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聚沙成塔

王玉蓮忽然道：

“慢！我先得測驗測驗你們是不是受了‘制心之術’之制。”說著已取出“苦石釵”高高舉起一幌，又道：

“你們先看看這是什麼？”

不第秀才申馭眾落地飛龍卓佳常神色如常，二人同時笑了起來，落地飛龍卓佳常日不在意地道：

“那不過是慧因師太的‘苦石釵’，王姑娘把它拿出來，就能證明我們中了‘制心之玉’與否么？”

王玉蓮正言正色道：

“你們還好，都沒有身中‘制心之術’，現在，不管你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人們都得自己負完全責任了。”

他們二人，同是迷惑地道：

“負什麼責任？”

王玉蓮道：

“你們如果中了‘制心之術’，說話不倫不類，獨於你們失去了自制能力，我還能原諒你們，現在，你們都神智活明，如果再對我們胡言亂語，對不起，那莫怪本姑娘下手之時，再不留情了。”

王玉蓮精細之中，一片天真的嬌態，使不第秀才申馭眾和落地飛龍卓佳常，又讚歎又無奈地浮現出苦笑。不第秀才申駁眾道：

“好吧！我們有否其他的用心，到時候你便可完全明白。”

王玉蓮攸然秀眉一揚，又想起了一件事，道：

“你們中了百變天尊刁逢仇的秘毒控制沒有？最好坦誠說出來。”

落地飛龍卓佳常哈哈大笑道：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大約沒有中毒，現在請兩位隨我們去訪晤一位老朋友，由他告訴你們，我們到底是什麼人吧！”說罷，與申駁眾二人領先轉向正北走去。

方曉竹雖覺王玉蓮說的話，咄咄逼人，確屬必要，好在她是一個女孩子，說話之時又是天真畢現，沖淡了聽話之人難堪，正好澄清了應有顧慮。是以他沒有阻止王玉蓮的說話。

這時，他因用毒二字的聯想，偶然注視了一下申卓二人的臉色，忽的心中一動，暗忖道：“他們中了人家的毒，自己還不知道哩！”

要知，方曉竹在醫道方面的造詣，也不等閑，只因出道日淺，又未能配有隨身應用藥物，是以不能隨身所欲的為人祛毒去病，但對那些發散到表面上的中毒現象，卻是一目了然，當然和毒手仁心相較起來，在經驗方面仍有距離。

他暫未說破對方二人中毒之事，坦然和王玉蓮跟着他們走了將近十里之遙，停步在一所極其隱秘的茅屋面前。

落地飛龍卓佳常熟練地發現三顆小石，擊在茅屋前竹門之上，三顆石子所用力道，各不相同，所發出的衝擊之聲，也就有了分別。方曉竹極其細心，似乎聽出所發的聲道是：一重二輕。他想道：“這是一種暗號。”思忖未畢，屋內有人拍了三掌，接着一條人影射了出來。

王玉蓮嘴快，大聲呼叫道：

“小牛兒，你看誰來了！”

小牛兒一見是方曉竹和王玉蓮來了，也不先過來敘舊，身子一折，竟又跑順屋內去了。顯然，他是向某人報訊去了。不第秀才申馭眾笑道：

“王姑娘，你大約相信，我們是友非敵了吧！”

見了小牛兒，王玉蓮還有什麼說話，一聲嬌笑道：

“我並沒有把你們當敵人相待呀！”竟強嘴到底。

屋內發出一聲慈和的笑聲，道：

“蓮兒，你大概又得罪了二位老弟了！”

說聲後面，義膽金戈石浣大步迎了出來。方曉竹和王玉蓮搶行過去，先向義膽金戈石浣見了禮。義膽金戈石浣笑道：

“你們倒好，先就交上了朋友。”

不第秀才申馭眾笑道：

“我們還談不上是朋友，是來請老前輩證明清白的。”

義膽金戈石浣向方曉竹和王玉蓮道：

“這二位老前輩，都是你們李爺爺請出來到四秀庄卧底做內應的。”又分別指着不第秀才申馭眾道：

“這位老前輩原姓名叫林天和，不但不是不第秀才，而且還是一個大大有名的進士哩！他文武兩途都是大行家，江湖上號稱魁星手。”

指着落地飛龍卓佳常道：

“這位是九天雲龍顏開華，與武林至尊沈大夥淵源極深，說起來，蓮兒應該叫顏老弟一聲師叔。”

武林至尊沈元通祖父白髮仙翁沈一之，有一位名叫顏九如的師兄，曾因愧對沈家，而將全身數十年功力，輸給沈元通之後而死，這位九天雲龍龍顏開華，就是顏九如最小的孫子，所以說起來，王王蓮應稱他一聲師叔。

方曉竹和王玉蓮又向林顏二位告了罪，才一同進入茅屋相談。方曉竹和王玉蓮這才明白，林顏二人化名進入四秀庄，乃是陽煞李少臣安排的一着棋，其主要的目的，是在說服錦心紅線曾月霞，和協助方曉竹。

義膽金戈石浣則因二個愛孫偷偷下山之後，可也無心守在老家，於是除了一面尋二位愛孫外，一面負擔了消息轉遞的工作。林顏二位，經常偷偷前來與他交換意見。

林顏二人，今天的離開四秀庄，就是因為覺得錦心紅線曾月霞近來心情大變，已不再相信他們二人，眼看八月十五即將屆臨，特來與義膽金戈石浣共商應付之策的，誰知走到半路，卻被百變天尊新派到四秀庄的手下生了疑心，因而動起手來，驚動了方曉竹和王玉蓮。這時，他們大家商量了半天，林顏二人便待先行告辭，回到四秀庄去。

方曉竹提醒他們二人道：

“兩位老前輩已被人暗中下了毒，不過我猜想百變天尊對你們下毒的用意，是為了便於在八月十五那天，控制你們的行動，目前不會有多大的關係，晚輩暫時也不便為你們解毒，以免百變天尊看出破綻，招致意想不到麻煩，但請二位老前輩諸事特別謹慎。

林顏二人聽了，毛骨悚然的告辭而去。他們走後，方曉竹問義膽金弋石浣道：

“石爺爺，小翠姊是否經常前來此間？”

義膽金戈石浣正要答話，那知鸚哥小翠兒已適時飛進來道：

“竹弟弟，你還記得我這個小姊姊么？”

王玉蓮笑道：

“小翠姊，他要沒有事，才想不起你哩！”

鸚哥小翠兒拍着翅膀道：

“我想竹弟弟，應該不是這種人！”

王玉蓮瞟着方曉竹道：

“我看你怎樣開口吧！”

方曉竹一聳肩頭道：

“蓮妹有意與我為難，請小翠姊不要中了她的離間之計。”

鸚哥小翠兒格格笑道：

“這樣說起來，大約蓮妹妹的話，八成可靠的了。”

方曉竹苦笑道：

“我說不過你們，我確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還望玉允。”

鸚哥小翠兒並不過份為難地道：

“那要看什麼事情了！”

方曉竹遂把想請她送葯之事說了出來，然後又道：

“這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小翠姊，該賞我這個臉吧！”

鸚哥小翠兒笑道：

“你賣面子出風頭，我受罪，想起來實在叫人寒心。”忽然，語氣一轉道：

“但誰叫我當上了姊姊的哩！好吧！我要不幫你這個忙，只怕蓮妹妹肚子裏也要罵我啦，什麼時候動身？”

方曉竹哄着小翠兒道：

“小翠姊你對小弟的一片友愛之情，使小弟終身感激不盡，小翠姊既是樂意，自然是越快越好。”

鸚哥小翠兒長嘆一聲，道：

“我現在就走好啦！”

方曉竹又和她商最半天，鸚哥小翠兒才帶着十一顆“百毒丸”衝天飛去。方曉竹和王玉蓮就在義膽金戈石浣這裏等了五天，直到鸚哥小翠兒回來之後，才回到馮家莊去。

在他們離開馮家莊的這五天之間，由於他們無心外出，又未與外間通消息，不知給一干老少群俠增添了多少心靈上的負擔。當他們回到馮家莊，向獨臂金剛古大希交出沒羽箭李煜的信物簡明之時，只驚得獨臂金剛古大希嘆道：

“我就不相信你們能以四五天的時光，便已從西北打了一個來回。”

方曉竹故意不說出內委道：

“難道這雙簡明桿兒不足為憑么？”

獨臂金剛古大希只是瞪着一雙虎目，不住的又點首又搖頭地道：

“奇怪！奇怪！真奇怪！我還真非相信這件無法相信的事實不可呢，說起來叫人多麼的憋扭啊！”

方曉竹又取出一張紙條，道：

“老前輩，你再看看這張子條。”

這是沒羽箭李煜的親筆函，寫得非常明白地道：

“大希吾兄左右：“百毒丸”收到，全境好得以重生還，皆吾兄大德之賜也，弟等決遵於八月十三日，一舉盡老魔走狗，當此消息傳到老魔耳口時，應時中秋評理大會之際，正可予老魔頭以無情之打擊，敬祈吾兄謹慎行事，為我西北道上群雄一雪奇恥是幸。弟李煜敬上。”

獨臂金剛古大希丟去信箋，抓住方曉竹的左肩搖晃道：

“小老弟，你要不說明，真要把老哥哥急死了。”

王玉蓮笑道：

“老前輩，那是我們一位有翅膀的朋友幫助我們的，你可千萬不要把竹哥哥看得太神了”

獨臂金剛古大希前前後後已自動改口稱了幾次“老哥哥”“小老弟”了，王玉蓮忽然想起笑道：

“老前輩對竹哥的稱呼，似乎有點使人聽不懂了。”

獨臂金剛古大希這時心事盡去，豪邁之氣橫溢，敞聲大笑遭：

“我們是忘年文化之交，正該兄弟相稱，連王姑娘你，我也要稱呼你一聲小妹妹了。”他是一廂情願，根本就不徵求方曉竹和王玉蓮的同意。

方曉竹以大頭怪人袁逢翠的傳人和天門派將來掌門人的身份，在情在理，當之無愧，但口頭上卻不得不謙讓道：

“老前輩這豈不要折希晚輩你們么？”

獨臂金剛古大希虎目一瞪道：

“你們是看不起我只有一條手臂，是不是？”

“竹哥哥，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獨臂金剛古大希一拍大腿道：

“還是小妹妹乾脆，你們為什麼還不叫我一聲老哥哥？”

方曉竹和王玉蓮只得同聲叫了一聲：

“老哥哥！”行了一禮。

獨臂金剛古大希掏出一塊烏木令牌道：

“小兄弟與小妹妹，將來如果有用得看西北道上的地方，萬死不辭，這塊木令牌請二位收下，以作微信之用。”

方曉竹謝了獨臂金剛古大希，接過烏木令牌交由王玉蓮保管，王玉蓮嬌笑吟吟的道：

“老哥哥，你這塊烏木令，總有一點來歷吧！”

獨臂金剛古大希正色道：

“烏木令乃是西北武林道上共遵的最高信物，凡是西北武林人物，見令如見西北盟主，無不凜遵勿還。”

王玉蓮打趣道：

“那我們不成了西北盟主了么？”

獨臂金剛古大希朗聲大笑道：

“小妹妹如有興趣，老哥哥立刻讓賢。”

誰知獨臂金剛古大希話聲一落，西北道上四義七雄隨聲一體附和道：

“西北道上朋友，一體歡迎王姑娘入盟，主領西北武林同道。”

一句玩笑話，竟招來西北道上武林朋友認真愛戴，卻是王玉蓮始料不及，只急得她玉手連搖道：

“使不得！使不得！小妹是否有機會到西北去，都成問題，如何可以妄窺盟主大位。謝謝各位的好意。”

妙如原只站立一邊含笑靜聽，這時，忽然認真的道：

“蓮妹妹不當西北盟主，難道不會找點什榮譽名頭噹噹么，萬一有事，彼此互助也比較名正言順呀！”

獨臂金剛古大希大樂道：

“好主意！，好主意！小妹妹就當咱們西北名榮譽盟主如何？”

王玉蓮忽然想到將來竹哥哥開察立派之事，還應廣結人緣，以求事半功倍，心中微微一動，道：

“名譽盟主小妹愧不敢當，我就斗膽討個護法的名義，以便日後為西北朋友們盡點綿力如何？”

獨臂金剛古大希笑逐顏開道：

“遵命！遵命！兄弟們快來依禮見過王護法。”

四義七雄嘻笑之色齊斂，庄穆的排列成行，同時拱手為禮，道：

“四義七雄參見王護法。”

王玉蓮萬福回了一禮，道：

“謝謝各位前輩抬愛。”

接着一陣掌聲如雷般掀了起來，這是馮家莊全體賓客的同賀。莊主馮放在掌聲中，大聲吩咐道：

“擺酒！我們大家恭賀王姑娘榮任西北武林大護法一杯！”

馮家莊大廳中充滿了一片猜拳行令之聲，似乎把八月十五日的評理大會也忘記了。其實不然，江湖上朋友原來就是這樣，豪爽成性，縱是天大的事，也不願老掛在嘴上，整天愁肩苦臉，有樂的機會，還是盡情一樂。

這幾天，方曉竹和王玉蓮有時二人一同化裝出去，有時單獨交互出去，大家都看得出，他們必定有什麼安排，在百變天尊耳目密佈的環境之下，大家也不願對他們有所打擾，是以各行其是。獨臂金剛古大希與百變天尊刁逢仇的關係，仍像往常一樣，保持若密切的聯繫，當然，他再送給百變天尊的消息，其沒有甚麼價值的。

“四秀庄”突然又快馬加鞭的增發了數十份請帖，馮家急馮莊主，也接到了一份請帖。

地點：擇定在君山。

時間：不是訂在白天，而是在八月十五月明之夜。

這二點，都值得研究，研究起來，也都有問題，百變天尊刁逢仇的陰謀詭計，隱隱約約的盡在其中。”

八月十五日一早，獨臂金剛古大希便帶了西北道上的四義七雄，頭一批趕到君山去了。

一字劍唐連山和天龍劍何澤龍也故作沒事人一般地回到那一批心受暗制的人中去，在表面上“四秀庄”是不能怎樣奈何他們的。慧因師太和妙如仍是以不速之客的身份，前往參加評理大會。天馬行空馮放也帶了愛子馮哲，先方曉竹他們赴會而去。

方曉竹等他們都走了，始笑問王玉蓮道：

“我們先到君山！還是先到‘四秀庄’？”王玉蓮道：

“你既然打算以“四秀庄”四莊主的身份出現，自當先到“四秀庄”去。”

方曉竹忍不住笑道：

“蓮妹，我們兩人以本來面目現身，這對錦心紅線曾月霞來說，該是一個多麼尷尬的局面呀！”

王玉蓮想到屆時錦心紅線曾月霞付無可奈何的神色，不由樂得大笑打跌道：

“竹哥哥，憑這一手，他們便落在下風了。”

二人衣袂飄飄的，並肩走進了岳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