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撩心頭火 暗施反間謀
郭倩霞輕嘆一聲,道:“我們今天談的事,你能不告訴家母么?”
周吉人道:“是不是為了‘天香院’的事?”
郭倩霞大驚,道:“先生,你早知道了!”
周吉人道:“令堂也早知道了。”
郭倩霞一驚之後,忽然產生了一種被欺騙與委屈的感覺,小姐脾氣勃然而生,大叫一聲,
道:“好呀!你們就這樣忍心讓青姐姐吃虧上當!”
一聲嬌啼,掩面而哭,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周吉人閃身攔住郭倩霞笑道:“小姐,你可錯怪令堂了。”
郭倩霞跺腳道:“不怪她怪准?”
周古人打拱作揖道:“小姐要怪,也只能怪小生,小生實有保護不周之罪,請小姐暫且
息怒,聽小生一言。”
郭倩霞只是一時生氣,那能真怪自己母親,自己母親大門不出,就是知道也是事後知道
的,如何怪得了她。
郭倩霞回心一想,只好悻悻回身落座,怒氣不息地道:“怪你,說得好輕鬆,如今青姐
姐要自絕尋死啦!”
周古人神色一變,緊張地叫道:“她要尋死!那你為什麼不看住她,快回去,有話以後
再說吧!”他現在說話也不迂腐了。
郭倩霞見人家着急,自己反而暗暗得思,冷笑聲道:“死了算,反正害她的不是我。”
郭倩霞這一做作,不但未能恰到好處,而且,顯得她剛才說的話,全是嚇人的,簡又青
如果真要尋死,只怕她比誰都要着急,她還說得出這種風涼話么?
周吉人莞爾一笑道:“小姐,這次你就唬不住小生了。”
郭倩霞不慣用心機,日已露了馬腳也不知道,理直氣壯地道:“誰唬你了,她真尋死
哩!”
周吉人笑道:“小姐,你別扯謊了,你的神情早說了實話了。”
郭倩霞被說得沉不住氣,忸怩之態倏然而生。
周吉人又是陣哈哈大笑道:“不過你還是了不起,小生畢竟被你唬得現出了原形……現
在想來,大約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了。”
郭倩霞被他三笑兩笑,笑得差容代替了嗔惱,不好意思的輕輕道:“都是青姐姐的主
意。”
周吉人面色一正道:“你這位青姐姐很是了不起。”
郭倩霞一嘆道:“可是她卻弄巧成拙,自陷絕地啦!”
周吉人唉一聲,道:“這都俊小生,一時大意,才造成這種尷尬的局面。”
郭倩霞秀目凝光,望着周吉人,雖沒開口,眼睛卻說話了:“為什麼?”
周吉人歉疚地道:“對於這件事,一上來小生就犯了二大錯誤,第一,沒料到李愷會發
動這樣快。第二,沒有事先警告你們,當發現李愷在令表姐與李中元酒中施了手腳時,已是
為時已晚,只能釜底抽薪,而無法扭轉大局了。”
郭倩霞迷惑地道:“你在暗中還幫了忙?”
周告人道:“小生要不是暗中給他們吃了解藥,只怕令表姐真要自絕尋死。”
郭倩霞依然不大明白地道:“你給他們吃了解藥?”
她那知李中元與簡又青並未真的成就好事,自然有着無從理解的結症。
周吉人無法作更深入的說明,只好一皺眉道:“現在請你先把他們今夫的情形告訴小
生。”
郭倩霞將今天雙方經過情形,詳盡地告訴了周吉人,最後一嘆,道:“此事之後,我看
着表姐雖然沒有自絕尋死的決心,可是我知道,她心裏很是痛苦,將來遲早都會發生事情,
同時,青表姐也要我以後少和李愷來往,但是我又擔心娘和松弟,我要不和他來往,萬一他
向娘和松弟下起手來,我又怎樣呢?”
說到這裏,忽然吐出一口長氣,又道:“不過現在既然有先生暗中保護,我倒可以放心
和他斷絕來往了。”
周吉人沉思了一陣道:“只要你認清了他的為人,自己心裏拿定主意,倒不必表現得太
強烈。”
郭倩霞憂心忡忡地道:“可是我鬥不過地啊!”
周吉人道:“人貴自知,你有這種自知之明,你就會更加小心了,何況,你與你表姐不
同,你是長安豪門望族的手金小姐,李愷對府上有着更大的野心,因此也有着不能放手對付
你的顧慮,只要你不把他逼急,他不會狗急跳牆的,再則小生與令弟,還可以暗中保護你。”
郭倩霞一笑道:“我那小弟呀……”
一言未了,只見郭松齡笑嘻嘻地闖進來道:“我怎樣?”
郭倩霞臉色一板道:“你呀!只知淘氣,不求上進!”
郭松齡傻傻地一笑道:“我年紀小嘛……”
一溜煙又跑出去了。
郭倩霞望着小弟搖頭一嘆道:“他這樣子能暗中保護我么?”
周吉人微微含笑道:“至少他可以做個通風報信的人。”
郭倩霞不便再說什麼,話題一轉道:“我青姐姐又怎麼辦呢?他們要逼她嫁給李中元
啦!”
周吉人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現在着急也沒用,你請先回去好好照顧她再說吧。”
郭倩霞與周吉人一席談話之下,心裏安定了不少,關於表姐的事,她也知道,不是三言
兩語就能解決,同時也記掛着簡又青,於是不再多說,告辭而去。
她轉到簡又青房中,丫頭們告訴她說簡又青被老夫人叫去了。她趕到母親那裏,只見簡
又青與母親有說有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簡又青強打精神,承歡於母親之前,那是有苦說不出,情形不同。可是,母親明明知道
她的遭遇,還假裝不知,用這種態度對付她,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郭倩霞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叫了一聲:“娘!”便轉向簡又青道:表姐,到你房裏去,
小妹有件事告訴你。”
老夫人笑道:“什麼事,就不能在這裏說么?”
郭倩霞嬌咱的回顧了母親一眼,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哩!”拉着簡又青離開了
母親。
到簡又青房中,郭倩霞惱怒地道:“人家替你急都急死了,虧你自己還笑得這樣開心。”
簡又青依然笑着道:“這有什麼可急的,女孩子遲早還不總得嫁人。”
郭倩霞接口道:“你真願嫁給他?”
簡又青道:“我已想穿了,現在除了他,我還能嫁給誰?他的人長得並不壞,何況還極
可能是‘翠谷之秘’的得主,這種對象到那裏找去。”
郭倩庚輕顰黛眉,跺腳道:“表姐,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為李愷他們真會
讓你們好好的活下去么?”
簡又青道:“這個我當然知道,表妹,你要知道,表姐也不會任憑宰割啊!”
郭倩霞輕輕嘆息一聲,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小妹就沒有話說了……我告訴你,
剛才我去找過周先生了,你的辦法真棒,一粒假‘保和丹’就把他的原形逼出來了。”
簡又青的反應並不如郭倩霞想像般熱烈,淡淡地道:“他怎樣說?”
郭倩霞道:“他答應幫我們的忙。”
簡又青忽然冷笑一聲,道:“誰要他幫忙。”
郭倩霞一怔道:“表姐,你……”
簡又青怒“哼”一聲,道:“要幫忙為什麼早不幫忙。”看來簡又青已是對周吉人非常
不滿。
郭倩霞本想把母親也知道的事說出來,一見簡又青如此不滿,也就不敢再提自己母親了,
笑了一笑,道:“表姐,周先生他說……”
誰料,她正要替周吉人解釋的時候,房外傳來婢女的話聲道:“李公子來了,有請兩位
小姐說話。”這一打岔,郭倩霞未能把話說清,不料竟給周吉人一場天大麻煩。
話說,郭倩霞與簡又青走出閨房,到內廳見到了李愷。
李愷裝得真像,還是那樣滿面春風,彬彬有禮地向二位小姐獻殷勤問好,當郭倩霞揮手
叱退侍女之後,李愷輕咳一聲,道:“青姐,你氣消了吧?”
簡又青冷笑一聲,道:“氣不消又能怎樣?”
李愷陪着笑道:“青姐,你的氣要是消了,小弟帶你去見一個人。”
簡又青道:“什麼人?”
李愷道:“這個人你見了面自然知道,你見他之後,有什麼要求,盡可提出來,只要他
一點頭,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李夫人了。
簡又青道:“他人在那裏?”
李愷道:“舍下。”
簡又青道:“什麼時候?”
李愷道:“就是現去。”
郭倩霞突然道:“有我沒有?”
李愷搖頭歉然道:“倩妹,人家沒有請你哩!”
郭倩霞心裏的話,脫口而出道:“你們不會再害我表姐吧?”
李愷臉色微微一變,接着馬上又恢復笑容道:“倩味,你也太多心了……”
簡又青接着也道:“表妹,你放心,他們沒有理由再傷害我了。”
李愷點頭笑道:“青姐是明理,我們現在保護青姐還來不及啦!”
簡又青好言勸住了郭倩霞,於是隨着李愷到了李府。
李府的房子,似乎比威公府還大,花園就分前後內外四個之多,轉彎抹角,穿門過戶,
最後進入了一座陰森森的獨院之內。
簡又青一腳踏入這座獨院之時,心中便不由得打了一個冷噤,只見這座獨院外面看來毫
無出奇之處,但一踏進院門之後,只要稍懂奇門八封的人,便不難看出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無不暗含陰陽生克之理,真是危機重重,步步危險。
簡又青對奇門陣式懂得並不多,略知一二而已,所以也看不出這是什麼陣式,當然,她
如果不是暗中處處留心,連這點心理上的震驚,也不會有了。
進入獨院,李愷先請簡又青在寂無一人的廳堂上坐,他自己卻閃身進入內間。簡又青獨
自坐在廳中,等了一陣,李愷才出來,請她進入一間秘室。
秘室之內,已經先有六人在座,簡又青掠目之下,只見鶯鶯姑娘亦赫然在座,與一位長
發女子並坐在中央,左右是四位雞皮白髮的老如人。
鶯鶯姑娘見了她,首先起身,笑臉相迎道:“歡迎!歡迎!”
李愷則搶步向前,替簡又青-一介紹,指着那長發女子道:“這位是小弟大姐。二姐是
見過,這四位老人家,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銀銅鐵四姥。”
簡又青暗中一凜,着意打量了金銀銅鐵四姥一眼,欠身一禮道:“簡又青有禮,見過各
位。”
那位長發女子微微一欠身,算是回了簡又青的禮,秀眉輕輕一揚,道:“簡姑娘不要多
禮,請坐。”
那長發女子話聲一落,李愷便替簡又青送過來一張椅子,安置在長發女子右手邊,請簡
又青坐下。
簡又青坐好之後,似乎都有着無從啟齒之感,因之廳中氣氛顯得有點沉悶。
後來,鶯鶯姑娘格格一笑道:“簡姑娘,你在這裏見到小妹,難道不覺得奇怪么?”
簡又青微微一抬明眸,道:“我覺得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如果姑娘與李公子不是姐弟,
反倒令人懷疑難釋。”
這時,那大姐長發女子帶笑不笑地道:“簡姑娘是絕頂聰明之人,二妹不要說廢話了。”
她語聲說得很和氣,可是從大家瞼上神情反應,不難看出她的話有着絕對的權威。
鶯鶯姑娘本來還想答話,因此一來,點頭含笑而止。
簡又青暗中又是心神一疑,注目相視起來。
微微一笑,那位大姐轉向簡又青道:“這次很是委屈姑娘,我們心裏都非常過意不去,
因此特別請姑娘過來,大家見見面,同時,也當面向姑娘請罪道歉,請姑娘寬恕一二。”
說著,竟然向簡又青施了一禮。
簡又青儘管心裏暗罵不已,可是她更深知這種甜言蜜語的人,心腸最是狠毒,自己單身
而來,似乎犯不着和地口舌相爭,但逞一時之快,徒招及身之辱。
不過,她也不能就此俯首貼耳,馴若羔羊,叫人輕視,當下一面還禮,一面長嘆一聲,
道:“姑娘,昨天這種事情,對身為女人的小妹來說?我是永生難忘,你要我三言兩語之下,
就把心氣平伏下來,小妹縱然首肯,那也完全是自欺欺人之談,小妹做人一向光明磊落,這
口氣我咽不下去。”
鶯鶯姑娘一笑道:“妹子,這口氣只怕不容你不咽下去哩!”
那大姐目光微轉,輕輕“嗯!”的一聲,鶯鶯姑娘倒先把自己的話咽下去。
依然藹笑迎人地向簡又青道:“簡姑娘,你要怎樣才咽得下這口氣呢?”
簡又青又是一聲長嘆道:“使我失去清白,得還我一個公道來。”
鶯鶯姑娘與李愷聞言之下,臉色都是一獰,嘴角掀起了一片冷笑。
那大姐笑臉如常地低聲道:“這公道你準備怎樣要?”
簡又青面容一苦道:“我如說要殺了他們兩人消氣,我自己也知道難以為願,不過我卻
要親手每人賞他們三個耳光,以消心頭之氣,你姑娘以為如何?”
這時,李愷已是面紅耳赤地叫了一聲,道:“大姐……”
那大姐一揮手,不讓他說話道:“這件事情,你本來就辦得過火了,簡姑娘這口氣該出,
你們也該打,老三,你先向簡姑娘領罪吧!”
李愷不敢再說什麼,低頭走到簡又青座前,躬身道:“小弟不是,請青姐手下留情。”
簡又青杏目一凜道:“你也知道不是么……”
話聲未了,已是左右開弓,雙掌齊出,“拍!啪!”兩聲,打得李愷滿口流血,掉了顆
牙齒。
她真是恨透了他,同時也為郭倩霞暗含警告之意,所以出掌之下,毫不容情。
只打了兩記耳光,最後饒了他一記,冷笑一聲,道:“留下一記,暫時記在你頭上,你
小心我隨時會追討。”
車愷口中含着一口血,也不知他是恨?還是痛,掩面退出去了。
簡又青冷目一轉,掃向鶯鶯姑娘,鶯鶯姑娘畏縮地叫了一聲:“簡姑娘……”慢慢站起
身來,向簡又青座前走去。
她剛才還口口聲聲叫簡又青妹子啦!現在可又稱她簡姑娘了,變得好快。
簡又青冷若冰霜地讓她走到身前,忽然揮手道:“算了,你請回去吧。”
鶯鶯姑娘微微一愣,輕道了聲:“多謝姑娘。”轉身退回座上。
那位大姐,答應簡又青消氣之後,便一直冷眼旁觀地暗暗注視簡又青,見她處事冷靜而
果敢,膽大而心細,比鶯鶯和李愷都強得多,暗忖:“這次再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
動得快,只怕真還不容易使她就範,此人大是可用,要好好地抓住她了。”
那大姐心存此念,僅有維持門面的一點冷傲之氣,也隨之一掃而光,笑得更是真誠地道:
“簡姑娘,要說的也說了,要打也打了,你的氣如果還沒有消,大姐再向你賠個不是,請你
給個全瞼吧”笑哈哈的又待起身行禮。
簡又青搖手避座,幽幽一嘆道:“姑娘能讓小妹出這口氣,足見姑娘確有過人之量,小
妹私心敬服,姑娘要再這樣說,小妹就不敢當了。”
那位大姐微微一笑而止,忽然揚聲道:“小翠,可以把東西送出來了。”
小翠在後房應了一聲:“是!”接着,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大丫頭,手中托着一隻朱漆
盤子低頭走了出來。
小翠將盤子送到那位大姐面前,那位大姐揭開盤上所蓋的一層織錦緞,下面現出一對雕
龍刻風,隱含寶光的玉鐲,親手拴起那對玉鐲,笑着送到簡又青手中,道:“說起這次對不
起姑娘之事,我身為大姐,責無旁貸,亦難辭其咎,承蒙姑娘寬恕,但大姐問心難容,請姑
娘收下這對暖玉雙鐲,算是大姐的賠禮好了。”
簡又青微微一震,眼中現出疑訝之色,輕“啊!”了一聲,道:“暖玉龍鳳雙鐲!”
那大姐含笑道:“你也知道這副玉鐲的來歷?”
簡又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住狂跳的心弦,道:“這對玉鐲可是從前玉鐲夫人那對深
具守心除魔,無極妙用的‘同心橋’?”
那大姐點頭笑道:“姑娘見多識廣,那就不用大姐繞舌了,讓大姐親手給你戴上吧!”
簡又青惶悚不安地謝道:“如此武林奇寶,小妹福薄難當,還是請姑娘收回成命,小妹
心領盛情就是。”
那大姐面色一正,道:“這副龍鳳玉鐲縱為武林奇寶之一,終歸身外之物,用以與姑眼
的犧牲相比,何足言道,姑娘要不受,你叫大姐於心何安!”
簡又青推讓再三,最後只好領受了那副玉鐲,並且由那大姐親手為她戴上。
那大姐為簡又青戴上玉鐲之後,微微一笑道:“三弟說,姑娘有幾件事情,要當面和我
談一談,咱們一見如故,姑娘用不若顧忌,但請直言道來。”
簡又青收下那玉鐲之後,態度變得更是和順了,輕輕一嘆道:“大姐待人如此高義,說
起來倒叫小妹為之汗顏了。”
那大姐閃動着深邃的眼睛,道:“咱們私不廢公,橋路應該分明,姑娘請不要客氣。”
簡又青訕訕地道:“如此說來,小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大姐點頭一笑道:“理當如此。”
簡又青道:“至於小妹失身李中元之事,如能彼此締結秦晉之好,未嘗不可彌補心靈上
所受巨創,只是小妹下嫁他后,必須從一而終,不願因此再做寡婦,所以小妹不願意讓他遭
到任何不幸。”
那大姐笑着點頭道:“姑娘放心,這一點大姐向你保證,絕不傷害他就是。”
簡又青接着又道:“其次,小妹想知道,將來事成之後,我能在其中分到多少成?”
人無私心,天下太平,那大姐就怕簡又青不愛財寶,聞言之下,先自放下一份擔心,笑
道:“依姑娘之見呢?”
簡又青目光微轉,先看了鶯鶯與李愷二人一眼道:“你們怎樣分小妹不管,但小妹希望
能分得三分之一。”
那大姐一笑點頭道:“你要三分之一,不算多,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簡及青想不到她竟然滿回答應下來,一愕之下,那大姐接着又道:“不過我也有件事情,
想請姑娘不棄俯允。”
簡又青道:“不敢,但憑吩咐。”
那大姐笑着一指鶯鶯與李愷兩人道:“他們兩人,其實都是我的異性弟妹,我們雖非同
胞手足,但情誼深厚,還勝同胞手足,不知姑娘可願與我們雁行序列,並結手足之情?”
簡又青欣然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於是序齒下來,簡又青成了她們的三妹,李愷則降成了老四。這次相會的結果,表面上
看來,可說皆大歡喜,相當完滿。送走簡又青之後,鶯鶯姑娘心中老大不願意地皺着雙眉,
道:“大姐,小妹看她根本就沒有誠意和我們合作,你對她未免大縱容大依順了,她要了三
分之一去……”
那大姐一笑搖手道:“二妹,你也跟了大姐不少年了,你看大姐幾時上過人家的當,她
現在滿懷怨恨,想找機會向我們報復,那是人性之常,理所當然……嘿!嘿!可是她受了愚
姐的那副龍鳳玉鐲之後,那就由不得她自己想了。”
鶯鶯眨動了一下美麗的妙目,悻悻地道:“說起那副玉鐲,小妹更是不服氣,平時,小
妹想要你都不給,倒便宜那丫頭。”
這時,那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四姥之一銀姥一笑道:“二小姐你那裏知道龍鳳玉鐲的妙
用……”
一語未了,那大姐目光一轉,望了銀姥一眼,銀姥話聲倏然一斂。
鶯鶯心裏有數,知道這是她不該知道的秘密,於是知趣的不再追問下去,起身告辭,回
到她“天香院”去了。
話說,簡又青回到威公府,郭倩霞接住她,急急問道:“表姐,他們沒有再讓你受罪
吧?”
簡又青笑道:“他們對我好得很,我說什麼,他們答應什麼,並且把王鐲夫人的龍鳳玉
鐲也送給了我。”
說著,伸出雙手,露出玉鐲,現在郭倩霞眼前。
郭倩霞一面把玩着那副王鐲,一面悄聲道:“娘剛才問起你哩。”
簡又青道:“你沒有告訴她吧?”
郭倩霞道:“表姐,我不能不告訴她啊!”
簡又青一嘆道:“你這又何必呢?告訴了她老人家,徒然使她老人家操心。”
郭倩霞暗自好笑地忖道:“你那裏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啦!”口中卻道:“走吧,她老
人家要和你談一談呢!”
簡又青無奈,只好和她一同去見老夫人,武林兒女雖說豪放大力,但為了這種事去見老
夫人,簡又青心中卻有着說不出尷尬之感。
老夫人又見了簡又青長嘆一聲,道:“又青,你也大胡鬧了,出了這樣重大的事情,為
什麼也不告訴姑姑一聲,你還在我面前假裝輕鬆愉快哩!”
簡又青凄若地道:“姑姑,出了這種事,你叫侄女自己怎樣說得出口!”
老夫人搖頭嘆道:“糊塗!糊塗!聽說你還真要嫁給那個李中元……”
簡又青道:“侄女除了他之外,我還能嫁給誰呢?”
老夫人前面所說的話,顯然未經深思,經簡又青這樣一說之下,怔了一怔,重重的一嘆
道:“萬一那李中元是個大騙子呢?”
簡又青道:“侄女只有認命了。”
老夫人沉思了一陣道:“你去把他帶來,讓我看看他……”
郭倩霞接口道:“娘,人家事情還沒談好哩,怎樣可以叫他來見你老人家?”
老夫人說道:“現在是誰從中說合的?”
郭倩霞道:“李愷。”
老夫人道:“哪你告訴李愷……”
說到李愷,老夫人的隨身丫頭,忽地揚聲走進來,向郭倩霞道:“小姐,李公子來了,
請你出去一下。”
老夫人道:“他來得正好,先帶他到內客廳等着,老身要當面和他談一談。”
那丫頭領命退身而去,郭倩霞卻非常擔心老夫人撕破臉皮,向李愷大興問罪之師,把事
情弄得更糟糕,忙道:“娘,你要多替表姐想想啊!”
老夫人點頭之下,站起身來,帶着簡又青與郭倩霞向客廳走去。
李愷拜見過老夫人之後,老夫人倒是沒提“天香院”的事,只說道:“李公子,聽說你
要替老身侄女做媒,可是真的?”
李愷禮貌周到的欠身道:“晚輩有一位宗兄,名叫李中元,與青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
生的一對,晚輩有意促成這一對金玉良緣,正來有請夫人首肯。”他隨機應變,回答得非常
妥切。
老夫人道:“那李中元的身世如何?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李愷道:“不瞞夫人說,那李中元可惜不是宦門子弟,但說起他的家財來,雖不能說是
全國首富,至少可以位列十名之前,這次黃河賑災募捐,他一口氣就捐了一千萬兩銀子之多,
由此可見他是如何的富豪了。”
話聲微微一頓,打量了一眼陷於震驚之中的老夫人,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說起他家
中人口,那更是理想不過了,父母都已棄世而去,又無兄弟姐妹,將來青姑娘與他成親之後,
整個家業,就等於都是她的了。”
老夫人似是被他說得心神嚮往,抿了一抿嘴唇,道:“青兒既然有這樣好的歸宿,老身
也無話可說了,但是沒有見到人,我總是放心不下,你幾時帶他來,先讓老身看看。”
李愷毫不猶豫地道:“這個當然要先請夫人看看他,夫人什麼時候方便?請示時日就
是。”
老夫人道:“老身什麼時候都有空,你就請他明天上午過來吧。”
李愷欠身道:“晚輩遵命。”
老夫人緩緩站起身來,一面移步,一面道:“那你們年輕人多談談,老身不陪了。”說
着,退出客廳面去。
老夫人離去之後,李愷輕輕吁了一口長氣,說道:“我沒有說錯什麼吧,看來她這一關,
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啊!糟了……”
郭倩霞道:“我娘又不知道‘天香院’的事,有什麼不對?”
李愷道:“我曾經告訴李中元說,青姐已經有了婆家,如今老夫人要召見他,我豈不是
不能自圓其說了。”
照理說,簡又青如果有了婆家,必須先了斷一方,才能和另一方談論婚嫁之事,因此,
老夫人絕沒有現在召見李中元的理由。
郭倩霞幸災樂禍的一笑道:“你這叫自作自受,誰叫你向李中元說我們青姐有了婆家。”
李愷緊皺着雙眉迫:“‘天香院’的事,絕不能讓令堂知道,可是對李中元來說,令堂
應是迫不得已,才出面要見他,其間意念上的差別,何止十萬八千里,任何一句話,都極可
能引起彼此之間的猜忌,要因此出了問題,那就糟了……”
郭清霞道:“誰叫你無中生有,信口雌黃!”
李愷一嘆道:“倩妹,你有所不知,那李中元難馴得很,不給他多上幾個籠頭,他那會
就範。”
郭倩霞冷笑一聲道:“李中元明天要不能來,你自己去回家母吧。”
李愷道:“令堂的決定,我們也不能不兌現。”
簡又青道:“這就難了……”
李愷似是已看出在她們倆面前,無法得到幫助,當下匆匆一揖,苦笑一聲,道:“我另
外想辦法去,告辭了。”
李愷匆匆出了威公府,轉向李中元府中奔去。
兩天來的日夜趕工,李府已被修茸得煥然一新,入門情景完全不同了。
李愷在花園一角,找到了李中元,這時,李中元正在親自動手種植一株“萬年青”。
李愷為了迎合李中元,見了李中元這樣,也就不能講究了,兩人找了一處草深的地上,
席地而坐。
李愷道:“小弟剛才去了趟威公府,見到了老夫人……”故意只說半句話,誘使李中元
發問。
李中元果然問道:“夫人怎樣說?”
李愷道:“一萬個不願意!……幸好小弟請了當朝聞大師的兄弟一同前往,經他再三勸
導之下,郭夫人的怒氣才緩和下來,她雖然還沒有點頭,但已決定要先見一見了。”
李中元輕“啊!”一聲,道:“她要見我,她不怕簡姑娘婆家說話。”
李愷一笑道:“你和簡姑娘的事,又沒有公開,誰會想到你和簡姑娘的事上去,她大大
的一個威公府,平時人客來往,不知有多少,誰會注意你……。”
他說話之間,腦中靈光隱現,心中一動,暗道一聲:“有了。”話鋒一轉,接着又道:
“當然,其中有很多地方,我們要特別注意,最好你不要提簡姑娘的事,大家見面之下,心
照不宣就行了。”
人的腦子本來就是這樣,有時一件很簡單的事,就是想他不通,但,有時又豁然開朗,
不用想就通了。
李愷就是這樣,剛才認為非常嚴重的一件事,用“心照不宣”四個字,不就解決了么。
李中元訕訕地一笑道:“這是平生第一道,你要在旁隨時照顧我啊。”
李愷暗暗吁了一口氣,道:“這還用說,小弟義不容辭,當然一肩承擔到底……嘿!嘿!
小弟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了。”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了。
李中元目送李愷身形消失之後,微微一笑,轉身到自己書房而去。敢情,書房裏他還有
一位客人,只比李愷先來一步,彼此之間還來不及通名道姓,李愷就閃電般來了。
別看李愷到他這裏來,進進出出,無需講究任何禮教,司是李中元對他有了特別安排,
只要他來到近處,遠隔三條街之前,就有大風幫的手下,把信息送過來了。
所以,李中元可以在任何安排之下,與李愷相見。
這時,等在李中元書房之中的人,是一位教書先生,正把一張面孔,埋在一本楚辭里。
李中元一腳踏進房門,便抱拳歉然道:“對不起,有勞久候了。”
那教書先生放下楚辭,微微一笑道:“來者可是李愷?”
李中元暗現驚訝之色,點了一點頭,道:“正是他。”
那教書先生接口又遭:“他可是前來傳達郭夫人之命,有請公子明日一見?”
李中元大驚失色,說道:“先生如何知道?”
那教書先生一笑道:“學生周吉人,便是來自威公府,特為郭夫人明天約見公子之事,
前來向公子有所請教。”
李中元暗中凜然,忖道:“威公府這樣明鑼響鼓的出面,倒是教人有着難以對付之感。”
當下硬着頭皮,訕訕地笑道:“先生有何賜教,學生洗耳恭聽。”
周吉人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面上繪太極圖的鋼片,向桌上一放道:“請問李公子,
可識得這塊銅片?”
李中元見了這塊銅片之後,神情現出無比激動之色,“啊!”了一聲道:“遠山含笑橫
波目!”
周吉人道:“近水飄煙雲滿天!”
李中元一跳而起,挽住周吉人,道:“啊!啊!你就是周遇吉大師兄了!”
周吉人緊緊地回抱了李中無一下,唏噓着道:“你果然是小鵬,十幾年了,記得我們分
離的時候,你只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哩!唉,你現在簡直成了老江湖啦!”
說不盡的感慨與欣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周吉人又接着面容一肅,道:“師父他老人
家一向安好?”
李中元聞言之下,如遭雷擊,臉色陡然劇變,變得蒼白如紙,低沉悲嗆地道:“他老人
家早已仙逝有年了。”
周古人猛然一震之下,面現憂疑之色道:“師父他老人家功參造化,期頤之壽不難,因
何遽然仙去?”
李中元忽然拜倒在地,悲呼一聲,哭道:“師兄,你不知道,師父的不幸,都是小弟害
了他老人家啊!”
周吉人劍眉倏的高挑而起,星目之中精芒電射,凝視了李中元有頃,忽然長聲一嘆,極
力壓制着心中悲痛與憤怒,伸手拉起李中無道:“師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好好的告
訴愚兄。”
原來,周吉人原名周遇吉,李中元原名李志鵬,與曾百海,徐素秋,白義生五人,為武
林奇人乾坤一絕傅龍夫的門下。周吉人年紀最大,是乾坤一絕傅龍夫首徒,二師兄曹百海,
三師姐徐素秋,四師兄白義生,李中元是最小的老五。
周吉人出師下山行道時,李中元才只十二三歲,所以周吉人已經無法從相貌上認出他了。
二師兄,三師姐次第藝成下山,各奔前程之後,師父面前就只留下白義生與李中元兩個
最小的徒弟。
師徒三人,過了一段非常愉快寧靜的日子,這期間,白義生與李中元兩人藝業突飛猛進,
使乾坤一絕傅龍夫老懷大慰,對他們兩個小徒弟的管教,便無形之中放寬了尺度。
同時,更特准他們不時下山歷練,那時白義生與李中元便恃仗師門絕學,在江湖上闖出
彤雲雙鵰的美號。
最初,他們原是同進同出,焦不離益,孟不離焦,後來交遊日廣,各人有了各人性氣相
投的朋友,於是師兄弟兩人在師父面前下山的是一路,下山之後,便分道揚鏢,各投所好去
了,不過回山的時候,卻約了時間地點,相會之後一同回山,因在師父眼中兩人正是同出同
歸。
後來,李中元不慎交上了幾個壞朋友,更不慎做了幾件有違師訓的壞事,於是對白義生
更是避而遠之,唯恐他知道了,告訴師父。可是,紙包不住火,師父終於知道了李中元的所
行所為,師父大怒之下,除了嚴加訓誡之外,又罰李中元面壁三年,洗心思過。
李中元這時似是鬼迷了心竅,不但不知潛心思過,力圖新生,反而變本加厲,置師恩於
不顧,潛逃下山而去。
這樣,李中元在江湖之中單人匹馬闖蕩了二三年,原來事事如意的,現在卻變得處處碰
釘子,同時年歲日長,也沒有從前那樣糊塗了。
他本性並不壞,每在夜靜更深之際,撫今追昔,但覺師恩浩蕩如山如海,每一憶及恩師
慈訓,更是後悔不及,痛不欲生,然而失足千古成恨,他又有什麼臉面回頭呢?因循規避之
下,他漸漸約束了自己的行為,卻鼓不起勇氣,回山向師領罪。就這樣,又經過了一年多,
他忽然立定決心,準備不顧一切回山向師領罪,而在這時候,他更時來運轉,在一座荒蕪無
人的古廟之內,發現一具皮肉無存的白骨。
他善念油然而生,不忍看那白骨長年暴露,於是收起那白骨,正待送它入土之際,誰料
善因得善果,那白骨之下,便壓着“翠谷之秘”的地形圖。
當時,他還不知道那就是“翠谷之秘”的地形圖,只隨便的帶在身上。他回山跪請師父
領罪的時候,他師父卻哈哈一笑,什麼都原諒他了。
這更使李中元愧悔無地,立誓重新做人了。
後來,他師父無意之間見了那幅地形圖,他才知奇緣遇合,無意之間得到了“翠谷之
秘”,於是師徒兩人開始準備探秘之行。
有一天,光天化日之下,李中元下山去採購了一些東西,不料傍晚時回到山中,只見師
父已是口吐鮮血,倒地而死。
李中元說到這裏,周吉人已是悲呼一聲道:“師父是怎樣死的?”
李中元道:“被人背後一掌,暗算而死。”
周古人道:“師父功力通神,百步之內蟲行蟻走,也逃不過他耳目,什麼人能暗算得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