楚,錢一博瞧了一會兒,忽然失聲叫道:“糟!咱們上當了!”

話聲出口,人已疾掠而起,箭一般朝堡牆上撲過去……

君方義等三人也看出了蹊蹺,不待招呼,已自齊展身形,隨着飛撲過去……

錢一博身形幾個起落,掠抵堡牆腳下,正待縱上牆頭,突聽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暗影中,傳來一聲嬌呼:

“大總管快來,奴家被他們暗算了!”

錢一博聽是白鳳艾雲萍的聲音,不由一震,忙循聲飛掠過去一看,只見艾雲萍頭上腳下,被一條鹿筋索緊緊勒住腳踝,倒吊在半空,被山風吹得蕩來蕩去……

白鳳艾雲萍又低聲道:“大總管千萬小心,看清腳下才好過來!”

錢一博這才明白艾雲萍為何沒有音訊的原因,竟是誤觸埋伏,被人倒吊起來,當下,小心翼翼地用劍尖試探着地面,一步一步地走近艾雲萍下面,然後騰身直拔而起,力貫劍鋒,將那條鹿筋索削斷……

艾雲萍一個倒栽蔥般跌了下來,她右手疾伸,朝地面一按,人卻借勢一個翻滾,挺坐地上!

錢一博雙足沾地,艾雲萍已自行將勒在足踝上的鹿筋索解開站了起來,苦笑道:“五十歲老娘倒繃孩兒,想不到一時心急大意,着了賊崽子的道兒!”

錢一博笑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在下也照樣會上當的……”話聲微頓,又道:“誰知道尚文烈那廝竟也會不要臉,擺下這空城計哩!如今,咱們是否還須進去瞧一瞧?”

艾雲萍點頭道:“當然要進去看看,萬一那廝還有什麼詭計,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錢一博也點頭道:“女俠之言有理,咱們就從這邊進去便了!”

說完,朝身後的君方義等人打個手勢,着眾人到這邊聚齊,然後同時騰身飛上兩丈多高的堡牆!

眾人登上了堡牆,目光四下一掃,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竟都愣住了!

原來,堡牆上的幢幢人影,俱都是披了衣衫的稻草人!

那年青的王姓武師“呸”了一聲,恨恨道:“真他媽的!原來是空城計。害咱們自擔心了一陣!”

錢一博笑道,“老弟且慢生氣,說不定在下面的房屋裏,人家正等着招待咱們哩。”

王姓武師眨了眨眼睛,惑然地問道:“老總的意思是他們埋伏在下面,讓咱們在不防之下,出手暗襲?”

錢一博點頭道:“咱們當然要防到這一手,所以咱們下去的時候,千萬不可大意,凡事小心一些總是不會錯的,走吧!”

他四下又仔細地搜視了一遍,這才運功護身,小心翼翼地飄落堡牆……

艾雲萍和君方義等人也相繼縱落。

這一次竟然平安無事,全部腳踏實地,錢一博相度了堡中房舍的形勢,然後分配人手道:

“咱們九人可分作三路,我和艾女俠居中,君兄帶着徐兄和王、童兩老弟從右方搜進,何兄則與張、易二兄負責左面,大家小心機關埋伏,情願慢一點,不必急於一時,以免遭受無謂損失。”

於是,眾人分作三路,一齊朝着預定目標搜索下去……

這座“三山堡”原來只是山區的一個小村集,最近才被“毒劍神槍”孫驥弄過來加以整修一下,加築了堡牆,是以面積並不大,統共才三二十棟房舍,錢一博等人只轉了一個拐角,便全數進入了堡的中心腹地。

※※※※※

一條荒僻的山道上,一輛輕便馬車在黑暗中靜悄悄地朝西北方向疾駛,車輪在山路上滾過,只發出陣陣極為輕微的“轔轔”之聲……

馬車前面相距六七丈遠,四名勁裝疾服的騎士策馬疾馳,車后數丈之遙,跟着一大隊輕騎,人數約有十七八名之多!

這一長列車騎奔馳在山路上,雖然騎士們都極為小心地控制坐騎不使它們發出急驟的蹄聲,可是山深夜靜,那陣陣輕密的“得得”蹄聲,依然清晰地傳出老遠,老遠……

在山路右側的山坡上,疏疏落落地生長着些松柏雜樹,藤蔓野草交纏,但其中卻竄行着好幾條幽靈般的人影,緊傍着那一列車騎而行……

山風蕭蕭,草木瑟瑟,掩住了竄行其中之人所發出的穿枝拂葉之聲,是以那一列車騎上的人竟然絲毫不覺,只顧含枚疾去……

驀地,前頭的一名騎士突然一打手勢,隨即勒住坐騎,停了下來,後面的騎士們已迅速地將手勢往後傳遞,霎時間,馬車及後面押隊的十數騎也相繼停止前進!

只聽那第一名騎士沉聲開口道:“什麼人阻道?亮名號!”是那林明的聲音。

原來,在他馬前五六丈遠的山道上,黑乎乎地並肩站着兩個人!

這兩人不言不動,對林明的喝問,竟似充耳無聞,睬也不睬,林明不由心中嘀咕,正打不起主意,身後已傳來尚文烈的話聲:“小林,過去看看是什麼人,不妨把咱們旗號打出來,如果不買賬的話,就領他們來見我。”

林明應了聲:“是!”一抖韁繩,催馬上前,口中喝道:“朋友速按江湖規矩……咦!”

他話剛出口,卻突然詫呼了一聲,霍地勒住坐騎,低喝道:“原來是你們兩個!悶聲不響地站在這裏幹什麼?”

那兩人聞言,依舊不理不睬,動也不動。

尚文烈的話聲又傳了過來,道:“小林!是什麼人?”

小林回頭道:“稟公子,是兩名派到前面探道的弟兄……咦!”

他第二次驚咦之聲出口,一陣強烈山風吹過,只見那兩個人的身子晃了一晃,“砰砰”

兩聲,一齊仆倒地上!

林明驚咦之際,人已騰身掠起,飛落那兩人身側,伸手揪住一個的衣領,提起來一看;不由又是一聲驚“咦”!

這個人雙眼圓睜,牙關緊閉,鼻息毫無,顯然已魂歸地府,但觸手之處,肌膚尚未僵硬,極可能是剛死不久。

由於是兩人並肩互靠的關係,所以能站立不倒,但經不起強烈的山風一吹,也就站立不牢,倒在地上了。

林明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慌不迭一擰身,倒掠而回,三兩個起落便到了馬車旁邊,低聲道:“稟公子,那兩名弟兄已經遇害斃命,被人移站道中,不知是什麼意思,請公子定奪!”

尚文烈“唔”了一聲,道:“他們是怎樣死的?”

林明一愣,訥訥道:“這個……這個……小的沒有看清楚。”

尚文烈“哼”了一聲,沉聲道:“沒出息的東西,作事慌慌張張的,快去看看他們是怎樣死的,然後……”

話猶未了,突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大公子不用叫他去看了,那兩人是奴家弄死的。”

隨着話聲,前面的山道上,像幽靈般現出一輛輕便馬車,緩緩駛了過來,那笑語之聲就從車廂中飄送出來……

尚文烈一聽,不禁一愕,失聲道:“趙三姐!是你!”

那嬌滴滴的語聲“格格”笑道:“大公子是不是以為奴家是在你後面跟蹤,而沒料到會在你的前途出現,因而感到奇怪,是么?”

尚文烈“哼”了一聲!沉聲道:“你在哪裏出現,尚某人都管不着,但你為何將尚某人手下殺害,不知你有沒有解釋?”

趙三姐又是一陣嬌笑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誰叫他兩個不長眼睛,硬朝奴家的車子撞過來?”笑語之聲一頓,”口氣一肅,續道:“大公子!咱們不是已經攜手合作了么?你又何必為這兩條不值幾文的性命而冒火呢?”

尚文烈又是重重一哼!有點憤怒地道:“說得好聽,既是聯盟,你阻住尚某人的去路,又是什麼意思?”

趙三姐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小意思!奴家只不過是看了大公子的‘空城計’唱得不錯,引起了奴家的興趣,故此趕來瞧瞧你這諸葛孔明的葫蘆里,究竟裝的什麼葯而已。”

尚文烈冷笑道:“尚某人素來不賣關子,哪來的裝葯葫蘆?”

趙三姐“喲”了一聲,道:“你尚大公子雖然沒背着葫蘆,卻坐在舒服的馬車裏,瞧你這車廂重甸甸的,裏面恐怕裝的人不少吧?”

尚文烈冷冷地道:“我這車裝了幾個人,難道你不知道?”

趙三姐笑道:“既是這麼簡單,那就讓奴家瞧瞧又何妨?”

尚文烈似是又急又怒,提高了嗓子道:“時候不早,你若再歪纏下去,尚某人可要請你讓路了!”

趙三姐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笑話!陽關大道,誰都可以走,大公子要動身就請便,但話先得說在前面,貴部下如果撞上了奴家的車子,奴家可不負責他們的安全的!”

尚文烈聽得咬牙切齒,卻是無可奈何!

因為他知道趙三姐的這輛馬車,就是昔日“玉屏女魔”所乘坐的那一輛,此車四面八方機關密佈,暗器劇毒樣樣俱全,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接近得了,更何況是他的部下?

但若不趁早趕路,一旦“三山堡”那邊的空城計被人拆穿而跟蹤追來的話,豈不是更為糟糕!

他心念電轉,已然下了決定,一咬牙,高聲:“三姐!你這樣故意刁難,是否打算悔盟了?”

趙三姐冷冷一哼,道:“奴家雖是女流,但說過的話卻從來沒有吞回肚子裏去的!”

尚文烈冷聲道:“好!尚某人也坦白告訴你,上官瓊那丫頭就在我這車子裏!”

趙三姐冷冷道:“既然如此,大公子為何不把她交給奴家?難道是你打算食言背信不成?”

尚文烈“哼”了一聲,道:“笑話!尚某人頂天立地,說一不二,豈會食言背信?”

趙三姐“格格”一笑,道:“很好!那就麻煩大公子把她送過來吧!”

尚文烈沉聲道:“不!尚某人不打算在此地將她交與三姐!”

趙三姐詫聲道:“為什麼?此時此地正合天時地利,再無外人在場,奴家認為最合適不過了,大公子怎的認為不妥?”

尚文烈冷冷道:“也因為如此,所以尚某人認為如是把上官瓊那丫頭朝你三姐手上一交,你三姐往玉屏山一溜,我尚某人豈不是兩頭落空?”

趙三姐冷笑道:“大公子說來說去,原來還是怕奴家一走了之,好吧!依你大公子的意思,又是準備怎樣才可以把上官瓊那”/頭交給奴家?”

尚文烈沉聲說道:“很簡單,尚某人如今就把她帶返總宮,同時也請三姐一道,待咱們回到總宮之後,按照正規手續立盟誓約,然後尚某人才能夠放心地把上官瓊那丫頭交給你!”

趙三姐“格格”一笑道:“哦!原來……”

話方出口,黑暗的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佛號,緊接着就聽見一個低沉而撼人心肺的聲音道:“是何方施主檀越,夜半三更在此荒山野地談論上官女施主之事?可容老衲等求見一面?”

老衲,當然就是老和尚了,再加一個“等”字,意思是不止一個了,此時此地哪來的老和尚?

尚文烈和趙三姐都不禁大出意外地為之一怔!

站在尚文烈車旁的林明一聲大喝:“什麼人?”身形一旋,便待撲過去……

尚文烈一擺手,道:“不用慌張,等一會兒再說。”

那邊的趙三姐卻“格格”一陣長笑,道:“大公子!人家可是衝著你來的,奴家可不便作主的啊!”

尚文烈冷笑道“只要你三姐不反對,尚某人沒有意見!”

趙三姐嬌笑道:“好吧,就算是咱們共同邀請好了,不過,上官瓊是在你的車子裏,還是請你大公子出面比較好!”

尚文烈略一沉吟,對林明打了個手勢,林明點頭會意,悄然閃身退往後面去了。尚文烈揚聲道:“是何方高僧,恕尚某人不便遠迎,請移佛駕到這邊來,以便尚某人拜識佛面!”

“阿彌陀佛!多謝尚檀越寵邀,老衲這就冒昧了!”

隨着這幾句低沉有力的話聲,兩條人影從夜空中飄飄而來,迅速雖然迅速至極,但卻不帶絲毫的火氣,尚文烈識得這正是輕功中的最上乘功夫。一葦渡江”,不由心中暗凜,腦際閃電般盤算着如何應付之策

話聲甫歇,兩條人影已飄到尚文烈馬車旁邊,距車門丈許停了下來,尚文烈已然看得清楚,原來是一僧一道!

老和尚相貌清癯,鬚眉俱白,一襲灰布僧衣,足踏芒鞋,手拿方便鏟,雙目中精光閃閃,不問可知,必然是位內外兼修的有道高僧!

老道士則比較年輕,三綹長髯尚未全白,臉如朗月,頭戴九梁道冠,身穿道袍,背系長劍,手執拂塵,一派仙風道骨,似是神仙中人!

老和尚單掌打了個問訊,老道士稽首為禮,分別開口:“老衲少林了因!”

“貧道武當悟玄!”

尚文烈聽得眉頭一緊,心中狂震,萬沒料到這兩個久無消息的老傢伙,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同時,聽剛才老和尚的口氣,更似是衝著上官瓊而來,那是為什麼?……

趙三姐那邊則傳出一聲輕“啊”!顯見她也吃驚不小,大出意外!

尚文烈思忖未已,一僧一道已同聲說出第二句:“敢問車中的施主高姓大名?”

尚文烈一定心神,朗聲笑道:“原來是少林聖僧與武當仙長駕到,尚文烈何幸得睹二位仙佛聖顏,請恕方才失禮之罪!”一面說,已自推開車門,緩緩跨了出來,腳踏實地,雙手抱拳一禮。

了因大師、悟玄道長二人乍聞尚文烈之名,也是一愕,俱沒料到會在這荒山野嶺,夜半三更之時,這般湊巧地碰上了!

雙方略一沉默,仍是了因大師先開口:“阿彌陀佛,原來是尚大俠的俠駕當面,請恕老衲與悟玄道兄打擾之罪!”話聲一頓,掉頭望了望趙三姐的那輛輕車,續道:“不知那邊車中的女檀越芳駕是誰,尚大俠可否賜告?”

尚文烈笑道:“這輛輕車,難道大師跟道長已不認得了?”

了因大師沉聲道:“玉屏宮蘇女檀越早蒙我佛慈悲,召返西方極樂,是以老衲才覺得奇怪,故而冒昧請問!”

尚文烈含笑道:“原來如此,這輛輕車現在由蘇玉鳳的侍婢領班趙三姐乘用。”

了因大師“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尚施主準備將上官女檀越交與之人,就是她!”

尚文烈沉聲道:“不錯!”

了因大師也沉聲道:“那麼請問尚大俠,那上官瓊女檀越現在何處?”

尚文烈含笑道:“請問大師何故以此見詢?”

了因大師搖頭道:“原因何在,此時不便明告,請尚大俠先答老衲所問!”

尚文烈“哼”了一聲!大拇指反手一指身後,沉聲道:“上官瓊那丫頭就在這車廂里,不知大師有何打算?”

了因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合十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請,求尚大俠俯允!”

尚文烈含笑道:“大師有何吩咐,只要尚某人力所能及,無不遵命!”

了因大師合十道:“求尚大俠看老柏和悟玄道兄的薄面,將上官女檀越賜交老衲,功德無量!”

尚文烈“哦”了一聲,不解地問道:“大師因何對這丫頭髮生興趣了?”

了因一皺長眉,肅容道:“阿彌陀佛,尚大俠請勿取笑,老衲此一請求,實有極大作用,祈尚大俠俯允!”

尚文烈又是一“哦!”道:“大師把她攜去不知有何作用?尚某人實在不明白,敢望大師賜告以開茅塞!”

了因大師又念了聲“阿彌陀佛!”搖頭道:“天機不可輕泄,尚大俠日後自知!”

尚文烈冷冷一笑,道:“好個天機不可輕泄,大師既然不願賜告,尚某人也就無法測知大師之意是善是惡,恕尚某人……”

悟玄道長突然朗宣了聲“無量佛!”打斷了尚文烈的話鋒,截口沉聲道:“尚檀越這般推三阻四,故意刁難,貧道實難忍耐,如今貧道恭候檀越一句話,‘俯允’或是‘拒絕’,免得夜半三更,耽誤諸位行程!”

尚文烈“呵呵”一笑,道:“還是道長快人快語來得痛快,對這問題我尚某人可以痛快地說一句:本人無權作主!不知二位是否滿意?”

了因、悟玄俱是一愕,齊聲道:“尚大俠此話怎講?”

尚文烈一指趙三姐的輕車,含笑道:“尚某人早已跟趙三姐訂有協定,須將上官瓊交與她,因此,二位聖僧仙長如能徵得她的同意,我尚某人自是毫無問題!”

了因、悟玄齊地一“哦!”道:“原來如此!”

話聲一落,齊地轉身,便待朝趙三姐那輛馬車走去……

那邊,卻傳來趙三姐的嬌語之聲:“大公子!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人還在你手裏,怎能把事情朝奴家身上推?”

僧、道二人聽得一愕,心中都是同一想法:“不錯呀!人不在她手中,她怎能答應什麼?”

了因、悟玄俱不由將已轉過去的身形,霍地轉了過來,朝尚文烈望去。

尚文烈微微一笑,道:“二位休要聽她胡扯,只要她說一句話,答應了二位,我尚某人的這個順水人情,哪還有不做之理!”

了因、悟玄二人一聽,此話也有道理,於是,二人又把身形一轉,朝趙三姐的馬車走去……“適時,又聽趙三姐“格格”一笑,嬌聲道:“二位枉自長了一大把年紀,頭腦卻恁地簡單,人在他手中不去向他要,卻來向奴家這個赤手空拳之人……”

話聲一頓,略略提高了嗓子,又道:“尚大公子!如果你認為有問題的話,那就把那丫頭交給奴家,讓奴家來決定好不好?”

了因、悟玄二人聽了,覺得她這意見也很有道理,當下又回過頭來,看看尚文烈如何答覆……

尚文烈卻低聲道:“二位聖僧仙長千萬別信她的鬼話,在下如果把人朝她那邊一交,她立刻溜之大吉,二位那時又怎麼辦?”

了因、悟玄聽得一怔,心道:“此言也不錯,那女魔頭所乘的這輛馬車,憑二人之力,恐怕是很難接近得了,到那時豈不徒呼負負?”

一僧一道方自沉吟,那邊又傳來趙三姐的嬌語聲:“喂!大公子,你到底怎樣打算?”

尚文烈冷冷道:“三姐你的這個意見,恐怕很難獲得聖僧跟仙長的同意,你還是另外想辦法吧!”

趙三姐似是相當生氣地一哼,道:“好吧!奴家請問聖僧仙長,又有什麼意見?”

了因大師沉聲道:“老衲覺得還是尚大俠的意見很對,只要女擅越俯允一聲,這件事情就順利解決了,請女檀越諒察!”

趙三姐冷冷道:“對不起,奴家素來不做空頭人情的!”

了因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道:“女檀越何必固執,就算是一句話,貧衲等也是照樣領情,請女檀越務必俯允!”

趙三姐哼了一聲,微嗔道:“大師怎地這般固執,非要強人所難,對不起,奴家實在不願跟諸位胡扯下去,夜深露重,奴家要找地方安歇去了!”

語聲一落,彈指敲了敲車門,駕車的侍女一抖韁繩,車輪緩緩轉動,掉過頭來朝前馳去……

了因大師不由心中一急,大喝道:“趙女檀越請留駕!”喝聲中,腳下已如行雲流水般朝趙三姐的馬車掠去……

趙三姐從車廂中伸出頭來,嬌笑道:“大師自忖能近得了奴家這輛車子就不妨上來攔截,否則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了因大師聽得不禁腳下一窒!

趙三姐冷哼一聲,臉色一沉,道:“大師乃得道高僧;智慧如海,怎的連這點都想不通,人在誰的手上就該找誰去要,這道理豈非明顯至極么?”

悟玄道長半天不曾開口,這時突然念了聲“無量壽佛!”伸手一攔了因大師,沉聲道:

“這位女施主言之有理,師兄就由她去吧!”

了因大師本來就不笨,這腳下一停之際,腦筋立即轉了過來,心忖:“對呀!讓這女的走了,姓尚的可就沒得地方好推啦!”

當下,單單當胸一立,朗聲道:“趙女檀越請恕老衲冒瀆之罪,請起駕!”

趙三姐嬌笑了聲:“謝謝大師!”

蹄聲得得,輪聲轔轔,馬車繼續緩緩朝前馳去……

怪的是趙三姐似乎並不急於找地方歇息,那輛輕車馳行的速度,竟然比平常人行路的速度還要慢,簡直就像蝸牛在爬一般!

了因大師和悟玄道長也不去理會她,自顧自地一同轉過身來,回到了尚文烈這邊,仍由了因大師開口道:“尚大俠,這一下該沒有什麼可推的了!”

尚文烈冷哼一聲,沉聲道:“尚某人一言九鼎,答應過人家的事情就必須履行到底,不管趙三姐在與不在,尚某人仍然是那一句話,沒有得到她的言語,二位的要求恕難遵命!”

了因大師也哼了一聲,沉聲道:“趙女檀越已經表明態度不願牽涉此事,尚大俠仍要拿她來推搪,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尚文烈哈哈一笑,道:“依得大師的意思,又待如何?”

了因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沉聲道:“尚大俠何必明知故問?”

尚文烈臉孔一沉,冷冷道:“如果尚某人堅決拒絕呢?”

了因大師哼了一聲,道:“尚大俠如不給面子,老衲等就只好得罪了!”

尚文烈打了個哈哈!冷笑道:“大師乃得道高僧,難度還想硬搶不成?”

了因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沉聲道:“事非得已。老衲等只好出此下策了!”

尚文烈退後兩步,緊靠着車門,冷笑道:“二位既然不怕有失身份,那就不妨試一試看!”

了因大師朗宣了聲“善哉!善哉!”側顧悟玄道長道:“道兄請替老相掠陣,待老衲見識一下尚大俠的‘金龍劍法’!”

話聲一落,老和尚徐徐跨前三步,右手拄着方便鏟,左手當胸一立,目注尚文烈,沉聲道:“尚大俠請亮劍賜教!”

尚文烈面對着這位少林一派的掌門人,卻是神色泰然,口角間還噙着一絲傲笑,右手按着劍把,徐徐將金龍劍掣出,沉聲道:“大師請小心了,尚某人這柄金龍劍出鞘必須見血,休怪……”

話猶未了,陡聽在車后押隊的“毒劍神槍”孫驥一聲大喝:“鼠輩看槍!”

喝聲一落,標槍的破空銳嘯入耳,緊接着一聲慘叫自馬車右側的山坡雜樹林中傳出,“骨碌碌”地滾下來一團黑影,直滾到“砰”然一聲撞着了車輪才停止不動!

尚文烈頭也不回,冷冷喝問:“老孫!是什麼人?”

孫驥一掠上前,伸手在那團黑影身上拔出自己的標槍,一面低頭注目,答道:“是個精壯漢子,看不出什麼來歷!”

尚文烈沉聲道:“你把弩箭手調到前面來,在馬車兩側列陣!”

孫驥應了聲“是!”舉起手中標槍揮動了兩下,後面的八名弩箭手立即拍馬上前,左右一分,在馬車兩側臉朝外方,“列陣戒備。

尚文烈這才目注了因大師,冷笑道:“二位聖僧仙長今晚帶了多少人來?”

了因大師搖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今晚老衲跟悟玄道見都沒有帶得隨從之人,尚大俠休想借題發揮!”

尚文烈右腕一抖,金龍劍斜斜在胸前立了個門戶,沉聲道:“大師請!”

了因大師也十分清楚,此刻在這荒山狹道的四周,不知有多少人潛伏着,也不知這些人是敵是友,來歷不明,在這種情況之下要想將上官瓊奪到手,必須速戰速決,萬萬拖延不得,當下也就不再客氣,說了聲:“恕老衲得罪了!”

手中方便鏟一橫,鏟尾一挑,腳下大步欺進,一招“撥草尋蛇”,連點帶掃地向尚文烈胸腹之間攻去……

尚文烈見這一招普通至極的“撥草尋蛇”,此刻在了因大師施展出來,其威勢竟是大不相同,鏟柄未到,但一股洶湧的潛勁已襲上身來,不由冷嘿一聲:“來得好!”手中金龍劍斜斜朝下一撇!

“叮”的一聲,劍尖輕輕一觸方便鏟的尾端雲頭,劍上潛力驟發,將鏟尾的來勢一遏,他人卻一閃身,疾似旋風,順着方便鏟直搶入了因大師的面前,右腕一挺,金龍劍排闥直入,指向了因大師胸前“七坎”大穴!

了因大師當真沒料到尚文烈的手法竟如此潑辣猛銳,不禁大吃一驚,慌忙撤身後退,迅收鏟尾,倏現剷頭,“柴門拒虎”往外封去!

這柄方便鏟的剷頭寬有八寸,長達一尺,又厚又重,了因大師這一全力拍出,頓時風雷大作,罡氣直逼如山!

尚文烈不敢硬接,疾然收劍,移形換位,猿臂輕舒,金龍劍反削對方右肋要害!

了因大師大喝一聲!雙臂一掄,方便鏟“橫掃千軍”,繞身狂卷,勢如怒海驚濤,猛不可擋!

尚文烈擰身疾退,但倏退即進,展開“金龍劍法”,唰唰唰一連三劍,湧起一座劍山,反攻過去!

了因大師奮起神威,舞鏟如風,急架相接!

二人這陣快攻,各展獨門絕學,戰在一起

這時,那穩坐駿馬上面,在車后押陣的“毒劍神槍”孫驥正雙手分持着一桿標槍,凝神監視着周圍的動靜。

在他的馬前,八名精選出來的打手也端坐馬上,雁列排開,控制了這條小道,當真是飛鳥也難以飛過。

驀地,左側山坡上,距馬車後面約五丈之處的草叢中,像鬼魅般緩緩升起了一條黑影……

孫驥一聲厲喝:“什麼人?”右手一抬,便待擲出標槍……

“嘿嘿嘿嘿!”那條黑影一陣冷笑道:“姓孫的少獻寶,五丈距離,你的標槍根本無奈我何,快喚你的主子尚文烈過來答話!”

孫驥冷冷道:“憑你孤魂野鬼一個,也敢口吹大氣,你要見咱們大公子,為何不滾過來?”

那條黑影“嘿嘿”冷笑道:“孤魂野鬼可不止我一個,你姓孫的且睜大狗眼瞧瞧!

孫驥聽得心頭一動,忙運足目力四下一掃,登時嚇了一大跳!但見前、左、右三方的野草雜樹暗影里,竟一齊冒起了無數人影;距他這邊的防守地帶最遠的也不過丈許遠近!

也就是說,當他和對方答話之際,已被對方的人神鬼不覺地摸近過來了。

孫驥的“神槍”雖然厲害,但在這種情形之下,縱然是雙手連珠發射,最多也只能收拾對方四五個人而已,但雙方距離如此接近,敵人只須一個起落就可以撲到面前,近身搏鬥,他的標槍再神也神不起來,何況在人數的比例上,他這邊明顯地相差太遠了。

那條最先冒出的黑影見孫驥不開口,又冷笑一聲道:“姓孫的,怎地不吼了,快去叫尚文烈過來答話!”

這一次的話聲較為高昂,使得正在與了因大師狠命相搏的尚文烈也聽到了,他一面動手一面高聲喝道:“老孫!什麼人找我?”

孫驥應道:“對方不肯亮萬,屬下不知道!”

尚文烈哼了一聲,一劍震開了攻來的方便鏟,沉聲道:“有多少人?”

孫驥略一遲疑,道:“大概有三二十人,黑暗裏看不清楚。”

尚文烈峻聲道:“飯桶!你不會把弩手調過去整他們一下?”

孫驥忙應道:“是是!屬下這就下令!”話聲一落,舉起右手標槍一揮。

那分列在馬車兩側的弩箭手立即一擰韁繩,一陣蹄聲雜沓,紛紛驅馬移到孫驥身旁,個個雙手舉起連珠弩匣待命發射……

就在這些弩箭手變換陣地,蹄聲雜沓,塵土飛揚之際。一條瘦小的黑影從左側山坡的一叢雜樹中電閃而出,快似輕煙一縷,乘着這嘈亂的空隙,飛掠下山道來……

高踞在馬車駕駛位置上的楊聰正自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這條瘦小黑影剛一入目,他剛一喝了聲:“什麼……”

“人”字還未出口,那條黑影已一閃而沒,不知去向!

楊聰揉了揉眼睛,猛地一彎腰,探首朝車廂里望去,但見躺在車內的俘虜一個不少,靜悄悄地擠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其他的人影!

他苦笑了笑,自語道:“真怪!莫非我眼花了不成?”

就在他自言自語之際,那邊的孫驥已一聲大喝:“放!”

“咔咔咔咔……”一陣強烈的綳簧之聲連珠暴響,八名弩箭手應聲扳動機括,登時箭似飛蝗,挾嘶空銳嘯,分朝那無數黑影攢射過去……

可是,那許多黑影早就有了防備,孫驥“放”字出口,他們不待弩箭發出便已神奇地隱沒無蹤!

孫驥空自浪費了七十二根弩箭,卻連一個敵人也未射中,不由氣得虎目圓睜,厲聲喝道:

“鼠輩!有種的就滾出來跟孫大爺見個真章,藏頭露尾算什麼東西!”

那條最先冒出來的黑影又在五丈外的原地徐徐上升,哈哈大笑道:“姓孫的且慢冒火,你叫尚文烈過來說話,沒你的事,你到旁邊乘涼去!”

這時,尚文烈已聽出孫驥施放箭弩無功,遂一連猛攻兩劍,逼開了因大師,沉聲喝道:

“大師請暫停手!”

了因大師聞言一收方便鏟,沉聲道:“勝負未分,尚大俠何故叫停?”

尚文烈冷冷道:“大師不是說未帶隨從之人么?”

了因大師點頭道:“不錯!”

尚文烈抬手一指孫驥那邊,沉聲道:“那邊的一群鼠輩與大師無關?”

了因大師搖了搖頭,斷然否認道:“老衲與悟玄道兄都是出家人,哪來的俗家隨從?”

尚文烈冷笑一聲,道:“好!既是如此,大師和悟玄道長可否稍等片刻,待尚文烈過去打發了那批鼠輩,再來繼續領教?”

了因大師朝悟玄道長望了一眼,悟玄道長微微點了點頭,了因大師遂轉臉對尚文烈道:

“尚大俠既有其他糾葛,老衲等自也不便落井下石,但話卻須說明,不論尚大俠與來人交涉結果如何,老衲等仍要將上官女檀越接走!”

尚文烈哈哈一笑道:“大師請放心,就算尚某人死在那批鼠輩手上,那時大師儘管自行入車內接人便了……”話聲微頓,沉聲又道:“但尚某人也把話說在前面,在尚某人與那批鼠輩交涉期間,二位聖僧仙長務請遵守信諾,不可妄動,否則有任何損失,尚某人概不負責!”

了因大師點頭道:“尚大俠請放心,老衲跟悟玄道長就在此地恭候便是!”

尚文烈這才一抱拳,道聲:“失陪!”擰身一躍,斜掠三丈,落在孫驥的馬前,凝目朝那五丈外的黑影略一打量,突然冷笑一聲道:“本公子以為是何方高人竟有這天大的膽子來搗亂,原來是被丐幫開除了幫籍的‘棋叟’姓龍的老傢伙,嘿嘿,龍老花子!你帶了這許多小花子來想幹什麼?”

夜色昏暗之下,尚文烈一眼便能分辨出五丈開外之人的形貌,這份深湛的修為,頓使那條黑影心頭一凜,勉強打了個哈哈!沉聲道:“不錯,老花子正是龍歸海,今晚追蹤而來,打算向你尚大俠要點公道!”。

尚文烈故作一愕道:“公道?我尚某人欠貴幫……哦!不對!閣下已被丐幫除名,算不得丐幫之人了,那麼,我尚某人又欠閣下什麼公道?”

棋叟龍歸海哈哈一笑,道:“我老花子天生的窮骨頭花子命,雖被摒於本幫門外,但仍然是個窮花子,丐幫之事也就是我老花子的事,你姓尚的欠丐幫的公道,老花子我照樣要向你討取!”

尚文烈“哦”了一聲道:“原來你這老傢伙硬要香丐幫出頭,好吧!我尚某人欠丐幫什麼公道,你閣下儘管說吧!”

話聲方自一落,左側丈許遠處的雜草樹叢中突然升起一條人影,沉聲喝道:“姓尚的好意思裝呆?你閣下跟咱們丐幫的過節,遠的如‘天門谷’那次大屠殺不談,自有總舵主持公道,但前日你不該指使手下殺害本幫‘五福集’分舵梁團頭,又在昨夜在山中的小村子裏慘殺了九名弟兄,若不是我老花子見機,嘿嘿!你閣下這手殺人滅口的惡行,當真是神鬼不知……”話聲一頓,突地怒吼道:“天網恢恢,你這惡賊終被咱們追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本幫眾弟兄的血債,今晚要你本利清還!”

尚文烈靜靜地聽對方憤怒地吼說完了,冷冷一笑,說道:“你這位仁兄說的什麼?本公子完全聽不懂……”

“聽不懂!”那條人影一聲怒吼,打斷了尚文烈的話鋒,咬牙切齒地高聲喝道:“我老花子說的是人話,你這畜生當然聽不懂!”

尚文烈冷哼一聲,正待開口,他身後高踞馬上的孫驥已忍耐不住,怒喝一聲:“老狗找死!”右手一揚,標槍電閃而出,直向那條人影飛去……

那條人影似是早就防到這一着,當孫驥喝聲出口,右手一動之際,他已身形一縮,隱沒不見!

那一根三尺長的水磨純鋼標槍挾着沉雷似的破空之聲;從那條人影隱役的上空疾飛而過,直飛入黑暗的夜空中,不知去向!

那條人影又從另一處暗影里冒出來,嘿嘿冷笑道:“姓孫的少獻寶,現在輪不到你!”

話聲微頓,厲聲又道:“姓尚的,你以為扛着馬車從那山谷里遁走,就可以瞞得過旁人了是嗎?嘿嘿!你也不打聽打聽花子爺們是幹什麼的……”

那條人影在滔滔不住地叱喝,孫驥左手一抬,又待擲出標槍,卻被尚文烈搖手止住,低聲吩咐道:“你跟錢家兄弟趕快下馬,如此如此!……快去準備!”

孫驥點頭領會,悄然下馬,自去按計行事……

只聽那條人影繼續喝道:“姓尚的,你不是畜生聽不懂人話么?如今且牽個畜生來和你說,你好好地聽清楚了!”

那裏話聲一落,右側丈外山坡下暗影里,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哀號,似是有人受了極大的痛苦……

哀號聲一發即止,隨聽一個嘶啞的聲音叫道:“輕些輕些!哎!我說我說!這一切都是大公子……哎!不!不!是!是姓尚的主使,埋伏殺死那些花子爺,不留活口,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請花子爺高抬貴手,饒小人一命……”

那條人影又是冷冷一哼,厲聲道:“姓尚的,你聽見了沒有?嘿嘿!你沒想到百密一疏,會逃脫我老花子一個吧?嘿嘿嘿嘿!”

原來這條人影就是在那山谷村莊中逃得性命的黑矮老丐,他逃出山谷之後,仗着地頭熟,立即將丐幫的信號傳出,天亮時分,他已糾集了山區附近的數十名丐幫弟子,更巧的是棋叟龍歸海也途經此地,於是順理成章地由棋叟率領隊伍,跟着黑矮老丐重返那山谷的小村莊去。

他們一群花子到達之時,正是五葷彌陀等人在村中找不出線索中計離去,村中之人分頭撤退以後。

棋叟率眾大搜之下,果然搜出了被埋在附近田地里,遇害的丐幫弟兄以及那言人午的屍體。

他們在村中再一仔細搜索,竟然搜到了一名留下潛伏窺看動靜的打手,這個倒霉鬼在酷刑之下,供出了尚文烈的逃走路線,於是……

尚文烈這時已然怒火中燒,再一聽黑矮老丐這一串得意的怪笑,不由殺機怒涌,潛運功力,暗扣中指,照準黑矮老丐的身影一彈!

一縷勁銳指風,悄然無聲地電射而出!

黑矮老丐笑聲尚在空中蕩漾,突地“嗯”了一聲,身影一晃,撲地便倒!

暗影里登時一陣騷動,立時傳出幾聲輕微的卡簧暴響!

“哎!啊……”

那雁列在第一線的八名打手突然一陣大亂,慘叫痛哼地接連着滾下馬來,同時馬嘶之聲驚心動魄,有兩匹駿馬人立而起,“砰訇”大震,連人帶馬倒在地上,掙扎翻滾,亂作一團……

山道上,登時烏煙瘴氣,眼看不可收拾……

尚文烈沒料到丐幫之人竟會在黑暗裏用暗器攻擊,從那一陣卡簧之聲推測,必然是袖箭。

五虎斷魂釘、七孔黃蜂針等等又小又歹毒的暗器。

這種暗器在黑夜間根本無從防備或躲閃,尚文烈不由又驚又怒,正待下令孫驥發動反攻……

陡聽一陣“格格”嬌笑,劃破夜空,飄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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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空城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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