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第 四 章

冰冷的聲音忽然顯得溫和而同情地說道:“聽你這麼一說,你和你母親的命運倒是很苦,很不幸了。”

麥亮宇道:“要不是苦命不幸,我就不會跑進這座大山裡來,也不會摔落下這壑底,觸犯你那不通情理的誓言規矩了!”冰冷的聲音倏然一沉,道:“小子,你竟敢說老夫的誓言規矩不通情理,實在大膽!”麥亮宇亢聲說道:“這本來就不通情理,我說的乃是事實。”

冰冷的聲音道:“小子,你說的既然是事實,那就說說看,怎樣不通情理了?”

麥亮宇道:“你可是要我說出‘事實’理由?”冰冷的聲音道:“不錯,沒有理由,老夫就打腫你嘴巴,打掉你的牙齒以作懲戒!”

麥亮宇道:“如果有理由呢?”

冰冷的聲音道:“你小子想和老夫談條件?”

麥亮宇淡然一笑道:“俗話說得好,‘有賞必有罰’,賞罰分明,才能令人心悅誠服,你既然有罰,也就應該有賞,對不對?”

這話不錯,是道理,只罰不賞,那算什麼?焉能令人心服?

冰冷的聲音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年紀雖然不大,口才倒是頗為高明,好得很呢。”

麥亮宇道:“這無關口才的高明,也無關好與壞,我只是說的事實,佔着了一個‘理’字。”

冰冷的聲音嘿嘿一笑道:“好嗎,你想要什麼‘賞’?你說吧。”

麥亮宇心念電般轉了轉,問道:“你答應了?”

冰冷的聲音“嗯”了一聲道:“如果不答應,老夫便不會問你要什麼‘嗯’,要你說了。”

麥亮宇道:“不管我提出的是什麼‘賞’,你都答應?”

冰冷的聲音又“嗯”了一聲道:“小子,看你的相貌倒是個聰明的樣子,說話怎地竟是這麼羅羅嗦嗦,像個老太婆似的。”

麥亮宇正容說道:“你錯了,這不是我說話羅嗦,而是為防萬一的‘先小人後君子’之舉。”

冰冷的聲音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老夫,怕老夫背信反悔?”

麥亮宇道:“我既不知你是誰?又連看也看不見你,不知你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如何能相信你?何況,俗語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根據這一句俗話的道理,我又怎好不防着點兒。”

冰冷的聲音道:“你小子的俗話可真多,說來似乎都有點兒道理。”

話鋒一頓又起,說道:“老夫都答應了,如此總該可以了吧?小子。”

麥亮宇道:“決不反悔?”

冰冷的聲音“哼”聲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老夫向來言出如山,從不後悔。”——page61麥亮宇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說道:“我要的‘賞’,就是我自己的這條命。”

冰冷的聲音倏然揚聲哈哈一笑道:“小子,老夫早就猜想到你可能會提出這一‘賞’了,沒有問題,只要你說的真有理由,老夫不但願意破例毀誓,並且……”

語鋒倏然一頓,問道:“二弟,你們的意思怎樣?”

大概是被稱做“二弟的人”答道:“我們沒有意見,一切全憑大哥做主好了。”

冰冷的聲音說道:“小子,你聽見了沒有?”麥亮宇道:“我聽見了,‘並且’怎樣?你還沒有說明呢。”冰冷的聲音道:“只要你的理由正確,並且還有好處給你。”

麥亮宇問道:“什麼好外?”

冰冷的聲音道:“現在別多問,還是說你的理由吧。”麥亮宇默然了稍頃,道:“我請問此山何名,此處叫做什麼谷?”

冰冷的聲音道:“山名‘十萬’,谷名‘落魂’。”

麥亮宇道:“我再請問,此山此谷可是你們的私產?”

冰冷的聲音道:“不是。”

麥亮宇道:“既然不是你們的私產,那麼為何你們能住,別人就不能來?”

冰冷的聲音道:“這是老夫兄弟立下的規矩。”

麥亮宇道:“你們憑什麼立下這種規矩?”

冰冷的聲音道:“憑老夫兄弟的誓言。”

麥亮宇星目閃動了一下,又問道:“你們的誓言規矩,有沒有昭告天下?有人知道不?”

冰冷的聲音道:“沒有。”

麥亮宇道:“既是沒有,別人並不知道你們住在這谷中,也不知道你們私自立下的誓言規矩,偶然誤入此地,怎能便說別人觸犯了你們的誓言規矩?何況天下之地,莫非王土,只要是我大漢子民,任何人皆可以自由走得,縱然是處私人產業地,偶然誤入,也決無死罪之理,而你們……”話鋒微頓了頓,接着又道:“天下間的事,總脫不了‘情理’二字,你們這種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別人,不分是非,不問青紅皂白,只要有人一踏入此谷,便算是死定了,我請問,這不是不通情理是什麼?你們的這種誓言規矩,哪一點合乎情?又哪一點合乎理了?”

他語聲朗朗,說來頭頭是道,句句是實情,也句句是理。冰冷的聲音似乎被這“情理”,二字說得發了怔,啞了口,竟未立刻出聲接話。

沉默了片刻,麥亮宇因未聞反應,遂又開口問道:“怎麼樣?為何不說話了?”

冰冷的聲音嘿嘿一笑道:“小子,一個‘理’字能壓死人,理由都被你說盡了,老夫還有什麼好說的。”

麥亮宇道:“這麼說,你是承認我說的‘理由’正確了?”

冰冷的聲音輕哼了一聲,道:

“小子,算你能說會道,由現在起,你的這條命是你自己的了。”

語聲一頓又起,接說道:“不過,老夫還有話要問你,你必須據實回答,如敢說謊,老夫雖然未背信毀諾要你的命,卻可以狠狠的揍你一頓,讓你的一身皮肉受些痛苦!”

麥亮宇兩道劍眉微微一軒,道:“你還要問什麼?”

冰冷的聲音問道:“小子,你來這十萬大山裡做什麼來了?”

麥亮宇道:“訪尋武林奇人異士,拜師求藝。”

冰冷的聲音道:“是什麼人指點你來的?”

麥亮宇道:“沒有人指點。”

冰冷的聲音語調沉凝地道:“你這話實在?”

麥亮宇正容朗聲說道:“絕未說謊。”

他真沒有說謊么?事實上他是根據“玄機先生”的指點而進入這座十萬大山的,因為“玄機先生”曾叮囑過他,要他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說出“經人指點”而入山的實情。目前他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就是“玄機先生”所說的那位武功奇高,不可測的武林怪人,但是他卻不能不小心謹慎,不得不說謊,以免“功虧一簣”!

冰冷的聲音又問道:“你拜師求藝的目的是什麼?”麥亮宇道:“替我母親和我外公報仇!”

冰冷的聲音道:“你外公和你母親都是被人殺害的?”麥亮宇道:“不錯,否則我何必要報仇。”

冰冷的聲音道:“殺害你母親和你外公的是什麼人?”麥亮宇道:“是‘白骨谷主’和其門下弟子‘辣手玉女’。”冰冷的聲音道:“那‘白骨谷主’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麥亮宇搖頭道:“不知道。”

冰冷的聲音甚感訝疑地道:“他是你的仇人,你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知他的姓名?”

麥亮宇道:“我只知道他是‘白骨谷主’。”

冰冷的聲音道:“他是男是女?”

麥亮宇道:“不知道,我連見都沒有見過他。”

冰冷的聲音道:“也沒有聽人說過么?”

麥亮宇道:“據說他行蹤神秘,武林中從無人見過他。”冰冷的聲音微一沉吟,又問道:“他武功很高么?”

“哦。……”

默然了片刻之後,冰冷的聲音話鋒忽地一轉,問道:“小子,你還記得老夫適才許諾過‘有好處給你’之言?”麥亮宇道:“記得便怎樣?”

冰冷的聲音道:“你為何不要求老夫踐諾?”

麥亮宇神情淡漠地道:“許諾是你自動許諾的,踐諾也應該由你自動踐諾,我何必要求,如果你不想踐諾,我要求你又有何用?”語鋒一頓即起,問道:“你有什麼好處給我?”

冰冷的聲音道:“老夫想……”

語聲倏然一頓,“想”怎樣?竟沒有接說下去。

他有點猶豫,有點兒躊躇,他擔心這個名叫麥亮宇的少年人,將來會和尹育純一樣……

對於尹育純那個誤入此谷的第一個少年人,也是他們唯一的一個徒弟。

尹育純可是一點也不“純”,他傷透了他們的心,心裏也憤恨極頂,恨不得生吃尹育純之肉!

可是,他們心中雖然恨極了尹育純,但卻無可奈何他,因為他們已中了他的陰謀詭計,被鎖禁着,他們雖然都有着一身當世武林無人能敵的絕世武功,卻無法掙脫那穿透他們琵琶骨的鐵鏈。

麥亮字宇對方話說了一半,忽然頓聲住口不語,不由接着問道:“想怎樣?怎地不說下去?”

那冰冷的聲音並未立刻開口接話,卻雙目閃動地朝身旁的四個人望着,直到那四個人全朝他點了點頭,才開口答話說道:“老夫想成全你,讓你完成你報仇的心愿。”麥亮宇星目一眨,道:“你是想傳我武功?”

冰冷的聲音嘿嘿一笑道:“不錯,老夫正是有意傳你一身絕學功力,你高興不?”麥亮宇道:“高興當然高興,不過,我必須得先問清楚你的意思,是出於同情我?

還是可憐我?抑或別有用心?“

冰冷的聲音道:“老夫如是出於同情和可憐的意思便怎樣?”

麥亮宇語調一冷,道:“那我就謝謝,我不要。”這句“我不要”實在很出人意外,冰冷的聲音不禁奇怪地問道:“為什麼?”

麥亮宇朗聲說道:“我不願被人同情可憐!”

冰冷的聲音忽然縱聲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實在很有志氣!”語聲一頓,又道:“如果老夫不是出於同情可憐你呢?”

麥亮宇道:“不是出於同情和可憐,我麥亮宇當然是求之不得,不過,我還得要看看你的武學功夫是不是比白骨谷主高強?”冰冷的聲音道:“如果不比白骨谷主高強,你就不要學了,是不是?”

“不錯。”麥亮宇點頭道:“你都不如白骨谷主,我學了也報不了仇,反而不如不學的好。”

冰冷的聲音忽又縱聲哈哈一陣大笑,說道:“小子,你放心吧,老夫要在三個月以內,造就你成為一個天下無敵的武林第一高手!”

麥亮宇星目奇彩飛閃地道:“一定能殺得了白骨谷主?”冰冷的聲音哼了一聲道:“不錯,否則怎能說是天下無敵!”

麥亮宇內心不由有點兒懷疑地問道:“你說在三個月的時間以內,這可能嗎?”

冰冷的聲音語調威懾人地說道:“老夫活了已近百歲的年紀,豈會隨便說那‘不可能’之言!”

麥亮宇心頭不禁暗暗一驚,道:“你已經快一百歲了?”冰冷的聲音輕“唔”了一聲,道:“老夫今天已經九十有八。”

麥亮宇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覺得渾身已不似先前那樣的疼痛難當,好得多了,於是,他便掙扎着慢慢地坐了起來。他剛坐起身子,那冰冷的聲音語氣突然一變十分溫和地問道:“你現在覺得怎樣?不太疼了么?”

麥亮宇道:“好得多了。”

冰冷的聲音又問道:“你相信老夫的話不?”麥亮宇略微遲疑了一下,道:“老人家既然這樣說,我怎能還不相信。”

因為對方已是年將百歲之人,是以他在稱呼上便立刻改了口,將“你”

字改作了“老人家”,以示尊敬。冰冷的聲音忽然輕聲笑了笑,道:“你願意成為一個天下無敵的武林絕世高手么?”麥亮宇點點頭道:“當然願意,只要老人家不是出於同情和可憐,我願意拜老人家為師。”語聲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題地問道:“老人家可有什麼條件么?”

冰冷的聲音倏地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實在聰明,老夫傳你絕世武學,自然有條件,在你武功大成之後,便得替老夫去做一件事。”麥亮宇問道:“什麼事?”

冰冷的聲音威凌地說道:“殺掉尹育純!”

麥亮宇心中不禁一怔,問道:“為什麼?他不是您老人家的徒弟嗎?”

冰冷的聲音道:“現在先不要問,只問你能不能做到?”麥亮宇心念電般轉了轉,道:“只要他有該殺之罪,我答應您老人家一定殺他!”冰冷的聲音忽然深長地吁了口氣,溫和地說道:“好,就這樣說定,天不久就要亮了,你先靜靜的坐在那裏養養神,等到天亮以後我們再談吧。”

麥亮宇點點頭,沒有說話,依言地閉起了雙星目,靜靜地養神。

這時,他真能靜靜地坐着養神嗎?

不能!他內心激動得狂喜,無比的興奮!

他想想從崖頂上摔落的剎那,已自料一定葬身壑底必死無疑,想不到竟然死裏逃生,反而因禍得福,這真是奇迹!他想到三個月以後,他便將成為天下無敵的武林高手時,他心底有着難以言喻的驚喜與激動!

他想着,想着……

天,漸漸地亮了,漆黑的天幕被拉開了。

東方天際,現出了一片魚肚白色,這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的壑底,立刻透進了一些天光。

麥亮宇緩緩睜開眼睛,首先他看清了自己坐着的毛茸茸的物體,那隻吊睛白額巨虎。

接着,他看清楚了周圍地上的一切事物,目光所及,他心中不禁駭然一驚,驚得幾乎失聲叫起來。

敢情這壑底遍地儘是一堆一堆,不可計數的死人骨頭,累累白骨,令人慘不忍睹,渾身毛髮豎立。

正值麥亮宇看得內心驚凜駭然之際,那冰冷的聲音卻嘿嘿一笑,說道:“少年人,看到這麼多死人的白骨,你覺得害怕了是不?”

麥亮宇抬眼循聲注目望去,心頭頓時不由倒抽了口涼氣,脫口發出了“呵……”的一聲驚叫。

原來麥亮宇所看到的,竟是五個形狀極其可怖,比地上那些死人的白骨,更使他感覺恐怖的怪人。

只見這五個怪人,都只有一隻獨眼,滿臉疤痕累累,簡直看不到一塊原來的皮肉,本來是灰白色的頭髮,因為沾滿着泥灰,竟成了灰黑色,長長的披散在肩后,足有六七尺長拖在地的部分,已在逐漸地腐朽。

五人並肩盤坐在一座岩洞洞口,一條半寸粗的鐵鏈,穿透着五人的琵琶骨,鐵鏈的兩頭拴鎖在兩邊的石壁上,十隻腳均被齊踝斬去,雙手指甲卷着,看那樣子,如果伸直怕有一尺來長。

身上的衣服,經不住日月的侵蝕,均已碎爛,渾身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着骨頭。

但是,五隻獨眼開合之間,卻全是寒光如電灼灼射人,令人凜栗!

麥亮宇被這五個怪人可怖的形狀,驚駭得呆住了,瞪着一雙星目,駭異的望着五人只是發愣!

倏然,最左邊的那個怪人,睜着一隻寒光灼灼的獨眼,望着麥亮宇呲牙一笑,說道:“少年人,你看到老夫兄弟的這副模樣,心裏害怕嗎?”

麥亮宇暗吸了口氣,搖頭道:“不!我覺得你們五位老人家很可憐。”

“可憐?”怪人忽然縱聲哈哈一陣大笑道:“少年人,老夫兄弟雖然落得這副慘象,可也不願被人可憐呢?”

麥亮宇點頭說道:“對,做人確實不應該被人‘可憐’才有意味,也才有骨氣。”語聲微微一頓,問道:“老人家,你們怎會落得這樣的呢?”

怪老人臉上的疤痕一陣顫動,無限悲憤的深嘆了口氣,沉痛地說道:“這就是老夫要你在武功大成之後,去殺掉尹育純的原因。”

麥亮宇倏然睜大着眼睛,驚異地望着怪老人問道:“什麼?你們五位老人家是被徒弟害的?”

怪老人道:“你不相信?”

麥亮宇正容說道:“一旦為師,終身是父,天下哪有這樣大逆不道,狼心狗肺的人。”

怪老人道:“孩子,你這話雖然不錯,可是,你該知道,當一個人的欲求不能獲得滿足時,便不顧一切後果,做出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來。”

麥亮宇心中倏然恍悟地說道:“這樣說來,必是他向五位老人家要求什麼,因為五位老人家沒有答應他,所以他便下了這樣的狠心毒手,是么?”

怪老人點頭溫和的笑着說道:“孩子,你猜對了,事實正是這樣。”

怪老人的那笑容,實在比哭還要難看,笑起來的形狀,也令人更感覺得恐怖,令人心悸!

麥亮宇心中意念飛轉,突然閃過一絲疑念,問道:“他是老人家的徒弟,他的武學功力難道比五位老人家還高么?”

怪老人搖頭道:“那當然不會。”語鋒一頓,忽地深嘆了口氣,說道:“那畜牲心性十分惡毒陰險至極,他心中雖然深恨老夫兄弟沒有答應他的要求,但是表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反而比往常更加恭敬,更加討取老夫兄弟的歡心,其實暗中卻在打着鬼主意,老夫兄弟一時不察,結果終於中了他的詭計暗算,被其所乘。”

麥亮宇問道:“他用的是什麼詭計暗算?”

怪老人道:“在酒里下迷藥。”

麥亮宇星目眨了眨,道:

“他向老人家要求什麼,老人家為何不答應他呢?如肯答應他不就沒有事了么?”

怪老人苦笑了笑,說道:“要是能答應他,老夫就不會不答應他了,也就是因為沒有答應他,老夫兄弟也才能活到現在,否則,只怕早就沒有命,全都見了閻王了。”

麥亮宇不由詫異地問道:“那是為什麼?”

怪老人道:“因為他一身所學功力在當今武林中雖然已是絕頂高手,但是還未到那‘天下無敵’的地步,老夫如果答應了他的要求,只要稍加時日,頂多不出一年半載,他就會成為一個無敵天下的武林高手,就連老夫兄弟也無能制服他了!”

“哦……”麥亮宇道:“這麼說,他向老人家要求的必是一種至高蓋世的絕學武功了?”

怪老人點了點頭道:“不錯,那是一冊連老夫兄弟都未能參透的武學秘笈。”

語聲一落,獨目倏又寒光暴射如電般,灼灼地射視着麥亮宇的臉孔,說道:“孩子,現在你該已經完全明白老夫為何要你殺那畜牲的理由,也明白那畜牲確有該殺之罪了吧!”

麥亮宇滿臉激憤之色地一點頭,朗聲堅毅地說道:“我明白了,老人家但請放心,別說老人家還要傳授我武功,就是與我毫無關係之人,像這種大逆不道,狼心狗肺,死有餘辜的萬惡之徒,被我麥亮宇遇上,我也不會饒他,必定殺他為武林除害!”

他語音朗朗,滿臉正氣,神情肅殺凜人!

怪老人獨目寒光微斂,說道:“好!孩子,有你這幾句話,老夫兄弟已經心滿意足了。”

話罷,突然縱聲哈哈大笑起來,另四個怪人一見,竟也立刻跟着一齊縱聲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

這五個怪老人突然縱聲大笑,麥亮宇雖然不明白,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但是,他沒有問,只瞪着一雙星目怔怔地望着他們。

笑聲落後,那怪老人忽然輕吁了口氣,獨目轉望着另四個怪老人說道:“四位賢弟,看來我們兄弟五個災難已滿,不必再受活罪,已到了該撒手上路的時候了。”

另四個怪老人聞言,立時齊都微微點了點頭,其中一個獨目忽然電射地深望了麥亮宇一眼,說道:“但願這孩子不負大哥所望,別讓我們弟兄五個走得不能安心瞑目就好了。”

麥亮宇乃是聰智絕世之人,他一聽這兩個怪老人對答的語氣,心中不由一動,也不由倏然一驚地星目微睜地望着怪老人道:“怎麼?五位老人家都要……”

那個被稱做“大哥”的怪老人點點頭道:“我們把武功傳授你之後,便就都要去見閻王了。”

麥亮宇神情愕然一怔!詫異地問道:“這為什麼?”

怪老人緩緩說道:“我們要把一身的內功真力全都傳輸給你,使你成為一個天下無敵的古今武林第一人。““哦……”麥亮宇眨眨星目道:“而後你們五位老人家也就全都真力枯竭的死去,是么?”

怪老人點頭道:“不錯,事情正是這樣。”

麥亮宇神情微呆了呆,忽地一搖頭,堅決地說道:“我不要!”

這種事情,在別人來說,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好處,而麥亮宇竟說“不要”,五個怪老人聞言,神情均不由為之一呆!但是旋而也就明白了麥亮宇的心意。

那被稱做“大哥”的怪老人忽地揚聲大笑道:“好孩子,你心地不壞,老夫兄弟天幸遇上你,想來你定能不負老夫兄弟的期望了。”

麥亮宇臉色神情正肅地說道:“老人家但請放心,我麥亮宇言出必行,說過的話,決不食言,他日我定手刃尹育純那惡徒!”

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但是,老人家那種使我成為天下無敵的辦法,我不贊成。”

怪老人的獨眼裏倏地閃過一絲異彩,隨即溫和慈愛地說道:“孩子,你的心意老夫明白,但是非如此,你不僅不能在三個月之內速成,成為古今武林第一人,而且決難勝得尹育純,殺得了他。”

麥亮宇道:“舍此以外,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么?”

怪老人搖頭道:“那就必須苦練十年。”

麥亮宇兩道劍眉微軒了軒,說道:“我情願苦練十年。”

怪老人道:“十年的時間很長很長呢?”

麥亮宇正容說道:“長有什麼關係,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怪老人的臉上泛現出一片欣慰的笑意,獨目轉動地與另四個怪老人互望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又望着麥亮宇點頭含笑說道:“好吧,孩子,老夫依你,現在你跪下拜師吧!”

麥亮宇渾身四肢雖然還很疼痛,但是聞言之後,他立刻咬牙站起身子,朝前走了兩步,端端正正地跪下,肅容朗聲說道:“恩師在上,弟子麥亮宇叩頭,並恭聆五位老人家的教誨。”

說著,恭恭敬敬的叩了八個響頭。

五位怪老人一見,齊聲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你起來吧。”

麥亮宇站起身子,神色恭謹地垂手站着。

時光荏苒,日月飛逝。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地就過去了。

這天,是太陽剛升起的時分,晨霧迷茫中,“十萬大山”內身形如飛地奔出了個穿着一身襤褸白衣的少年。

好快的身法,騰躍起落之間竟遠達十七八丈以外。

這少年約十七八歲上下,一身白衣雖然十分襤褸破爛,但是儀容卻生得極是俊逸,氣宇英挺,而且雙目有若朗星,灼灼射人。

他,正是那個由“奇迹”中得以活命的麥亮宇。

當麥亮宇身形飛掠地奔向山外的此際,另一個方向,另一條形勢險峻崎嶇的山道上,正有一個身材頎長的青衣人影,身法輕靈,腳下有若行雲流水般地奔向山裡,直奔麥亮宇出來的那方向落魂谷。

這青衣人是誰,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可惜,麥亮宇他沒有看見,也沒有發覺,要不,麥亮宇必然會停身佇足注目看看那是什麼人,心底也必然會打上個猜測的“?”。

那青衣人雖然看見了麥亮宇,但是他只看見了麥亮宇的背影,因為他心中有事,所以也就沒有在意,沒有去深思多想在這周圍百里之地,根本就沒有武林人物居住,此時此刻此地,怎會有武林人物出現?由山裡往外去?而且輕功身法不弱!

離開“十萬大山”當天的日落時分,麥亮宇到達了欽縣城內。

他一進入城內,立即找了家客店好好地洗了個澡,換去那一身破爛骯髒不堪的衣裳,由里至外全部換上了新的。

俗話說得好,“人是衣裳,馬是鞍。”

經過淋浴梳洗后換上了新衣的麥亮宇,與先前走進這家客店時的模樣,猶如脫胎換骨般地完全變了個人,由一個滿身污穢的叫化子變成了容光煥發、英挺俊逸的翩翩佳公子,美少年。

第二天的一早,麥亮宇離開了欽縣,取道撲奔湖南。

他此行已決定先前往山西太原去找“大鵬庄”的晦氣,和那“金翅大鵬”

裘天雄算帳,然後轉去陝西秦嶺山中,找那“白骨谷主”和“辣手玉女”替母親、外公、許叔公報仇,並沿途就便打聽尹育純的行蹤下落,完成五位恩師所交待的遺命。

想到打聽尹育純的下落,麥亮宇不由立刻想起了“玄機先生”程全智,他心想:“玄機先生”江湖見聞廣博,必定知道尹育純的行蹤。

可是,“玄機先生”現在什麼地方呢?……

在麥亮宇和“玄機先生”分手進入“十萬大山”之前,“玄機先生”曾和麥亮宇約定自他入“十萬大山”之日起,“玄機先生”將在欽縣城內等他兩個月,以兩個月為期,如果沒有找到其所說的武林怪人,就立刻返回欽縣城內來另作打算,兩個月一過,“玄機先生”便即獨自離去,以後當於三年後的每年中秋之夜,在黃山蓮花峰頂等候麥亮宇前往相見。

至於“玄機先生”離開欽縣以後將去何處?因為“玄機先生”沒有說明,麥亮宇也就無從得知了。

九疑山,位於湖南寧遠縣南,亦名蒼梧山,為古虞舜葬處。

《水經湘水》註:“九疑山盤基蒼梧之野,峰有數郡之間,羅岩九舉,各導一溪,崎壑象峻,異嶺勢,游者疑焉,故曰九疑山。”

山南有“舜廟”,《方輿勝覽》:“其山有舜源、朱明、石城、石樓、娥皇、女英,簫韶、桂林、記森九峰、舜源又名華蓋,為九峰之最。”

這天,午後未正時分。

麥亮宇行經九疑山下,他正行之間,突聞一聲冷笑陡起,路旁五丈以外的樹林中倏地飛躍出兩名黑衣大漢,各自手握一柄寒光灼灼的鬼頭大刀,並肩攔立路中。

左邊的一個滿臉生滿短髭,右邊的一個濃眉凶睛,一臉橫肉,那副長相令人一見即知不是什麼好東西,絕非善類。麥亮宇腳步一停,目視二人問道:“兩位攔路何為?”短髭大漢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別往前走了,這裏風水很好,你該歇下來,這話你明白了么?”

麥亮宇怔了怔,星目一眨,道:“你兩位是?……”短髭大漢道:“要命無常。”

麥亮宇雙眉微微一軒,道:“你兩個想要我的命?”“不錯。”右邊那濃眉凶睛大漢道:“小子,你是自了,還是要大爺們代勞?”

麥亮宇冷冷地道:“自了是怎樣自了?”

濃眉凶睛大漢道:“自了,上吊,抹脖子隨你自己選擇,可以落個全屍。”麥亮宇道:“代勞呢?”

濃眉凶睛大漢嘿嘿一笑道:“大爺們就賞你一刀,來個手起刀落,讓你的腦袋和你的身子分家。”

麥亮宇心念忽然一動,道:“我請問,你倆為什麼要我的命?”

短髭大漢道:“因為你身上的那一串珠子大爺們看中了。”麥亮宇口中恍然一“哦”,道:“這麼說,你兩個是從我中午歇腳的那個飯館裏跟下來的了?”

短髭大漢道:“你料對了,大爺們為了你身上的那一串珠子,已經跟了你二十多里了。”

麥亮宇微一沉思,道:“為了那麼一串珠子,你們就要我的命?”

濃眉凶睛大漢道:“不錯,這就叫做‘懷璧其罪’。”麥亮宇星目眨動地道:“沒有其他原因么?”

短髭大漢道:“沒有。”

麥亮宇道:“如果我答應把那一串珠子送給你們,你們兩個還會要我的命么?”

濃眉凶睛大漢道:“還是一樣要你的命。”

麥亮宇道:“為什麼?”

濃眉凶睛道:“為了大爺們的規矩。”

麥亮宇道:“什麼規矩?”

濃眉凶睛大漢道:“大爺作案向來不留活口。”麥亮宇道:“如此說來,你兩個人今天是一定非要我這條命不可了?”

濃眉凶睛大漢冷冷地道:“不錯,你小子今天是死定了。”聲調倏地一沉,喝道:“小子,你決定了沒有,是自了還是要大爺們代勞?”

麥亮宇目中倏如電閃般地閃過一絲煞芒,道:“我已經決定了,但是卻有點問題。”

短髭大漢道:“什麼問題?”

麥亮宇臉色神情毫無表情地說道:“我想自了落個全屍,可是,上吊,那太痛苦,而且死後嘴上會拖掛着一條長舌頭,也太難看;抹脖子,雖然比較好一點,奈何我卻又身無寸鐵,沒有刀。”

濃眉凶睛大漢忽然嘿嘿一聲陰笑道:“這算什麼問題,沒有刀那還不簡單,大爺借給你一把就是。”

說著左手已自衣襟底下撤出了一把寒光灼灼的匕首,揚手擲出,插在麥亮宇的腳下地上。

麥亮宇沒有開口說話,緩緩俯身伸手自地上拔起匕首,拿在手裏反覆地看了看,雙眉忽然一皺,道:“這種爛鐵般的匕首怎麼能用。”

濃眉凶睛大漢兩隻凶睛陡地一瞪,道:“你說什麼?小子,你說它是爛鐵?”

麥亮宇冷冷地道:“你可是不相信?”

濃眉凶睛大漢嘿嘿陰笑道:“大爺相信,大爺相信用它割斷你小子的喉嚨脖子盡夠了。”

麥亮宇道:“如說用它割斷你自己的喉嚨脖子夠了,那還差不多,對於我,別說是喉嚨脖子了,它連一根汗毛也割不斷我的。”

短髭大漢道:“你的喉嚨脖子可是鐵打的?還是銅澆的?”

麥亮宇淡淡地道:“我的喉嚨脖子雖然不是鐵打的,也不是銅澆的,但是這把匕首不管用卻是事實,不信你看。”

說著左手食中二指夾着匕首刀身,暗中微一用力,但聽“叮”的一聲輕響,匕首立時齊腰中斷,變成了兩截,而且斷處平整,如同寶刃利器削斷一樣。

短髭大漢和濃眉凶睛大漢一見,心頭不由齊皆駭然一驚地臉色一變,知道遇上了武林高手了。

他兩個臉色方自一變,麥亮宇已神情淡漠若無其事地一笑,說道:“你兩位看見了沒有,我說它不管用,可沒有說錯吧。”短髭大漢心中暗吸了口氣,嘿嘿一笑道:“朋友原來是位武林高人,我兄弟看走眼了。”麥亮宇淡淡地道:“如今你兩位還要那串珠子,還要我的命不啦?”

短髭大漢乾咳一聲,說道:“朋友既也是江湖中人,此事就此算了,我兄弟……”他話未說完,麥亮宇突然冷聲截口道:“算了,你說得倒挺輕鬆的,哼!天下也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濃眉凶睛大漢雙目一瞪,道:“不算了,你想怎麼樣?”麥亮宇聲調沉冷地道:“我要你們兩個的命!”短髭大漢臉色一變道:“朋友,你休要欺人太甚,我兄弟可也不是好欺負的!”麥亮宇兩道劍眉一挑,道:“不是好欺負的又怎樣,你兩個今天是死定了!”

濃眉大漢凶睛怒瞪,嘿嘿一聲陰笑,道:“朋友……”麥亮宇突又截口道:“住口!誰和你兩個是朋友,你兩個也不配是我的朋友。”話鋒一頓又起,冷聲說道:“現在我也給你兩個兩條路,一條是自了,一條是動手全力與我一搏,你兩個說吧,選哪那一條?”

短髭大漢雙眉微挑了挑,道:“以食中二指之力夾斷一柄精鋼匕首,閣下這份功力雖然不俗,但是,閣下應該明白,閣下功力雖高雖強,也只是一個人,我兄弟卻是兩個人,一對二,閣下未見得能夠討得了好處。”

麥亮宇語調冷如寒冰地說道:“討不討得了好處,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提醒,你兩個是選擇前者還是後者,快說吧。”

濃眉凶睛大漢一聽麥亮宇這種口氣,知道事情至此,想不動手一搏已是不行,於是,不待短髭大漢開口接話,立即嘿嘿一笑接說道:“閣下既然如此相逼,我兄弟又豈是怕事之人。”

麥亮宇道:“這麼說,你兩個是決定選擇後者,和我動手一搏了?”

濃眉凶睛大漢道:“不錯,二對一,我兄弟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勝望,縱然不敵,死也死得像條漢子,自了,那太窩囊!”

麥亮宇冷冷地道:“如此甚好,我手裏的這兩截匕首,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將它扎進你兩個的胸膛去,只要能躲過一紮,就可以免除一死!”

濃眉凶睛大漢道:“閣下這話可絕對算數?”

瞬時麥亮宇雙眉一軒,道:“你放心,我說話向來如山似鼎,絕對算數,你兩個動手啊!快……”

濃眉凶睛大漢和短髭大漢互望了一眼,突然齊地一聲大喝,兩柄鬼頭大刀刀光如電,帶起兩縷金刃劈風聲響,一個斜斬,一個直劈,勢疾凌厲,堪稱威猛地直朝麥亮宇撲到!

他們兩個雖然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角色,但其手中鬼頭大刀上的功力火候,也頗為驚人不弱,雖當今江湖一流好手,以一敵二,很難在十招之內傷得了他們兩個。

奈何,他兩個今天惹上了麥亮宇這個滿懷仇恨,而又得天獨厚,武功甫才大成的煞星,這真所謂是“時舛運蹇”劫數!

他兩個身形甫才撲出,麥亮宇星目中煞芒電閃,倏然雙手齊揚,兩截匕首已經電射出手,寒光一閃,兩斷半截匕首已分別扎入了他兩個的胸膛!

兩聲慘叫,身形同時一晃,倒下了一雙,蹬了蹬腿,兩眼一閉,不動了。

可憐,他兩個連麥亮宇的姓名都沒有問,便作了糊塗鬼。

麥亮宇雖知自己一身武學功力已經大成,很高,但是究竟大成到如何程度?有多高,他自己也不清楚。

因此,兩個黑衣大漢一死,麥亮宇神情竟不由得微微一呆,劍眉微皺了皺,自語地說道:“他兩個怎地這樣不中用他星目深望了兩人的屍身一眼,心底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感觸地暗吸了口氣,正待舉步離去。

驀地,一陣衣袂飄風聲響,五條人影身法快絕,一掠數丈飛掠而至,一前四后,落地攔立在麥亮宇的對面丈外之處。

前面一個是個身材瘦小,穿着一件黃袍,三角腦袋,灰眉鼠目,雙目精光灼灼五十多歲的老者,後面四個則是年約三十多歲的黃衣精壯漢子。

黃袍老者一瞥地上的屍首,望着麥亮宇喝問道:“他倆是你殺的么?”

麥亮宇冷冷地一點頭道:“不錯,是我殺的。”

黃袍老者鼠目遽睜,精光有如冷電寒芒灼灼射人地上下打量了麥亮宇一陣,沉聲問道:“你與他們有仇?”

麥亮宇搖搖頭,淡淡地說道:“他兩個姓什麼叫什麼,我都不知道。”語鋒一頓,目光倏地一凝,問道:

“閣下認識他兩個?”

黃袍老者沒有答理麥亮宇所問,-目沉聲喝道:“小子,你為何殺他兩個?”

麥亮宇因為對方沒有答理他的問話,心中不由有氣,雙眉微微一挑,冷冷地說道:“我高興,你管得着!”

黃袍老者一聽這話,心中不由大怒,但卻忍着沒有立刻發作,陰冷地嘿嘿一笑,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紀不大,說話倒是很橫呢。”

“哼!”麥亮宇道:“很橫又怎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黃袍老者鼠目微轉了轉,道:“聽你這口氣,是他兩個犯了你了,是么?”

“哼!”麥亮宇道:“要不,他兩個就不會躺在這裏了。”

黃袍老者問道:“他兩個怎樣犯你的?”

麥亮宇道:“你何不問他兩個?”

黃袍老者臉色不禁微微一變,怒聲喝道:“小子,你這說的是句人話么?”

麥亮宇冷聲一笑,抬手一指地上的兩具屍身說道:“他兩個就是活膩了才死的。”

黃袍老者兩道灰眉一軒,鼠目凶光如電地喝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是誰,在老夫面前竟敢這等大膽放肆,目中無人,你真想找死么?”

麥亮宇怎知他是什麼人,神情淡漠地瞥視了他一眼,搖搖頭,但卻冷冷地說道:“看你閣下的尊容長相,活像個喪門弔客的樣子,你大概是陰司地府里的無常鬼吧?”

這話,麥亮宇本是看着黃袍老者那副難看的長相,信口譏誚亂說的,哪知竟是一語中的,竟然巧中了黃袍老者的“惡號”。

原來這黃袍老者姓翁名明坤,為人性情陰惡歹毒,於二十年前成名江湖,以一身陰功掌力,和二十四枚喂毒金錢鏢,橫行湘粵綠林道上,生平少遇敵手,乃湘粵綠林道上的巨孽。湘粵綠林同道,因翁明坤生就一個三角腦袋,吊眉鼠目,那副尊容長相活像個喪門弔客的無常鬼,又因他性情為人陰險歹毒,心黑手辣,遂便送了他一個“陰司無常”惡號,一般綠林道差不多都以“陰司無常”呼之。

在湘粵兩省綠林道上,提起“陰司無常”翁明坤的名號,雖說不上十分畏懼,但卻大都忌憚他三分,不大願意招惹他。

麥亮宇話音一落,“陰司無常”翁明坤立即嘿嘿一聲陰笑道:“小子,你說對了,老夫正是江湖人稱”陰司無常‘的翁明坤。“語鋒一頓,兩隻鼠目忽地一瞪,凶光激射如電地喝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麥亮宇道:“麥亮宇。”

“陰司無常”道:“何人門下?”

麥亮宇道:“不知道,你們也不配問。”

“陰司無常”灰眉一軒,厲聲喝道:“小子,你要不說出師承,可就別怪老夫要以大欺小,替你師父管教管教你小子。“麥亮宇冷聲一笑,道:“無常鬼,憑你那副德性也配!”

“陰司無常”翁明坤自出道江湖,橫行湘粵兩省綠林道上二十多年以來,可說從未被人這樣頂撞輕視過,想不到今天竟被一個年不滿弱冠的少年人一再的出語譏誚頂撞,不把他放在眼內,不禁被激得心頭怒火上升,鼠目暴瞪,滿臉殺機地猛然沉聲厲喝道:“無知小鬼,你真是膽大包天,老夫今天要不叫你命斃此地,屍橫當場,也就枉在湘粵綠林道上稱雄了。”

厲喝聲中,身形微晃,倏已欺近麥亮宇身前七尺,探臂伸掌,五指箕張微曲,直抓麥亮宇面門。

的確不愧是個成名多年,橫行湘粵綠林道的巨孽,武林造詣確實不俗,出手不但快捷沉穩,而且極見火候,又狠又辣!

麥亮宇一見“陰司無常”突然欺身近前,探掌曲指抓來,他本想出手封擋,口中忽地發出一聲冷哼,足下微挪,身形已閃電般橫跨出六尺以外。

“陰司無常”探掌抓去,只覺着前面人影一閃,手掌便已抓空,心頭不禁暗暗一凜,既駭且怒!

他一掌抓空,心頭雖然又駭又怒,但口中卻又是一聲暴喝,足跟半旋,正要二次出手時,站立他身後的四個黃衣漢子,忽地一齊搶步而出,攔着他說道:“瓢把子且請息怒,殺雞焉用牛刀,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無知小鬼還要勞動瓢把子親自出手,那豈不是笑話,交給我們四個收拾掉他算了。”

“陰司無常”臉色沉凝地望了四個黃衣漢子一眼,點點頭說道:“這小鬼武功身手不弱,頗非易與,你們小心些。”

四個黃衣漢子不禁大聲一笑,其中一個額上有着一條寸長刀疤的漢子說道:“瓢把子請放心吧,這麼個小鬼,就算他自娘胎里就開始學武練功,也只不過十多年的火候,還能強到哪裏去?”說著目光一瞥另三個黃衣漢子,喝道:“併肩子上!”

“上”字聲中,四人身形齊動,黃衣飄閃,頓分前後左右,將麥亮宇圍在當中。

麥亮宇雖然身負絕世奇學功力,但是初次與人對敵動手,就碰上這等場面,心頭不禁暗暗一驚,雙眉微蹙,覺得這種四面受敵的形勢,有點頗難應付,不知道這該怎樣對付才好?

其實,以他此際的一身功力而言,別說只是四個黃衣漢子聯手圍攻,就是再加上四個,也決非他手下之敵,不堪他一擊。

當然,這是因為他雖然身懷絕世奇學功力,但卻尚無一點臨敵經驗的緣故。

麥亮宇心中正在暗自嘀咕,不知道這兩隻手怎樣敵對八隻手之際,四個黃衣漢子已經發動了攻勢,各亮雙掌,掌挾勁風,勢沉力猛地分向他左右前後要害重穴擊到。

他目睹四個黃衣漢子的攻勢,心頭不由駭然一凜!忙亂中,腳下倒踩七星,身形疾閃,竟是極其自然,十分巧妙地避過了四個黃衣漢子同時攻擊的掌式招勢。

這一來,麥亮宇心中不禁興趣大起,豪氣陡生,立時展開身形,腳下的步法一會兒倒踩七星,一會兒腳踏九九,倏又變易為五行八卦。

只見他身形飄忽,穿梭電閃在八隻勁風呼呼的掌影中,不但十分巧妙,而且快逾飄風,神奧莫測。

四個黃衣漢子雖然掌勢沉猛,招式火候頗為不弱,但都是招招遞出皆空,沒有一式不是白費氣力。

幸好麥亮宇是初試身手,他此際正沉醉於自己的身形飄忽和步法的奇妙中,一心一意地只在盡量施展身形,穿梭遊走,完全沒有想到出招還手攻敵的事情。

否則,他如果出手進攻,只在三招兩式之間,這四個黃衣漢子必然全部屍橫就地,一個也休想能逃得活命。

轉眼之間,四個黃衣漢子已經全力猛攻了十餘招,不但根本無法奈何麥亮宇絲毫,且連麥亮宇的半片衣角也沒能摸上,有時甚至連麥亮宇的身形都未曾看清楚,只覺得眼前人影一花,麥亮宇便已經由他們四個緊密的掌招間,滑身閃過。

四個黃衣漢子決未料到這麼個看來不十分起眼,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竟具有如是神奇的身手,憑他們四人的武功聯手圍攻,竟然連對方的半片衣角也未能摸上,這實在丟人了。

這四個黃衣漢子,雖非是當今名震江湖的好手,可也算得是小有名氣,武學功力不弱,能夠稱字道號的人物。

四人聯手全力猛攻十多招,竟是這麼個局面,對於麥亮宇的身法之奇妙,他們心中雖然很是凜駭,但卻更是怒不可遏!

心中怒不可遏,出手掌招也就更加的加緊加疾,越猛,越狠!

這時,“陰司無常”翁明坤站立在一邊,兩隻鼠目精光如電灼灼地注視着斗場的形勢,他心中也不禁十分驚凜,臉色顯得凝重異常。

顯然,他雙目一直緊緊盯視着麥亮宇的身形步法,可是憑他所知的武林古今武學知識,竟是絲毫沒有能看出來麥亮宇的出身師承來歷。

正值此際,突聞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一匹棗紅健馬馱着一個青衣少女,風馳雲涌般飛奔而來。

好快,這馬的腳程,一眨眼工夫便已電掣馳過。

可是,馬剛馳過五丈來遠,不知為了什麼,馬上的青衣少女竟忽地一收馬韁,棗紅馬口中一聲驚嘶,兩隻前蹄驀地人立而起。

就在棗紅馬兩隻前蹄驀地人立而起的剎那,那青衣少女的嬌軀已自馬背上倒身掠起,半空裏纖腰一擰,嬌軀已轉了過來,身法曼妙優美無比,衣袂飄飄,疾逾電閃地直朝斗場中撲下。

身未到,口中已聲發嬌叱道:“住手!”

嬌叱聲中,右手疾揮,一根三尺多長的馬鞭兒,響起一陣划空急哨,幻化作一片如山般鞭影,挾着呼呼勁風,威勢極其凌厲的,分向圍攻麥亮宇的四個黃衣漢子中的兩個漢子攻去。

青衣少女半空裏擰腰轉身,揮鞭分取兩個黃衣漢子,身法不僅極其利落優美,而且鞭勢威凌勁猛,快捷絕倫!

“陰司無常”翁明坤在旁目睹青衣少女這種身法鞭法,心中不禁陡地一驚!

他成名江湖二十多年,見多識廣,深知這種半空裏擰腰轉身,乃上乘輕功中極難練的“凌空迴旋”身法,若非輕功已臻上乘,絕難辦得到。

四個黃衣漢子正因聯手圍攻麥亮宇十多招無功,心中怒不可遏,八掌招勢越發加緊加猛之際,青衣少女聲發嬌叱要他們“住手”,他們怎會聽話住手,何況他們又都是橫行湘粵綠林道上的惡徒。

青衣少女手中三尺多長的馬鞭兒,挾急哨風,分攻兩個黃衣漢子,被攻的兩個黃衣漢子一見鞭勢威猛勁疾,心頭不禁倏然一凜,自是不敢以一雙肉掌封擋或者硬接,連忙身形閃動,向橫里躍出四尺躲開。

一個黃衣漢子身形閃得略慢了一步,立被鞭鞘掃中發出一聲慘叫,血光崩現,“噗通”一聲,身軀撲地栽倒,屍橫當場。

敢情青衣少女這一鞭,竟掃飛了那個黃衣漢子的半個腦袋。

憑着一根三尺多長皮馬鞭兒的鞭鞘,一鞭出手,竟能掃飛去黃衣漢子的半個腦袋,這時青衣少女的功力如何?不言可知。

這一鞭的威勢功力,實在凜人心頭駭然生寒!

青衣少女身形落地,另兩個黃衣漢子已被這一鞭的功力威勢所震懾,駭然收招停手,與另一個黃衣漢子一齊躍落“陰司無常”翁明坤身旁站立。

此際,“陰司無常”翁明坤的兩條灰眉緊緊地皺擾在一起,目光陰沉,臉色鐵青,神情更加沉凝非常。

這時,麥亮宇這才看清楚了青衣少女的容貌長相。

但見這青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秀髮披肩,膚如凝脂,白皙細膩,黛眉、美目、瑤鼻、檀口,那一雙美目,似秋水般地清澈明亮。

穿着一身青衣青裙,麗質天生,容光照人,美極,秀極。

這青衣少女生得雖然秀美絕倫,清麗脫俗,但她那清秀美麗的嬌靨兒上,卻顯現着一種無邪的稚氣,神情間更流露着一種自然的天真之態。

只是,此際她美目含威,另有一種懾人心神,凜人不敢逼視的威儀。

麥亮宇不禁看得呆住了,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清秀絕倫,美麗無比嬌柔弱質的絕色少女,竟然身懷這等驚人的身手功力。

青衣少女美目含威地掃視了“陰司無常”翁明坤和三個黃衣漢子一眼,小瑤鼻兒一皺,發出了一聲輕“哼”,然後轉望向麥亮宇問道:“喂,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和他們動手?”

青衣少女因見四個黃衣漢子聯手圍攻一人,以眾欺寡,心中不平,仗義出手,雖然完全是一番好意,可是麥亮宇並不領情,非只不領情,而且心中還很不高興,嫌這青衣少女多管閑事。

這真應了句俗話:“不識好人心,狗咬呂洞賓。”

因此,麥亮宇對於青衣少女的問話,他竟是聽若未聞的樣子,站在一邊像一個傻子似地,不言也不動,也不答理。

青衣少女見狀,黛眉不由微微一蹩,又道:“喂!你是啞巴么?”

麥亮宇開口了,劍眉微微一軒,冷冷地說道:“你說誰是啞巴?”

青衣少女嬌聲說道:“你既然不是啞巴,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麥亮宇道:“我這不是已經說話了么。”

青衣少女道:“你怎地不說為什麼和他們動手呢?可是你自己理屈不是?”

麥亮宇搖了搖頭,神色淡漠地道:“這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的幫忙,使我失去了個好機會。”

青衣少女不由奇怪地問道:“失去了什麼好機會?”麥亮宇道:“拿他們做試驗的機會。”

青衣少女道:“做什麼試驗?”

麥亮宇道:“練習我身法步法的試驗。”

“哦?”青衣少女眨眨美目,一瞥“陰司無常”和那三個黃衣漢子說道:“這麼說,你和他們不是真的動手了?”

麥亮宇冷冷地道:“不是真的,難道還會是開玩笑?”青衣少女不由一怔,道:“你在利用與敵人動手拼搏的機會,練習你自己的身法步法?”

麥亮宇道:“難道不可以?”

“當然可以。”青衣少女道:“不過自己一個人單獨練習,豈不更妥當些么?”麥亮宇微一點頭道:“也許,但是卻沒有這樣來得逼真刺激有趣。”

青衣少女美目一眨道:“可是這樣很危險。”

“你認為是么?”麥亮宇淡淡地一笑,道:“我倒不覺得。”青衣少女美目微睜地道:“你不覺得?”

“嗯。”麥亮宇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青衣少女黛眉微蹙了蹙,道:“這麼說,倒是我多管閑事了?”

麥亮宇冷冷地道:“事實本就是你多管閑事。”

“哼!”青衣少女嬌靨兒忽地一寒,顯然,她芳心裏已經生了氣。

一聲冷“哼”之後,隨即一擰嬌軀,蓮步姍姍,身形婀娜地朝那五丈以外,低頭嚙嚼着地上青草的那匹棗紅馬兒走去了。

站立在一邊,一直陰沉着臉色,沒有開口出聲的“陰司無常”翁明坤,此地忽地一聲冷嘿,沉聲喝道:“丫頭,站住!”

青衣少女本已走向棗紅馬,準備上馬離去,聞喝不由立時停步,翩然回身,黛眉一揚,望着“陰司無常”叱問道:“幹什麼?”

“陰司無常”嘿嘿一聲冷笑,道:“丫頭,你無緣無故鞭殺老夫手下之人,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青衣少女本因和麥亮宇話不投機,芳心有氣,只是強忍着未曾發作而已,聞言美目不禁倏地一瞪,喝道:“你想要怎麼?”

“陰司無常”冷冷地說道:“老夫要你留下來替手下人償命!”

青衣少女忽地格格一聲嬌笑,那笑聲有若珠走玉盤,又若銀鈴划空,嬌甜悅耳好聽之極。

嬌笑聲落,嬌靨陡地一寒,冷冷地道:“你憑什麼?”

“陰司無常”獰聲一笑,雙掌一擺,道:“老夫就憑這一雙肉掌。”

青衣少女突又發出一陣銀鈴似地格格嬌笑,那神態完全沒有把“陰司無常”放在眼內。“陰司無常”忽地瞪目喝道:“丫頭,你已死到臨頭,還有什麼好笑的?”青衣少女黛眉倏挑,美目威凌射人地逼視着“陰司無常”喝道:“老鬼,你叫什麼名字?”

“陰司無常”道:“老夫翁明坤,外號人稱‘陰司無常’,丫頭你是何人門下?”

青衣少女語音冷凝如冰地道:“你不配問。”“陰司無常”陡地一聲怒喝道:“丫頭也太無知大膽,在老夫面前,也敢這等放肆無禮,你拿命來吧!”

怒喝聲中,鼠目凶光電閃,朝身旁的三個黃衣漢子一使眼色,騰身出掌,直向青衣少女撲去。

“陰司無常”身形撲出,三個黃衣漢子也立即一聲暴喝,身形齊動撲出!

青衣少女見狀,黛眉倏挑,口中一聲嬌叱,右手三尺多長的皮馬鞭兒一揮……

就值此際,突聞一聲冷喝道:“翁明坤,你們太不要臉了,都與我死掉吧!”這話,不用說,當然是發自麥亮宇口。

麥亮宇話未說完,雙掌已經猛地齊揚拍出,頓見勁氣排空,掌力剛猛無儔地直朝“陰司無常”和三個黃衣漢子劈去!掌力未至,勁氣已先窒人。

“陰司無常”心頭不禁凜然大驚,急喝道:“退!”

“退”字聲中,他身形已經猛收,剎止撲勢,當先倒身暴退。

三個黃衣漢子聞聽喊“退”,亦即連忙猛剎撲勢,倒身疾退不迭。

可是仍然慢了一步,只聽得兩聲慘叫暴起,三個黃衣漢子竟有兩個未能逃過厄運,身子立被麥亮宇那剛猛無儔的掌力震得騰空而起,直飛出三丈以外摔落地上,口噴鮮血,當場魂斷命絕!

須知“落魂谷”中那五位怪老人,乃六十年前威震寰宇,人稱“武林五異”的五位蓋代高手。

“武林五異”雖因身受惡徒殘害,一身功力已失去十之七八,但是每人仍有十數年的功力,“五異”為了要使麥亮宇有足夠的力量替他們誅殺惡徒尹育純,他們就必須將麥亮宇造成一個功力絕世的蓋代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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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星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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