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蠻荒盜葯
司馬藻笑道:“豈但知曉,與千年雪芝功效相似的靈藥,並有兩種之多!”
淳于俊喜形於色地繼續請教,司馬藻微笑說道:“第一種便是野人山千蠻谷內,那位號稱萬蠻之王羅神婆,頸間所掛一百零八粒各種珍珠中的一粒橢圓赤紅明珠!第二種便是我要帶你到華山清宮去飲用以增強功力的萬載空青靈石仙乳!”
淳于俊聞言本想請求自己不飲這萬載空青靈石仙乳,留以救活鍾素文,但又恐有拂濁世狂生司馬藻成全盛意,遂以一種求援的目光,向那位當世神偷唐子羽看了一眼。
唐子羽見狀,哈哈一笑說道:“淳于老弟,你是不是想要我去偷那號稱萬蠱之王的羅神婆-次’”
淳于俊臉上微紅,司馬藻卻搖頭笑道:“唐兄雖是當世神偷,但要想自羅神婆頸間所掛珠串之中,偷取那粒隨圓赤紅明珠,卻未免太難!不過這老婆子極為好貨,貪心特重,若能對此善加利用,或有幾分指望,也說不定:”
唐子羽聞言,微笑說道:“越是艱難,偷起來才越有滋味……”
唐子羽話音略頓,回頭向鐵杖金鉤焦天嘯笑道:“淳于老弟隨司馬先生到華山去學習逍遙步法,及鈞天八式,焦老弟可有興一我走趟野人山千蠻谷否?”
鐵杖金鉤焦天嘯應聲笑道:“焦天嘯極願奉陪老前輩一行,但羅神婆號稱萬蠱之王,我卻被那些什麼嗅之無味,望之無形的金蠶、蜈蚣毒蠱,弄怕了呢!”
司馬藻自懷中取出那朵用三粒稀世明珠向羅神婆換來的色如鮮血殷紅奇菌,一劈為二,分交唐子羽、焦天嘯道:“這是克制蠱毒聖葯鶴涎血菌,你們各佩半朵在懷裏,便可無懼!”
唐子羽、焦天嘯含笑接過,淳于俊也把自己身邊那柄忘了與林凝碧交換的吳越金鉤,交與焦天嘯道:“這柄吳越金鉤可為唐老前輩及焦兄野人山之行助威,何況焦兄又是用鉤能手,猛虎添翼,大功當成!等天外之天相會之時,再交還碧妹便了!”
焦天嘯深知野人山千蠻谷盜珠決不會順利,遂不再推辭,接過吳越金鉤藏在懷內。
司馬藻含笑說道:“好在鍾素文只要天香豆蔻的藥力不解,內傷便暫時不會發作。故唐兄能得手固然最好,否則無須過分勉強,不要因此誤了天外之天大會,等會完再復另行設法,也還不遲!”
唐子羽含笑點頭,四人遂又復相互為別。
淳于俊隨司馬藻至華山練功,及林凝碧隨夢大師至不開谷,無甚可提。
且先表敘千面空空唐子羽和鐵杖金鉤焦天嘯,撲奔野人山千蠻谷,設法偷盜萬蠱之王羅神婆頸間所掛珠串以內的那粒隨圓紅明珠經過。
六詔山位於雲南東南,野人山側在滇西,途中並須翻越哀牢、無量怒山、雲嶺及高黎貢山等無數險峻山脈,故雖同屬一省,路程卻頗不算近。
鐵杖金鉤焦天嘯,成年江湖流轉,千面空空唐子羽,更是經驗多多,兩人又復身負上乘武功,故對這西南邊境,常人視若畏途的蠻煙瘴雨之區,竟無所怯。一路登臨眺顧,隨興遊覽。
直到了高黎貢山,焦天嘯知道野人山已不遠,遂向唐子羽笑道:“唐老前輩,野人山千蠻谷中,百蠱難居,聽說是由蠻僮瑤各族以內,特別選出勇健之人,遣來供奉他們所目為神明的萬蠱之王羅神婆,據聞羅神婆除了精於養蠱以外,並善拳各種毒物,我們要想盜她頸間那粒赤紅明珠,恐非易事,老前輩可有成算?”
唐子羽聞言笑道:“此行當然極為艱難,否則司馬先生也不會囑咐我們僅可一試,無功即退!焦老弟可知各蠻谷內,最令人頭痛的,卻是何物?”
焦天嘯微笑搖頭,唐子羽說道:“那些奇形怪狀的各族苗蠻,雖是千百選一,勇健絕倫,但終不免是些濁力蠻勁,及苦練所成的暗器手法,比起我們內家武學的精妙,必然相差多多。五毒惡蠱,則因我們身邊各佩鶴涎血菌足以克制,也可無慮!故而最令人頭痛的,卻是老弟適才所說羅神婆除之養蠱以外,所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種毒物!”
焦天嘯自從在雲台山翠雲壁下,被歐陽鳳施以金蠶毒,幸為司馬藻化裝唐子羽,混入天刑石室,用鶴涎血菌相救,才得無恙脫身以後,委實一聽苗疆毒物四字,便覺得頭痛!故靜待唐子羽說完,苦笑道:“照老前輩這等說法,豈非根本無法下手?”
唐子羽笑道:“我既被江湖中目為神偷,便須做到賊無空手四字!即令偷不到那粒赤紅明珠,也要弄這老婆子的其它一兩樣東西回去!”
焦天嘯聞言也不禁微微失笑,唐子羽又復說道:“關於下手之法,我也想了三種策略,依序而行!”
焦天嘯笑道:“老前輩請道其詳,焦天嘯願聞妙計!”
唐千羽搖頭笑道:“方法談不上妙,只看是否湊巧,及當時運用是否得當而已!我所決定的是偷、騙、搶三字,偷不到便設法騙,騙不到再冒險一搶!”
焦天嘯笑道:“老前輩這三字妙訣之中,偷、搶二字,均無須解釋,只有第二個騙字,彷彿內含無窮妙趣!”
唐子羽微笑說道:“焦老弟說得不錯,我自知羅老婆子既然把那珠串掛在頸間,自然成年累月,不會離身。偷、搶二字定均難於下手!要想如願,非在騙字上大費心思不可。但三字以內,又數這騙字最難,必須見機行事,無法預定步驟……”
說到此處,突然遠遠傳來一兩聲奇異鳥鳴,音高而姜,並似即將力竭之狀!
焦天嘯濃眉微剔,向唐子羽說道:“唐老前輩,你聽這隻鳥兒鳴聲,似頗不俗,怎又音帶悲凄!我們循聲前往,尋去看看好么?”
唐子羽點頭答道:“異鳥奇蟲,毒蛇怪獸,在這南荒絕域,生長極多,我們尋去看看,一開眼界,原自無妨,但須知道蠻煙瘴雨之地,往往知花明柳媚下,隱伏殺身危機,故一切舉措,均當盡量謹慎,不可稍稍冒失!”
焦天嘯含笑點頭,與唐子羽雙雙飄身,直等翻過一重峰頭,方發現那鳥聲是來自一條山壑之中,但如今微弱得奄奄一息!
兩人凝神提氣,貫注雙掌,預防不測地輕輕地往壑邊,只見壑下三丈七八之處的壁間,有一深洞,洞口有塊方圓徑丈巨石,石上橫卧着一中丹頂白羽的奇大仙鶴,及趴伏着一隻形若琵琶,長約兩尺有餘,色作深藍的雙尾巨蠍。巨蠍項間,有一深洞,烏黑毒血不住外流,並一動不動,似乎已被那隻丹頂白羽的奇大仙鶴啄死。
仙鶴則口內鳴聲微微,身體略作抽搐,亦似中了那隻雙尾巨蠍劇毒,即將死去!
焦天嘯很想救這看來頗為可愛的仙鶴一命,但一來見那大石周圍草樹,全呈枯黃,知道蠍毒極重,不敢留然縱落,二來知邊又無足救仙鶴藥物,不禁與唐子羽愁眉相對,束手無計。
就在此時,長空中遠遠又復傳來一聲鶴唳,唐子羽聽聲笑道:“這仙鶴居然還有同伴,大概是特地趕來相救!”
石上仙鶴,聽得那聲長空鶴唳,果然略振精神,但忽地目注大石靠壁一端的洞左之處,又複發出兩聲低微慘鳴,羽毛一陣抖顫,彷彿意欲發威,又苦無力。
唐子羽、焦天嘯詫然隨那仙鶴目光看去,原來石上露出一隻尖鼻翹然的三角蛇頭,跟着便有一條扁身綠鱗,長約丈許的奇形怪蛇,自石下緩緩游上!
焦天嘯這才恍然大悟,知道如此巨大仙鶴,是一切蛇類剋星,雙方仍屑不世死敵!這條綠鱗扁身怪蛇,大概是乘仙鶴中了蠍毒之際,特地前來報復!
這時長空鶴唳,雖已漸近,但極目雲天,仍無所見,若容扁身綠鱗怪蛇得逞凶威,石上仙鶴,必將遇害!
故而焦天嘯忙自懷中取出兩根林凝碧,天刑石室內送給自己,準備與碧目四鳳等作最後一拚的天罡如意針來,觀准怪蛇三角頭上的炯炯雙睛,真力凝處,絲絲二聲,彈按發出。
這天罡如意針是玄天仙女昔年故物,專破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硬家功力,簡直貫金穿石,無堅不摧!焦天嘯暗器手法,又屬上乘,加上那條扁身綠鱗怪蛇,眼看平素懼最切的剋星強仇,如今奄奄一息,任憑殘害報復,得意地忘了一切戒備,自然天罡如意針的五色精光閃處,慘叫一聲,雙睛立瞎。
不過這類天生怪物,凶心極重,雖然突中暗算,痛徹心肝,仍未忘殘害強敵。三角怪頭連頸掛地,扁綠蛇身,整個由下往上翻起,照準那隻丹頂白羽仙鶴所卧之處,像條長鞭似的,奮力砸下!
蛇雖凶毒,但仙鶴更靈,似知怪蛇雙睛一瞎以後,必然要對自己拚命加害,遂竭盡全力,微一翻身,避開了二三尺之遠!
果然經這一閃,怪蛇蛇身落處,遂未打中仙鶴,只是吧的一聲巨響,將山石打裂一角,搖搖欲墜!
怪蛇只是眼瞎,凶心猶在,怎肯甘休,第二度又復掄身再砸,那隻仙鶴卻更無餘力可以躲閃!
唐子羽、焦天嘯看得正替仙鶴着急,並扼腕無計之際,空中一陣疾風,另一隻與石亡仙鶴同樣大小,同樣形狀的丹頂白羽仙鶴,垂天而降,雙爪伸處,抓住怪蛇蛇身,並將口內所銜一根墨黑異草,丟向石上仙鴨的長喙左近。
後來仙鶴丟落異草以後,立即帶着那條怪蛇,飛上高空,長喙微理,雙爪一分,怪蛇便告屍分三截,被仙鶴甩向絕壑以內。
唐子羽、焦天嘯二人,雖然久闖江湖,閱歷甚廣,但這等目睹靈鶴殺蛇之事,卻也從來未見。
就在後來那隻仙鶴,在高空殺蛇的剎那之間,先前那隻仙鶴,已勉力伸動長喙,把那根墨黑異草,慢慢吃下。
這根墨黑蘭草,居然靈效異常,仙鶴吃下不久,便扇動雙翼飛起,與後來那隻仙鶴雙雙凌這人翩翩而去。
焦天嘯失聲贊道:“這等乖巧威猛的靈禽,若能馴養上一二隻,跨以乘風凌雲,遨遊人表,豈非飛仙之樂?”
唐子羽點頭笑道:“看後來那隻靈鶴,銜送墨黑蘭草,援救伴侶之舉,足見靈禽能識靈藥,倘若真能馴養二隻,乘騎以外,命它們採集藥物,卻也再好不過呢!”
話音方了,焦天嘯手指天邊白雲,訝聲說道:“唐老前輩,你再看這隻靈鶴,怎的又復飛回,難道此間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唐子羽抬頭看去,果見天邊白雲堆中銀羽翩翩,那兩隻靈鶴又掉頭飛轉。
靈鶴飛行極速,片刻便到當頭,四翼齊收,宛如流星飛瀉一般,向那已被啄死的雙尾巨蠍降落。
唐子羽、焦天嘯起初均以為那隻形如琵琶、通體深藍的雙尾巨蠍,尚未全死,但見兩隻靈鶴,各施長喙,把巨蠍皮肉,一陣亂撕,巨蠍卻仍一動未動,方知這隻巨大得嚇人的罕見毒物,確已死去,靈鶴大概是想在它體內搜尋什麼物體。
果然一隻靈鶴搜尋到巨蠍的雙尾分叉之處,長喙一理,劃開皮肉,只見巨蠍腹內,現出暗藍微光,靈鶴一聲歡鳴,展翼騰空,長喙之中銜着一粒無甚光華,色呈暗藍,大如龍眼的珠兒,高興得不住飄翔飛舞!
唐子羽、焦天嘯正看得新奇有趣,另一隻仙鶴,亦復飛起空中,兩隻靈鳥,相互一交頸,便蹬着四隻朱睛,覷定唐、焦二人,疾沖而下!
焦天嘯怯於靈鶴殺蛇威勢,更不知它們來意為何,正待凝功防護之際,兩隻靈鶴卻在身前掠過,又復雙雙一飛衝天,並回頭向二人不住延頸高鳴,漸漸地越飛越遠,隱入白雲之內。
焦天嘯驚魂稍定,不禁啞然失笑,正在眼望白雲,心存幻想,忽然聽得唐子羽嘆息說道:“銜環結草,歪有傳聞,禽獸之屬,果然竟比一般人類更重恩義!這粒珠兒,大概就是老弟適才施展天罡如意針,打瞎怪蛇雙目,救了那靈鶴一難之報!”
焦天嘯聞言,愕然看去,果然靈鶴自雙尾巨蠍腹中搜出那粒暗藍珠兒,正被唐子羽托在掌上,把弄賞鑒!
這時兩隻靈鶴,早已飛得無蹤無跡,焦天嘯也不禁感慨叢生,微嘆說道:“老前輩所說不謬,如此靈鶴,真比人類還強!可惜這粒珠兒,不知道有何用處。”
唐子羽把那粒暗藍珠,遞與焦天嘯,含笑說道:“由來這隻雙尾巨蠍罕見毒物腹中,多為珍貴之物!加上那雙靈鶴搜得珠兒時的高興情狀,必不等閑。老弟且帶在身旁,至於有甚用途且留待天上之天會上,向那位博古通今,文武兼資的濁世枉生司馬藻討教便了!”
焦天嘯接過這粒極不起眼的暗藍珠兒,反覆一觀,向唐子羽笑道:“明珠多半光澤照人,這粒珠兒,怎的偏偏獨無華彩?”
說完,便自身邊取出一粒淳于俊為了使自己便於濟世救人所贈,大如蠶豆的稀世明珠,與這暗藍珠,並托宇上,互作比較。
唐子羽見在兩粒珠兒,一明一暗,形成鮮烈的對比,不由心頭暗自思忖,但思忖未畢,再一抬頭,卻忽見焦天嘯掌中那粒光輝燦爛的稀世明珠,在這一剎那間,突然也變得暗無光澤!
眉頭一蹙,含笑叫道:“焦老弟,你可曾發現際掌上珠兒,已生變化!”
焦天嘯正在目注唐子羽,聽他這樣一說,趕緊凝視掌中,不由也覺詫異不置!
唐子羽含笑問道:“老弟身旁倘若尚有明珠,何妨再作一試!”
焦天嘯一面伸手入懷,一面答道:“淳于老弟家財豪富,他因恐行俠江湖,萬一遇上什麼天空人禍,必須購買衣衫糧米等物救濟,故而身旁帶有極多價值頗高的稀世明珠,以備隨時掉換金銀應用!承他分我數粒,就依老前輩高見,再複試上一試!”
說完,又復取出一粒華潤明珠,與靈鶴所贈的那粒珠兒並托掌上。
果然片刻以後,明珠的華潤又失,而那粒暗藍珠兒,似變得微有光澤。
唐子羽手捻銀須,微笑說道:“兩粒明珠,同一結果,業已不必再試!我們大概至少可以猜出這粒雙尾蠍珠的一樁功用!”
焦天嘯用巾裹好這粒頗為怪異的雙尾蠍珠,揣向懷內,對唐子羽笑道:“老前輩是否認為這粒珠兒,功能吸毒?”
唐干羽點頭說道:“蠍珠既產自那等凶毒罕見的雙尾毒蠍腹內,又能吸取其它明珠的華光潤質,根本以毒克毒之理,似應不僅可以吸毒,並足去毒才對!”
焦天嘯也覺此行不虛,但仍對那兩隻威猛靈鶴,有點悠然神往。
蠍珠既得,唐子羽、焦天嘯遂依舊西行,蠻煙瘴雨,萬壑千峰,所遇雖多,無事足述,終於到達地頭,進入野人山,遠遠已可瞥見百蠻谷口!
焦天嘯卓立一座小峰之上,手指左前方百蠻深谷,正待發話,唐子羽突然向他略比手勢,示意禁聲隱匿。
焦天嘯也隱約聽得人語之聲,悄悄伏下身軀,瞥眼偷窺,片刻過後,只見百蠻谷中,縱出兩名紅衣僧人,互相用藏語笑談,興高采烈地揚長而去。
唐子羽目光凝注靠左行走那名僧人手中所持的一隻朱紅漆盒,眉峰緊聚,似作深思,直等到對方遠遠離去,轉過峰角,身形消失以後,才向焦天嘯訝然說道:“焦老弟,我們恐怕來遲一步,怎的藏派僧人,也會突與萬蠱之王羅神婆打起交道?”
焦天嘯點頭說道:“天外之天大會將屆之際,這野人山百蠻谷口,突現藏僧蹤跡,定非巧合,必有圖謀。我記得司馬老前輩曾云:萬蠱之王羅神婆極為貪財好貨,藏僧手中所持的那隻朱紅漆盒,會不會是他們用奇珍異寶,向羅老婆子換來的什麼五毒惡蠱之屬,大堪忖味!”
唐子羽微一凝思,搖頭說道:“看那藏僧神色,高興之中,又復微帶慎重戒懼的情形,盒內不論是否五毒惡蠱,均非善物!故而空談無益,必須探聽清楚,才好戒備。來來來,我們且下百蠻谷,見見這位被各峒苗蠻,奉若神明的羅老婆子!”
話完,兩人同自飄身,馳向百蠻深谷!
谷中毫無半點阻攔,直到谷底的一座極為高大石洞以外,才看見有二三十名奇形怪狀,獰惡兇猛的苗蠻瑤猓,規規矩矩地在洞口垂手侍立。
唐子羽用目光向焦天嘯略為示意,要他請要忍耐,不可多生枝節,致誤正事。
焦天嘯含笑點頭,唐子羽遂向那高大石洞之中,雙拳一抱,提氣笑道:“羅神婆一向可好?昔年舊識唐子羽,與中原風塵三友鐵杖金鉤焦天嘯,特來求見。”
洞中傳出一陣宛若嬰兒的怪異語聲答道:“我這百蠻谷中,向來任人進出,不犯禁忌,從不阻攔,你們儘管進洞。不過你這老偷兒身分特殊,又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我卻須加以提防,不要被你摸走幾樣東西才可!”
唐子羽一面與焦天嘯相偕舉步,一面哈哈笑道:“俗語云,老而不死是為賊!你這老婆子年過百歲,依然健在,足見已可與我這老偷,算是同行,故而雖說賊無空手,但同行間卻必須講點義氣。請你儘管放心,唐子羽今日保證不偷你半絲半縷!”
焦天嘯聽唐子羽詼諧得十分有趣,不由暗暗失笑。
這時二人已走到一間廣大石室以內,石室四壁滿懸多種珍奇之物,陳設極為華麗,正中一隻用各色鳥羽獸皮所制的軟墊以上,盤膝坐着一位滿頭飄蕭白髮,但面容紅潤得如同嬰兒,目光炯炯的黑衣老婦。
焦天嘯知道這黑衣老婦,就是被西南各峒苗蠻,奉若神明的萬蠱之王羅神婆,不由藉著抱拳施禮,向她仔細看了幾眼。
最先入目的,便是羅神婆頸間果然懸着一掛長長珠串,串上明珠,約有百餘料之多,粒粒渾圓,均若龍眼核般大小。垂在胸前的當中一粒,卻色呈赤紅,形作橢圓,正是濁世枉生司馬藻所說之物!”
除了項間所掛珠串以外,羅神婆左掌中托着三粒比龍眼核更大少許,光華灼灼的極好明珠,正在把玩賞覽,右手卻拈起一條長達尺許的紫黑蜈蚣,揣向懷內!
羅神婆見二人進室,在軟墊上微一欠身,便命旁邊侍立的一名大頭細頸,雙臂套着無數鋼圈的精壯苗人,取來兩具軟墊,就地排列,伸手讓坐。
唐子羽等才一坐定,那苗人又獻上兩盞香茶,一盤水果。羅神婆又用她那種年齡絕不相符的奇異語音,微笑問道:“老偷兒,一別廿年,反比以前更覺健朗。你與這位焦朋友,遠來百蠻谷找我,所為何事?務望明言,不要掉甚槍花才好!”
唐子羽哈哈大笑說道:“我與焦老弟遊俠西南,本來不會到你這充滿生苗凶猓,惡蠱毒物的百蠻谷中,只因適才路經此處,卻見兩個藏派僧人,在谷中走下,才未免起疑……”
羅神婆哦了一聲,不等唐子羽話完,便即接口說道:“他們是以這三粒罕世明珠,想請我出山,為什麼臘月初十舉行的天外之天大會助陣!”
唐子羽裝作不甚在意在隨口笑道:“你既收下禮物,便應隨之出山助陣,也好趁便在江湖間活動活動!”
羅神婆怪笑連聲說道:“老偷你豈不是明知故問!我整條右腿,風癱已達二十餘年,怎肯以這殘廢之身,重向中原走動?何況我憑着一手養蠱絕技,被西南各峒群苗,奉若神明,寧願終老苗疆,決不會再與那些刁狡陰獪的漢人們打交道了!”
唐子羽知道這位萬蠱之王羅神婆,昔年是因一件傷心憾事,遠遁苗疆,直到如今,居然話語之間,仍對漢人存有恨意!不由失笑問道:“俗語說得好,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既不肯重入中原,卻收了人家三粒明珠作甚?何況我適才見那兩名藏僧,神色喜孜孜地,並不像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模樣……”
羅神婆看了唐子羽一眼,不等他話完,便即說道:“我老婆子這百蠻谷中,向來講究以貨換貨公平交易,故而雖然收了他們三粒稀世明珠,也送了他們一條能夠凌空飛舞.足以臨場克敵的百腳蜈蚣呢!”
焦天嘯在旁聽得不禁插口說道:“蜈蚣向有百腳,有何奇用……”
羅神婆怪笑連聲說道:“焦朋友大概少到苗疆,目光只以中原為限!須知蜈蚣雖稱百腳,只是表示多足之意。但我送給藏僧的那種蜈蚣,卻與普通蜈蚣大小相同,不僅整整一百隻腳,腳上並有肉眼難見的極小薄蹼,能夠伏以凌空飛行,你們要不要開開眼界?”
蜈蚣能飛,簡直是罕世異聞!唐子羽、焦天嘯自然好奇不已地雙雙頷首!
羅神婆遂又自懷中摸出二人初入洞時所見的那條蜈蚣,托在掌上。
唐子羽、焦天嘯凝神注目,只見這條紫黑蜈蚣,身軀扁平,寬約四指,長約尺許,果然其腳極細,但卻看不出腳上有甚極小薄蹼!
羅神婆等二人略為注目以後,突然口中嘰咕一聲,一揚手將蜈蚣向左前方擲出!
眼看將撞上洞壁,蜈蚣突然百腳齊划,不但立止去勢,並極其輕巧地凌空轉折,在空中飛行了一個大半圓弧,依然回到羅神婆的右掌上。
羅神婆滿面得意神色,將蜈蚣揣回懷中,但千面空空唐子羽卻突然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羅神婆聽出唐子羽笑聲內諷刺意味極濃,不由咦一聲,蹙眉問道:“老偷兒,你發笑何來?難道尚不曾看出這條百腳蜈蚣威力,以為我老婆子有些言過其實?”
’唐子羽搖手笑道:“老婆子說得不對,唐子羽既稱當世神偷,眼力不會不好!我早就看出你這條蜈蚣,身具其毒,加上凌空能飛,威力之強,自非一般會家子所能抵禦!”
羅神婆訝然問道:“你既看出厲害,為何笑聲之中,隱含諷刺意味?”
唐子羽笑道:“我是笑你方才那句公平交易之語!”
羅神婆雙眼一瞪,目光凝注唐子羽問道:“明珠是稀世珍寶,蜈蚣是罕見毒物,怎麼不是公平交易?”
唐子羽哂然笑道:“蜈蚣確實是罕見毒物,但明珠卻未必是稀世珍寶!”
羅神婆對左掌中的三粒明珠,細看兩眼,緩緩說道:“這種明珠,越大越重越圓越好。這三粒珠兒,比龍眼核還要略大少許,粒粒精圓,又有極好的光彩,怎麼說不是稀世珍寶?”
唐子羽向焦天嘯略施眼色,含笑問道:“焦老弟,我們適才在百蠻谷上,聽得那兩名僧人,說的是什麼話兒?”
焦天嘯此時因已猜出幾分唐子羽的腹內機關,會意答道:“那兩名藏僧說是我們早就知道這半身殘廢的羅老婆子,不會重入中原,果然妙計得手,騙來一條百腳蜈蚣,讓這專門使無知苗人上當的老妖婦,也上了我們一次惡當!”
羅神婆聞言,雙眉一蹙,越發訝然問道:“他們敢對我出口不遜,並說是騙得我一條百腳蜈蚣,使我上了惡當?”
唐子羽大笑說道:“我若不是聽了這句話兒,有所懷疑,也不會突然到你這百蠻谷內,登門拜望!”
羅神婆被唐子羽及焦天嘯,一吹一唱的,弄得有些迷惑起來,又向手內明珠,看了幾眼,搖頭說道:“以明珠換取蜈蚣,怎說是騙?這三粒珠兒,又決不是假貨!”
唐子羽向焦天嘯伸手笑道:“焦者弟,你那粒試寶珠兒借我一用!”
焦天嘯取出那粒蠍珠,遞與唐子羽,唐子羽高卷雙袖向羅神婆笑道:“老婆子把那稀世明珠,借我一粒。儘管放心,我老偷因聲名太壞,為避嫌疑,已高卷雙袖,不會將你這珠兒偷走!”
羅神婆因那粒蠍珠,極不起眼,遂凌空拋過一粒明珠,並莫明其妙地問道:“老偷兒,你到底搗的什麼鬼?”
唐子羽微笑不答,只把那粒暗藍蠍珠及光潤明珠,並托掌中,伸直右臂,以示毫不存私!
果然略過片刻,明珠光潤已失,唐子羽心中暗自得意,把明珠拋還羅神婆,哂然笑道:“用這等劣質珠兒,換走你一條罕世毒物百腳蜈蚣,怎能說得上是公平交易?”
羅神婆接過明珠一看,果見寶光盡失,不由雙眉一蹙,把掌中另兩粒明珠兒揖過,向唐子羽說道:“老偷兒,你且再替我把這兩粒珠兒,試驗一下?”
唐子羽知羅神婆上鉤,遂又利用蠍珠,把其餘兩粒明珠的寶光吸盡。
羅神婆見事事證實,以為那兩名藏僧,果是欺騙自己,冷笑一聲,雙掌合處,三粒明珠,齊成粉碎,殺氣立透眉梢,向唐子羽問道:“老偷兒,那場十二月初十的天外之天大會,你打算參不參與?”
唐子羽呵呵笑道:“這天外之天大會,所邀請的均是當世第一流武林名家,我老偷兒怎會看在他們眼內?到時倘若有暇,但悄悄掩在一旁,開開眼界,無暇則……”
羅神婆截斷唐子羽話頭說道:“不要說什麼有暇無暇,我希望你到時一定去參與這場天外之天大會!”
唐子羽詫然問道:“這場大會,又與你無關,你希望我去參與作甚?”
羅神婆雙目之中,擰厲光芒一閃,緩緩說道:“我想請你帶一些金蠶神蠱,去讓那群不知厲害的藏派僧人,嘗嘗滋味!”
焦天嘯聽得心中一喜,以為唐子羽必然應允,誰知唐子羽卻搖頭答道:“過分、過分。人家只騙了你一條蜈蚣,你卻要大放毒蠱泄憤。萬一不慎,還不知要害多少武林高人,恕我老偷兒敬謝不敏!”
羅神婆聽了唐子羽不肯代自己放蠱,眉頭略蹙,想了一想,又復說道:“你不肯答應,是不是為了傷及無辜?”
唐子羽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羅神婆忽然笑道:“我請你幫忙,使藏僧放出百腳蜈蚣之際,害人不成,而反害他們自己,總肯了吧?”
唐子羽含笑答道:“我先聽聽你的辦法如何,再行答覆!”
羅神婆命身旁侍立的苗人,在壁間取來一隻紅色小瓶,遞與唐子羽道:“這瓶中所貯的是白蘭花精,你只要施展你神偷妙技,悄悄灑到天外之天赴會的藏僧僧衣上,他們倘若一放百腳蜈蚣,飛蜈便會聞香而至,不攻擊敵人,而專向身有白蘭花精之人攻擊!”
唐子羽對手中這隻內貯白蘭花精的紅色小瓶,看了一眼,向羅神婆含笑說道:“照你這等說法,便使放百腳飛蜈意圖害人的藏僧,自食惡果,倒不會傷及無辜,多造殺孽?”
羅神婆面呈喜色地目注唐子羽說道:“老愉兒,你答應了?”
唐子羽“哈哈”一笑,說道:“答是可答應,但有句江湖俗語,你可記得?”
羅神婆眉頭微蹙,想了想,想不出唐子羽語中含意,遂搖頭笑道:“老偷兒,不要亂賣關子,有話快說,是句什麼江湖俗語?”
唐子羽微笑說道:“皇帝不差餓兵!”
羅神婆突然一陣怪聲大笑,笑得焦天嘯心頭微跳,暗想這位唐老前輩,不要得理不讓人,以致壞事才好!
唐子羽卻是毫不在意,神色自若地玩着手中那隻紅色小瓶,靜聽羅神婆怎樣發話?
羅神婆笑完以後,緩緩說道:“新鮮,新鮮,確實新鮮!我老婆子隱居野人山百蠻谷數十年,專門敲人門杠,號稱幾乎吸盡各峒群苗膏血!不想今日卻被你這老偷兒敲上門來,好好好!我既想報復藏僧騙我之恨,也只好破例解囊,不過老偷最好不必過貪,你想要我什麼東西,無防實說!”
唐子羽想了一想,微笑說道:“我又不知道你有些什麼東西,怎好啟齒?反正只要你拿得出手,我就收得下來!”
羅神婆突然高興起來,目注唐子羽笑道:“老偷兒,既然如此說法,我這吝嗇得出了名的老婆子,也索性大大方方,憑你眼力,在我這石室之中,隨意選上一樣便了!”
唐子羽見這位極為難纏的萬蠱之王上鉤,遂自軟墊以上,站起身形,慢慢在這石室之中,負手瀏覽一圈,歸還原坐之後,手指羅神婆頸間所掛珠串,微笑說道:“想不到我這老偷窮了一世,今天才有機會,發點小財,我就要你這項間串珠兒!”
羅神婆聽得一驚,囁嚅說道:“我這串珠兒,共有一百零八粒之多,粒粒價值連城,你難道全部都……”
唐子羽哈哈一笑,接口說道:“羅老婆子放心,我雖想藉此機會,發點小財,卻不會貪得無厭,並不是要你整串珠兒,只讓我在當中選上一粒便了!”
羅神婆見唐子羽僅欲選取一粒,心內放寬,遂一面伸手自項間摘取珠串,一面緩緩笑道:“老偷兒,既不貪心,且由你選來!但那粒橢圓形的赤紅明珠,卻屬例外,不能給你!”
唐子羽、焦天嘯分明見魚已上鉤,突又生變,不由雙雙心內一驚,眉峰深皺。
畢竟還是唐子羽深沉穩健,裝作若無其事地目注羅神婆含笑問道:“羅老婆子,為何出爾反爾?方才還說室中珍寶,由我選取,如今怎的又把這較赤紅明珠,列為例外?”
羅神婆臉下一紅,勉強笑道:“因為其它珍寶,我均有甚多,由你取去一件無妨,但這赤紅明珠,卻絕世無雙,而且我得來不易……”
唐子羽聽到此處,突然目射精光,縱聲狂笑說道:“羅老婆子,你不要把唐子羽看得太輕。我既被江湖人物,稱為當世神偷,若非真正罕聞罕睹的至寶奇珍,怎會看得上眼!你捨不得這粒赤紅明珠,我卻偏偏要它!倘若不給……”
羅神婆眼皮一翻,接口問道:“倘若不給又便怎樣?難道你就要偷?”
唐子羽搖頭說道:“一來我們到底相識多年,二來這次又是路過野人山,湊巧拜會,怎好意思伸手就偷?你若不給,我只得把這瓶白蘭花精,原璧歸趙,代為報復番僧之事,另請高明便了!”
說完便把那隻紅色小瓶,向羅神婆遞去。
羅神婆不接紅色小瓶,雙眉緊蹙看着唐子羽,苦笑說道:“老偷兒,你不要迫人太甚!我老婆子性情既極吝嗇,又頗偏猜,藏僧騙我之恨,在所必報,但又捨不得這粒絕世無雙的明珠,且容我想個變通法兒好么?”
唐子羽笑道:“沒有什麼變通辦法,我也不知道你這粒珠兒的妙用價值何在,只是看它形狀色澤,奇特可愛,想拿去把玩上一個半載而已!”
羅神婆靜靜聽完,忽然展眉笑道:“有了有了,我想出了一條變通辦法!”
唐子羽、焦天嘯雙雙凝神靜聽,羅神婆自珠串上,取下那粒明珠,托在掌中,微笑說道:“這粒珠兒,功能去解奇毒,治療重傷。若能以新鮮鹿乳,配合施為,且對珠兒完好無損!老偷兒既想把玩上個一年半載,我就借你一年,到時你親入百蠻谷,送還此珠,並換取另一件我贈與你的奇珍之物便了!”
唐子羽心中聽得高興已極,面上卻仍然保持了那副毫無所謂的淡淡神情,略一點頭微笑,便待伸手接取!
但羅神婆突又縮回那隻托着明珠的右掌,目光一轉,怪笑說道:“老偷兒,我們既是江湖人,則無妨說兩句江湖話,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子羽聞言,不禁深深感到這羅神婆太已狡猾,咦了一聲問道:“羅老婆,你是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以為我會騙你這粒珠兒,而要我留點東西,當作抵押不成?”
羅神婆點頭笑道:“意思雖然猜中,但抵押二字,未免用得太重。我只是要求彼此示信而已!”
唐子羽沉吟說道:“我老偷除了兩肩一口以外,身無長物……”
羅神婆知道唐子羽此語不虛,兩道目光,遂移注焦天嘯身上。
焦天嘯猜出羅神婆可能看中自己那一蠍珠正想自懷內摸取,唐子羽忽然笑道:“焦老弟你且把那柄吳越金鉤,借我作為抵押好么?”
焦天嘯因蠍珠是新近所得,放在羅神婆之處,作為抵押無妨!吳越金鉤卻系淳于俊借與自己防身,擅加處理,似有未但,但唐子羽既然這等說法,或有深意,透毫不遲疑地把吳疑金鉤取出遞過。
羅神婆起初聽得吳越金鉤四字,頗為吃驚,但接到手內,反覆一看,不禁皺眉說道:“這柄黑黝黝的短鉤,難道就是號稱鋒芒蓋世的春秋神物吳越金鉤?”
唐子羽淡笑一聲說道:“你且命手下苗人取一件質地極堅,百鍊精鋼之物備用!”
羅神婆知道唐子羽要試吳越金鉤的鋒芒,遂向室中隨侍苗人,略作苗語,那位長相奇特,大頭細頸的精壯苗人,便將臂上所套無數鋼圈,取下三枚,遞與唐子羽。
唐子羽見這鋼圈甚細,不禁微笑說道:“羅老婆子,你這百蠻谷中,怎的人人小氣!叫他把這圈兒,多摘幾枚!”
羅神婆笑道:“老偷兒不要外行,這是苗疆寶鐵百鍊鋼圈,普通鋒利刀劍,連一枚也難斬斷,因吳越金鉤是鋒利蓋世的春秋神物,我才叫他一摘三枚!”
唐子羽聞言遂將三枚鋼圈,疊在一起,含笑請羅神婆試試吳越金鉤的威力!
羅神婆似信非信地,舉鉤一落,三枚百鍊鋼圈,果然應刃中分,倒把那旁立苗人,嚇了一跳,愕然瞠目!
唐子羽哈哈笑道:“羅老婆子,如今你大可放心,我不像那兩名藏僧,向你設計行騙!”
羅神婆滿面含笑,把那赤紅明珠交與唐子羽,說道:“此珠名叫火隨珠,將其浸在新鮮鹿乳以內,俟鹿乳色變鮮紅,便能治療一切重傷奇毒,與昔日名震天下的武林瑰寶碧玉靈蜍,有異曲同功之妙!你務須好好保存,一年之後,來這百蠻谷,換取吳越金鉤,互全信義!”
唐子羽接過這粒火隨珠,漫不經意地揣向懷中,並對羅神婆笑說道:“唐子羽一生與武林同道,無甚恩怨,故而,火隨珠縱能治療重傷奇毒,對我並無大用,只在遊俠江湖之時,或可仗以略積幾件功德而己!你方才所說那句互全信義之語,卻須謹記,一年之後……”
羅神婆不等唐子羽話完,便即搖頭笑道:“我久居苗疆,幾已與苗人同化,苗人最重信字,一諾既出,終身不渝!故老偷儘管放心,你一年以後來時,即令我老婆子天年已盡,身入黃泉,也必有遺命安排,使吳越金鉤,及火隨珠二寶,各歸原主!”
唐子羽聽羅神婆出語不詳,不由眉峰微蹙問道:“羅老婆子,你雖年過百歲,但精神頗為健旺,怎的忽出此語?”
羅神婆臉上浮現一種悲參神色,搖頭苦笑道:“數運前定,人力難回。不過你們來得湊巧,也許倚仗這柄吳越金鉤之力,能替我挽回一劫,也說不定!”
唐子羽聽出羅神婆話中有話,但不便深問。焦天嘯則頗為感慨,唐子羽用盡心機,反而可能因吳越金鉤的絕世鋒芒,幫助這位萬蠱之王羅神婆,度過一劫!
雙方既均稱心如願,唐子羽、焦天嘯便即告辭,羅神婆也含笑揮手,互相為別。
上得百蠻谷后,馳過兩座峰頭,焦天嘯才向唐子羽含笑問道:“唐老前輩,你何以要用吳越金鉤作為抵押?拿我新得來那粒蠍珠示信,豈不更好?天外之天大會的一場惡鬥,必然兇險異常,吳越金鉤總比蠍珠的用處為大!”
唐子羽笑道:“我豈不知吳越金鉤用處定大,但因蠍珠不然作為抵押信物,也只好如此決定!”
焦天嘯詫然問道:“這粒蠍珠,為何不能作為抵押信物?”
唐子羽笑道:“焦老弟,怎的聰明一世,懵懂一時?羅神婆若得蠍珠,定將穿入珠串,懸在項間,則不消多久,她那珠串上百餘粒明珠寶光,均破蠍珠吸盡,羅老婆子必定恍然大悟,知道藏僧不是以假珠騙她,而是中了我的妙計!羞惱成怒之下,不是迫得這老婆子不顧一切地重出中原,便是驅人向我報復,豈不為天外之天大會,更添兇險阻力?”
焦天嘯聽完,這才佩服唐子羽心如細發,事事顧慮周詳。
他們得了火隨珠,趕往天外之天準備作救援鍾素文之用。但那位隨南荒睡尼夢大師迴轉都陽山不開谷,習練天龍禪定的俠女林凝碧,也為了鍾素文復蘇回生,正在苦苦搜尋兩間靈藥天香豆蔻!
原來南荒睡尼夢大師要林凝碧隨自己同返不開谷,習練天龍禪定是為了一來不開保健終年常靜,不會有外務相擾,使林凝碧得以一心靜坐,盡量發揮所服千年雪芝功能,二來約計天龍禪定功行完畢以後,也快到天外之天大會之期,可命她與自己一齊赴會,免得這位心高膽大的巾幗奇英,在會期以前又生其它枝節。
誰知林凝碧天資極為穎悟,加上服食千年雪芝這等罕世聖葯,心性益發空靈,學會天龍禪定之後,居然能夠一心澄徹,萬念不生,端坐蒲團以上,簡直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使南荒睡尼夢大師替她原定的百日功行,提早到六十四日,便告圓滿。
英俠胸襟,畢竟不凡,她自從聽得淳于俊所說鍾素文的悲涼身世,與奇異遭遇之後,對於這位鍾姐姐,不但不再有絲毫醋意,並暗自決定非助她回蘇復生,解除腹內蜃珠淫毒不可!
但欲使鍾素文回蘇復生,所需第一樣靈藥便是風聞當世僅存三粒的天香豆蔻!故而林凝碧天龍禪定功行一告圓滿,便立向南荒睡尼夢大師,稱謝辭行,聲明要去找尋小賊歐陽一缺蹤跡,謀取他身邊那粒天香豆蔻。
南荒睡尼夢大師她能把天龍禪定功行,提早三十餘日完成,心中亦自欣慰不已。遂點頭應允,但囑她在大會期前,盡量不要多生枝節。
林凝碧離開都陽山不開谷后,因主要目的是要為鍾素文找尋第二粒天香豆蔻,並知道歐陽一缺小賊身旁,現有這種罕世靈藥,自然直奔山東嶗山,想看看萬妙山莊的形勢如何,再行覓機下手。
但到了萬妙山莊附近以後,卻想起淳于俊告知自己的萬妙山莊大會經過,百毒孫臏軒轅楚的凶威。
萬妙山莊號稱步步危機,寸寸死域。連西域酒神陶大杯那等經驗機智絕世功力,並在極度提防之下,依然與林中逸、淳于俊,同中劇毒,若非司馬藻化身相救,幾乎肝腸寸裂,飲恨嶗山。林凝碧有此前車之鑒,當然頗為戒懼慎重,不敢輕易進入這威震武林的萬妙山莊!
林凝碧獨立山頂,遠眺碧誨,足有半日光陰,心中好不煩躁。暗想,難道遠遠趕來,到了對頭的庄門以外,就這等廢然而止?
林凝碧正憂煩無計之間,突見萬妙山莊內,飛起一群烏鴉,投向山坡林木深處。
林凝碧忽然靈機一動,覺得自己倘若冒失進庄,則一身絕藝神功,極可能防不了百毒孫臏軒轅楚的奸謀毒技,但若能將軒轅楚設法誘出庄外,則他那奸謀毒技,也未見得定能敵得了自己的絕藝神功。
想到此處,西域酒神陶大杯的洞庭君山,一醉解千愁,極為僥倖湊巧地在百毒孫臏軒轅楚毒技下,死裏逃生的那段驚心蕩魄的經過,頓時又上心頭。暗想,即令能設法將軒轅楚誘出庄來,仍未見便可制服這位絲毫不會武功,而能在武林稱雄的怪異人物。
頹然掃興之下,轉念再作深思,又似乎覺得仍可冒險一拚!因為上次洞庭君山,軒轅楚是謀定而往,處於主動地位,如今若為自己誘出庄來,卻是處於被動地位。主客既已易勢,也許這位蓋世凶人,會在陰溝以內翻船,被弄得灰頭土臉。
主意打定,林凝碧遂苦苦思索怎樣誘使百毒孫臏軒轅楚出庄之策,但由中午想到黃昏,由黃昏想到深夜,雖然想了不少法兒,卻均有破綻可尋,沒有一條稱得上是萬全妙計。
直想到東海日出,麗景當空,滿天虹彩,林凝碧才恍然頓悟,暗罵自己該死,整整以半日及一夜光陰,硬鑽牛角,直到此刻方自牛角尖鑽出。
百毒孫臏軒轅楚不會武功,而能稱雄武林之故,就在他智計特高,自己想對這外號百毒孫臏之人用計,豈非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弄斧班門,自尋煩惱?
故而要思把軒轅楚弄出庄來,根本不必用計,只給他來個霸王硬上弓式的縱火燒庄,還怕不把這位沒有兩條腿的蓋世凶人,燒得坐在他那特製的輪車之上,倉皇逃出!
萬妙山莊被焚,不但軒轅楚必然出庄,關東三煞及歐陽一缺等人,也定將相偕逃出,自己或許剩着他們驚惶慌亂之際,神不知鬼不覺地便可把那粒天香豆蔻弄到手內!
既已決定用火焚庄,林凝碧遂暫時離卻嶗山,置備了弓箭硫磺、火硝等物,選擇一處良好地形,居高臨下,把一根根的火箭,射進萬妙山莊!
以百毒孫臏軒轅楚的凶威,幾乎向來無人敢到他的萬妙山莊輕捋虎鬚,就算有人前來,也必是西域酒神陶大杯身分極高的第一流武林宗師,又怎會施展這種不大講理的火攻手段?故而林凝碧放火箭以前,萬妙山莊是毫無防備,林凝碧施放火箭以後,萬妙山莊則立即成了一片火海。
火勢既起,加上秋高氣爽,海風又大,轉瞬間便不可收拾。林凝碧遂隱身暗處,住意百毒孫臏軒轅楚,及歐陽一缺小賊是否由庄內逃出。
起初庄內之人,還想設法救火,但極為湊巧的一陣狂風吹處,助長祝融威勢,濃煙烈焰越發高騰,庄內無法存身,只得放棄撲救房屋,各搶箱籠用具,紛紛往庄外逃竄!
林凝碧冷眼旁觀,留心觀察,卻始終未見軒轅楚所乘特製輪車,及歐陽一缺小賊,只看出紛紛竄出的眾人之中,有兩條極為矯捷,顯具卜乘身手的人影,似是歐陽一缺小賊之父毒手神魔歐陽戈的當年舊屬,關東三煞中的病純陽元元道人,風火頭陀法悟。
病純陽元元道人,一出萬妙山莊,便向風火頭陀法惜叫道:“庄內火勢既已不能收拾,我們便當設法擒住縱火之人,否則怎樣向軒轅楚莊主交代?”
風火頭陀法悟抬頭向林凝碧藏身的小峰之上,看了一眼,憤然說道:“火箭是由右上方向下斜落,故而放火之人,必然藏在那座小峰以上!我們且去一搜,倒看看來者是吃了什麼熊心豹膽,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林凝碧就怕對方不來,卻不怕他們來找自己!遂索性現身走出,卓立危崖,仰首長空,傲然冷笑!
她如今業已恢復女裝,循聲趕來的病純陽元元道人,微一思索,瞿然問道:“你是不是飄萍子林中逸的女兒?”
林凝碧眼皮一翻,冷笑答道:“洞庭君山月夜一會,至今已將兩年,你的記性倒還不錯!”
病純陽元元道人哪裏想得到這-年多不到兩年之間,林凝碧連經奇遇,武功精進到幾可與神州四異互相抗衡的驚人地步?
病純陽元元道人只以為一名少女,縱有幾分家傳武學,無論是自己,或是風火頭陀法悟出手,必將手到擒來!遂雙眉軒處,仰天狂笑說道:“你既是飄萍子林中逸之女,又在洞庭君山見過厲害,怎的竟敢來此縱火焚庄,招惹生平睚眥必報的軒轅莊主?還不乖乖與我束手就縛,聽候發落?”
林凝碧淡淡看了病純陽元元道人一眼,櫻唇微撇,滿臉堆着哂然不屑神色,冷笑說道:“就憑百毒孫臏軒轅楚那點名頭,及你這幾句話兒,就想叫我束手就縛?”
病純陽元元道人也知道對方既敢放火,必不肯輕易就範!遂向風火頭陀法悟,略使眼色,法悟會意轉身,擋住了林凝碧的下峰退路。
林凝碧眼角微瞥,看出他倆是想生擒自己,不由柳媚微挑,嬌靨上浮現出半絲森冷笑意。
元元道人伸手肩頭,嗆啷微響,撤出自己的喪門長劍,向林凝碧獰笑說道:“你既認為以軒轅莊主之名,及我幾句空言,不夠使你束手就縛,則再加上這柄喪門長劍,總該差不多了?”
林凝碧點頭笑道:“這還有點江湖本色,但此劍恐怕只有喪門之名,而無喪門之實!”
元元道人被林凝碧嘲刺得怒火高騰,獰聲笑道:“我這柄喪門劍,是否名實相符,你且辨辨滋味!”
話完一式閻王點鬼,轉化惡判索魂,兩招連環攻擊,勁猛勢疾,飛灑漫天劍雨!
林凝碧施展玄天無影身法,輕飄飄地閃過元元道人的連環雙招,俏立凝眸,等待對方進擊。
元元道人橫劍當胸,厲聲喝道:“丫頭怎不拔劍?”
林凝碧回手輕撫龍淵寶劍,想了一想,搖頭微笑說道:“我有兩點理由,不願拔劍。”
元元道人目光微注,看出龍淵寶劍形式奇古,絕非凡物!不由貪念又生,接口問道:“什麼理由,何妨明說!”
林凝碧笑道:“第一點理由是我來此為的要斗百毒孫臏軒轅楚,在未曾見他以前,不願拔劍!”
元元道人聞言,“哈哈”笑道:“你這樁心愿,可惜成虛,想見軒轅莊主,是見不着了!”
林凝碧聽得一驚,蹙眉問道:“為什麼見不着?難道軒轅楚已身入黃泉化為異物’”
元元道人搖頭笑道:“軒轅莊主人如鶴健,壽比天長,怎會遽然奄化?他是已離萬妙山莊趕赴一樁重要約會去了!”
林凝碧恍然頓悟,接門問道:“軒轅楚是不是去往河南伏牛山天外之天?”
元元道人方一點頭,林凝碧又復問道:“然則歐陽一缺未見出庄,是不是也與軒轅楚一同前往?”
法悟一旁冷笑答道:“你猜得不錯,軒轅莊主天外之天赴約,歐陽世侄及大哥金伯起隨行,我與元元道兄,則留此護庄。如今你這女娃,平白無故地縱火焚庄,還不乖乖束手就縛,等候軒袁轅莊主歸來發落!”
林凝碧冷笑幾聲,哂然說道:“伏牛山天外之天會期,也就是群魔盡命之日,軒轅楚數運當終,自投羅網,他還能回來么?”
法悟聞言凶睛暴瞪,厲吼一聲,元元道人向他擺手笑道:“三弟何必動怒,彼此未見真章,她大概不肯低頭,且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兒,拔劍試手便了!”
林凝碧聽說軒轅楚偕金伯起、歐陽一缺同往天外之天,知道自己這趟嶗山,又算白跑,哪裏還有心情與元元道人,法悟多作糾纏,並因深知“關東三煞”個個均是兩手血腥,一身惡孽,柳眉微剔,殺意頓生,冷冷說道:“你又叫我拔劍,我不是還有第二個理由,未說說么?”
元元道人已微覺不耐,厲聲叫道:“你有甚理由,不能拔劍?”
林凝碧冷冷答道:“這理由並無難猜,因為我劍一出鞘,你那項上人頭,便保不住了!”
元元道人聽得一陣狂笑,說道:“關東三煞兄弟,縱橫白山黑水數十年來,尚無一人敢碰一根毫髮,想不到今天你卻要砍我這顆項上人頭?好,好,好!”
元元道人賣狂逞遨的第三個“好”字方出,耳邊清越龍吟,目中情芒騰彩,不由倏然住口,眼光註定林凝碧手中那柄顯系斬金截鐵,無堅不催的前古神物,心頭兀自驚疑不已!
林凝碧見對方如此神情,便知元元道人已看出自己這柄龍淵寶劍,不由微笑說道:“昔日呂純陽七步斬黃龍,我今天卻要七劍斬鈍陽!你這位病純陽趕快聚會精神,仔細應付,只要逃得過七劍之數,便饒你不死!”
元元道人起初因林凝碧是飄萍子林中逸之女,遂以為她縱然家學淵源,也決非自己對手,但如今卻從對方談吐氣宇,與那柄龍淵寶劍上,看出幾分蹊蹺。把喪門長劍當胸一橫,目光觀定林凝碧,慢慢的左活開眼步。
林凝碧點頭笑道:“對,對,對,象這等謹慎謹慎,戰戰兢兢,或許還要活上四五照面,否則簡直一劍就死!”
風火頭陀法悟在旁聽得怒火衝天,厲聲叱道:“無知女娃,大膽狂言……”
林凝碧不等他話完,便即向法悟搖手笑道:“你不要急,關東三煞之中,他擅於用劍,我便以劍術殺他!你擅於硬功真力,我少時便用硬功真力殺你!”
話完,竟自踏步硬搶中宮,玉腕挺外,一劍平伸,龍淵寶劍冷森森的劍尖,便向元元道人心窩,輕飄飄地點去!
林凝碧這一招用的本是南荒睡尼夢大師所傳的地煞七十二劍精粹絕藝,名叫“地獄無門”,中含七種變化,全視對方怎樣接架,而加克制,端的厲害無比。
但元元道人不愧用劍名家,林凝碧才一出手,便自失聲驚道:“這是南荒睡尼夢大師的地煞七十二劍!”
林凝碧聞言停劍不進,點頭微笑說道:“你既識得我所用劍法來歷,我便索性再給你一點便宜,這一招是地煞七十二劍中的‘地獄門’,包含七種變化,都足夠把你關進‘地獄’的,就看你是願意為鬼為魅?還是投眙、投卵?”這話,劍尖依舊前推,原式原招,半絲未變!
林凝碧在告人底細以後,仍用原招,這種打法,武林中委實罕見!
不過,元元道人此時由於對方手中既有前古神物,又會南荒睡尼夢大師獨創精研的地煞七十二劍,早已遍體生寒,凶威盡斂!知道自己若不特別設法應付“七劍”之數,只怕這顆項上人頭,真保不住!
元元道人既已知己知彼,哪裏還肯輕加接架,念頭動處,倚仗掌中喪門長劍的尺寸較長,遂根本連閃都不閃,反以式“斜開五嶽”,劍沉力猛,金飛脫嘯地向林凝碧右肩劈落!
他若怯於那招“地獄無門”的威力,縱身閃避,則林凝碧跟蹤變勢,劍發如風,最多迴環三式,必可把元元道人送入地獄!但如今卻被對方這種一命搏一命的狠惡打法,迫得收式退身,右旋兩步!
元元道人心中一喜,怪嘯進身,喪門長劍施展自己看家絕學,“綠波春漲”、“清露晨流”及“垂於雨露”,刷,刷,刷地,一連攻出三劍!
這三劍雖頗精妙,但以林凝碧如今功力,依舊足以縱容拆解,但拆解之間,元元道人根本放棄防守自己,步步攻入,林凝碧怎肯與他拚命,只得又復飄退數丈!
林凝碧一面退身,一面暗忖這元元道人倒真狡猾知機,若照這等打法,剎那間便能“七劍”之數,難道聽憑這位惡孽頗重的關外魔頭,倖免不死!
這時元元道人因林凝碧所定“七劍”之數只剩三劍,心中暗喜地跟蹤追擊,一式“犁田掃穴”,喪門長劍又復挺臂分心,狠狠刺到!
林凝碧靈機忽動,一式輕功絕技“俊鵑三翻”,足尖點處,真氣暗提,嬌軀凌空迅上!
元元道人想不到對方突用這等奇異身法避招,一劍刺空,便知不妙,趕緊回身注目,但林凝碧銀鈴鋃笑,電起當頭,手中的龍淵寶劍,幻成漫天光彩,已自密灑而下!
這一招,林凝碧隨機應變,用的不是地煞七十二劍,而是天罡三十六鉤!竟將七龍淵寶劍當作吳越金鉤,一式“渭水垂綸”把周圍一丈五六方圓,全罩在威勢圈內!
元元道人識得“地煞劍法”,卻不識“天罡鉤法”,勢窮力絀,心怵神搖,欲思閃身退避,業已無功!再想先前用那等拚命打法,又因林凝碧身處高空,也不可能,遂只得硬着頭皮,喪門長劍凝力疾揮,舞成一片光網,向著漫空灑落的萬點寒星,飛迎而上!
林凝碧玉腕一落,“嗆啷”脆響,病純陽的喪門長劍,便告迎刃中分!風火頭陀法悟瞧見了,大驚失色!
只見龍淵寶劍精芒再一微卷,風火頭陀法悟自丈許以外,失聲驚呼,連忙縱身飛撲,但不等他撲到近前,那位關東第二煞元元道人的項上人頭,業已滾出四、五尺外!
林凝碧抬腿踢去元元道人屍身,龍淵寶劍微立,劍尖上流下一縷鮮血,對着站在七八尺外,畏懼自己寶劍鋒芒,不敢近前,但滿面獰厲神情的風火頭陀法悟,淡然一笑,緩緩說道:“免死孤悲,物傷其類,怪不得你氣得這副樣兒!但你儘管放心,我早就說過用劍殺他,用硬功內力殺你!如今病陽純既已命赴黃泉,我且收好這柄龍淵寶劍,再打發你去鬼門關,與他相晤!”
林凝碧一面發話,一面慢慢收回龍淵寶劍,那副從容態度,暇豫神情,直看得風火頭陀法悟仇火高騰,凶心難遏!
暗想對方武學再精,也不過機緣湊巧,得一柄前古神物,並同荒睡尼夢大師傳授,劍法輕功,兩皆佳妙,元元道人才致身遭慘死而已。這等一個紅妝美女,年齡又只在十七八,要說內功硬力方面,也能超過自己數十年修為,簡直令人難信!
但對方神情氣宇,太以高華懾人,不能加以小覷,一開始切莫莽撞,先試度這女娃真氣內功,到底如何?倘若兆頭不對,便趨早施展第三十六妙計,走為上策!
風火頭陀法悟主意既定,便惡狠狠地一聲怒嘯,緩步向前,右掌五指如鉤,對準林凝碧前胸,在二三尺外,虛空一抓!
林凝碧深知這位風火頭陀法悟,素以“鷹爪神功”,及“混世真力”馳譽關東,遂誠心試試對方究竟有多強內力,暫時不用“玄天指”,只以右掌當胸微推,用出了六成左右的內家劈空掌力。
林凝碧雖以六成力出手,因風火頭陀法悟這招“鬼手招魂”,也只凝聚了七成真力,故而彼此半斤八兩,一震而分,誰也覺得對方不過如此,但誰也疑心對方有意藏私,未盡全力。
第二招仍是風火頭陀法悟進攻,一式“魑魅抓人”,雙掌隱挾着銳勁罡風,猛擊林凝碧左右雙肋,力量由七成增到八成,並在“鷹爪功”中,加了上“混元真力”。
林凝碧存心示怯,不加硬接,嬌軀微閃,右旋三尺有餘,反以一式“推窗望月”,仍用六成真力,向風火頭陀法悟側背,劈空擊出!
法悟獰笑變式,“金雕翻爪”,真力又加一成,九成力對六成力,震得林凝碧口中“嚶嚀”一聲,足下踉踉蹌蹌,連退三步!
這一來,風火頭陀法悟不知自己凶星照命,還以為林凝碧身為女子,先天所懼,內力果然稍差,遂又放棄一切顧慮,凶心火起,一聲暴吼,把數十年來性命交修的鷹爪雙掌,凌空縱起三丈來高,掉頭下撲,以“飛鷹攫兔”身法,向林凝碧當頭猛擊,威勢之強,彷彿尋丈方圓,都在他勁疾掌風的籠罩之下。
林凝碧知道時機已至,但為了試驗自己服食整支千年雪芝,及學習的天龍禪定坐功以後的真氣內力到底如何,遂依舊不用玄天指,只以“玄天八掌”之中的一式“雙掌翻天”,也自提足真力,雙掌猛翻,翻起了一股排空勁氣,飛迎而上!
這一次硬打拚的結果,林凝碧后兩步,心頭微震,雙臂略覺酸麻,那位風火頭陀法悟,則凌空震出六七尺遠,“叭”地一聲,摔在地上,兩隻手掌,齊腕斷折,七竅狂溢黑血,當場氣絕,顯已肝腸盡裂!
病純陽元元道人及風火頭陀法悟既死,百毒孫臏軒轅楚與小賊歐陽一缺又不在萬妙山莊,林凝碧自然不在逗留,立即趕奔河南伏牛山。
天外之天的路徑,雖然百折千回,但林凝碧如今已可算輕車熟路,意欲先到“玄天寢宮”以內,參拜玄天仙子狄橫波,然後,再往隔壁那間同樣的石室之中,看看鐘素文姐姐。
但到了那片百畝清潭,認準方向,鑽入石穴,伏行片刻以後,林凝碧卻似乎覺得路徑微有變更,有幾處本來可以通行之處,已被堵死。
林凝碧因洞中路徑,過分複雜,略略躊躇之下,以為或許自己記錯,遂依舊繼續前進。又復幾度曲折,“玄天寢宮”赫然在目。
世事往往萬密一疏,極難發現的小小漏洞,反易覺察,而到眼即知的絕大差錯,卻常會輕輕加以忽略!
林凝碧上次與淳于俊負氣分手,巧進“玄天寢宮”,是倚仗無堅不摧的吳越金鉤鑿壁而入!如今倘若她仍是自原路而來,則“玄天寢宮”外壁上的所鑿洞穴,卻怎會毫無痕迹!
如此重大謬誤,林凝碧卻毫不覺察,伸手輕輕推開內室石門,因壁上照亮珠光,以為布幔所掩,未曾打開,故而一片沉沉暗黑。
林凝碧緩步入室,意欲繞過紫檀屏風,走向榻旁,拉動關掣,揭開市幔,現出珠光,但心中忽然覺得玄天仙子狄橫波,服食天香豆蔻長眠以後,自體內散發瀰漫室中的那種氤氳異香,怎的不如昔日清幽,並令人嗅入鼻中,頗不自在!
她如今服食整枝千年雪芝,及學習“天龍禪定”,萬慮皆除地靜坐百日以後,內功大進,既覺心頭不適,遂略為調息驅散,也就輕輕放過,不甚在意,玉手伸處,拉動了榻旁關掣。
布幔一開,珠光頓亮,林凝碧目光微瞥榻上長眠不醒的白衣少女,不禁感慨叢生,暗想自己此行縱然如願,由歐陽一缺小贓手中,弄到天香豆蔻,但因無法覓得玄天仙子狄橫波所需的解毒靈藥,千年鶴血及七蕊紅花,也只好把天香豆蔻先用來救治鍾素文,則這位玄天仙子便將永遠在這玄天寢宮之中,凄然長眠……
念猶未畢,林凝碧一事忽上心頭,驚得“咦”了一聲,目注榻上白衣少女,滿面疑惑神色!
原來林凝碧驀然記起,自己在這“玄天寢宮”以內,習練“玄天指”等功力之際,即與玄天仙子狄橫波共榻同眠。當時這位玄天仙子,是半仰半側睡姿,如今怎地變了完全側身向里側睡?難道天香豆蔻藥性失效,玄天仙子曾經回醒,或是另有其他變故?
就在林凝碧驚奇萬狀,迷罔失神的當兒,榻上側卧的白衣少女,忽然微一翻身,成了仰睡姿態!
適才奇想,如今立然成為事實,林凝碧自然越發驚詫無已!但目光注向白衣少女容貌,不禁詫中添詫,驚上加驚,原來榻上所卧之人,哪裏是什麼服食天香豆蔻,長眠不醒的玄天仙子狄橫波?卻變作了曾在六詔山碧目谷中,吃過她苦頭的碧目魔娘姚小玉!
林凝碧認出姚小玉后,知道自己太過疏忽,果然走錯路徑,而臨險境!遂趕緊凝聚功力,準備防範,但真氣才提,便即頹然長嘆,發現似為入室時所嗅的奇香迷醉,人已頭腦暈眩,四肢綿軟搖搖欲倒!
這時,榻上仰卧的姚小玉妙目微開,臉上浮起詭譎笑意,兩道其碧如電的目光,深深一注林凝碧,林凝碧便迷醉更甚,頹然暈倒。
原來昔年玄天仙子狄橫波,苦心營造這天外之天時,共建有一間完全同樣石室,均名“玄天寢宮”,以供褚珏、姚小玉,及自己居住。如今這三間玄天寢宮,其它三間,一間睡的是玄天仙子狄橫波,一間睡的是鍾素文,兩人一個身中姚小玉九絕奇毒,一個身受東瀛妙道洞玄子掌力重傷,齊齊服食天香豆蔻,長眠不醒。而林凝碧卻偏偏飛災難躲奇禍臨頭,誤打誤撞地撞到姚小玉舊地重遊,略作小憩的這間寢宮內!
姚小玉一來深知玄天仙子狄橫波在這天外之天秘室之中,沒有極厲害的巧妙佈置,二來彼此終是表姐抹至親,當年因妒生恨,暗以九絕奇毒加害,直到如今,心存內愧。故而自雲南來到此間,未敢妄闖其它三間玄天寢宮,只在自己住慣的一間以內起居,略溫前塵舊夢。
秘室深居山腹,幽靜已極,易於傳聲。林凝碧來到寢宮之前,姚小玉便有所聞,暗將自己特製的“氤氳醉仙香”散佈室內。
但林凝碧的入室動作,卻使姚小玉頗為驚心,因為她繞過屏風,走到榻前,伸手掣動珠光布幔等等舉措,均是在沉沉黑暗中所為,不是說明了林凝碧對“玄天寢宮”的其中之一,異常熟悉?
姚小玉由於這點驚疑,聯想到林凝碧會用玄天指,及曾經施展天罡如意針破去弟子呼延鳳的奪魄金花,不禁認為林凝碧必然久居天外之天,並獲得玄天仙子狄橫波的傳授。
疑心既動,姚小玉遂暫時對中了“氤氳醉仙香”暈倒地上的林凝碧,不予理會,起身點了一根火把,走往其它兩間“玄天寢宮”,欲加察看。
一面走,一面暗想,自己用九絕奇毒對玄天仙子狄橫波加害,是廿余年前之事,而這林凝碧卻最多不過十八九歲,她學習玄天指,及天罡如意針之期,豈不在狄橫波中毒以後?
思索之間,已走到玄天仙子狄橫波所居的“玄天寢宮”,驀然看見外室壁上,被林凝碧用吳越金鉤所鑿洞穴,不由愕然止步!
這種情形,顯見必已有曾入“玄天寢宮”,但姚小玉逡巡良久,仍未敢犯險一探!因為深知狄橫波所中“九絕奇毒”,只有用“千年鶴血”,配合“七蕊紅花”,才能施救。但自己昔日系謀定而動,用“九絕奇毒”下手之前,便先尋得當世唯一的“七蕊紅花”,加以毀棄,故狄橫波縱然及時獲有“千年鶴血”,也無法僥倖重生!則何必往她那必然設有厲害埋伏的寢宮以內犯劍,不如從那業已中計被擒的林凝碧身上,詢問究竟。
主意既定,姚小玉遂悄然迴轉自己所居“玄天寢宮”,先行點了林凝碧穴道,然後才用解藥把她救醒。
林凝碧神志恢復,發覺穴道被點,不僅真氣內力難提,連四肢俱已無法動轉,只得幽幽一嘆,暗恨自己此次遭厄太冤枉,空自服食整枝千年雪芝,學習天龍禪定,卻這等胡裏胡塗地落於人手,連個公平博斗的機會都沒有!姚小玉目住林凝碧冷冷說道:“林姑娘,我問你幾句話兒,你要從實回答,免得吃苦!”
林凝碧憤然叫道:“你尚欲領袖群魔,與天下武林人物一爭雄長,怎麼手段卻如此卑鄙?敢不敢替我解開穴道,彼此生死一博!”
姚小玉搖頭笑道:“你那點能為,要想與我拚命,卻還差得太遠!但穴道則萬不能解……”
林凝碧訝聲問道:“你既自視絕高,為什麼不敢下手解穴?”
姚小玉眉頭一動,淡笑說道:“我怕你知道若不從實回話,必然苦痛難煞!倘若從實回話,又有些倔強不服!這種情形以下,穴道一解,可能立即自盡,以求解脫,我所要問的話,豈不是問不成了?”
林凝碧聽了憤然叫道:“有什麼苦痛難熬難受?你大不了把我分屍萬段,挫骨揚灰!所有問話,林凝碧一概不答!”
姚小玉臉上浮起一種奇異神情,含笑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倔強高傲,不肯聽話!但分屍萬段,挫骨揚灰,不過是對付男孩子的辦法,至於對付你們這種冰清玉潔的女兒家……”
姚小玉言語之中,把男女一分,並加上“冰清玉潔”四字,不由聽得林凝碧暗咬銀牙,心魂皆顫!
姚小玉由林凝碧這副神情,知道她已悟會自己的語意,遂冷然一笑,淡淡說道:“我所問之話,你若有一句答對不實,我便命紅袍羽士邵小綠,強加蹂躪,奪你元貞!”
這幾句話,宛如晴天霹靂,暴響耳邊,震得林凝碧心悸魂飛,肝腸欲斷!
姚小玉秀眉微軒,自鼻中低低“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即令你用盡心機,設法死去,我也會令邵小綠對你遺屍,加以淫辱!”
任憑林凝碧一身俠骨,何等高傲剛強,聽了姚小玉這番話后,知道自己只有聽從對方,或可暫時保持清白,等待機緣,否則無論生死,均難免不堪淫辱!
利害既明,林凝碧只得把百練鋼化為繞指柔,目光一注這位狠辣淫刁的碧目魔娘,微露低頭馴服神色。
姚小玉與林凝碧目光一對,緩緩說道:“我姚小玉生平雖然手段狠辣,但卻言出必踐,你只要實話實說,我便允許你能在被擒期間,保持清白!”
林凝碧凄然長嘆一聲答道:“你能言出必踐,我也從不虛言,但在所答,定皆實語,不過我在這等情況之下,受制於人,心中難服!”
姚小玉點頭笑道:“換了是我,我也不服。只要你確確實實,句句直言無隱,我在查明所需知曉的事實以後,給你一個公平搏鬥的機會便了!”
林凝碧聞言,心頭不禁微現一絲希望,發話說道:“你要問什麼,怎的還不快問?”
姚小玉問道:“你在沉沉黑暗中,繞過屏風,走到榻前,拉開布幔,現出珠光,足見對室中一切,非常熟悉!”
林凝碧明知說謊無用,遂直言無隱地率然答道:“我曾在這同樣的石室之中,住過一年有餘,怎會不熟?不過未曾想到睡在榻上的是你!”
姚小玉接口問道:“你把我誤當何人?”
林凝碧依然照直答道:“不是玄天仙子狄橫波,便是被世人誤稱無相勾魂天魔女的鐘素文姐姐,”
姚小玉猜林凝碧誤把自己當怍玄天仙子狄橫波原在意料中,但連帶出“無相勾魂天魔女”鍾素文,卻大出意外!
但她平素為人深沉,依然不動色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在這天外之天以內,共有三間同形同樣的玄天寢宮,狄橫波,鍾素文各據一間,我卻睡在這第三間內,重溫昔日舊夢!”
說到此處,面容忽又一冷,向林凝碧沉聲說道:“世間之事,我有所知,亦有所不知,你且把前次怎樣來此,及居住年余,學習天罡如意針,玄天指等經過,對我詳敘一遍。”
林凝碧知道姚小玉這等說法,是欲自己句句實言,遂柳眉微挑,把往事源源本本地,細說一遍,說完又對姚小玉傲然叫道:“我對你所言,並無絲毫隱滿,更無絲毫不實,你總應該實踐諾言,給我一個與你公平決鬥的機會吧?”
姚小玉蹙眉沉思,默默良久,不作一語。
林凝碧叫道:“你難道竟好意思設辭騙人,說話不算?”
姚小玉又復默然片刻,才以一種詭異目光註定林凝碧,淡笑連聲道:“我早就聲明生平言出必踐,怎會說話不算?你且陪我去看看那服食天香豆蔻,長眠石榻的狄橫波及鍾素文,等回到此間后,必然給你一個和我公平決鬥的機會便是!”
林凝碧聽說姚小玉肯定實踐諾言,不由心頭頓生一線希翼!
因知這位群邪魁首碧目魔娘,尚未全信自己所言,遂又叫道:“你且把我雙足穴道解開,我才好與你一同前去!”
姚小玉冷然一笑說道:“何必把你雙足解開,我索性使你完全恢復原狀,並可在與我觀察看狄橫波、鍾素文之際,調氣凝力,便於回到此間以後,互相決鬥!”
姚小玉話完,伸手凌空接連幾點,林凝碧便即穴道盡解,一躍而起,頗為佩服姚小玉氣派,發話說道:“你既然如此大方,我也保證在未曾回到此間以前,決不與你動手,也決不設法逃走!”
姚小玉點頭一笑,林凝碧忽然眉梢略蹙,繼續說道:“但我要求你對我再作一項保證!”
姚小玉笑道:“你的要求,未免太多,先說出來,我才好考慮。”
林凝碧道:“我要求你不許對如今尚在長眠不醒狀態之中的玄天仙子狄橫波及鍾素文姐姐,存有絲毫惡意!”
姚小玉聞言連連點頭,併發出-陣狂笑答道:“她們如今毫無還手之力,姚小玉怎會對其遽下絕情,放心好了!”
林凝碧聽姚小五如此答話,遂略放寬心,一面與她步往玄天仙子狄橫波所居的玄天寢官,一面暗中凝氣凋元,預備和碧目魔娘生死搏鬥。
到了玄天仙子狄橫波所居的玄天寢宮,由林凝碧輕推內室石門,那種由於天香豆蔻散發而出的馥郁異香,立即襲人神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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