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抓賭
素姐道:“你都沒見着他,尋你是為什麼?”
狄希陳笑道:“我合你打賭,他必是要到俺們墳莊上去住。”
素姐冷笑道:“這就奇了,他放着兩個兒子在那裏,尋咱們做什麼,你不要危言聳聽。”
狄希陳道:“信不信由你,不為這個,他來找我做什麼?吃茶?”伸懶腰道:“我今兒沒在前庄歇腳,晚上去查賭。這一向為個作坊煩神,就把這個忘了。”
素姐道:“我這邊要核莊戶數目,交稅服役攤派,今年過年又不得閑了。”
狄希陳笑道:“相於庭他們一錢銀子都不交的,咱們都交不好,都不交也不好。墳庄那邊田地多些,交那邊罷,也省得叫地方保甲為難。”
素姐笑道:“聽說這兩年不少中產之家都把田地投到王府。縣太爺聽說你要交稅,一定快活。”
狄希陳笑道:“皇上把京城附近十幾個縣的田地佔了十分之二三做皇莊,王爺們怎肯落後。土地兼并越來越嚴重,富戶們的日子也沒有幾天好過啦。所以我叫開作坊呢,多多的養活人,說不定會叫這個世道朝好的方向移一點。”
素姐道:“咱們綉江不會有人造反吧?”
狄希陳搖搖頭,站起來推開窗道:“綉江我們幾家都算寬厚。全縣田地我們佔了有五分之一,連帶的那些大戶們的田租都不高,河南那邊聽說今年都收了後年的稅了。不曉得咱們這邊明年如何。”
素姐道:“薛家續斷從衛輝投來了七八戶遠親,也說是賦稅比往年重,鄉里大戶又欺凌橫行。都是把幾畝薄田獻給潞王來投薛如卞,咱們不知能安樂幾時。”拍拍帳本道:“後天搬家。你這幾天到墳莊上看看新莊戶們。”
狄希陳道:“別想太多,大不了咱們躲府里住着。家裏藏的糧食也夠二三百人吃四五年了。怕什麼。”話雖是這樣說,仍然叫來貴集齊了家丁。繞着莊子巡查,每個路口每堵牆都查看一遍,來貴指着牆後邊地陷坑道:“足有二人深呢,幾條山道兒着緊處俺們移了幾棵貓兒刺。再加上滿山跑的那群狗,等閑小賊也不敢進來。”
狄希陳道:“萬事小心些好。莊戶們冬閑了不許他們吃酒賭錢耍子。山上有成材的毛竹,砍一半下來運臨清去賣,得地錢四分之一給他們做工錢,四分之一你們巡庄的分了。那一半兒入公帳罷。”
來貴笑應之,陪狄希陳爬到看家樓上四處張望。前庄正散學,一群小學生們在大院子裏打鬧,
東後院藏書樓上有一間大房,一排安地都是玻璃窗,遠遠的能看見十來個人在裏邊分坐三張桌。俱在埋頭抄寫。狄希陳看了半日,來貴勸道:“風大,老爺回去罷。”
狄希陳下來問他:“這些書生如何?”
來貴笑道:“都有些傲氣呢。平常有事到前邊遇見,通沒一句客氣話兒。倒是和那幾個新來的僕役處得極好。”
狄希陳微微點頭道:“晚上還要巡庄。你挑七八個可靠的初更時到二門着着。”
來貴實是不知前庄來抄書的秀才們賭錢,悶悶地召了七八個人在二門聽事房裏候着。一直到二更狄希陳才出來,帶着他們從東邊直奔藏書樓,先在明柏住的那屋窗下敲了敲,明柏聽得是狄希陳的聲音,忙悄悄穿好衣服取鑰匙開角門,指着樓前的黑沉沉一片的東廂道:“都在那間屋裏。他們拿被子擋了窗戶呢。”
狄希陳道:“樓上還有燈,且先等等,我去瞧瞧。”明柏帶着上樓,卻是四五個人依然埋頭在那裏抄書,通是狄希陳不認得的,只有一個虞先生在屋角自點了根燭拿了本書吟誦,看見狄希陳進屋,站起來笑道:“主人來了。”
狄希陳笑道:“先生還是早些去睡的好。”
虞先生指指東邊,笑道:“此時正熱鬧,我想主人也要上場了,不如避避罷。那幾個秀才公推出一個出來謝狄希陳,狄希陳拱手回禮道:“卻是在下的不是,明日必有分曉。”掉了頭下樓直奔東廂,來貴輕聲道:“所有窗戶都拿麻繩拴牢。”
狄希陳點頭道:“點燈,開門。”
霎時點起七八個燈籠來,來貴一腳踢開房門,外間一個廚子正蹲在一個泥爐跟前燒宵夜,一個僕役合他說笑,俱都嚇了一跳,仰面跌倒。來貴一腳踢翻了爐上的湯罐,裏邊滾出兩個稀爛地蹄膀來。裏間諸生不曉得,還以為他兩個人頑鬧,有一個大聲道:“劉廚子,好了沒有?等你來坐莊呢。”
那劉廚子爬起來正對着狄希陳一張黑臉,結結巴巴才叫聲老爺。來貴已扔出一條麻繩,底下人把他兩個捆了,狄希陳大步掀起裏間的門帘,裏邊七八個秀才合兩個僕役光着頭,都挽着袖子,聚在一團賭得正快活。有一個頭也不回道:“快快放下門帘,冷呢。”
狄希陳皮笑肉不笑道:“幾位這是在抄書?”
那兩個僕役唬得跳起來,來貴一腳一個踢翻,俱拿麻繩捆了,那起人都禁了聲看狄希陳。狄希陳尋空座坐下,取了擲色子的碗,把四顆色子扔進去晃了半日,低着頭道:“從前不曾立規矩,卻是我地不是,今兒只說一回,俺狄家的藏書樓是讀書地所在,還請各位自重。”
驀地站起來跟來貴道:“這幾個人替他們清算了工錢記下名字,俺們狄家地生意都不用他們。請他們明日走路。再尋木匠做個牌子掛在這院外,就寫賭徒止步四個字。說罷沖幾個秀才拱了拱手自去,來貴沖他們點頭哈腰道:“幾位貴人受驚,若是喜歡賭錢不妨別處去,休叫小的們為難。”出來到院子裏大聲道:“這四個傢伙丟盡了俺們家人地臉。一人抽十鞭子罷。”
故意就在這院當中行刑,一鞭一鞭都抽在實處,打的四人怪叫。房裏幾個秀才曉得那是敲山震虎。雖然心裏不快,到底主人家不曾為難他們。誰也不肯出頭。少時抄書的幾個秀才回來,後庄送來一大罐滾燙地水餃給虞先生宵夜。來貴上來一人盛了一碗,方帶着從人悄悄兒退出。
狄希陳回到家還有氣,跟素姐道:“我恨不得抽他們幾下。個個光着頭,穿件單衣敞着懷。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一群流氓呢。素姐笑道:“休惱。已是說明白了,再有賭錢的,叫他父兄來領了去就是。多少替人留些體面罷。我方才叫人送宵夜去了。”一邊替狄希陳寬衣一邊勸他:“現在沒有不賭地,不然你家四神仙能半年多掙出四五千兩銀子的家產?只要不在咱家賭就是。”
狄希陳嘆息道:“我想做點好事怎麼就這麼難?”
素姐笑道:“當今天子花天酒地無所不為,自然上行下效。依我想,我們是做地太好了,以後藏書樓那邊輕易不留人住。現在這幾個真讀書上進的推薦了才留人家,算做擔保如何?”
狄希陳點頭道:“只有這樣了,太理想化的東西實在是行不通。”
素姐笑道:“抄書的規矩是孩子們訂的。又有借口敲打他們了。趁過年叫他們重想。”摟着狄希陳道:“哪裏能夠事事如你心意,大錯不犯就好。”
第二日一早狄希陳帶人到墳莊上去,狄四太爺果真扶着他家地春桃來尋。素姐留他坐到後晌去了。第三日又來。偏狄希陳在墳庄不曾回來。第四日再來,狄希陳已是坐着車合家大小走了有小半個時辰。狄四太爺吃了閉門羹。回到小九莊上。不敢抱怨狄希陳兩口子,只說曹氏:“小家子氣。幾個綢緞都捨不得拿出來。”
曹氏因素姐說過他家的事不摻和,也不回嘴,當做什麼做什麼。因她不答腔,春桃就道:“她就沒過過有錢人的日子,曉得什麼叫體面!”
曹氏心裏氣惱,抱着孩子到小九的書房,跟正算帳的小九道:“俺要回娘家去。”
小九笑道:“休理他們。五哥今日回府里住呢。不然咱們也回府里過年罷。”
曹氏搖頭道:“俺們不在家,春姨娘只怕能把俺們這房都拆了。不放心留他們在莊上。”
小九笑道:“連他們一塊接了去罷。雖然煩,到底是俺爹,沒得俺們吃肉叫爹喝粥的。過完年留他們在府里住,一個月給他幾兩銀子使。也省得人家說俺們不孝。”
曹氏道:“俺不是捨不得銀子,只是你七哥也是兒子,老太爺怎麼不去煩他?分家只分幾間破屋與你也罷了。沒有叫你再養他老的道理。就是養活他老人家也罷了,他的愛妾俺可招惹不起。”
小九笑道:“這就跟她合不來了?還要替俺納妾不是你?”
曹氏紅着臉笑起來,把兒子丟給他道:“俺哥如今叫那個李愛月迷住了,三天兩頭朝他家去。俺嫂子要合你算帳呢。”
小九笑道:“使得,年禮俺就等他們跟俺算完了帳再說。”他兩個說說笑笑,冷不防秋桃端了一盒子點心進來。小九忙站起來接過,笑道:“秋姨坐坐。”
秋桃滿面笑道:“不坐不坐,廚房裏還煎着羊肉韭菜盒子。”曹氏挑起棉帘子讓她出去,問小九:“你叫做的?”
小九道:“不是我。”
曹氏挽了袖子只是磨牙,在書房裏轉了幾圈,問小九:“俺受不了了。”我收,我拚命收,我就不信我結不了尾。磨牙,求推薦票,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