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犀來六月

第一二○章 犀來六月

解英岡又不放心讓那趕車人駕馭,索性出高價買了下來,自己充當車夫了。遇到路好走,解英岡決馬加鞭,路不好走時,他怕車內顛簸而將史秀慧癒合的傷口震破,任憑史秀慧如何催促,也不快馳。

或疾或緩,雖然不快,第三日也趕到山西晉城。

一路解英岡還在思忖怎麼揭發塗公亮與白鶴門打勾通的階謀,而使同門深信不疑?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暗暗監視塗公亮,等找到吳愛蓮給他的“軟骨散”,再予揭露。卻哪知弛至“天下第一家”,只見斷坦殘壁,看那樣子好幾月前就被燒毀了,倘若不是天火,他趕來顯然已經遲了。

解英岡不能認定“天下第一家”毀在白鶴門手裏,只往好處想,見一名路人經過,抱拳道:“請問這位大哥,原先這裏的府第是不小心失了火?”

那路人望望解英岡,搖頭道:“哪是不小心啊,是歹人放火燒的!”

解英岡臉色一變道,急急問:“大哥怎知歹人放的?”

那路人長嘆道:“說來可憐,這府里住的都是本城有名的俠士,但在六月前一個個都燒死在府里,試想,他們一聲高來高去的本領,若不是歹人放火,事先中了暗算,豈會一個也逃不出么?”

解英岡心裏一陣絞痛,含着熱淚,問道:“當真一個也沒逃出?”

那路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從那天,本城再不見這府里的俠士出現過,也無人善後,看來八成都被燒死了!”

解英岡抱拳道:“多謝大哥告知。”

那路人道:“小事情不用謝。”

說完搖頭嘆息而去,似乎深為金菊門之不幸而惋惜!

那路人一去,解英岡忍不住熱淚流滿臉頰,只聽他語聲硬咽地哺哺自語:“遲了,遲了,我來的太遲了……”

車內,史秀慧勸道:“郎君,六月前咱們身陷囹圄,不能趕來誓告乃不得已之事,目前宜應節哀,尋訪仇人為是。”

解英岡恨道:“還要什麼尋訪,仇人非他,定是桃心門與白鶴門,加上塗公亮為內應!”

史秀慧道:“或有他故,理應查個確實。”

解英岡跳下車座道:“我進去看看。”

走進那傾坦的大門,裏面一片瘡疾,破瓦,焦木,廢土,有的地方已經長出長可及肢的野草,昔日之巍峨,堂皇牆如今蕩然不存,只剩下這些令人觸景生悲的破敗之物了!

解英岡抹淚而行。突然間,他聽到哭啼聲,來之一堵斷牆之後,仔細聽去十分悲傷,不由解英岡暗暗奇怪,心聲是誰在此憑悼?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張首從斷牆望進,見是一個像拾荒者的背影,蹲在二座簡單的大墳前抽泣着。

解英岡微一遲疑,見他越哭越動,顯非無關之人,不由問道:“閣下是誰,為何痛哭?”

那拾荒者聞聲不動,慢慢停止哭泣,突然反身一掌劈出,喝道:“惡賊看掌!”他一掌自然劈不中身手嬌捷的解英岡,只把那堵斷牆翠倒,頓時灰土迷漫,而瞬間,他連拾荒用的籮筐也不要了,奔掠審過。

哪知他快人家更快,奔沒幾步,只見解英岡攔在他前面道:“朋友,怎麼吃飯傢伙不帶就走了?”

那拾荒者見解英岡拎着他那支偽裝用的籮筐,不由駭然失色,心想那籮筐本放在自己身旁,他從容拿起自己籮筐再追到自己前頭,這份輕功簡直快如鬼魁了!

但他一駭后,突然驚喜道:“解大哥?”

解英岡怔,仔細認去,他不就是與解小蘭要好的嚴家兄弟嚴仆陽,一時悲喜交集,反不說話了。

嚴仆陽以為解英岡沒認出自己,伸袖抹掉故意塗在臉上的灰土,說道:“小弟嚴仆陽!”

解英岡點着頭,便咽道:“仆陽弟,小蘭呢?”

仆陽臉色一暗,指着身後那座大墳,悲聲道:“她死了!”

解英岡道:“她爺爺呢?”

仆陽道:“也死了!”

解英岡道:“新任掌門簡爺爺呢?”

仆陽道:“死了,都死了!”

解英岡急怒道:“本門還剩下幾位?”

仆陽指着自己,苦笑道:“我”

解英岡道:“只你一人?”

仆陽搖頭道:“除了我,還有數十位。”

解英岡道:“現都在哪裏?”

仆陽道:“白鶴門追殺的緊,他們都逃到關外,投奔阿爾泰山嚴麗華母女。”解英岡道:“嚴麗華母女沒遭暗算?”

仆陽搖了搖頭。

解英岡見仆陽自己問一句才答一句,也不說明,不由心頭一火,喝問:“到底怎麼回事!”

仆陽頹傷道:“六月前本門遭白鶴門夜襲,時當晚飯之後……”

解英岡一下擊在掌上道:“可是那頓晚飯吃出毛病?”

仆陽奇道:“你也知道?”

解英岡痛恨道:“我事先即有所知,苦於被困,不能近來警告!”

仆陽彷彿什麼也不關心似的,並不問解英岡被困的原因,接道:“那頓晚飯吃后咱們覺得肚子不舒服,起先只以為菜飯不幹凈,並末懷疑被做了手腳,但等白鶴門攻至,除了本門幾位前輩吃不慣大鍋飯,吃自家夫人燒的飯菜外,再有解爺爺身體不舒服,小蘭陪他吃稀飯,餘下全數中毒”

解英岡截口道:“那不是毒是軟骨散!”

仆陽道:“咱們只知全身疲弱,無力戰鬥,於是乎任由來敵宰殺,雖有幾名身手甚高的前輩保護,終因來敵既眾,武功又出奇的高,結果全在此地修練各家絕學的同門,死了四分之三。”

解英岡道:“未中暗算的前輩有哪幾位?”

仆陽道:“解家小蘭爺倆,簡家掌門爺爺和三位叔叔,塗家塗鳳姐妹和他們的爹,再加我家一位叔叔。”

解英岡咬着牙道:“塗公亮呢?”

仆陽卻道:“幾位前輩苦戰下,先後慘死,小蘭也是戰死……”說到這,突然放聲大哭。

哭了一會,嗚咽道:“她,她為了救我,明知支持不久,卻奮勇不退,直到身負數傷,抓起我向退走的兄弟擲去,大聲說:‘帶他走!

他過於激動,彷彿回到六月那個晚上,說到“帶他走”三字時,尖聲尖氣,正是小蘭的聲音。

解英岡嘆道:“你歇一會再說!”

仆陽搖頭又道:“她那一擲雖然救了我,卻空門大露,致教一位醜惡的女人一劍貫胸,我眼看她和她爺爺屍體,被圍攻者亂刀斬剃,我叫道:”放下我,放下我,讓我同她一起死!“’此時他述說時都叫的聲嘶力竭,顯見當日叫的更是悲痛,突然雙手蒙面大哭道:”

他們三四個抱着我不放,不讓我當場和小蘭死在一起,我恨他們,我恨他們……“解英岡道:“別說小孩子話,你靜下來!”

仆陽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搖頭道:“他們不該不讓我和小蘭死在一塊,他們不該阻止我,難道我和小蘭死在一起的自由都沒有么?”

解英岡冷靜道:“你死了,小蘭可自救了你!”

仆陽道:“他們都這樣勸我,他們怕我偷偷溜走去送死,強着我離開中原,運在阿爾泰山。在阿爾泰山呆了兩月,趁他們不注意於上月一個人偷偷溜回中原,我本想替小蘭收屍,但聽官府說每具屍體都燒焦了,根本認不出誰是誰,而草草埋了。

適才我哭的大墳,裏面便葬着本門三百餘人,我不能替小蘭收屍,現在也沒有能力替他報仇,只有每天來哭一趟,祭她亡魂。你剛才來的悄無聲息,我只當你是監視此地的白鶴門高手,所以先發制人,我現在也想通啦,既然當天我沒能和小蘭死在一塊,我就得愛惜自己性命,直到替她報了大仇……”

解英岡道:“你可知那一劍制小蘭於死地的醜惡女子是桃心門的弟子么?”

仆陽點頭道:“我知道,我雖不知道她是桃心門哪一位弟子,但我記得她的醜臉,只要教我遇見,我不會弄錯人的。”

解英岡道:“嚴麗華母女什麼時候回阿爾泰山的?”

仆陽道:“一年前你走的那天,她母女跟着便走了,她母女停留這裏為的等你,已經等不到你便不再停留,記得臨走那天,青青小姐哭着央求解爺爺,請解爺爺見到你向你說明,說她母親決沒有殺玲玲小姐。”

解英岡含恨道:“不是她母親殺的,那玲玲去了哪裏!”

仆陽道:“誰也不知道怎麼就失蹤了。”

解英岡不信道:“鬼話!”

仆陽道:“真的,嚴前輩確沒殺玲玲,我看她擒住玲玲小姐,但顧到你沒敢殺,而關在後院石洞內。當天你太衝動了,咱們沒機會與你說明,至於神秘失蹤,倒不知是敵人將她綁去或是友人將她救去。”

解英岡相信了八成想了想道:“這件事慢慢查明,急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問你,塗公亮呢?”

仆陽道:“他和他兩位女兒都在阿爾泰山。”

解英岡大驚道:“真的?”

仆陽道:“不是他父女三人護送,咱們還到不了阿爾泰山。”

解英岡急得跳腳道:“你們難道不知軟骨散是塗公亮下的?他是內奸,害咱們金菊門死了三百餘人的叛徒!“金菊門四姓都聚集“天下第一家”苦練各家絕技,去了三百餘人,只剩下投奔阿爾泰山的人了,那一役幾乎將金菊門一網打盡。解英岡想着就痛心,不料餘下眾人仍沒認出塗公亮的真面目,而讓他去阿爾泰山再施展陰謀,不由解英岡又急又怒痛恨余留之人認識不清!

仆陽搖頭道:“解大哥,你說塗大伯是叛徒,可說錯了。記得當日遭暗算的前輩,苦戰下死傷殆盡,最後只剩我家那位叔叔和塗大伯身負數傷,另塗家姐妹學會塗家劍法,加以年輕耐於久戰沒受傷,而不是他們四人,咱們決不能撤退十位之多,途中又是他四人拚命保護,直到第三天眾人恢復功力,才安然撤出關外,說來咱們金菊門最後一點實力能保存下來,塗大伯父女三人座居首功!”

解英岡連連叫道:“假的,假的!…”

仆陽道:“塗大伯身負數傷也是假的么?”

解英岡道:“那是苦肉計,為的騙你們相信他忠於金菊門,等撒至阿爾泰山,再施展陰謀害死嚴麗華母女,拔除桃心門與白鶴門稱霸江湖的眼中釘!”

仆陽搖頭道:“我不相信!”

解英岡正要詳細說明,倏聞外面傳來尖呼聲,想起史秀慧一個人躺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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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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