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杖鬼見愁
雷克強接住瓷瓶,目光深深地望了司徒真一眼,回手把瓷瓶交給“人煞劍”卓浩山,說道:“三弟,你進去把他們救醒出來吧。”
卓浩山點了點頭,接過瓷瓶,默默地邁步往洞內走了進去。
片刻工夫之後,卓浩山身後跟着那六個黑衣漢子出來了。
雷克強望着司徒真問道:“司徒先生不和我們一起走么?”
司徒真微一搖頭道:“請代向羅堡主致意,老夫無法幫他的忙了。”
雷克強道:“為什麼?”
司徒真道:“那你雷老大就不必問了。”
雷克強眼珠轉了轉,道:“你不後悔么?”
司徒真雙眉猛地一挑,冷聲說道:“雷老大,老夫幫忙是情份,不幫忙是老夫的本份,誰也勉強不了老夫,老夫有什麼可後悔的!”
雷克強目中閃過一絲詭秘之色,嘿嘿一聲冷笑,轉朝“地煞劍”高望先、“人煞劍”卓浩山輕喝道:“我們走!”
“走”字聲落,身形率先騰起,高望先、卓浩山和六名黑衣漢子立即紛紛騰身相隨,電射而去。
轉眼之間,全都遠去五十丈以外,躍過了一座小山峰,消失不見。
“千毒書生”司徒真忽然輕咳了一聲,道:“令主實在不該放了他們的!”
十三郎微微一笑道:“真老可是認為應該留下他們或殺了他們?”
司徒真點頭道:“他們無一不是惡行昭彰的江湖惡徒,殺之實在並不為過。”
十三郎道:“真老說的是,江湖惡徒,殺之並不為過,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尚且容許惡人皈依懺悔,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勸世語,我又何妨給他們一個悔過自新,改惡向善的機會。”
司徒真目閃異采地道:“令主仁心慈腸,但願他們幾個能夠有所悔悟,從此改過向善,不負令主的這番仁心就好了。”
十三郎笑笑道:“古語有云:‘人之初,性本善’,他們幾個在江湖上雖然惡行多端,但總不至於無人性的,也許……”語鋒一頓,星目寒芒一閃,低聲道:“有人來了。”
司徒真連忙抬頭凝目望去,只見五十餘丈以外,一條瘦小的人影,快似電射地飛掠奔來。
來人好快的身法,眨眼間已掠落對面三丈處。
落地現身,乃是個身材矮小,灰發蓬亂,山羊鬍子,雙目精光灼灼如電懾人,身穿百結鶉衣的老化子。
此人複姓西門雙名維正,美號江湖人稱“神杖鬼見愁”,乃當今丐幫三大長老之一。
西門老化子身形落地,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了十三郎一眼,問道:“你就是十三郎么?”
十三郎臉色冷漠地一點頭道:“不錯,我正是十三郎,閣下有何見教?”
西門老化子道:“聽說你得到了‘藏寶龜圖’,有這回事么?”
十三郎雙眉微微一軒,道:“有便怎樣?閣下可是想奪它?”
西門老化子道:“我老叫化子想不想奪取它,那還得要看你的意思。”
十三郎神情一怔,道:“看我的什麼意思?”
西門老化子目光一凝,道:“對於這批藏寶財富,你打算如何處置它?”
十三郎星目一眨道:“必須告訴閣下么?”
西門老化子正容點頭道:“不錯,你必須告訴我老化子!”
十三郎道:“如果我不想告訴你呢?”
西門老化子雙目精光一閃即逝,道:“娃兒,告訴我老化子對你只有好處決無害處。”
十三郎道:“什麼好處?”
西門老化子微一搖頭,說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那麼我請閣下原諒,我現在也不能告訴閣下!”
西門老化子眉頭微皺,道:“娃兒,我老化子可完全是一番好意。”
十三郎淡淡地道:“謝謝,好意心領。”
西門老化子眉頭再次微皺,臉色倏地一寒,道:“娃兒,你怎麼恁地不識好歹!”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識不識好歹,是我自己的事情,與閣下何關!”
這話不錯,是道理,西門老化子神情不由窒了窒,道:“這等說來倒是我老化子狗捉耗子多管閑事了!”
十三郎道:“這是你閣下自己的問題,與我無關,我也不願置評。”
西門老化子雙目眨了眨,倏然凝注地問道:“娃兒,你師承何人門下,能見告么?”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請閣下先賜告是當今丐幫中哪一位?”
西門老化子道:“老化子名叫西門維正。”
十三郎突然一抖左手提着的蛟皮長袋,露出了一柄連鞘帶柄通體烏黑如漆,形式怪異的長劍,凝目問道:“西門前輩識得此劍么?”
西門老化子臉色不禁一變,脫口驚聲道:“寒木神劍!”
十三郎點頭道:“西門前輩好眼力。”話聲一頓又起,道:“既然識得‘寒木神劍’,可還要我說明師承么?”
西門老化子神情有點搭訕地,說道:“老化子不知少俠乃是‘劍主’傳人,言語唐突之處,尚祈原諒!”
十三郎抬手收好了蛟皮長袋的袋口,淡淡一笑道:“西門前輩請勿徒說客套話了,現在請實說你真正來意吧。”
西門老化子神色恭敬地道:“老化子遵命。”語音微頓,輕咳了一聲,接道:“老化子此來本是奉幫主命諭向十兄弟探問對於藏寶財富的用途,如果是用於正途,幫主將立即傳令本幫各弟子,傾盡全力護人護寶,不讓它落入邪惡之徒之手,免得惡徒們利用這批藏寶財富擴張勢力,為害江湖,稱霸武林。”
十三郎道:“如不是用於正途呢?”
西門老化子道:“為免落入邪惡之徒之手,本幫得改變護人護寶之初衷,出手參予劫奪!”
十三郎輕哼了一聲,道:“如此,我請問何謂用於‘正途’?”
西門老化子道:“賑濟災黎,用於社會公益、建設等事業,皆屬正途。”
十三郎淡淡地點了點頭,話鋒忽地一變,道:“如果我說我並沒有得到那‘藏寶龜圖’你相信不相信?”
西門老化子神情不由愕然一怔,雙目微睜,道:“少俠沒有得到那‘藏寶龜圖’?”
十三郎冷冷地道:“你可是不信?”
“不。”西門老化子眉頭微皺,搖頭道:“少俠之言,老化子怎會不信,可是……”
十三郎接口道:“可是消息已經傳遍了江湖,是也不是?”
西門老化子點點頭道:“是的,而且少俠的行蹤,江湖上也全都知道了,現在紛紛往此地趕來下手劫奪!”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在下未到之前,已經有人早一步等在此地下手劫奪過了。”
西門老化子雙目一瞪,寒芒電射,道:“是哪一方的人?”
十三郎道:“追魂堡羅揚波的屬下。”語鋒一頓,抬手一指“千毒書生”司徒真說道:“他便是羅揚波邀請來幫忙對付我的人。”
西門老化子目光轉望司徒真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司徒真微微一笑道:“西門老弟,你忘記了昔年‘合黎山’中的故人么?”
西門老化子雙目猛地一睜,道:“你是‘千毒’老哥?”
司徒真點點頭道:“不錯,正是司徒真。”
西門老化子目光凝注地道:“司徒老哥,你怎地竟替追魂老鬼效起力,賣起命來了?”
司徒真苦笑了笑道:“別說了,老化子,憑追魂老鬼他還不夠份量能讓我替他效力賣命,我是上了他的當,被他用條件騙出來的。”
西門老化子輕聲一“哦”,道:“如此說來,那條件該是十分厚重了,不然,決難打得動你的心。”話鋒一頓,眨眨眼睛問道:“他是用什麼條件把你騙出來的?”
司徒真道:“他投我所好,答應事成之後,送我一株稀世難覓的斷魂草作為報酬。”
西門老化子道:“於是你就答應幫他用毒害人劫寶!”
司徒真神情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西門老化子雙眼翻了翻,接着又道:“司徒老兒,你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隱居數十年,也那麼大把年紀了,還如此好貪,為了一株斷魂草,竟然甘受追魂老鬼的利用,為虎作倀……”
十三郎倏然抬手一擺,阻斷了西門老化子的話音,說道:“算了,事情已經成為過去,不必再多說了。”
西門老化子目光深深地望了司徒真一眼,話題一轉,望着十三郎問道:“少俠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話向得十分突然,也甚是沒頭沒腦。
十三郎神情不禁愕然一怔,道:“什麼怎麼回事?”
西門老化子一見十三郎愕然的神情,這才想到自己的話題問得糊塗,遂即笑說道:“老化子是說少俠既然沒有得到那‘藏寶龜圖’,江湖上怎會傳出那消息……”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這是條借刀殺人之計。”
西門老化子眨眨眼睛道:“少俠知道那是什麼人用的這條毒計么?”
十三郎道:“我心中已有所料。”
司徒真接口問道:“是那‘天香谷主’么?”
十三郎搖頭道:“不是,那‘天香谷主’與我素昧平生,從不相識,且又無怨,她怎會使用這等借刀殺人的毒計害我。”
司徒真道:“適才那雷克強不是說消息最先傳出的來源是‘天香谷’的弟子么?”
十三郎道:“你認為他的話可靠?”
司徒真道:“難道另有其人?”
十三郎點頭道:“據我判料,傳布這一消息毒計之人乃是羅天宏。”
司徒真頗感詫異地道:“傳布這消息毒計之人既是羅天宏那小子,那他為何還要弟子幫忙和‘金花劍使’率人來劫奪呢?”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若不這樣,別人怎會相信這消息的確實,又怎能達到他那‘借刀殺人’的毒計!”
西門老化子突然接口說道:“如此說來,‘追魂堡’羅天宏那小子,必是吃了少俠的大虧,與少俠結有深仇了?”
十三郎道:“我只是在不久之前伸手管了他的事情而已。”
於是,他便把開封琉璃塔前所遇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他隱瞞了那應該隱瞞的。
至此,西門老化子和司徒真這才完全明白了羅天宏散佈這毒計的原因。
司徒真雙目眨了眨說道:“這麼說來,羅天宏那小子帶着十多名高手前往江西,必是追截那梁姑娘去了。”
十三郎點一點頭,道:“應該是百分之百的不會有錯!”
西門老化子雙眉不由微微一皺,道:“如此,那梁姑娘和‘藏寶龜圖’就危險了!”
十三郎星目突然閃過一道煞芒,冷哼一聲道:“羅天宏他如果損傷梁姑娘一根毛髮,我必定要追魂堡從此除名江湖!”
他說時語音沉冷,滿臉肅殺之色,那股煞威令人望而心寒。
西門老化子和司徒真目睹他那股肅殺凜人心顫的威態,心神全都不由陡地一震,暗道:“好怕人的殺氣……”
他二人心神凜震間,十三郎臉上已煞威斂隱地望着西門維正說道:“西門前輩……”
西門老化子突然一抬手阻斷十三郎的話音,說道:“十少俠,你這前輩的稱呼,老化子可實在當受不起,少俠如果看得起我老化子,便請改口直呼我老化子好了。”
十三郎眉鋒微皺,道:“這……”
西門老化子接着又道:“少俠如果認為不好,那麼,我老化子就托個大,你就喊我一聲老哥哥,我老化子也就占你一點便宜,喊你一聲小兄弟,如何?”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如此,小弟就套句俗話,恭敬不如從命了。”語聲一頓又起,接道:“關於小弟的出身師承,尚請老哥哥代為守秘,暫勿告於他人。”
西門老化子眨了眨眼睛,問道:“這是為了什麼?”
十三郎道:“不為什麼,小弟只是目前不想讓人知道師承出身。”
西門老化子點頭道:“這沒有問題,不過本幫幫主那裏,老哥哥卻必須實告。”
十三郎想了想道:“除貴幫主以外,可不能再告訴別人了。”
西門老化子道:“小兄弟放心就是。”語鋒微頓,問道:“小兄弟,目前意欲何往?”
十三郎道:“小弟本是追蹤‘銀扇書生’花半邪來此,據說他已和此間主人‘三手拘魂’應昌平前往‘擎天宮’去了,小弟想就此前往‘擎天宮’走走。”
西門老化子道:“那麼老哥哥陪你一起去走走好了。”
十三郎搖頭道:“不必了,多謝老哥哥的關愛盛情。”
西門老化子雙眼倏地一翻,道:“小兄弟,你可是嫌老哥哥累贅么?”
十三郎眉頭微蹙,道:“老哥哥言重了,那怎麼會……”
心念倏地一動,話鋒一轉,道:“老哥如願幫忙小弟的話,便立刻趕往江西走走好了。”
西門老化子雙目眨動地道:“小兄弟,你是要老哥哥去保護梁姑娘?”
十三郎道:“梁姑娘萬一已被羅天宏擄劫,請立派人通知‘天香谷主’。”
西門老化子目光凝望着十三郎,默然了剎那,點了點頭道:“好吧,老哥哥就遵命前往江西走走就是。”
十三郎抱拳拱手一禮,說道:“小弟在這裏謝了。”
西門老化子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也別客氣了。”
十三郎目光轉向司徒真道:“真老將何去?”
司徒真神色一肅,躬身道:“弟子自是追隨令主,聽候差遣。”
西門老化子因為尚不知十三郎身懷司徒真師門“劍令”,是以入耳“令主”和“弟子”的自稱,心中不禁愕然一怔,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十三郎搖頭道:“不必了,你還是返回你的住處去吧。”
司徒真眉頭微皺,道:“令主可是嫌弟子老邁無能。”
十三郎道:“不是,真老請勿多心。”
西門老化子忍不住詫異地目視司徒真問道:“司徒老兒,你和小兄弟有何淵源么?”
司徒真微笑道:“老化子,你知道老朽的出身師承不?”
西門老化子道:“聽說你出身‘毒聖’門下,對么?”
“不錯。”司徒真點頭道:“你聽說過‘毒聖劍令’沒有?”
“聽說過。”西門老化子道:“據說‘毒聖劍令’創自‘毒聖門’祖師,權威至高無上,‘毒聖’門下弟子,見令如見祖師,必須大禮參拜,垂手聽令。”言聲一頓又起,問道:“司徒老兒,你問這個幹什麼呢?”
司徒真正容說道:“因為十少俠不僅是‘寒木神劍’的傳人,也是‘毒聖劍令’令主。”
“哦,原來如此。”西門老化子眨了眨眼睛,轉望着十三郎說道:“小兄弟,當今江湖上已是道消魔長,魑魅魍魎到處橫行,依我老哥哥看,你就讓他隨着你為武林效點力吧!”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終於點了點頭。
☆☆☆☆☆☆
洛陽道上一騎黑馬馱着一位濃眉朗目,貌相英挺,神色冷峻凜人的黑衣少年書生得得緩行。
他,正是那位人稱“絕情”的十三郎。
時當紅日將落,夕照滿天。
突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十三郎身後傳來,十三郎回首望去,馬是關外異種,驃健高大,渾身赤紅如火。
馬上人,則是個腰懸佩劍,劍眉星目,人品俊逸,瀟洒脫俗的銀衣少年書生。
馬行如風,只一眨眼間,便已從十三郎身旁快逾電掣般地擦肩馳過。
前行二十里即是洛陽,馬行如此之急,不言可知,分明是要趕進洛陽城內落店休息。
夕照漸隱,暮靄漸現,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
雖然,這隻不過半盞茶的辰光,但是在十三郎的感覺里,那紅馬腳程快捷,此刻必然已經進入了洛陽城了。
就當此際,身後驀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回共是五騎,一前四后的飛馳奔來。
這時,道上行人已稀。
五騎臨近,為首一騎上之人倏地一揚手,立時一齊勒韁停住。
五人均是青色勁裝,背後斜背厚背大刀,為首之人乃是個年約四十開外的彪形大漢,其餘四人則都是年約三十五六的精壯漢子。
馬一停住,那為首的大漢立即雙目精光灼灼地望着十三郎沉聲問道:“朋友,你看見一個騎紅馬的銀衣書生過去沒有?”
十三郎濃眉微挑了挑,冷冷地道:“看見了,怎樣?”
那大漢道:“過去多久了?”
十三郎道:“半盞茶辰光,現在可能早已進了洛陽城裏了。”
那大漢嘿嘿一笑,轉向身後四個精壯漢子道:“兄弟們,我們追!”
聲落,一抖韁繩,二十蹄奔騰,風馳電掣般直朝洛陽城奔去。
十三郎星目寒光一閃,望着五騎的背影,唇角泛起了一絲冷笑,也一抖馬韁繩,催馬疾追!
洛陽,是處好地方,是處商賈雲集,水旱碼頭,交通便利的大城市。
銀衣少年一進入洛陽城,立即在洛陽首屈一指的客棧,
“悅賓客棧”落了店,住進了後院的東廂房。
不久之後,那五個青衣勁裝漢,也進入了這家“悅賓客棧”內,他們住的是後院西廂房。
緊跟着,十三郎也到了,後院上房,東西兩廂都有了客人,只剩下了一間,雖然也在後院,但卻是個小暗間。
☆☆☆☆☆☆
時當二更剛過時分,後院內有了動靜,是那五個青衣勁裝漢子,他們並肩排列在後院中,面對着東廂房。
為首的那名漢子嘿嘿一笑,沉聲低喝道:“小酸丁,你出來吧!”
東廂房裏黑漆漆地,沒有點燈,也沒有一點聲息動靜,顯然,那位銀衣書生必是因為趕路辛苦,已經睡著了。
那大漢連喊了兩聲,東廂房內均無動靜聲息,雙眉不由一挑,道:“酸丁,你不答話不敢出來,大爺們難道就不敢進去么!”
說著,邁開大步,便朝東廂房銀衣書生住的那一間門前逼近。
銀衣書生房內仍無聲息,仍無動靜。
於是,那大漢猛地一抬腿向門上踢去,“砰”地一聲,門根本未拴,被踢開了。
房內一片漆黑,仍然沒有一點動靜。
那大漢真大膽,略一猶豫之後,立即邁腿跨進了房內,伸手掏出火摺子,點亮了燈,房內空空的,哪有銀衣書生的影子。
桌上,一隻茶杯下壓着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朋友,客店中不方便談話,也驚世駭俗,城北荒墳場會,本公子先行一步,在那裏等你們一個更次,不敢來就算了。”
那大漢看完紙條,冷哼了一聲,返身出房,朝另四個漢子一打手勢,當先騰身上屋,直撲城北荒墳場掠去。
城北五里多地,距離江邊不遠地方有一處荒墳場,一座巨墳墓碑前,神情瀟洒地靜立着那位銀衣書生。
五名青衣勁裝背刀漢子一到,他立即冷聲說道:“你們來了?”
那大漢冷哼一聲道:“大爺們來了。”
銀衣書生道:“請先報你們的姓名!”
那大漢道:“爺們是‘飛虎庄’五虎,你大爺名叫金海山。”
銀衣書生問道:“你們追在下何事?”
金海山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你還要裝蒜么?”
銀衣書生劍眉一挑道:“在下裝什麼蒜了?”
金海山目光灼灼地道:“小子,你可是名叫易華隆?”
銀衣書生搖頭道:“不是,我姓賀名雲卿。”
金海山冷笑道:“小子,你想抵賴么?”
賀雲卿神色一怔,道:“金海山,姓名受之父母,豈有隨便亂說的!”語聲一頓又起,問道:“你們找那易華隆有何事?”
金海山道:“你既然不是易華隆,就不必問了。”
賀雲卿語音冷冷地道:“只怕由不得你。”
金海山雙眉一挑,道:“難道還由你?”
賀雲卿冷哼一聲道:“不回答我的問話,你們五個就一個也別想離開這座墳場!”
金海山突然哈哈笑道:“你配么?小子。”
賀雲卿神色冷峻地道:“金海山,別說你們五個,就是你們莊主親自來此,我要是不想讓他離開,他也得乖乖地聽話留下!”
金海山臉色倏地一變,道:“小子,你好狂的口氣!”
賀雲卿沉聲道:“少說廢話,你不信就出手試試好了!”
金海山嘿嘿一聲冷笑,道:“大爺當然要試試你!”
話聲中,驀地跨前一大步,出掌猛朝賀雲卿當胸拍去!
賀雲卿口中淡然一哂,倏然抬手,一翻腕,已扣住了金海山拍來的手腕脈門。
金海山心頭不禁駭然大驚!
另四個漢子見狀,立時身形齊動,便縱身撲出,然而,賀雲卿他並沒有難為金海山,已鬆手往外一推。
他鬆手往外一推,看來雖似並未用力,可是金海山那魁梧的身軀,竟然穩立不住,踉蹌着連退了五步。
賀雲卿冷笑道:“金海山,現在你信了沒有?”
金海山神情呆了呆,立即嘿嘿一笑道:“賀朋友,你手下雖然高明,但是……”
賀雲卿目射寒電地接口道:“你還不服氣,是么?”
金海山道:“咱們五虎兄弟練有一個聯手搏戰的小小陣式,你如果能破得了,咱兄弟才能真正的心服口服,你敢不敢?”
賀雲卿劍眉倏地一揚,道:“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你們佈陣吧!”
金海山嘿嘿一聲冷笑,反臂探手掣出了背後的厚背刀,舉刀一揮,低喝道:“佈陣!”
風聲颯然,人影飄閃間,五人已各就方位,成梅花形將賀雲卿圍在中央。
賀雲卿氣度沉穩,身形淵停岳峙凝立如山,星目神光如電地環掃了五人一眼,輕聲一哂,道:“飛虎庄的‘五虎斷魂刀陣’,雖非獨步武林之絕學,但在當世江湖中倒也算得小有名氣,今天我倒要好好的開開眼界,看看你們‘五虎斷魂刀陣’有多大的火候威力!”
話落,右手緩緩撤出腰間的佩劍,凝神蓄勢待敵!
金海山驀地一聲大喝,陣式立即發動。
賀雲卿口中朗然清笑,長劍疾揮,寒虹暴閃飛旋中,只聽一陣“叮噹”激響,火星飛濺,驚“呵”之聲此起彼落……。
刀光劍影倏斂,五人竟全都變成了赤手空拳,“斷魂刀”也全都脫手被擊落地上。
賀雲卿緩緩收劍入鞘,語音沉寒威凌地道:“金海山,你心服了沒有?”
一招之間,刀陣即已被破,於此可見賀雲卿不僅一身所學功力高絕,而且必定深諳刀陣的奧秘!
至此,金海山他還有什麼話好說的,目光不由深望了賀雲卿一眼,垂首默然不語。
賀雲卿說道:“金海山,現在請答我問話,你們找那易華隆做什麼?”
金海山道:“奉莊主之命找他查一件事情。”
賀雲卿問道:“什麼事?”
金海山道:“他殺了人!”
賀雲卿道:“殺的是什麼人?”
金海山道:“咱們莊主的好友‘八臂雷公’唐其正大俠。”
賀雲卿臉色微變,道:“你這話實在?”
金海山道:“絕對實在!”
賀雲卿目射寒電地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金海山道:“十天之前。”
賀雲卿微一沉思,道:“易華隆是何許人?”
金海山道:“年約二十一二歲,穿着打扮和你完全一樣。”
賀雲卿“哦”了一聲道:“是何人門下弟子?”
金海山搖頭道:“不知道。”
賀雲卿道:“知道他的出身嗎?”
金海山道:“據說他自稱是當年‘銀龍會’易會主的後人。”
賀雲卿輕聲一“哦”,想了想,道:“請轉告貴莊主要他別找易華隆查問此事了。”
金海山凝目問道:“為什麼?”
賀雲卿冷冷地道:“不為什麼,這件事我決心插手了。”
金海山道:“你插手了別人就不能查問么?”
賀雲卿冷哼了一聲,道:“不錯,凡是我決定插手的事情,就決不容許別人插手!”
金海山嘿嘿一笑道:“賀朋友,你這話不覺得有點太狂了么?”
賀雲卿劍眉微揚了揚,道:“話我已經說了,只要你轉告貴莊主,聽不聽,那是他的事情。”語聲一頓又起,冷聲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金海山目光深望了賀雲卿一眼,沒有再說話,轉向四個漢子道:“我們走!”
話落,掠身疾奔而去,連被擊落地上的“斷魂刀”也未帶走。
目視金海山等五人身影走去消失不見之後,賀雲卿忽然吁聲嘆了口氣,正待長身掠起……
突然,一個冷漠的聲音倏起,道:“閣下,留步。”
賀雲卿心中不禁微微一驚,循聲凝目望去。
只見一個手提蛟皮長袋,身着黑衣,相貌英挺,神情冷漠的少年,洒脫地由十多丈外一座墳堆背後現身走了出來,腳下看似緩步從容,其實卻快若行雲流水。
賀雲卿凝目問道:“閣下何人?”
黑衣冷漠少年答道:“十三郎。”
賀雲卿道:“師承何派?”
十三郎道:“寒木門。”
賀雲卿微一怔道:“寒木門?”
十三郎道:“沒有聽說過么?”
賀雲卿搖頭道:“沒有。”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現在你總算聽說過了。”
賀雲卿眼珠轉了轉,問道:“閣下喊住在下有何指教?”
十三郎道:“請問一事。”
賀雲卿道:“什麼事?”
十三郎冷冷道:“你為何要插手管那易華隆之事?”
賀雲卿道:“閣下可是以為不該?”
十三郎道:“我只是奇怪。”
賀雲卿一搖頭道:“閣下,我不願告訴你。”
十三郎道:“你必須告訴我!”
賀雲卿目光一凝,道:“有必要麼?”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閣下,適才你對金海山他們五個是怎麼說的?”
賀雲卿雙眉微微一揚,道:“你也要那樣對付我?”
十三郎冷聲一笑道:“對了,你如果不告訴我,就得和金海山他們五個一樣,今夜休想離開這座荒山墳場。”
賀雲卿忽然輕聲一笑,道:“你閣下有那把握?”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我生平從來不說沒有把握的話。”
賀雲卿星目倏然凝住地,冷聲說道:“你那麼有自信?”
十三郎濃眉一挑,說道:“閣下不信,何妨試試!”
賀雲卿忽地朗聲哈哈一笑,道:“十閣下,你實在夠狂的!”
十三郎冷聲道:“閣下別說廢話了,你打算怎樣,告不告訴我,請速決定!”
賀雲卿冷冷地說道:“除非你能勝了我。”
十三郎道:“你是要先試試我的所學?”
賀雲卿淡然一點頭道:“不錯,我要先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告訴你!”
十三郎目中寒電一閃,道:“好,我們就以三招為限,一決高下好了。”
賀雲卿心頭不禁一震,道:“閣下,你自信三招之內定能勝我?”
十三郎道:“三招不勝,我立刻……”
賀雲卿接口問道:“怎樣?”
十三郎語音冷凝地道:“自斷雙手!”
賀雲卿臉色一變,雙目微皺地道:“閣下,這是何必?”
十三郎道:“何必不何必,乃是我自己的問題,與閣下無關!”
賀雲卿星目眨了眨,忽地一搖頭道:“閣下,這雖是你自己的問題,與我無關,但是我卻不贊成,也不答應!”
十三郎雙目寒電突射,威儀逼人地沉聲說道:“你想怎樣?”
賀雲卿輕聲一笑道:“要你答應替我辦一樁事情。”
十三郎威態稍斂,問道:“什麼事情?”
賀雲卿道:“不論什麼事情!”
十三郎搖頭道:“不行!”
賀雲卿星目一眨道:“你怕三招不勝?”
十三郎濃眉倏地一掀,道:“決非如此。”
賀雲卿笑道:“那你為何不敢答應呢?”
十三郎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是啊,我有勝他的把握,為何還怕答應他的條件呢?”
他暗忖中間,賀雲卿倏然一聲冷笑道:“十閣下,堂堂鬚眉男子漢,昂藏七尺軀,竟是個優柔寡斷,是個猶疑……”
十三郎濃眉陡掀,沉聲截口道:“閣下不必激我,我答應你,不過……”
賀雲卿接口道:“既是答應了,那還有個什麼不過的?”
十三郎正容說道:“我答應替你辦一件事情,但是我得先聲明,如是傷天害理為非作歹的事情,那就別怪我毀約!”
賀雲卿點頭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語聲一頓又起,道:“你看我像是個為非作歹,傷天害理之人么?”
十三郎深望了他一眼,點頭道:“看樣子你是不像,不過俗話有雲‘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得不先防着點兒,預為聲明。”
賀雲卿朗聲一笑道:“十閣下,你心智不差,該稱得起高明二字。”聲調倏地一沉,接口又道:“現在,你準備動手吧!”
十三郎道:“賀閣下,你怎麼說?”
賀雲卿一怔,問道:“什麼我怎麼說?”
十三郎冷冷道:“你落敗了?”
賀雲卿淡然一笑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切聽你的,不但告訴你我決定管那易華隆的事情的原因,並且終身追隨你。”
十三郎神情冷漠地道:“終身追隨我那倒不必,我也不敢當,只要你實答我所問,也替我辦一樁事情即可!”
賀雲卿毫不猶豫地一點頭道:“我答應了,你亮兵刃動手吧!”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你我無仇無怨,何必動兵刃。”
賀雲卿星目異采一閃,道:“如此,我們就在拳掌上一較高下勝負好了。”雙手一抱拳,道:“閣下請。”
十三郎道:“還是你閣下先請吧。”
賀雲卿輕聲一笑,道:“閣下何必客氣,須知只有三招!”
十三郎淡淡地道:“閣下應該明白,高手相搏,三招與三百招並無什麼不同。”
賀雲卿笑道:“閣下說的是,如此,我有僭了。”
聲落,倏然欺身進步,一掌緩緩遞出。
十三郎目睹賀雲卿遞出的掌勢,心神不禁陡地一震!
蓋因賀雲卿這一掌遞出,勢雖極端緩慢,但卻蘊含著無窮的變化!
十三郎乃是識貨的大行家,他雖然身懷罕世絕學功力,但是對賀雲卿這一掌的掌勢,也不禁有着無從封擋化解之感!
在這等情形之下,十三郎他自是不敢隨便出手,莫可奈何,只得身形挪移,橫跨八尺以避。
賀雲卿口中卻一聲輕喝道:“第一招!”
口裏喝着,動作卻是絲毫不慢,身形半旋,掌勢如前,似慢而實快地又朝十三郎遞到!
十三郎心中不由暗忖道:“此搏只有三招之數,這一掌倘再閃避,就只剩下一招了,看這情形,一招之內要想勝他,恐怕十分困難得很呢!”
心念閃電之間,也就不再閃身避讓,陡地跨前一大步,出掌如電地擊向賀雲卿的腕脈。
他這一出手,使用的乃是師門絕學“降魔散手”中的一招“追雲逐電”。
他自藝成出道以來,師門“降魔散手”絕學雖極少用,但是用時卻從未落過空,然而,今天卻出他意外地落了空。
賀雲卿掌勢一變,巧妙無比,也險而又險地避過了“追雲逐電”的招式。
驀然,賀雲卿口中一聲輕喝道:“閣下小心,這是第三招!”
這一招掌勢更形奇妙,十三郎覺得無從化解封擋。
驀地,賀雲卿掌勢一收,飄身後退八尺,道:“十閣下,你覺得這一掌如何!”
十三郎臉色煞白地廢然輕嘆了口氣,道:“閣下掌式奇奧,我認輸了。”
賀雲卿忽然噗嗤一笑,道:“十閣下,你心中頗覺得有點冤枉,對不對?”
十三郎點一點頭,說道:“我不否認,心中實有此感。”
賀雲卿星目眨動地道:“如此,你心中也一定是敗得很不服氣了,是不是?”
十三郎說道:“我心中雖然不服氣,但是,無奈……”
賀雲卿含笑接口道:“鬚眉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如山,對不對?”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不錯,我頂天立地,不是個食言背信之人!”
賀雲卿笑了笑,正容地道:“十閣下,你實在令我十分欽佩!”
十三郎語音冷冷地道:“賀閣下,你要我替你辦一樁什麼事?現在你可以明說了。”
賀雲卿微微一笑,道:“現在還不到時候,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語聲一頓又起,接道:“現在我要告訴你閣下的,就是你上了我的當了。”
這句話,有如奇峰之突起,十三郎聽得神色不禁愕然一怔,凝目問道:“閣下,我怎麼上了你的當了?”
賀雲卿微微一笑道:“說良心話,憑所學功力,你兩樣皆高我一籌,這三招之搏,按理落敗的應該是我,然而事實上卻是你,這是為何,你明白此中的原因么?”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不明白。”心念倏地一動,道:“閣下,我心中突有了個奇怪的感覺!”
賀雲卿問道:“什麼奇怪的感覺?”
十三郎道:“我懷疑你的來歷。”
賀雲卿心頭微微一震,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來歷?”
十三郎道:“適才你施展的掌式,頗似那‘妙清幻影掌’。”
賀雲卿臉色神情驚愕地道:“這掌法源出何宗?我怎地從未聽說過?”
十三郎道:“閣下,你何必故裝糊塗。”
賀雲卿眨眨星目道:“你想是嗎?”
十三郎淡漠地道:“閣下,適才我沒有想到,現在卻越想越覺得是了,否則……”
賀雲卿接口道:“否則決難使你上當,如此輕易落敗,是么?”
十三郎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賀雲卿搖頭道:“十閣下,你休要自作聰明,我可沒有承認什麼!”
十三郎忽地冷笑道:“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反正過不了多久,我總會摸清你的師承來歷!”
賀雲卿淡淡一笑,道:“那就等你摸清楚了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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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走了。
墳場中,如今只留下銀衣書生賀雲卿,望着十三郎那飛掠遠去的背影,他心底有着說不出的茫然與惆悵。
他默默地呆立着。
良久,良久,他忽然輕聲長吁了口氣,長身電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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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條山,位於山西省永濟縣東南。
山麓,北山朝南建了一座佔地百畝,氣勢雄偉巍峨,圍牆高逾五丈,四角碉樓聳立的城堡。
堡門高大,足可容得四馬并行。
堡門外有一片五十丈寬闊的廣場,廣場中央,正對堡門豎立着一根五丈多高的旗杆,旗杆頂,隨風飄揚着一面金邊猩紅色的三角大旗,旗上,一面綉着一個斗大的“巴”字,一面綉着“擎天”二個篆體大字。
原來這座氣勢雄偉巍峨的城堡,就是威震當今武林,名列五大家之首的“擎天宮”。
堡門兩邊,雄峙着一對比人還高大的石獅子。
石獅子兩旁一邊四個,挺立着八個黑衣勁裝佩刀的彪形大漢!
那氣派,那威勢,十分凜人,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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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傍晚時分,“擎天宮”外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位面貌英挺,神色冷漠,手提蛟皮長袋的黑衣少年和一位身着青衫,年約四十開外的中年書生。他們二人,正是十三郎和“千毒書生”司徒真。
十三郎在前,司徒真隨後,緩步從容地剛走到距離堡門還有兩丈之處,一名黑衣大漢沉聲喝道:“站住!”
十三郎腳步一停,望着那黑衣大漢說道:“勞駕進去通報一聲,我要見宮主。”
黑衣大漢道:“你要見宮主做什麼?”
十三郎道:“有要事奉告。”
黑衣大漢道:“是什麼要事?”
十三郎道:“事關重大,不能對你說。”
黑衣大漢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十三郎稍頃,道:“你等一等。”
說罷,轉身疾步往內走了進去。
片刻工夫之後,黑衣大漢隨在一個細眉細眼,臉容陰鷙,年約五十多歲的灰袍老者身後,又走了出來。
灰袍老者目注十三郎問道:“聽說你有要事要見宮主,是么?”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是的,閣下是?”
灰袍老者道:“老夫姓尤,是本宮的總管,你有什麼事情就對老夫說好了。”
十三郎淡淡地道:“原來是尤總管,在下失敬了。”語聲一頓即起,接着問道:“貴宮主,他不在么?”
尤總管道:“在,你有什麼事情對老夫說也是一樣。”
十三郎道:“總管原諒,事情必須當面和貴宮主說。”
尤總管道:“不能對老夫說?”
十三郎冷然一搖頭道:“不能。”
尤總管雙眉微挑,冷聲問道:“閣下貴姓大名。”
十三郎道:“總管何必多問,請入內通報貴宮主吧。”
尤總管嘿嘿一聲陰笑,道:“老夫如果不願通報呢?”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總管如果不願入內通報,在下莫可奈何,就只好自己……”語鋒倏然一頓,笑接道:“可能是貴宮主他自己出來了。”
尤總管雙眉一挑,旋即身軀一側躬身說道:“屬下見過宮主。”
“擎天宮主”巴可成,外號人稱“活殃神”,是個身軀魁梧,雙目精光如電,威態懾人,年約四十五六的錦袍大漢。
“活殃神”巴可成身後跟着四名佩劍中年黑衣大漢,氣度從容地走了出來,微微一擺手,道:“尤總管少禮。”
尤總管“絕手喪門”尤長榮躬身後退了兩步,垂手肅立。
巴可成目光電射地一掃司徒真,轉望十三郎問道:“朋友要見我?”
十三郎點點頭道:“不錯,我正是特為找你而來。”
尤總管道:“朋友尊姓大名?”
十三郎道:“江湖無名小卒。”
巴可成冷聲一笑道:“朋友客氣,請問找我有何見教?”
十三郎道:“找你討個情,要一個人。”
巴可成問道:“要什麼人?”
十三郎道:“公孫華陽之女公孫姑娘。”
巴可成目光倏地一凝,問道:“朋友和她是什麼關係?”
十三郎道:“朋友。”
巴可成道:“什麼朋友?”
十三郎冷冷地道:“朋友就是朋友。”
巴可成道:“知心朋友么?”
十三郎道:“是與不是,那是我和公孫姑娘的事情,皆與宮主無關。”
巴可成嘿嘿一笑,目光凝注地問道:“朋友怎知她在本宮的?”
十三郎道:“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巴可成道:“是什麼人告訴你的,是公孫華陽么?”
十三郎道:“這個宮主就不必問了,請宮主給我這個面子。”
巴可成淡淡地道:“朋友以為我會答應?”
十三郎濃眉一軒,道:“宮主不答應?”
巴可成道:“朋友連姓名來歷都不肯見告,我怎會答應。”
十三郎道:“我如果說出姓名呢?”
巴可成道:“那還得看朋友是何等身份,夠不夠份量才能決定。”
十三郎神色冷冷地道:“這麼說,我說出姓名來也是枉然了。”
巴可成道:“朋友應該有自知之明。”
十三郎冷聲一笑,說道:“宮主可知道一句俗話?”
巴可成道:“自古至今,俗話甚多,我不知朋友指的是那一句?”
十三郎道:“善者不來!”
巴可成倏地哈哈一笑,雙目寒電激射地道:“朋友的意思如是我不答應,朋友便要動武,出手強迫我交出公孫丫頭?”
十三郎冷冷地道:“不錯,宮主一定不肯將公孫姑娘交給我,我無可奈何,就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