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到深處無怨尤

第十五章 情到深處無怨尤

“嶺南有座蝶山,那裏的山很美,花很多,有很多蝴蝶,小的時候我常常在山坡上奔跑折花,抓蝴蝶。”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回到那裏,我真的希望看見的,並不是滿山的花蝶,而是你,如果……”

***

舟,扁舟。

扁舟依然蕩漾。

“好,實在太好了。”一個人搖頭摺扇施施然的自船頭走來:“我今日能親眼目睹當世幾位最富傳奇性的高手出招,我想我活着也已經夠了。”

他搖的很瀟洒,像個花花公子的瀟洒。

沒有人有他這樣的神采,他當然就是司徒三壞,除了司徒三壞還是司徒三壞。

但搖着摺扇的並不只有司徒三壞一個,還有一個“宋玉”。

潘小君第一眼就看見宋玉。

當他看見宋玉的時候;老實說,他的頭就開始痛了。

潘小君已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瞪着司徒三壞。

“怎麼?你是不是又想找我喝酒?”司徒三壞看着潘小君的眼神道:“是不是還要比,比誰先喝死?”

潘小君看着司徒三壞道:“不是。”

司徒三壞笑了:“那你也不必用這種奮怪的眼神看着我。”

“人呢?”潘小君道:“我知道你去殺人。”

“人?”司徒三壞搖着摺扇笑道:“人當然死了,老實說我司徒三壞要殺的人,還沒有一個能活着再走路,你也千萬別認為我去殺人是為了你,你也知道的,我只是看中那一疊厚厚的嶄新銀票。”

潘小君不想否認:“你哪時候到的?”

司徒三壞道:“剛好有幸看見秋無愁拔刀,不苦和尚一葦渡江,還有你滑出你袖裏的剪刀。”

潘小君道:“原來你一直都躲起來享受。”

“錯,錯,錯,你錯了,錯的厲害。”司徒三壞道:“我如果不在這裏好好的待着,有誰知道要命的‘七月十五’還會不會有什麼殺手,對盼夢公主不利。”

潘小君忽然看着宋玉:“他和你一起來?”

司徒三壞笑着道:“老實說,我們是朋友。”

“朋友?”

潘小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他瞪着宋玉:“你這位朋友叫什麼名字?”

“宋玉。”司徒三壞道:“姓宋名玉。”

潘小君忽然瞪着司徒三壞,就像瞪個天底下最大的大笨蛋。

潘小君看着宋玉司徒三壞:“朋友,貴姓?”

宋玉搖起摺扇:“趙。”

潘小君果然頭又痛了:“名?”

宋玉似笑非笑:“飛燕。”

司徒三壞忽然跳了起來。

他的樣子就像一個人的嘴巴里,突然塞進了十幾顆大饅頭。

看來的司徒三壞,不但錯,而且錯得厲害。

潘小君對跳起來的司徒三壞道:“我剛好知道你要殺的人也姓趙,也叫飛燕。”

司徒三壞大叫一聲:“我的媽啊!”

“媽?”

趙飛燕一聽到這個字,雙眼就紅了起來。

趙飛燕火紅的雙眼瞪着司徒三壞:“從現在開始,你如果再說一句‘老奶媽’,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拉出來剁成肉醬,再把你的牙齒打下來磨成粉。”

“老奶媽?”

潘小君正想問司徒三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三壞卻已衝出船外。

司徒三壞頭也不回的道:“酒,我只想喝酒,我現在只想找一個沒有你們的地方,好好的喝酒。”

潘小君頭更痛了。

因為趙飛燕在看他。

他忽然覺得司徒三壞並不太笨,至少他會腳底抹油先溜。

潘小君忽然轉頭向盼夢施個禮,再向趙飛燕拱手道:“再見。”

他說走就走。

當他走出簾外第五步時,趙飛燕忽然道:“站住。”

潘小君就站住。

趙飛燕道:“你要去哪裏?”

潘小君沒有回頭:“我知道我還有一天的時間,在這一天中,我要去哪裏就去哪裏,趙大名捕似乎管不着。”

趙飛燕道:“雖然我已知道這件事極不單純,你很可能是讓人栽贓在,但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還是罪犯,嫌疑犯。”

潘小君並不想否認。

他道:“我只想找個地方喝酒。”

“喝酒?”趙飛燕道:“我並不相信你能喝的下去,想必你也很清楚剛才一劍煙雨刺向盼夢的人是誰,你還能喝酒?”

潘小君聲音似已冰冷:“我就是要去找他喝酒。”

他說話完已走了出去,卻又忽然停下來。

因為他發現一個人就坐在船頭啃饅頭。

如果說趙飛燕讓潘小君頭痛,那麼這個人一定同樣覺得潘小君很讓人頭痛。

啃饅頭的和尚,和尚當然啃饅頭。

不苦和尚就坐在船頭啃饅頭。

他已經看見潘小君。

他趕緊將剩下的饅頭藏進懷裏。

潘小君看着他:“和尚有饅頭?”

不苦和尚看見他就頭痛:“和尚只剩最後一顆饅頭,你別再打和尚的主意。”

潘小君笑了:“老實說,我現在肚子也很餓。”

不苦和尚搖着手道:“不行,不行,你肚子餓,不幹和尚的事,你休想再騙和尚饅頭吃。”

潘小君道:“和尚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吃飽就好,讓別人都餓肚子。”

不苦和尚一直搖着手:“看來和尚還是莫要再說話的好,不然遲早要讓你騙光的,和尚只想給你一樣東西,東西給了,和尚就走,你也莫要再讓和尚看見。”

潘小君覺得好奇了:“難道是饅頭?過期的硬饅頭?”

不苦和尚道:“和尚的心還沒有像你這麼黑,會拿過期的饅頭給別人。”

他說話同時已向潘小君擲出一塊東西。

一塊雕工精美的璞玉,一看就知道是塊可以讓人一展笑顏,價值連城的古玉。

但是當潘小君將它卧在手裏時,他臉上已看不出有任何笑容。

因為他已經很清楚的看見玉上的三個字“安樂侯”。

一等“安樂侯”侯爵,皇甫家天子御賜的世襲一等侯爵。

潘小君已感覺到一股可怕的陰謀。

潘小君握緊璞玉道:“和尚竟然也偷東西?還偷好東西?”

不苦和尚搖着手道:“不偷,不偷,和尚從來不偷別人的東西。”

潘小君道:“哦?”

不苦和尚道:“這是從神木佐賀身上掉下來的,和尚只不過是撿起來而已。”

潘小君臉色瞬間發白。

神木佐賀身上為什麼會有世襲一等“安樂侯”侯爵的玉牌?

皇甫家目前承襲爵位的是皇甫二虎,這玉牌應該是掛在他身上才對,難道皇甫二虎和神木佐賀之間,有什麼特殊關聯?

潘小君握璞玉的手已經發冷。

這件事和使出“空山煙雨一陣新”劍法的人,都已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驚駭。

潘小君緊握璞玉,似乎已下了某種決定。

不苦和尚看着他,忽然道“再見。”

他話說完,竟已躍出船外。

潘小君指着他道:“慢着。”

不苦和尚不會慢着。

他跑的似乎比誰都還快,他頭也不回的道:“和尚不能慢,和尚肚子餓了,這塊頭痛的東西就交給你,和尚不想頭痛,和尚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啃饅頭。”

潘小君看着不苦和尚消失在江上的身影,他的眼裏已發亮,發著奇異鋒芒。

他知道他接下來就要去做一件事,一件連他自己也非常不願意做的事。

潘小君也跳出船外。

但是趙飛燕忽然已來到他身後:“慢着。”

潘小君並不像不苦和尚,人家說慢着,他還能走。

“慢着?”潘小君躍回船頭,背對着趙飛燕:“趙大名捕還有事?”

趙飛燕道:“我的眼睛並沒有瞎,那塊玉上幾個字我

當然看的清楚,就算沒有看到字,我也知道那塊璞玉是誰的?”

潘小君還是背對着她:“所以?”

趙飛燕道:“所以,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

潘小君道:“你要說的就這些?”

趙飛燕用一種很冷,很冷的口氣道:“是的。”

***

雨,煙雨。

一條小溪穿過桃花兩岸,岸上桃花垂頭讓新雨打的滿葉的葉梢,就像是垂首含羞,欲言雙止的十八豆蔻姑娘。

四面青山,一碧新洗,煙雨中的翠葉新林,有着筆墨難以形容的嬌艷凄美。

潘小君打開油紙傘,走在飄滿落花堤岸上,他的心就像是地上殘敗的桃花,彷彿低訴着雨前的新艷鮮美。

他心事忡忡的低頭走着,步伐竟似千斤,愈走他就愈沉重。

一陣輕風吹來,風中還帶有遠山間木葉芬芳,他已抬起頭。

煙雨中有樓,樓中有煙雨,煙似雨,雨似煙。

他已經看見身上一簾煙雨中的“煙雨樓”,張家“煙雨樓”。

潘小君撐着紙傘的手,也已冰冷。

冷的就像煙,就像雨。

他忽然停下腳步,吸了口氣,風中的桃花芬芳,讓他感受到飄逸的輕柔。

幾隻粉白的春蝶,幽幽的白花間寫意,自在的穿出來,停在他頭上的葉梢間,一閃一閃的展動着蟬翼雙翅。

看到蝴蝶,他就想到蝶舞。

想到蝶舞,他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憂傷。

他眼裏看着閃動的春蝶,忽然就已邁開腳步,大步前行。

***

潘小君走上小徑,穿在花間,灰朦朦的天空已壓低的在他頭上。

花徑上鋪滿一地殘葉,卻沒有人。

柔柔並沒有像上次來時一樣,站在花徑上,享受着優雅芳香的花朵等着他。

潘小君已感覺到一股像落花一樣殘敗的氣息。

他來到紅色的朱門下,伸出雙手輕輕推開雙門,門竟是虛掩。

院前白色鵝卵的碎石子道路,已讓新雨洗刷的清明如鏡。

他踏上如鏡的碎石,低下頭間彷彿就看見自己,只有他自己。

樓里竟似連一個也沒有。

難道人已去,樓已空?

潘小君嘆口氣,加快腳步,踏上騎樓,繞開迴廊,已來到大廳前。

門竟也是虛掩的。

他推開雙門。

***

潘小君第一眼就看見一個人,背對着軟塌的人,一身白衣勝雪的人。

名譽江南的“煙雨樓”樓主張少青。

張少青白衣一塵不染,他腰畔上的佩劍也白的如明鏡。

只可惜這柄白如明鏡的劍,劍鋒上已沾污點。

張少青背對着潘小君道:“你來了。”

潘小君看着他的背影,說不出的感傷:“你本就在等我?”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道:“柔柔呢?”

張少青道:“走了。”

潘小君道:“走了?”

張少青道:“她本就是東瀛島國人氏,回到東瀛也算是回歸故土。”

潘小君道:“你為什麼不和她一起走?”

“走?”張少青的背影竟似蒼白:“我本來是要走的,只可惜我敗了,既然敗了,還要去哪裏?還有哪裏可去?”

潘小君雙眼充滿傷感:“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張少青道:“請。”

潘小君道:“你也是‘七月十五’一員?”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眼神黯淡:“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張少青還是背對他:“你也知道的,我並不善商賈,更厭惡唇來齒往的買賣,煙雨樓歷代世家,樓里的開銷名目不勝枚舉,連年的虧空,我不得不這樣為神木佐做事。”

潘小君嘆了口氣,望向窗外:“萬通錢莊的錢票是你劫的?”

張少青道:“是的。”

潘小君人已冰冷:“皇甫一龍是你殺的?”

張少青道:“不是。”

潘小君道:“郭嘯天呢?”

張少青道:“也不是。”

潘小君忽然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我要說的,都己說完。”

張少青始終背對着他,他也沉默很久:“是已說完。”

***

雨,並不大。

卻有離愁。

潘小君看着窗外微雨:“你還有機會,只要你殺了我。”

張少青不語。

他沉默了很久:“我們還是朋友?”

潘小君道:“是的。”

張少青道:“既已錯了,何需再錯?血已流的夠多,又何需再流?”

潘小君看着張少青的背影,並沒有說話。

但他忽然已說不出話來。

他已經看到一柄白如明鏡的劍,自張少青的背間斜穿出來,劍上冰冷的連一滴血也沒有沁出。

潘小君雙眼已成死灰,他沖向前,撐起張少青的身體。

張少青終於轉過頭看他。

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解脫。

對他來說,已是一種解脫,自我解脫。

這世上也只有“煙雨樓”樓主自己才能殺的了他自己。

潘小君雙眼已有淚,他看着張少青:“你……你……你本可以不必這麼做。”

張少青握着自己刺入胸中的劍柄:“……我……我還是……煙雨樓……樓主?”

潘小君眼角已滴下淚水:“是的,你還是煙雨樓樓主,也只有你這樣的樓主,才配為煙雨樓樓主?”

張少青笑了。

他的嘴角已沁出鮮血,臉色已蒼白:“……如果……如果……有機會……我們還可以……一起喝酒……”

潘小君道:“……是……的……”

他說的很短,很短。

因為張少青的手已經鬆開。

***

添了離愁的雨絲,穿過窗門,斜飄進來,落在潘小君臉上。

他的臉冰冷。

但讓他更冰冷的現在才出現。

他冷冷的雙眼,看着冷冷的門帘,門帘中竟走出二個人。

來的人竟然是皇甫二虎和蝶舞!

皇甫二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的命很大。”

潘小君沒有說話,他雙手已緊握的看着蝶舞。

蝶舞也在看他。

如果可以,潘小君現在就一定沖向前,把蝶舞抱在懷裏。

蝶舞又何嘗不願意枕在情人懷中?

但潘小君的雙手竟已開始顫抖,因為他已經看見皇甫二虎手上握着一柄刀,刀就抵在蝶舞身後。

潘小君臉上已發白。

他當然知道皇甫二虎要做什麼。

他顫抖着聲音:“神木佐賀?”

皇甫二虎笑了:“是的,我就是神木佐賀,等解決了你,我一定再去宰了那個會偷東西的賊和尚。”

潘小君心已發白:“皇甫一龍,郭嘯天,是你殺的。”

皇甫二虎從容道:“是的。”

潘小君道:“皇甫一龍是你兄長?”

皇甫二虎笑的很邪異:“世襲一等‘安樂侯’侯爵,只能一人,有他在,就輪不到我,侯位讓人醉,爵祿動人心,任誰也會心動的,更何況我們只是同父異母兄弟,我的母親和他母親已因仇視相繼過逝,上一代舊怨,我們這一代總該解決的。”

潘小君看着他:“你和‘七月十五’是什麼關係?”

皇甫二虎道:“頭鬼領一批東瀛刀客來到中土,就一直是我在資助着他們,‘七月十五’也只不過是我用來達成我私人目的的組織,只不過是頭鬼派人替我殺人,我也替他達成稱霸中原武林的夢想。”

他又道:“但我還是想不到,他還是敵不過秋無愁那把刀。”

潘小君道:“你想不到的事很還多。”

皇甫二虎大笑:“是的,等你死了,你就知道我還有很多事,是讓你想也想不到的。”

潘小君道:“你還沒輸?”

“輸?”皇甫二虎笑的更大聲:“我殺了你,一切的罪名還是你扛,有誰知道我就是神木佐賀?又有誰會相信是我親手殺了皇甫一龍?也許你會認為還有那個賊和尚知道,但殺他太容易了,我甚至可以隨便給他個罪名,或是派出一批殺手截殺他,我敢保證等你死後,他也一定會很快的做個死和尚到地獄陪你的。”

他又道:“沒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即使你是潘小君,也難免一死。”

皇甫二虎說話同時已亮出刀鋒,抵進蝶舞身後。

他抵着蝶舞,一步,一步,走向潘小君。

蝶舞雙眼冰冷。

潘小君臉色慘白:“……你……你不能這樣做。”

皇甫二虎獰笑。

他抵着蝶舞,已走到潘小君面前,潘小君已跌坐地上。

皇甫二虎忽然自懷裏拔出一柄匕首,交到蝶舞手上:“我敢保證,他不會還手的,所以你就用這柄刀,慢慢的刺進他的胸膛。”

他說話同時,抵在蝶舞身後的刀,刀鋒已向前推出,一道鮮血已自蝶舞背骨間流了下來。

鮮血已染紅刀鋒,蝶舞的血。

蝶舞竟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她眼裏蒼白的就像個已死之人。

一個人,心既已死。

人死了,又算什麼?

皇甫二虎刀鋒又向前推進,他像野獸般獰笑:“你還不動手。”

蝶舞背肌間血流如注,已染紅整個刀鋒。

潘小君再也忍受不住。

他大叫一聲!

他忽然站起身來,看着蝶舞,往她手上握着的刀鋒,向前一挺!

一道鮮血自潘小君和蝶舞緊緊相連的身體中,流了下來。

皇甫二虎已鬆開抵在蝶舞身後的刀。

他向後退出,已卧在軟榻上獰笑着。

他雙手擊掌拍手:“好,好,好一幕情深感人的畫面,不過,你們也該感激我的,畢竟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手中,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潘小君好象聽不見皇甫二虎說的話。

他們眼中,只有相思,只有情深。

但蝶舞雙眼已死。

她痴憐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潘小君:“……以前……以前我是那種女人……但現在不是……以後……以後更不是……”

潘小君發顫的嘴唇,蒼白的可怕。

他輕碰蝶舞的鼻心:“你不是,絕對不是。”

蝶舞笑了,笑的很滿足。

她的笑,如春蝶,既璀璨又豐華。

卻已遲暮。

潘小君眼睜睜的看着她,緩緩的閉上雙眼,他的心,幾乎暴裂開來。

他想哭,沒有淚水。

他想叫,沒有聲音。

只有蒼白,死亡的蒼白。

潘小君終於大叫開來。

***

皇甫二虎本來用一種欣賞好戲的眼光看着他們,但他忽然覺得不對了。

因他已經發現,流血的不是潘小君,是蝶舞。

蝶舞竟在這瞬間犧牲自己,反手轉刀,刺向自己。

皇甫二虎眼中瞳孔收縮,刀光一閃,他忽然拔出腰間佩刀,瞬間縱身持刀砍向潘小君。

刀已落在潘小君頭上。

潘小君緊抱蝶舞,人已如死的冰冷,他還能出刀?

還能避開皇甫二虎這一刀?

還能滑出小君一剪?

擋住刀鋒的並不是小君一剪。

竟然是一條銀鏈鐵鏈。

趙飛燕已出現在窗下,她雙眼鋒銳的盯着皇甫二虎。

“唰”一聲,她收回銀鏈:“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你貴為一等安樂侯,也難逃法網。”

“法?”皇甫二虎忽然再次出刀,飛身砍向潘小君,他大笑:“我就是法,等他死了,我再讓你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法,就地正法。”

趙飛燕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想連她一起殺,殺人滅口。

所以趙飛燕已飛身,飛了出去以一種超乎想像的速度,來到潘小君和蝶舞身畔,脫手飛出剛猛的銀色鐵鏈,打向皇甫二虎。

刀光一閃!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潘小君竟瞬間出手。

他手中的剪刀,輕輕的剪在皇甫二虎咽喉上。

皇甫二虎雙眼突出,臉上已全無血色。

趙飛燕的銀色鐵鏈也在同時間纏上皇甫二虎的身身區。

皇甫二虎死灰色的雙眼,已沒有任何光采,只有彷彿在訴說著他的不信。

在這樣心靈情感俱創的情形下,他實在不相信潘小君還能出手。

但他已不得不信。

因為這世界上,任何事情沒有比“死亡”來得更真實了。

他已感覺到,死神已在向他招手。

***

潘小君看着他,慢慢的拿下剪刀。

他並沒有真正剪斷他的咽喉,他只剪上一寸。

小君一剪,刀上咽喉。

小君一剪並不是要殺人,要人的命,它是一種對抗、抵抗暴力的武器。

小君一剪若真的剪斷別人咽喉的話,那麼小君一剪就不是小君一剪了。

他把皇甫二虎留下來,交給趙飛燕。

潘小君拿下剪刀后,很輕,很慢的轉身。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蝶舞,他的眼裏只有淚光閃動。

***

黃昏。

夕陽雖美,已近黃昏。

潘小君抱起蝶舞,朝着漫天夕陽走去,他的人已在紅霞彩雲間。

趙飛燕一直在看着他離去:“你要去哪裏?”

潘小君用一種很冷,很冷,冷的幾乎已經完全沒有感情的聲音:

“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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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一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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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情到深處無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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