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凌紅道:“我不信,我想試試。”
勝奎道:“紅姐!你攔不住我的。”
這時候傅天豪已到了山路上,在往下走了,勝奎橫跨一步就要繞過凌紅迫過去!
凌紅也跟着橫跨一步攔住了他,道:“勝奎!他都能放手。你為什麼不能?”
勝奎道:“我跟他不同,是我拿他,不是他拿我,沒若我跟他易地而處,我也會放手,他絕不會放手。”
凌紅道:“勝奎!國法不外人情。”
勝奎沉聲道:“我不能再循私,我已一錯,不能再錯。”
凌紅道:“那麼!我也算是個叛逆,你為什麼捨近求遠,厚此薄彼?”
勝奎正色道:“那是因為我分得清主從,辨得明輕重。”
他又橫跨一步,凌紅跟着也跨一步仍擋在他面前。
勝奎揚了眉道:“你要再攔我我可要……”凌紅突然往一旁閃去,翻腕亮出-把匕首,把那尖銳的鋒又抵在自己心窩上,道:“我沒想到你竟是這麼個冷酷無情的人,我不攔你,你只管追他去吧,可是話我要說在前頭,你要敢邁一步,我就死在這‘玉泉山’頂。”
勝奎臉色陡然一變道:“你為什麼這麼護他?”
凌紅道:“並不見得我就是護他!”
勝奎吸了一口氣道:“總不能說你這是護我?”
凌紅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鬚眉知己,我不願意你們兩個之中任何一個躺在另一個腳下,勝奎!你要稍微明白點,當知我是如何的為難……”
勝奎道:“可是你也該體諒我的苦衷。”
凌紅道:“你有苦哀.我不得已,這就要看咱們兩個人誰能讓誰一點兒了!”
勝奎道:“除開這件事,任何事我可以對你百依百順。”
凌紅道:“不,我也只要這一樣,只要你能讓他走,我馬上跟你回去!”
勝奎臉色一變,倏然而笑,笑得好怪:“你為他的犧牲未免太大了,勝奎我要的是心不是人。”
邁步追了過去。
凌紅拿匕首的玉手猛往回一按,匕首的鋒刃不見了,只見她手握着個匕首把子!
阿善、阿琦心膽俱裂,大叫一聲撲了過來,及及伸手扶住凌紅叫道:“姑娘!您怎麼真……”
凌紅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嬌軀為之一晃。
這時候勝奎也被阿善、阿琦的驚叫叫回了頭,轉身一看,臉色大變,一閃身撲了過來,伸雙手抓住了凌紅,急急叫道:“紅姐!你,你怎麼真……”
凌紅望着他道:“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是跟你鬥着玩兒的?”
勝奎顫聲叫道:“紅姐!紅姐!你……”
抬手出指,閉了凌紅心口,四處穴道。
凌紅微一搖頭道:“來不及了,勝奎!”
勝奎急得眼都紅了,一跺腳道:“紅姐!你,你為什麼這麼護他,到底為什麼?”
“勝奎!”凌紅道:“到現在你還以為我護的只是他么,勝奎!你真是個明白人!你真是個明白人啊!”
勝奎叫道:“難道你離開我不是為了他?”
凌紅美目一睜道:“勝奎!你是怎麼想的,你怎麼真有這種念頭,我會是那種人么,我要是那種人,還會千里迢迢跑來京里找你么?”
勝奎道:“可是譚北斗告訴我你在車隊裏跟他有了……有了……”
凌紅叫道:“譚北斗?他告訴你我在車隊裏跟他有了什麼?有了私?勝奎!你真好,你居然會信譚北斗的,勝奎!你,你……”
她突然掙脫了阿善的扶持,抓住左手衣袖一扯,“嘶!”地一聲一隻衣袖硬被她扯了下來,嫩藕般一隻粉臂,近肩處有一顆鮮紅的痣,她指着那顆痣道:“勝奎!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痣?”
勝奎臉色大變,顫聲叫道:“守宮砂!”
凌紅道:“這是我初入江湖時,我娘親手給我點的,勝奎……”
勝奎突然跪了下去,低着頭悲聲叫道:“紅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明白了,我該死,我該死,譚北斗他自己無力對付傅天豪……”
凌紅道:“那是另一回事,我在車隊裏為救沈姑娘也得罪過他,兩件事互有關連,他恨透了我跟傅天豪,可是他正面鬥不過我跟傅天豪,所以在你那兒中傷我,另一方面也挑起了你跟傅天豪之間的拚鬥,現在你明白了么?”
勝奎一拳捶在地上,地上硬讓他捶了個坑兒:“好大膽的東西,他不過小小一個直隸總捕,竟敢跟我……我非殺他不可。”
“勝奎!”凌紅道:“你所以非殺傅天豪不可,就是為了這麼?”
勝奎道:“紅姐!我該死,我卑鄙,我……”
凌紅道:“現在用不着再說這些了,我只問你一句,你還拿不拿傅天豪了?”
勝奎悲笑了一聲!道:“紅姐!現在還說這個幹什麼?”
凌紅倏然一笑道:“這麼看來,你還是有私心。”
勝奎道:“正如紅姐所說,國法不外人情,誰能沒有一點私心!”
凌紅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了,我也可以走得放心了!”
勝奎兩眼猛睜,抬手又抓住了凌紅一雙胳膊,叫道:“紅姐!不!你不能走……”
凌紅道:“勝奎!你這不是傻話了么?你能留得住我……”
“我能!”勝奎叫道:“我不惜一切。”
“別傻了,勝奎!”凌紅道:“我也不願意走!可是由不得我,不管怎麼說我總算死在你的眼前,我心滿意足了!”
她身軀忽然泛起了一陣顫抖。
勝奎一驚站起,叫道:“紅姐……”
凌紅看了看他道:“傻勝奎!臨走之前我要告訴你一句話,對傅天豪,我雖然曾經動心,可是我沒有忘記你在他之先,所以我仍然到京里來找你來了,別怪我,傅天豪跟你一樣,沒有-個女兒家見着會不動心……”
勝奎道:“紅姐……”
凌紅道:“聽我說,勝奎,我來自江湖,我走之後希望你還能把我送回江湖去……”
勝奎兩眼忽現異采,道:“紅姐,你能不能不回江湖去?”
凌紅訝然說道:“我能不能不回江湖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勝奎道:“勝家祖塋……”
“慢着!”凌紅道:“你是打算要我?”
勝奎道:“我始終就沒有不要紅姐過。”
凌紅突然笑了:“勝奎!你忘了,你我立場可不一樣?”
勝奎道:“紅姐!以後還分立場么,你看,我不也讓他走了么?”
凌紅道:“話是不錯,可是傻勝奎,我是個馬上就要死的人了,誰這麼傻娶個屍首回去!”
勝奎道:“我就這麼傻。”
凌紅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答應……”
勝奎道:“紅姐!你何忍?”
凌紅道:“眼看就要走了,我不能再害你……”
勝奎道:“紅姐!你這不是害我,是救我!”
凌紅道:“救你?”
勝奎道:“紅姐!你要是不答應,我會悔恨一輩子的。”
凌紅道:“勝奎!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凈說傻話?”
勝奎臉色一整,肅然況道:“紅姐!我這是當著天說話……”
凌紅截口道:“不管你當著誰說話,我不能……”
勝奎突然流了淚,道:“紅姐!你忍心讓我悔恨一輩子,紅姐要是不答應,我什麼都不顧了,我這就搶在紅姐前頭走。”
凌紅忽然一陣急喘,過了一會兒才道:“勝奎!你可真會磨人,好吧!就算我心軟了……”
勝奎一陣激動,伸手抓住了凌紅,道:“紅姐!我感激……”
“別忙!勝奎!”凌紅道:“我有個條件,除非你先答應我這個條件……”
勝奎及眉一揚道:“紅姐!你放心,我不會再找傅天豪了。”
凌紅道:“傻勝奎!現在淡的是咱們倆之間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勝奎道:“那……紅姐的條件是……”
凌紅道:“你得答應我,過了一年半載之後你再娶-房。”
勝奎一怔道:“紅姐這是什麼意思?”
凌紅道:“你這個王爵是世襲的,別讓我耽誤了你勝家的香煙,要不然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心的。”
勝奎道:“紅姐為我想得太周到了,我都不擔心,紅姐又擔心什麼?”
凌紅道:“別誰擔心准不擔心,你要不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也不會點頭。”
勝奎道:“紅姐!你……”
凌紅忽然又是一陣急喘,道:“勝奎!時候不多了,你可得當機立斷,別耽誤了。”
勝奎一急,當即心一橫,點頭說道:“好吧!紅姐!我答應……”
凌紅道:“可不能說說就算啊,勝奎!可千萬別讓我泉下難安啊!”
勝奎咬牙說道:“紅姐放心,我向來是說一句算一句。”
凌紅笑了,把手遞給了勝奎!她手冰涼,握之令人心碎:“行了,勝奎!凌紅是你的人了!”
勝奎抓住了她的手,她眼閉上了,一顆烏雲螓首也垂下來了。
阿善、阿琦放聲大哭。
男人家不會輕易掉淚。
像阿善阿琦這種男人更不會輕易掉淚。
而如今,他們倆不但掉了淚,而且是放聲大哭。
勝奎沒出聲,可是他的淚不住的流。
凌紅聽不見,也看不見。
傅天豪也走遠了,要不然他說什麼也會折回來的。
紅娘子沒了,紅娘子就這麼沒了。
想想當日在車隊裏的情景,簡直就在眼前,那種情景是永遠也不會再有了。
“玉泉塔”的影子斜斜的照在地上,長長的。
風一陣一陣的刮過,吹走了阿善跟阿琦的哭聲,也吹飛了勝奎那傷心悲痛的淚水!
“八里庄”在“北京城”西,是個不算大的小村莊,有幾十戶住家,大部份是種田的農家。
“八里庄”跟京城雖然近在咫尺,可是跟京城的繁華大不相同上泉城的繁華風似乎吹不到這兒來,市塵的雜亂吵鬧似乎也無法感染它,它看上去是那麼淳樸,那麼寧靜。
太陽下山了,“八里庄”炊煙四起,在田裏勞累一天的莊稼漢荷鋤踏上歸途,成群的小孩兒牽衣笑迎,搖看那滿是泥巴的小手,望看那天真無邪的笑臉,一天的勞累剎時間飛上了九霄雲外。
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安慰人的?
還有什麼比這情景更感人的?
傅天豪看在眼裏,心中感慨萬千,儘管他是江湖上的第一人,可是這當兒他對這些日子過得苦,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天到晚在勞累中的莊稼漢興起了無限的羨慕,他簡直不恨不生在農家之感。
他相信,任何人也會相信,這些個老少,永遠聞不見血腥,永遠不會有廝殺紛爭,他們有的只是淳樸、寧靜、與世無爭、守望相助、靠雙手、憑勞力養活-家老小、知足而常樂。
他叱吒風雲,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他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臉上的表情也是奇異的。
他站在庄口,是莊稼漢荷鋤返家必經之路,也是孩子們牽衣笑迎父兄的地方,“大漠龍”
名滿天下,威震江湖,而這當兒在這小小的“八里庄”口,他的存在卻被漠視了,回來的也好,接人的也好,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站在那兒,即使是看他一眼,那也是短暫的一瞥。
看着!想着!傅天豪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忽然響起個話聲,一個無限甜美的話聲:“你什麼時候到的?”
傅天豪一聽就知道是誰,他沒回身,道:“到了一會兒了!”
諸亞男走到了他身邊看了看他道:“既然來了還不進去找我們?等了你一天了,揪心死了!”
傅天豪帶着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在這兒看看。”
諸亞男突然流了淚,頭往下一低了
傅天豪一急忙道:“亞男!別生氣!我知道你幾個等了我一天,揪心……”
諸亞男仰起臉,搖搖頭道:“我不是生氣,我是高興,只要你能平安的到‘八里庄’來找我們,我就知足了,老天爺對我恩厚,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原來是為這,傅天豪吁了-口氣。
諸亞男抬袖擦子擦臉上的淚跡,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感受,咱們離這種日子也不遠了,不是么?”
傅天豪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聽了諸亞男這句話,他有如釋重負之感,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車子在莊裏?”
諸亞男點了點頭。
傅天豪道:“書玉醒過來了么?”
諸亞男道:“還沒有,你不是說等你到了之後再喂她吃藥的么?”
傅天豪笑了笑道:“我忘了,走!進去吧!”
兩個人並肩往莊裏走,諸亞男望着腳下輕輕問道:“勝奎傷得很重么?”
傅天豪道:“沒有,其實那不能叫傷,我只在他左臂上劃了一下。”
諸亞男道:“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你的對手,可是我仍免不了揪心,我這簡直是自找罪受。”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不然!要不是凌姑娘去得正是時候,勝奎跟我都非躺下不可!”
諸亞男霍地轉過臉來,睜大了一雙美月,道:“怎麼!凌姑娘趕去了?”
傅天豪這才發現,只不過一天半夜工夫,諸亞男已然憔悴得不成了樣兒,臉色白白的,一臉的疲累神色,眼眶子都凹了,他明白,她不是悲秋,也非關病酒,完全是為了擔心他的安危!
他忍不住一陣心疼,也一陣感動,另外還有點異樣的感受,他點了點頭,把她們離去后凌紅翩然而至,以及勝奎緊跟着來到臨時改地“玉泉山”,還有第二天拚鬥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諸亞男驚得嬌靨更見蒼白,圓睜着一及美目道:“勝奎真有這麼好的一身所學?”
傅天豪點點頭道:“他是我生平唯一勁敵,的的確確是名不虛傳,尤其他兼擅‘密宗’,我要不激他用劍,就非傷在他拳掌下不可!”
諸亞男道:“怪不得他能內震朝廷,外懾武林,多虧了凌姑娘了,要不然……”
他機伶一頓,沒有說下去。
傅天豪了一口氣道:“不談了,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已經過去了,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
諸亞男突然說道:“我有件事兒要告訴你……”
傅天豪道:“什麼事?”
諸亞男道:“婉貞姐走了!”
傅天豪聽得一怔道:“婉貞走了,這是為什麼?”
諸亞男道:“何必問,你想想也知道,她對你用情根深,可是她不能跟你!”
傅天豪當然明白,苦笑一聲道:“她這是何苦,我怎麼會計較……”
諸亞男道:“我也說你不會計較,她也明知道你不會計較,可是她汁較,而且看得很嚴重!”
傅天豪的心情沉重了一份,臉色也變陰沉了,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諸亞男道:“昨兒晚上!她說她不能等你,可是她知道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到‘八里庄’來。”
傅天豪道:“可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諸亞男道:“不知道,我問了,她不告訴我,我怎麼問她都不說,怎麼!你打算追她去?”
傅天豪搖搖頭,道:“她不會再回來的,要不然她就不會走了!”
諸亞男沉默了一下道:“我哭着求她都沒用,只差沒給她跪下了。”
傅天豪沒說話,但旋即又道:“如今書玉一個人在車裏?”
諸亞男道:“你放心,書玉姐不在車裏,好人在車裏躺上一天也受不了,何況書玉姐還帶着病,我怎麼能讓她老待在車裏?昨兒晚上我們找了戶民家借住了一宿,到現在書玉姐還在人家炕上躺着呢!”
說著她抬手往前一指,道:“你瞧!就是馬車停在門口那一家!”
傅天豪已經看見了,前面不遠處一戶民家門口停放着鷹王府那輛馬車,兩個小孩兒在那兒爬上爬下玩兒得正熱鬧,一見諸亞男跟傅天豪走了過來,跳下車撒腿就跑了。
傅天豪搖搖頭道:“小孩兒畢竟是小孩兒!”
說話間已到那戶民家門口,裏頭有個老頭兒跟健壯中年漢子,看樣子那中年漢子也是剛從日程回來,臉上、手上、腿上濺的泥星兒還沒洗呢!
諸亞男為傅天豪介紹了,傅天豪跟老少倆客氣了幾句,隨後就跟諸亞男到後頭看沈書玉去了。
怪不得那中年漢子連衣裳都沒換,農家窮苦只那麼兩間屋,沈書玉就躺在人家屋裏,人家怎麼好進屋去!
屋裏有個中年婦人在看着沈書玉,經諸亞男的介紹,傅天豪知道她是外頭那中年漢子的媳婦,老頭兒的兒媳。
婦道人家沒見過什麼世面,傅天囊這裏客氣着道謝,那中年婦人卻局促不安地退了出去!
中年婦人走了,傅天豪把一雙目光落在沈書玉臉上,沈書玉人是瘦了些,倒沒顯得怎麼憔悴,真要論起憔悴來她還遠不如諸亞男,可見精神的折磨要比肉體的折磨來得厲害,沈書玉雖然人在“病”中,昏迷不醒,沒吃沒喝,畢竟她人是在安眠的狀態下,既不勞心也不勞力。
諸亞男從懷裏摸出了那裝解藥的小瓶子,道:“現在是不是讓書玉姐把葯吃了?”
傅天豪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諸亞男把瓶子往傅天豪手裏一塞,道:“等等!我去要碗水來!”
她扭頭出去了,轉眼工夫之後她又端着一碗開水走了進來!
傅天豪搖搖頭,道:“怕只怕她不會喝,我來試試看!”
他先拍開沈書玉的睡穴,然後又出指點了沈書玉幾處穴道,沈書玉卻仍在昏睡中,一點動靜也沒有。
諸亞男皺眉說道:“好厲害的毒,不知道-顆解藥藥力夠不夠!”
傅天豪吁了一口氣道:“但願夠,看這情形她是沒辦法吃喝,說不得只有……”
他拉關瓶塞往手掌心一倒,一顆其色赤紅,卻只有黃豆般大小的藥丸落在了他手掌心裏,他把瓶子往炕上一放,伸手捏開了沈書玉的牙關,另一隻手很快地把那顆紅色藥丸送了進去,然後他俯下身去嘴落在了沈書玉香唇之上,提一口真氣往裏一吹,把那顆藥丸吹了進去,站直了腰,他自己都覺得臉燙燙的,一時沒敢回過身去看諸亞男。
卻聽諸亞男在身後低低問道:“水還要不要了?”
聽諸亞男的話聲,顯然她也夠難為情的。
傅天豪道:“先放在這兒吧!說不定她醒過來之後會喝!”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到了門口,先是咳嗽了一聲,然後掀簾探進了腦袋來,是那老頭兒,他那張滿是皺紋的瘦臉上堆着矢問道:“請問您這位爺是不是姓傅?”
傅天豪忙點頭說道:“不錯!我姓傅,老人家有什麼事?”
老頭兒道:“我沒事,外頭有人找您!”
傅天豪聽得先-怔,接着他想起了凌紅,忙道:“老人家!是不是一位姑娘?”
老頭兒一搖頭道:“不!是個漢子,個頭兒挺大,缺一條胳膊。”
傅天豪聽得臉色一變,諸亞男急問道:“天豪!是誰……”
傅天豪道:“缺胳膊的人不多,可能是譚北斗手下‘四殘’里的一個,你守着書玉,我出去看看!”
他謝了老頭兒一聲,邁步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一看,果然沒錯,馬車旁站着個人,正是“四殘”中那缺胳膊的兩個中的一個。
他定了定神道:“沒想到此時此地會見着閣下,真是大出入意料了!”
那獨臂人兩眼一翻,冷冷說道:“咱們倆都命大,要不然不會在這兒再碰面!”
那獨臂人道:“我們幾個跟了老爺子多少年,不管老爺子對別人怎麼樣,對我幾個都是恩重如山,老爺子幾位這筆血債,我們弟兄倆當然要向你伸手……”
傅天豪微一點頭道:“說得是!不過我不希望在這兒!”
獨臂人冷冷道:“我說的也不是這地方,更不是這時候。”
傅天豪道:“那正好!閣下只管訂個時地……”
獨臂人一招手一道白光迎面射到,傅天豪伸手抄住了,是一封信,封了口的信.獨臂人道:“我只是奉命給你送信的,你看過這封信之後咱們再談別的不遲。”
傅天豪當即撕開了信封,抽出了信箋,信箋上寫着龍飛鳳舞幾行字跡,寫的是:“秦婉貞主婢二人已落我手,限你一個對時之內自斷雙手送往‘八里庄’西一里處枯井旁贖回她主婢兩條性命,過時不候,也莫怪我辣於摧花!復仇使者。”
傅天豪看得心神猛然震動了好兒下,霍地抬眼說道:“這人是誰?”
獨臂人冰冷說道:“你沒看見下款么?”
傅天豪道:“我問你復仇使者是誰?”
獨臂人道:“復仇使者就是復仇使者。”
傅天豪一步跨到,伸手扣住獨臂人的“肩井”穴。
獨臂人神色不變,冷冷說道:“要怕你這一手我也不會來了,別動我,你得為那兩個想想。”
傅天豪道:“我不信秦姑娘主婢會……”
獨臂人冷笑一聲道:“我懷裏有根鳳釵,你拿出來看看。”
傅天豪另一隻手插入了獨臂人懷中,當他的手抽回來的時候,他手裏果然多了根鳳釵,他一眼就認出那的的確確是秦婉貞的飾物,他的心當即就往下一沉!
只聽獨臂人冷冷說道:“傅天豪!放手。”
傅天豪扣在他“肩井”穴上的那隻手慢慢鬆了,道:“你們在什麼地方截……”
獨臂人道:“那你就不用管了,在什麼地方不都一樣?反正她主婢已經落進了我們手裏!”
傅天豪道:“你們為什麼不找我?”
濁臂人邪惡地一咧嘴道:“我們有自知之明,以卵擊石,螳臂擋車,這種事我們不幹!”
傅天豪道:“你們要知道,她跟我毫無關係。”
“也許。”獨臂人道:“可是我敢說你絕不會任那位復仇使者辣手摧花?對不對。”
傅天豪搖頭說道:“你們太卑鄙了,大卑鄙了,秦婉貞主婢都是弱女子……”
獨臂人道:“這個我們知道,可是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不能怪我們,只能怪你,是不是?”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話怎麼說,那只有任你了,不過……”
獨臂人道:“別不過了,我只是奉命來送信的,信送到了我的事兒就沒了,想怎麼做,該怎麼做,那全在你了,告辭了,別忘了,今天這時候到明天這時候,只有一個對時!”他轉身要走!
傅天豪伸手一攔道:“慢着!”
獨臂人回過身來獰笑說道:“怎麼?敢莫你想留下我?”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老實說我沒那個膽,我只想問清楚些……”
獨臂人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傅天豪及眉微揚道:“一個對時之內,我把雙手送到信上指定的地方去,我是不是在那兒能見着秦始娘主婢?”
獨臂人道:“信上怎麼說的?”
傅天豪道:“信上沒說。”
獨臂人道:“信上沒說的,我-概不知道?”
傅天豪兩眼之中突然射出兩道逼人異采,道:“我要是想從你嘴裏問出秦婉貞主婢的所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