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麒麟

第三章 血麒麟

洛陽古城,終日車水馬龍,人潮不斷。

在街道較為偏僻一角,總有位醉眼惺松的糟老頭,他老喜歡窩在那棵大樹下,或唱戲、或唉嘆、或眉飛色舞地高談闊論。

他叫公孫炮,本是江湖人,說的儘是江湖話。

然而話說久了,倒和胡言亂語的酒瘋子差不多,除了一些戲要的小孩,很少人會去理會他。

今天他又在那裏大談猜彩事,他身邊正坐着一位布衣清秀的小孩,晶亮的眼睛如此好奇地望着這位糟老頭。

“你不知道啊…那天下第一當一個現身,有若霹雷蓋頂,氣未臨而勢先行,一匹快馬溜飛而至,只見他身化游龍,飛地一閃、一掠,那對手還來不及看清是怎麼回事,眼前一花。就再也吃飯不用嘴巴了!”

小孩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甚是崇拜他未敢眨一下眼皮,深怕這麼一眨,精彩部分就這麼錯過了。

公孫炮脫眼瞄向他,又賣起關子,抓向腰間葫蘆,張口灌起在酒樓要來的二鍋頭,醉紅臉上難得浮起得意的笑容,反問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吃飯不用嘴巴’?”

這故事他早已講數百次、數千次,但每說至此,他都會賣起關子,以表現自己乃是甚有幽默的人。小孩傻愣愣地搖頭。

公孫炮自得一笑,才老大教訓地說;“那是因為那個人腦袋早已搬家,以後吃飯只要從脖子灌進去就行了,懂了嗎?”

說完已大笑。小孩精靈眼珠一轉,立時猛點頭:“懂了,後來呢?”

“後來更了得!”

公孫炮神采高亢,雙手劃出架勢,倒也虎虎生風,喝聲道;“後來他劈得不過癮,兩腿一蹬,那身形暴飛十八丈高,快着流光撞向諾大城堡,那才叫閃電劈雷,地動山搖,轟隆嘩啦,碎石滾射滿天滿地,就這樣一座城堡,硬是給他拆成平地!”更得意地說道;“聽說太行山峰,不小心還被他端掉一半呢!”

小孩聽得如痴如醉,一瞼崇拜,猛拍手:“好棒啊!他一定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公孫炮呸了一台,斥道:“娘的皮,要是哪個人敢說他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我老人家第一個就找他,把老命拼了!”

小孩聽的甚是過癮,水銀般的眼睛一轉,又追問道:“後來呢?他拆了城堡以後,是不是得道成仙了?”

公孫炮突然泄了氣,跌靠在樹榦,怨聲不已:“奶奶的,他老兄若真是得道成仙也好,總會托個夢給我,誰知道他就這樣一去不回頭.連那匹靈駒都不見蹤影,真他媽的活見鬼!”

說到怨處,只好猛灌烈酒。“從那次以後,他當真未再現身或跟你聯絡?”

“聯絡個屁!要是聯絡上了,我老人家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小孩吃吃一笑,露出潔白皓齒,他笑道:“放炮老頭你現在不是很好?有吃有喝,洛陽城就屬你最威風了!”

公孫炮狠狠呸了一聲,隨後自嘲似地笑罵起來:“小鬼你懂什麼?什麼最大?是我的臉大?還是我的酒葫蘆最大?”

晃着手中酒葫蘆,似也能意會小孩話中含意,甚是無奈地又笑了幾聲。

小孩靈黠一笑,道:“不是啦!我是說……我們小孩都聽你的,你當然最大了……”

公孫炮又呸了一聲,笑的甚癟:“混了大半輩子,還是管小孩的,這種地步,應該出現在我十歲左右的情境,沒想到這情境還是‘歷久不衰’啊!”

嘆息地喝口酒,瞄向小孩,感觸良久,自嘲一笑,又道:“我跟你一樣,只能共同享受這份十歲情境啊!”

小孩吃吃笑道;“這有啥關係?都是老大王一個,只不過差個五六十歲而已。”

他又笑臉一揚,問道:“差個五六十歲就那麼重要嗎?”

公孫炮長嘆一聲,伸手指向城外山前一座高聳樓閣,嘆聲道:“看到沒有?人家是老大王,他住的是金玉高樓,我也是老大王,住的卻是……”

手指收了回來,往上空槐樹濃密的枝葉劃了幾圈,卻也想不出自己該住在何處?更加苦笑道:“這……這就是我的家……”瞄向小孩,感嘆道:“這種差別不重要嗎?”

說完又灌老酒,顯得十分蒼老:“你還小,你不會橫的!”

小孩似也能感受公孫炮的心境,一時也默默不言,兩眼放遠,直往方才公孫炮所指的那棟豪華樓閣,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孫炮灌了幾口酒,心情又好了許多,順着小孩視線,也瞧向那紅瓦樓閣,甚是不屑道:“什麼金玉樓?什麼天下第一樓?想當年,金王天這三個字任誰也沒聽過,若不是天下第一當不知溜到哪兒去龜閉,江湖還輪不到他混呢!”

小孩瞧向公孫炮,呼嘯邪笑道:“天下第一當真的那麼厲害?連現在號稱天下第一樓的人都敵不過?”

“那還用說?”談到第一當,公孫炮興緻更高昂:“金王天這傢伙保證接不下人家三招,若有一天……”他笑的甚邪:“若有一天,第一當接下這筆生意,金玉樓照樣會被他夷成平地!”

他已幻想此事成真地滲笑着,似乎很不得金玉樓馬上就給踩扁。

“要是有一天,俺能成為天下第一當,那該多好?”公孫炮懷着崇拜心情,有感而發。

小孩靈黠一笑道:“放炮老頭,你好像很喜歡、很想出名的樣子?”

“豈只想,簡直就快想瘋了!”公孫炮豪情萬文道:“想了數十年,豈能不想?大丈夫該揚名立萬。”

小孩問道:“那你現在為何還沒出名?”

乍聞此言,公孫炮又如泄氣皮球,老臉都皺了下來,苦嘆道:“難-!時運不濟,要想當個名人,還得真有時機不可。”

小孩啼啼笑道:“我想你現在時機來啦!嘿嘿!碰上了我……”

公孫炮稍稍一怔,隨即又嘆笑:“算了吧!怎可能再跟你一樣玩家家酒?”

小孩精靈的眼珠一轉,十分認真,道:“糟老頭,我可是說真的,可不像你是炮炮的喔!”

說著也笑得甚甜,尤其那句“炮炮的”音拉得甚長,似在調侃公孫炮所以不會成名,乃是因為這原因所致。公孫炮不停地擺手嘆笑:“不可能的,怎麼炮都出不了名……老大不小了,豈能跟你一樣?”

小孩道:“要出名還不簡單,你頂替天下第一當不就得了?”

公孫炮為之一愣,隨後仍是苦笑:“不成不成,他武功如此之高,俺豈能冒頂他?”

小孩道:“唉呀!誰叫你來真的功夫?我是叫你開家當鋪啊!反正都是當,當什麼不都一樣?”

公孫炮又怔了,他不明白小孩說話用意。

小孩似乎已找出樂趣,甚是認真而帶趣道:“成名有很多種方法,你那種方法,用了數十年都搞不出名堂,表示無啥用處,早該放棄了,現在來點新招,保證你會有效的!”

公孫炮皺眉道:“要是失效呢?”

小孩啼啼笑道:“大不了殺人放火嘛!這不也可以出名?”

公孫炮急忙道:“不成不成,豈可弄個惡名昭彰,將會遺臭萬年,俺豈能如此?”

小孩笑道;“急什麼呢?要你殺人放火,也不必弄個惡名昭彰;去殺土匪頭,燒掉土匪窩,狗熊都會變成英雄,又怎會遺臭萬年?”

指着金玉樓,他又道:“就像現在,你宰了金王天,不就出了名?”

公孫炮乾笑道:“問題是……我宰不了他……”

“所以你只好想想其他方法啦!”小孩賊眼轉溜不停:“就像開當鋪,能弄個有聲有色,還不是一樣大出風頭?”

公孫炮有點地困窘道:“可是……俺想做的是做一位俠客,不是搞個大當鋪……”

“唉呀!都差不多嘛!反正都是‘當’,八九不離十啦!”小孩賊眼猛溜,道:

“再說,我還是有陰謀的!”

“什麼陰謀?”公孫炮凝神想聽。

小孩更為促狹,道:“你也不想想,天下第一當莫名其妙地就已失蹤二十年,是生是死都搞不清,咱們不如來個大翻炒,弄個天下大亂,他若翹辮子倒也罷了,若沒死,遲早會憋不住找咱們算帳……”

公孫炮截口道:“這豈不更慘?他本是我……我最崇拜的人……”

小孩翻瞪一眼,坐於樹根,雙手一攤,無條道:“隨便你吧!能把他弄出來,總比你現在到處遊盪,當個醉鬼還要好吧?”

“當醉鬼有何不好?”

“好在哪裏?看你為了要一壺酒,像小狗般向人乞討下跪,這算什麼男人?”

公孫炮突如被抽了一鞭,身形猛地抽搐,近二十年了,自己無時無刻想找到第一當,從希望到失望,以至於絕望,不知用了多少種方法,花了多大心血,到頭來卻只能以酒澆愁,淪為路邊酒鬼,甚至下跪求酒,連丐幫弟子都不如,空有萬丈流情,也快被磨得差不多了。

他手指猛扣酒葫蘆,一條條青筋暴現,他在想着那小鬼這句話到處遊盪,當個醉鬼,難道自己如此永遠沉淪下去?

他雙眼醉紅而突暴,瞪着小孩。小孩也未甘示弱,瞬也不瞬地反瞪他,時間就此頓住,似乎天地一切都已僵硬不再活躍。

漸漸地,他把目光移向那隻發抖而不聽使喚的老皺雙手,那身不知何年何代的臟舊衣衫,這哪是當年的他?

突然間,他摔砸手中酒葫蘆,砸向地面,碎片紛飛,酒漬噴濺四處,茫然他已跌坐於地,口中念念說著,卻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小孩似知自己已戰勝這一局,登時欺前,吊高聲音,有意再刺激他,切聲道:“不當醉鬼就找他出來,找他出來就得開當鋪,鬧,鬧的越大越好!”

公孫炮猛咬牙,又砰然吸氣,不能自己地喃喃念着:“找他出來……找他出來就有救了……”

小孩又激情切聲道;“對!要找他出來就要鬧,鬧得天翻地覆,到時他不出來都不行!”

公孫炮已禁不起刺激,終於暴喝道:“好,鬧就鬧,俺豁出去了,什麼酒鬼?”

說到憋心處,一腳又往碎酒葫踢去,碎片是踢看了,卻因用力過猛,那隻破行僧鞋竟也脫腳飛出,猛地往對面一小酒館窗口射去。

公孫炮見狀,暗道一聲:“糟了!”還來不及處置,小孩已精明地拉着他,往樹榦後邊藏去。

“快躲,牛大肉丸可凶得很2”小孩和公孫炮可縮得緊,躲得不見蹤影。

果然,酒館已傳出渾粗的聲音:“誰敢砸俺的檯子?”

話聲未落,一位年約四旬,肚大肢粗,罩着一條本是白色的圍巾,現已沾滿蠟黃麵粉,他抓着破鞋,想找目標砸去,一副找人算帳的樣子。

然而尋了幾圈,並未見着人影,氣也沒得發,喝叫了幾聲:“奶奶的,有膽放炮,何伯現身?躲個什麼鳥?”

小孩瞄向公孫炮,笑得甚是邪,似乎在體會公孫地那個“炮”字的由來。

公孫炮靦腆一笑,窘困道:“他……會不會找來?”

“大概不會吧……那麼久……”小孩道:“該來,早就來了!”

公孫炮安了不少心,卻又覺得心疼:“可惜掉了一隻鞋子……”

小孩促狹笑道:“放心,你那隻鞋子,連丐幫弟子都不要,牛大肉丸若留着,他的酒鋪生意可甭想幹了!”

他捏了捏鼻子,似在表示,那鞋子味道並不怎麼好。

公孫炮似已習慣,只要鞋子能要回來,其他的,他可不怎麼在乎,安心地已露笑瞼。

牛大肉丸找不到人,又叫罵了幾句,方自甩掉破鞋,一副被染臟地拍着手,也已返往酒鋪,罵聲仍是不斷。

過寸不久,小孩始探頭瞧向酒鋪,但覺危機已過,才躥出來,撿回舊鞋,交予公孫炮。

他道:“其實你又不是打不過牛大肉丸,幹嘛要躲?”

公孫炮邊穿鞋子,邊窘困地說;“這……這……總是有原因的……”

說著,喉頭可吞了不少口水,咕喀個數聲。

小孩自知他要躲的原因,全在於“酒鬼遇酒鋪”,鬧翻了,只有酒鬼倒嵋,能不吵,那是最好了。

原來牛大肉丸脾氣壞,但若公孫炮這類的酒鬼上了門,多的沒有,同情地給個一兩壺總是有,而且從不收帳,這對公孫炮來說,可是大恩大德,他豈能自砸了後路?

小孩訕笑道:“看你酒醉迷糊,頭腦還是很管用的嘛!”

公孫炮乾笑道:“沒辦法……以前……他總對我不錯……”穿妥鞋子,他轉回話題:

“你說要開當鋪……總得有個開始吧?那需要本錢的……”

小孩似胸有成竹:“本錢倒是不難,不過……”瞄向公孫炮,賊眼中帶着精明:

“你得先告訴我一件最真確的事情!”

公孫炮走了神,反問;“啥事?這麼賊臉的?”

“有關於第一當的事……”小孩靈眼不時閃動;“你怎麼對第一當那麼清楚?”

“這……”公孫炮似也機警地瞧着小孩。

小孩泰然一笑:“聽你上次說過……”

公孫炮截口緊張說道:“我說什麼?!”

“你說你是他的馬僮。”“我,我……”

小孩瞪他一眼,叫道:“你急個什麼勁?洛陽城的小孩,至少有一半知道你是馬僮出身,還神秘個屁?”

“這……”公孫炮更是搞不懂。

小孩得意地笑道:“別裝迷糊啦!每次玩家家酒,你不是扮馬僮,就是教我們如何扮馬僮,還說你從小就懂得養馬,相馬是什麼‘蘿蔔’(伯樂)?有時候連酒醉時,都會喊着那匹靈駒是你養大的,你還有啥好裝的?”

原來這小孩正是君小心,他自和陰不救分手后即到處打探第一當下落,好不容易在洛陽探出有這麼一位公孫炮時常說及第一當的事迹,自己也就圍過來聽他酒言酒語,結果發現他說的和爺爺所言十分吻合,想必和第一當有所關係,經過一個月查探相處,他已相信第一當另有一匹快馬,而這位公孫炮正是當年第一當的馬僮,有此發現,他當然要從公孫炮身上下手了,拉他一起開當鋪,那再好不過。

公孫炮顯得不自在,想抓酒葫蘆,又已抓之不着,雙手十指扣抓個不停,他認為此乃是他最大機密,卻被小孩一語給點破,想不承認都找不出借口。

小孩睛限道:“老炮頭你別緊張兮兮,反正你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因為大家都把你當成醉鬼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真是假,若你真的不是第一當的馬僮,咱們這齣戲也不用唱啦!”

君小心道:“第一當那麼神奇,除了你,別人知道的可不多,如果你是冒牌馬僮,咱們着冒充他,遲早都會被人識破,至少他如何接生意,我們都不懂吧?”

公孫炮顯得十分為難。

君小心瞪眼道:“老炮頭,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考慮什麼?你承認、不承認,關係的只有咱們兩個,就算你說的無花亂墜,別人也不會相信,難得有一個人相信你,你還憋個什麼勁?這太不夠意思了吧?難道你想永遠這樣子下去?”

公孫炮表情又自變個不停。

君小心瞪了幾眼,突然已現狡猾:“其實你不說我也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那靈駒,我早見過了,不是灰色的,它的毛早就變成紅色,渾身似血呢!”

公孫炮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君小心說得更真:“它不但渾身血紅,還有兩個嘴巴、兩個舌頭,一個用來吃草,一個用來喝水的呢!”

公孫炮叫道:“胡說!俺養了那麼久,哪有見過它有兩張嘴巴,吃草、喝水是分開的?”

君小心已哧哧笑起來:“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你養了那麼多年,都沒發現它有兩張嘴巴,我怎麼一眼就瞧到了?”

“你胡說,你根本沒見過靈駒!”公孫炮顯的得意:“其實俺一聽你說靈駒的毛是紅色的,就已知道你在胡扯了。”

君小心嘆笑道:“真是,想吹個夠,沒想到你還真的養過靈駒,馬上就被你拆穿了。”

“那是當然。”公孫炮神樣道:“養了十數年,豈能讓你給唬了?”

君小心笑得更黠:“是啊!你這馬僮豈是干假的?”

“哪裏。”

公孫炮自鳴得意地仰着頭,豈知目光瞄向君小心,見他笑的竟比自己還得意,頓感詫異不解。

攀然間,他似想通了什麼,驚愕道:“你……”

君小心已笑出聲音:“沒什麼啦!馬僮一當,啥事自該比我知道得多,尤其是對那匹靈駒。”

公孫炮終於明白小孩是在用活套他,自己一時不察,竟也“承認”自己是馬僮,登時惱羞成怒似地欺向小孩,喝聲道:“你敢耍詐!”

君小心拔腿就跑,嘻笑不已:“我哪有?我只不過是說了馬匹吃草跟喝水的嘴巴不同而已,呵呵……”他笑得更諧。

公孫炮追不着他,兩人繞着槐樹轉了幾圈,他也莫可奈何地笑了起來,腳步為之放緩,笑罵道:“死小子,你可賊得很!”

君小心精靈直笑:“早承認不就沒事了?非得逼我當賊,把你拉出來不可。”

公孫炮無奈嘆笑:“也罷,看樣子老夫是栽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兩人各有表情地又坐回原來位置。

公孫炮背靠樹榦,感觸良多,道:“不錯,俺是養過那匹馬,當過馬僮,一眨眼就已二十年了……”

君小心靜靜地等他情緒較平靜時,才道:“只要是真的就成了,你可知道第一當如何接生意?”

公孫炮頷首道:“知道一些,但不知現在管不管用?”

君小心眼閃亮光,欣喜道:“知道就好,保證管用,咱們發啦!走!咱們去弄些老本。”

說著已興沖沖往城西奔去。

說他是小孩,腳下功夫竟也不弱,公孫炮還來不及問個清楚,他身形就要在人群中消失,急得公孫炮尖聲直呼小孩“小心,小心”的,也跟着追了下去。

好不容易才追近君小心,忽見他奔行方向似乎不大對勁,他有些緊張。

“你要去哪裏?”

“金玉樓啊!”

“你瘋了?打主意打到金玉樓頭上?你在玩命是不是?”

公孫炮已放緩腳步,一臉懼意,若要惹金玉樓,他得要認真考慮考慮。

君小心一險衝動:“要撈大本,當然要找大客戶了,金玉樓不是很好的對象?”

“要是他能撈,早就被人撈倒了,還輪得到你?”

君小心神秘自得道:“我自有門路,倒是你,他地的,要是出了差錯,那可不妙……”

公孫炮倒也有自知之明,抬頭瞧着金五樓,建得肅穆高聳,通來壓迫感更重了,道:

“說的也是,‘南七巧、北金玉’,金玉樓可是時下北派武林最風騷的一派,我可惹不起……我看咱們還是換個目標吧:要是丟了命,啥搞頭也沒了,還談什麼開當鋪?”

君小心輕笑不已:“目標是近的好,不必換了,何況扯了大的,馬上就能名揚四海,你不就馬上可以出名了?”

公孫炮憋心道:“也馬上翹辮子,來得快,去的更快!”

君小心呵呵笑道:“這有何不好?總比你現在來得莫名其妙、去的沒無聲,要好得多吧?”

公孫炮窘困不已。

君小心接口又說:“不必你操心,俺可也還要混,豈敢自找麻煩?咱現在走的是暗路,你只要在外面把風就成了。”

乍聞把風,公孫炮忌意已去了大半,當下追問:“你有熟人在裏邊?”

君小心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走,去了再說。”他再次奔往金玉樓。

公孫炮雖忌諱着,但想及君小心只要自己把風,自是危險不大,也七伏八閃地跟了下去,兩人避開凜凜生風的正門,潛至金玉樓後院,君小心駕輕就熟地找了一處矮梅林,要公孫炮躲在此,待他溜入後院,將會從牆上丟東西下來,牆後接下帶回此地即可。

公孫炮但覺此事甚為簡單,風險又小,當下也欣然答應。

君小心交代完畢后,一溜煙地已往梅林深處遠去,眨眼已消失無蹤。

梅林盡處.乃為一排古石牆,也許久未見陽光,此場已陰濕而長出青苔,帶着濃重的腐濕味。

君小心似途老馬,在牆角下找出兩塊石頭,這麼一推,石塊下陷,已現出三尺大小的洞穴,容人出入,足足有餘。

他很快鑽入洞穴,又將石塊推回原位,如此簡單就進入了名震武林的金玉樓。

裏邊一大片庭院花園,百花齊開,爭奇鬥豔,擁繞流水假山,自有一片逸境。

君小心眼神一瞄,落在不遠處一座椅池水謝,自信地一笑:“該不會錯的,金蛋先生該在這裏吧?”

方靠近水檄,已傳來清脆朗讀聲,聽起來,年齡似乎不大。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天生我材必有用……”

光是這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已念得渾然忘我,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君小心聞言,但覺好笑,暗道:“你的最佳用途就是生金蛋,別人是生不出來的。”

他已潛至水謝窗口,往裏邊窺視,此處原是書房,正有一名和君小心年齡相仿的孩童坐在書桌前,茫然胡思地盯着屋樑,口中仍念個不停。

君小心暗自好笑,似乎已找到了該找的人,賊樣地摘下窗旁一株桂花枝,折成數段,猛地往那小孩頭上打去。裝出老成聲音冷聲道;“念什麼?到現在還在‘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小孩被打中,還以為是西席老師敲的腦袋,哪還敢做白日夢?趕忙拿起書本,見字就念:“君不見黃河之水人生來,君不見天生我材必有用……”

君小心已忍不住笑出聲音:“他媽的!這哪是考狀元的材料?黃河之水是人生來?

怎麼來?是‘人身’來的吧?你天天尿床拉出來的吧?”

那小孩頓覺來者不是西席,甚感驚詫地喝聲:“誰?”馬上擺出架勢,準備迎敵。

“是我啦!看你拉尿造黃河水的人,呵呵……”

君小心已爬窗進入書房,態度甚是從容。

那小孩見着君小心,登時喜出望外,急道:“是你?君老大?”已追向前。

君小心大模大樣地擺擺手,坐在桌上:“怎麼?幾天沒來見你,就把你給逼瘋了?

神經猴急的?”

那小孩欣喜而帶着抱怨道,“什麼幾天?足足有三個月,害得我差點出去找你呢?”

君小心道:“唉呀!我是大人物,時間當然寶貴,你聽過三年如一日吧?三個月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半小時的感覺而已。”

“可是我……”

“我知道你是度日如年!”君小心啼啼笑道:“三個月,足足過了九百年,可辛苦你啦!不過,這種事情你最好要習慣,否則……”裝模作樣地瞧着那小孩,嘆聲道:

“看你才幾歲,就已經那麼老了……不知還能不能生金蛋?”

其實那小孩比君小心年齡小了些,約在十一二歲左右,臉容則長得清秀,只是帶些富家子弟的憨滯,比起君小心的精明老練,自是差的多了,尤其身高,更差上一個腦袋,叫一聲“君老大”自是應該。

那小孩似不在乎這些,祈聲道:“以後你多找時間來此,我就不會過那麼多年了。”

君小心笑道:“一定,一定,不但要常來,如果你有興趣,咱們還可以混個十年八年呢!”

那小孩欣喜若狂:“真的!”

“當然是真的。”君小心肯定回答。

那小孩突然又泄了氣,坐回椅子:“可是……你每次也這麼說,每次都把我丟在這裏……”

也難怪他會如此反應,君小心和他見面最少不下十次,臨分手時,都會這麼說,搞得那小孩一次次失望,時不再聽此言,也不知該不該要相信他了。

君小心尷尬地一笑,道:“說久了,總有一次會變成真的嘛!我就有這個感覺,你沒有嗎?”

那小孩陪笑道:“有是有,可是你走了,感覺就沒了。”

君小心乾笑道:“這要慢慢培養,此事暫且不談,正事要緊。”

雙腳一拐,已轉向小孩,兩人面對面,坐個筆直。

那小孩問道:“老大你找我有何正事?”

君小心邪邪一笑道:“我想……該替你這‘金蛋’名字下定義了!”

原來他和金玉樓早有瓜幕,難怪在陰不救說及此樓和七巧軒時,他滿是得意神情。

那小孩本是金天王最小的兒子,名為金王玉,現年十一歲,他是在一次廟會時,碰上了君小心,或許他嚮往小心那種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遂甘心地和小心交上朋友,而小心也不失他所望,三兩天總會帶他溜出金玉樓,去玩些小孩應有的童年把戲,玩了幾次,可把他給玩上癮了,想靜心念書都不成,終日等着小心再次出現,真可謂度日如年。而小心亦覺得金玉樓財可敵國,給他弄了個金蛋外號,倒也頗為名符其實。

金王玉嫩臉稍紅:“這……金蛋這名字好俗幄……”

君小心呵呵笑道:“唉呀!個人眼光不同嘛!這兩字在我聽起來就蠻有氣質的,你難道不相信我的眼光么?”

金王玉苦窘着臉:“相是相信,只是聽起來……”

君小心憋笑着伸手摸摸他腦袋,呵呵又笑道:“唉呀!天生我材必有用嘛!你剛才不是念個不停?我可是經過長久鑒定.你的最大功用,就是生蛋了。”笑的更賊媚:

“你可別看‘金蛋’這兩字,普天之下,要能封上這雅號的人,可找不出第二隻.你可是獨一無二.金雞獨立,唯你獨尊的金雞王哩!”

金王玉們感到窘困,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內心這股感受。

君小心拍足了頭,已跳下桌子,來回走動着:“唉呀!想開點,人說:寧為雞頭,不為牛尾,你可是金雞王一隻,有何好埋怨的?我想當還當不來呢!”盯向金王玉,伸手又拍他肩頭,笑的甚逗人:“要不然,你對自己有更出色的外號可叫的么?”

金王玉嫩臉微紅,稍加點頭,羞澀道:“有……”

“什麼外號?”

“大遊俠……”

君小心立時叫好:“好!金蛋大遊俠,獨步武林,轟動南北,出頭之日將指日可待了!”

金王玉更形困窘:“君老大你聽錯了,我沒加‘金蛋’兩字……”

君小心睛向他:“這麼說,不加金蛋,光叫大遊俠就清新脫俗了?”

金王玉紅着臉,未能答話,不過見其表情.大有這麼一回事似的,不覺中說了話。

“我將來要俠游大江南北……”

“然後呢?行俠仗義,濟弱扶貧?”

金王玉窘笑的點頭。

君小心怪模怪樣而老成地點頭:“嗯!好氣派,跟我現在差不多嘛!”

金王玉以為小心贊同他的想法.愛時在世道:“所以我很想到外面闖闖,跟你一樣,叫大遊俠……”

“慢着,慢着,大遊俠!”君小心伸手制止他。道,“你叫大遊俠也罷,別把我也叫成這玩意兒,我有點兒受不了。”

金王玉不解道:“為什麼?這俠名不是很不俗么?”

君小心訕笑着:“是啊!十分不俗,你到街上一喊‘大遊俠’,保證洛陽陽的小孩都會向你報到,一路排到長安去。”

金王玉有點得意道:“那好啊!大遊俠馬上就出名了。”

“是啊!”君小心嘲惹道:“你叫‘大遊俠’,他們還會舉手答‘有’呢,然後就會像小豬搶奶一樣,自相殘殺!”

金王玉迷惑道:“怎麼會呢?他們怎會自相殘殺?”

君小心他笑道:“有什麼辦法,他們都是當大遊俠.不顧殺一番誰知哪個是正牌貨?”

金王玉更是不解了。

君小心似也不願再繞着這問題打轉,老大口吻道:“金蛋老兄你也別老土了,這個‘大遊俠’三個字,只要懂得發騷的小孩,就知道這麼回事,個個抬着自封為俠,你還自命不俗呢!你看我頭上。”

他指着自己額頭.嫩白中透着一層紅暈,看不見任何疤痕,他卻精彩有加地說道:

“你看我這個抱,在三歲時就是為了爭大俠客,爭得頭破血流,一直爭到六歲半還殺不完敵人,最終發現到處都是大遊俠,當上大遊俠也實在沒什麼面子,終於痛改前非,不再當了,呵呵!你還真的把它當寶貝,要不要出去找你同黨廝殺一番?以享同名之樂?”

君小心笑的促狹,他額上可沒疤,也未曾為了大俠客之名,和人爭得頭破血流。早在幼年時,聽及大俠客到處皆是,他老早就覺得太俗氣了,捉弄都來不及,哪還有心自封為號?現又聞及有人想當大遊俠,也想好好調佩他一番。

金王玉此時可無心見他額上是否有疤,整顆心被小心給搗亂了,本以為當大遊俠是何等威風,亦是積聚數年的夢想,誰知小心一句話,就全然變了樣,先前那股清新不俗,此時也灌滿了俗氣和窩心。

再瞧瞧小心那促狹的神態,兩道目光似要把自己給瞧得一絲不接。要當大遊俠,多少也受他感染,如今被他說得一無是處,還當啥大遊俠?

金王玉乾笑道:“我現在覺得……金蛋大俠也不錯了……”

君小心霎時擊掌拍手:“對!你想的可真透徹,悟性驚人,一點就通,什麼俗不俗?

只要突出就不俗,金蛋比起大遊俠,可差上十萬八千里,獨一無二,不當他,要當啥?

你的出名就指日可待了。”

被小心這麼一說,金王玉也感受到一種喜悅,頻頻輕笑:“我也有這種感覺了……

你覺金蛋要如何俠名遠播呢?”

君小心呵呵笑道:“這個容易,只要你每天生一個金蛋不就成了?呵呵!會生金蛋的雞,想不出名都不行!”

金王玉笑的更窘:“可是……要怎麼生?”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君小心賊樣道:“你家的藏寶窟在哪裏?”

金王玉詫然不解道:“你這是要幹啥?”

君小心媚笑幾聲,道:“當然是要你生蛋了,呵呵!你可知道,生金蛋是必須找像藏寶窟那種地方才行的。”

金王玉若有所悟:“原來你是想搬寶窟里的東西?”

他露出緊張而為難的表情。

君小心邪眼一瞄,笑個不停:“唉呀!你想到哪兒去了?咱們是人,哪來會生蛋?

那只是要你雙手能搞出銀兩來,就算是生蛋了。”

金王玉急道:“不,我不敢偷……”

君小心截口道:“不急,不急,不是‘偷’而是‘拿’,那東西可是你家的,怎算是偷?”

金王玉急道:“可是它全是爹的……”

“你爹的和你的又有何差別?”君小心大言不慚道:“我爹的東西。哪一樣不是隨我拿?他哪敢吭一聲?做人就是要這樣才夠味嘛!”

金王玉問道:“你不是說,你爹早過世了?”

“這……”君小心可曾說過此話,暗自憋笑吹牛吹過頭了,但他腦筋轉得快,立時有了說法:“就是如此嘛!老的容易翹辮子,我爹早就想通這道理,在生前就和我串通好了,有東西儘管拿,有銀錢一起花,我看你爹也差不多了,你該有自己的主見。”

金王玉是想要有“自己主見”,可是想及父親那張瞼,心頭仍是懼意十足:“我看……我還是先向我爹說一聲,再拿。”

“不行,不行!”小心可緊張得很:“你去跟你爹說他差不多了,不就是在咒他死嗎?千萬行不通!”

他口中仍念嚷不停:“這小子,存心是跟我過不去,這種事也好告訴他老爹?不脫層皮才怪!”

金王玉急道:“我不是跟你過不去,而是這件事,要是沒讓爹知道,怎能像你一樣,要拿就拿?”

君小心眼看他腦袋轉不過來,多說也是無益,遂道:“拿是要拿,但也不必事先說明,作了解什麼叫暗示和默契?”

金王玉尚未花腦筋去想,君小心已接口道:“你爹德高望重,豈能在你面前講個清,他是要面子的人,你只要用暗示的就行了。”

金王玉問道:“如何暗示他老人家?”

君小心邪笑道:“很容易啊!到寶窟攤點兒東西,就是給你多暗示.只要他沒反映,表示暗示成功,默契也就形成.將來你就可以跟我一樣,父子共用,要拿啥就拿啥。”

金王玉擔心道:“要是暗示失敗了呢?”

君小心田笑道:“那你只好理光頭、坐玄關,懺悔三個月了。”

一想及坐百關,金王玉嫩臉已變:“我不敢亂暗示了,這太可怕……”

想及上次和哥哥出遊,鬧了一家酒館,消息傳回,被他爹罰了一趟玄關,每天坐在冷板石,頭舉金玉鼎,一口氣關了七天七夜,嚇得他足足躺上一個月病床,這件事他可是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小心呵呵笑道:“誰叫你這麼慢才碰上我?這個罪是白受了,你放心,朋友一場,我才不會叫你吃癟,我只是要點本錢,咱們一同做生意,是以錢養錢,一本萬利,又不是拿去花,就算你爹知道了也無話可說,甚至還會誇你幾句呢!”

金王玉仍感到不安。

君小心道:“唉呀!別嚇成那個樣子,這豈是我的朋友?見不了大場面,生意怎麼做?”拍拍胸脯:“我向你保證,一切沒事,這樣行了吧?”

“真的會沒事?”

君小心瞄他一眼:“你難道不相信我的能力?”

金王玉也搞不清小心有多少能耐,但記憶中,他好像無所不能,不自覺地也點了頭:

“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不就得了。”小心伸手又拍向他肩頭,笑道:“錯不了的,跟着我准沒錯,何況金玉樓富可敵國,弄個千百兩。根本不痛不癢,大不了我賠你就是。”笑得更逗人:“最重要的是這門行業實在夠刺激。”

他裝出陶醉的賊樣,賣關子不說,吊足了金王玉胃口。

金王玉被他這麼一耍,啥事也都忘了,想的全是這刺激行業。急問道:“你想做何行業?”

“開當鋪。”

“當鋪?”金王玉有些不解。

君小心老大模樣解釋道:“這當鋪可神奇多了,無所不當.因如說有人要當你三根頭髮,有人要當你幾隻兔寶寶.還有當烏龜、當爸爸、當媽媽.千奇百怪,說也說不完。”

金王玉興趣來了,好奇地問道:“我爹也可以當?”

小心呵呵笑道:“當然可以,你要當,我照收不誤。”

只要好玩.金王玉可想不了那麼多了,登時拍手叫好:“太棒了,竟然連我爹都可以當,那豈不是天下所有東西都可以當了?”

“這還用說?不夠刺激.我哪會要你入伙?”

金王玉興緻勃勃道:“我要參加,何時開始?”

“現在就開始了。”君小心手指要了耍,賦眼道:“不過還差一樣……”

手指一耍,金王玉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問道:“要多少錢?”

君小心眼見資金有了着落,笑得自是開心,隨便說個數:“就千兩黃金好了,不夠再補,小生意,慢慢做,以後再做大的。”

“一千兩……”這數目在金玉樓來說,宛若九牛一毛,但在十來歲的金王玉來說,倒也是個數目。他左想、右想,還是沒辦法湊出這個數目,雖然為難,仍禁不了開當鋪的刺激誘惑。

終於,他決定走一趟藏寶窟。登時往四處窗口瞧去,但覺無人,這才返身細聲道:

“一千兩就一千兩,待會兒我先去一個地方湊金子,你可要躲得好,等我回來……”

君小心截口道:“唉呀!一同做生意,還分什麼彼此?你怕我會坑了你不成?留我在這裏,要是有人闖進來,把我當賊抓走,我想解釋都沒辦法,不如跟你去,暫時當你僕人來得好,萬一出事了,你我也好有個照應。”

金王玉腦袋一時也拐不過來,不知該不該讓他同行。

君小心催促道:“哎呀!別多想了,時間寶貴,多留一分,多一分危險,咱們現在就去,省得夜長夢多。”

金王玉被他催的沒辦法,只好答應,緊張道:“要去可以,你可不能亂拿東西喔!”

“放心,你看我的眼睛。”君小心指着自己的眼睛,邪樣笑道:“我是見錢眼開,其他東西很難引起我的興趣呢!”

“這樣就好。”金王玉也放心不少,隨即往門靡探去.並未發現人影,向小心招招手,細聲道:“小心點,我們走!”

君小心呵呵輕笑:“我不小心,天下就沒有人叫小心了,你儘管放心就是。”

金王玉想及小心名字,不禁也笑了幾聲。

隨後兩人已游向那所謂的藏寶窟。

說是“潛”,其實只是走的小心,並未躲躲藏藏,偶爾碰上守衛,他們哪想得到小樓主要搞花樣,而以為小心乃是他隨身僕從,倒也懶得詢問,一路順利走向內院較深處。

來到一座小庭園,已有衛兵守在外圍,金王玉和小心躲在花叢中,遠遠瞧向隔着小池的雅軒,似木造,又像石砌,已纏上不少青綠藤蔓,還開着紫花,不過修剪得好,門窗皆可瞧的清楚。

君小心疑惑道:“那是藏寶窟?不是像山洞一樣密不透風?”

金王玉莫可奈何道:“我只見過這麼一處了;我爹時常在這裏訓誨我,我也看見不少定物,還有一口口的箱子……”

聞及有東西,君小心也不願多問,遂笑道:“有就好,現在看你如何引開衛兵了。”

衛兵守在門口,離兩人十餘丈遠,如木樁釘在那裏,若不引開,可也不易進門。

金王玉側頭想想,道:“我看只有先點了兩人穴道再說。”

君小心頷首:“這也是個辦法,你去點,我替你把風。”

嗯!“”

金王玉稍加點頭,已立起身子,大方地走向雅軒,衛兵但沒有人行來,立時警覺,捏緊劍柄,全神往金王玉瞧去,忽見是金王玉,心頭也寬鬆下來。

兩名衛兵齊拱手道:“是少樓主。”

金王玉走前.表情仍保持鎮定,暗自運起指勁,問道:“我爹呢?”

“樓主不在,不知少樓主來此……”

金王玉已走近兩人不及七尺,但見兩人並未防備,立時快捷點出指勁,點向左側那名衛兵齊門穴,衛兵應指而倒。

右邊那名衛兵見狀大為驚愕:“少樓主您這是……”

“玩玩而已。”

金王玉不敢怠慢,話隨身走,又是一指點中衛兵章門穴,將兩人給解決了,雖是兩指,卻也緊張的使他額頭冒汗。

但覺狀況已除,長噓一聲,撫腕擦汗,伸手招向小心,細聲道:“君老大快點兒……

沒事……”

小心也看的清楚,金王玉這兩下子可不比一流高手弱多少。聞言也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笑道:“早知道你身手那麼好,我也不必躲得像賊一樣。”

金王玉噓氣造:“算了吧!我爹的手下,強過我的多得很,要不是我偷襲,可沒那麼好過關;別說了,咱們進房吧?”

本次多耽擱時間,拉着小心已推門閃入屋內。

映眼而入,是一排長櫃靠在左場,約有半個人高,其上方擺了兩棵青綠玉樹,似是發葉樟樹,兩尺余高,栩栩如生,玉樹中間則為紅水晶雕成之騰雲麒麟,巧奪天工,簡直就和真的麒麟一樣。

光是這隻血麒麟,就不知價值幾許,可把君小心給看呆了。

其他四處零星也放了不少古董、玉器和圖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勉強可非是間藏寶窟。

他讚不絕口:“果真是稀世寶物,有了它,還開什麼當鋪?”

金王玉聞言急忙道:“君老大你可別打它主意.我爹說它是神物.有一天會復活過來,可算是金家的傳家之寶.不能亂動的。”

“傳家之寶?”君小心笑得甚邪,又多模幾下,道:“是該有此資格,還能復活……”

越摸越覺得愛不釋手,看在金王玉眼裏可再急了.急忙道:“別再想它了,我爹說血麒麟看久了會失魂.甚至於瞎限.你還是別看的好,銀子就在柜子下方……”

說的不夠快,他已打開長櫃,裏邊擺着一箱箱有若梳頭大小的箱子,隨手打開一口箱子,儘是金銀珠寶。

他拉着小心蹲了下來,欣喜道:“看.珠寶都在此,你要拿多少?一箱夠不夠?”

小心瞧向珠寶,眼睛也為之一花,頻頻點頭:“夠了.夠了.一箱起碼上百萬兩銀子,可壓死我嘍!”

金王玉聞言,立時抱起一口箱子,道:“一口就夠了,那我們走吧!”

“慢着慢着,不必急!”小心把他給拉回來,笑道:“咱們是來拿生意本,又不是來大搬家,幹嘛抱一大四箱子?放着,看我的!”

他抓過金王玉手中箱子,但條斯理地往地上擺,同時又從櫃中取出數四箱子,擺在地上。

金王玉不知他在搞何花樣,只急着要離開這裏,急道:“你就隨便拿一口,我看都差不多,咱們快走,要是我爹回來.那就慘了。”

君小心仍自心安理得,道:“辦事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會壞事的,說好是要拿千兩黃金,怎能搬一口箱子?你知不知道少了一口箱子有多嚴重?你爹不殺了你才怪!”隨手打開數口箱蓋,笑道:“其實箱中並非一錠錠的元寶,只要我們一口箱子拿一點,你爹是不會察覺的,你也不必再提心弔膽了。”

金王玉登時恍然:“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等你想到,天就永遠竟不起來噗!”君小心笑着,已拿出隨身攜帶之布袋,道:

“來吧!你不是要快?幫我挑些元寶,還有一些容易脫手的東西。”

二話不說,金王玉也翻着箱子,專找些較不起眼的東西,君小心似在找尋什麼?於把兩元寶其實只要幾口箱子就夠了,他卻幾乎翻遍了所有箱子,仍自不停地找着。終於被他從角落處抓出一口外表已舊卻十分光滑的箱子。

他面露喜悅,喃喃自語道:“該差不多了!”

箱子一掀,裏邊放置了不少玉雕動物,尤以搬項為多,也許甚久未被啟開,都蒙了一層灰膜。

金王玉也瞧及,問道:“那是什麼?”

君小心伸手吹撫着箱子,淡然遭:“沒什麼,怪獸圖,弄不到你傳家之寶那隻血麒麟,隨便找一隻過過瘤也好。”

金王玉感到一絲得意,畢竟那隻血麒麟是金家獨一無二的寶物,而讓小心可望不可及。他好似打勝地又瞧往血麒麟,這寶物意看可就愈可愛了。

君小心可沒心情和他一同觀賞,兀自在箱中找尋,翻着翻着,也從一大堆小麒麟中,找出一隻和血麒麟形態相仿者。

他拿起小麒麟,摸着摸着,自嘲般說道:“沒大的,小的也好.沒紅的,黑的也好。”

小麒麟整隻土黑,宛若泥塑燒而成,見不着一絲光彩。

金王玉見着,不禁笑了:“君老大,你隨便再挑一隻吧。”

“這隻那麼黑,一點都不好看。”隨手抬起另一隻小麒麟,搓去灰膜,仍可見着紅晶體,想交與小心,笑道:“這只是紅的,總該有點兒像了。”

小心卻搖頭道:“不必啦!都是假的,哪一隻還不是一樣?既然要特殊,黑的白不同於紅的,否則別人說我這只是仿造品,一點價值感都沒有了。”

金王玉聞及如此,也不再多說,呵呵笑道:“將來有一天,我爹將血證明信麒麟傳給我時,我再跟你共同觀賞它如何?”

君小心輕輕笑道:“希望有這麼一天,我們一人一半好了,你要上半部還是下半部?

或者是我左邊你右邊?”

金王玉哪曉得小心一得手就想分割?驚急道:“不能割的,一側開就完蛋了。”

君小心味啼笑道:“放心,說著玩的。你要割,我還不忍心呢!”揣入那隻小麒麟於胸口,道:“收拾收拾,咱們快走吧!這可是危險地帶。”

金王玉登時警覺仍身在險地,馬上收回心神,與小心七手八腳地又將木箱給收拾擺回柜子。

“成了,萬無一失。”君小心提着半大不小的布袋,笑得甚是滿意。

金王玉急道:“夠了么?夠了咱們就走。”

還未等小心回答,他已探頭瞧向屋外,但見衛兵仍自倒地不起,心頭稍安,向小心招招手,兩人順着來路又潛回去。

方潛至先前藏身之花叢,金王玉似想到什麼,道:“對了,君老大,你替我想想,要是那兩名衛兵醒來之後.我要怎麼應付他……”

說著不自禁地轉頭,復往兩名衛兵瞧去。

不瞧還好,這一瞧,直如雙眼被利刃猛扎了一刀。

就在此時,竟然有一條青影直掠兩名衛兵,身形快捷輕巧,不帶一聲聲息,就只這麼一閃,兩名衛兵頭顱竟然高飛而起,鮮血噗喀噴成霧狀,腥濃竄鼻。

金王玉哪曾見過如此殘酷場面?登時“啊”他想尖叫,整個人已痙攣抽筋,君小心哪能讓他叫出聲音,情急之下,趕忙壓倒他,雙手緊緊扣住他嘴巴,急道:“沒事,投事,只是人頭落地罷了!”

他也緊繃神經地想瞧瞧來人是誰?

只見此人身材高大,出手快捷狠猛,並不能瞧清面目,他斬下兩人頭顱之際,並未停手,任由鮮血高噴,一個掠身騰起,似有意背對小心兩人,只伸出右手揮向空中,運起吸字訣內勁,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將人頭給吸了過去,再轉個筋斗,直射屋頂,眨眼消逝無蹤。

他為何要斬下兩顆人頭?

還來不及他多想,金王玉已驚醒過來,極力掙扎着。

小心也使儘力氣抓着他,急叫道;“小金蛋你鎮定點兒,沒事了!”

說之無效,乾脆送他兩個巴掌,啪啪兩響,倒也把人給打醒了。

金王玉瞼色蒼白,仍自打着哆佩:“那人……那人……”

“走了。”小心鎮定回答。

“他殺了兩名衛兵?!”

“嗯!”

金王玉想及頭顱高飛一幕,又想嘔吐。

君小心急忙道:“小金蛋這不關你的事!”

“可是他趁我們背後殺了衛兵……我們偷東西一定被發現了……”

君小心道:“沒那回事,他若發現我們,怎會放我們逃生?何況拿點東西.也不致於掉人頭吧?”

金王玉仍打着冷額,畢竟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狀,小小心靈已受到莫大刺激,恐怕永生難以磨滅了。

君小心可要說服他,否則計劃就穿幫了,吸口氣,整理一番思緒,道:“小金蛋你千萬要冷靜,這種事雖嚴重,但也不必嚇成這個樣子。”

金王玉也強自鎮定:“我沒有驚……可是我們偷了東西,一定是被人發現了……”

“被人發現,我們怎麼還在這裏?”

金王玉頓覺奇怪,往四處瞧去,卻也未發現一人。

君小心見他有了轉機,也稍安下心,道:“不必瞧,準是沒有,否則你家衛兵也不會如此平自地就被割去腦袋。”

金王玉內心一片混亂,帶着懼意和感傷道:“那人為何要殺衛兵?而且又在我們背後……”

君小心道:“準是你家仇人,既是仇人,當然是要在背後殺人了。”安慰道:“所以你放心,來者是仇人,他不會管到咱們的閑事,如果他說出我們在幹啥,不就指明地泄露身分了嗎?”

金王玉很快悟通小心所言,他反而擔心來者是仇人,急道:“我得趕快通知我爹,說有敵人潛入殺人了……”

說著就想往走廊奔。

君小心立時又拉住他,輕聲道:“急不得,千萬急不得;你這一說,不就指明了咱們來這裏搬東西了么?到時想不認罪都不行。”

金王玉進退兩難,不通報,又怕仇家殺死更多人,若通報,又如何向家人解釋為何在此地?

“我該怎麼辦?”金王玉仿惶無助地說。

君小心笑道:“看開點,小事一樁,要禁得起大風大浪,才有光明前程,只要把此事當成不是那麼回事就成了。”

金王玉仍是忐忑難以自處,道:“可是,要是有人問起我呢?”

君小心笑道:“放心,你跟我一樣,在別人心目中都是小鬼,尤其在你爹心目中更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們不會閑着來問你,只要你不去問人家就成了,懂嗎?一切裝作沒看見,啥事也沒有,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離開這裏,我還有一大袋麻煩呢!”

抓着那袋黃金,小心苦笑不已,要是有人再闖進來,那真的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他拖着金王玉已往前院遁去。

金王玉仍感不安:“要是那仇人未走,潛伏在暗處,該怎麼辦?”

小心道:“他要藏,任你通報也找不出來,如果你想告知你爹,有仇家到來,那大可不必,因為很快就有人會發現死了衛兵,原因很簡單,衛兵是要輪着換的。”乞求模樣道:“為了我們偉大的前程,還請你高抬貴手,憋一個時辰,那將是功德無量!”

金王玉被他這麼一運也有了笑意,窘模控樣道:“早知道也不來了,實在嚇人。”

小心笑道:“別看的那麼嚴重啦!那是大入的事,跟咱們小孩無關,你想通這點,童年就快樂多了,”

金王玉頓有所悟:“對呀!爹每次也說,叫我只管讀書、練功,其他事毋須過問,我怎麼忘了!”

小心笑道:“想通了就好,你說了,人家還以為你在攪局呢!”

金王玉微一品頭.道:“可是我就是不怎麼服氣,哥哥能管,我也該能管,我就不相信管不過他們?”

小心道:“以我才叫你跟着我.去槁一番大事.跟你哥哥爭,太沒出息了。”

金王玉想及搞銀兩的目的,問道:“你的當鋪何時開張?”

小心答道:“馬上,不會超過明天。”

金王玉急道:“那我呢?”

想及小心所說種種刺激事,他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小心呵呵笑道:“本來是要你馬上去,可是又出一事.現在只好果待在家裏,待此事過後,你再出來了。”

金王玉無可奈何道:“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走着,已繞回水榭書房,金家似未發現狀況,仍平靜得很。

方踏入水檄廂廊,外牆已傳來鳥鳴咕咕聲,叫的憋聲得很。

小心乍聽,已知是公孫炮等不及,和自己打起暗號。想着金家就快有事,也不敢多停留,遂移步奔向牆角,向金王玉招手道:“小金蛋你可要沉住氣,什麼話都別說,一切等我回來再說,知道了沒有?”

金王玉見他要離去,一股失落感湧向心頭,威聲道:“你又要走了?”

小心含笑點頭:“不走行嗎?不過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就會再來找你,別繃著臉.笑,笑啊!”手指張了又張,“一笑天下樂,啥事也沒了。”

金王玉被他一逗,也笑起來,道:“你一定要來喔!”

“我哪次沒來?”小心邪笑道:“只是時間長短而已,不過這次是非常時期,我會來得很快,切記、切記.不說話、不吭聲、保平安!我走了。”

招招手,他已鑽向洞穴,眨眼已消失。

金王玉得在那裏發獃.真不知自己方才做了啥事情,只記得小心臨行交代的那句話,他也喃喃念道:“不說話,不吭聲,保平安……”

他已忘記要如何告知父親有關仇家一事.只記得要如何保住這秘密,千萬別壞了大事。

事情正如小心所說,當衛兵交班時,已發現無頭屍體,消息傳開,整座金玉樓為之鼎沸。

雅軒外已圍上數十高手,第一個趕來的乃是金王天二兒子金王超。

不論事情發生如何混亂.他總是擺出了樹臨風,從容不迫之態,但此時眉宇間仍能看出驚詫之相。

他實在想不通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還落個頭顱全無?

金鷹也趕來了,三十上下,留了一臉絡腮鬍,剃過了又長出少許,粗直而硬挺,比上不怎麼修飾的衣衫,比起金王超就顯得落莫多了。

金王超瞄了一眼;“大哥你怎麼現在才來?”

金鷹聲音低沉淡漠道:“我……先追到樓外……”

“是不是追不着才調頭?”金王超稍帶奚落地說。

“我……”

還未等金鷹回答,金王超已露出一副自得神態:“大哥你也不想想,歹徒作案已有一個時辰,你還想在外面找出線索,這太不可能了吧?”

金鷹抿抿嘴唇:“我只想試試。”

“試出來的結果是可以想像的。”金王超懶得再和他說教,下巴一揚:“你去看看這兩名衛兵是如何被殺的?”

金鷹無意地反瞧金王超一眼,目光停頓了一下,隨後仍舊蹲身去檢驗死者。

金王超在旁負手而立,清風掠着白絲袍,輕柔飄飛,好一副佳公子模樣。

他的神情並未將自己大哥放在眼裏。

金鷹似乎也明白,自己是金王天撿來的養子,能有今天已是不錯,豈能再和弟弟爭高下?

金鷹檢視良久才起身,道:“傷口平滑整齊,似是利劍所傷……”

金王超冷笑道:“這我早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是刺客在一指之內所完成,我要你檢視的是,這兩人身上是否仍有其他傷勢?”

金鷹冷漠道:“沒有。”

“你沒脫掉兩人衣服,怎知沒有其他傷勢?”

“因為刺客能在一招之內完成殺人動作,他無須再做任何其它不必要的手腳。”

“你這是揣測?”

金鷹冷目瞧向他,大有“你不相信,何不親自動手驗傷”之意。

兩人視目瞬間,金王超已發出冷笑:“你果然學乖了,光想就能想得通;好吧!既然只有這麼一點兒線索,你想該不該通知爹呢?”

金鷹道:“敵人身手非凡,自該告知父親。”

“小題大做,父親正在閉關練功,豈好打擾他?”

“內院武士,至少是一流身手,敵人能在一招之內取其性命,而且又是割頭,分明是示威而來,我認為還是告知父親來的妥當。”

金王超鄙笑道:“連這點事,你都處置不了?”

金鷹似懶得再和他爭,默然不語。

金王超冷笑道:“如果你不敢承擔,這件事就由我接手好了。”

“二弟,有時候事情必須顧慮到金玉樓全體。”

“你認為我處置不了?”

“我沒這個意思。”

金王超一口氣好似咽不下,就要叱叫出來。

此時庭園已奔進一位年約五旬的清瘦青袍老人,他習慣地撥弄金邊眼鏡架子,急忙上前,拱手道:“兩位少樓主,到底發生何事?”

說話間已奔至兩人面前不及三尺,一臉紅潤,血氣起伏不定。

金王超往地上一指:“金總管你自己看。”

金總管澤號鐵算盤,姓金名不二,任何生意從不二價,因而得名江湖,他聞及金玉樓出事,匆匆忙忙地從洛陽城給趕了回來。

他往屍體瞧去,亦感吃驚:“竟會有人敢打起金玉樓的主意?”

金王超不屑一笑:“誰敢?只不過是一些自不量力的亡命之徒罷了!”

金不二摸了摸金邊眼鏡:“會不會是七巧軒的人?”

金王超冷笑不已:“要是那些臭姑娘。我一個一個把她們衣服給剝光。然後遊行示眾。”

全鷹道:“不可能,七巧軒和我們雖是水火不容,但只要是她找的碴子,必會留下七巧軒獨門記號,此時並未發現那記號。”

金王超冷笑道:“你以為敵人都那麼講信用?要用你的方法來表明身分?

全不二欺身檢視屍體,喃喃想着:“一刀斃命,是高手突然他瞧及出事地點,驚惶不已:“是在玉樓軒?!大事不妙,快通知樓主。”

見他如此反應,金鷹和金王超頓感驚詫不解。

金王超道:“金總管,這隻不過是小事,似乎不必驚動我爹他老人家。”

金不二急道:“少樓主你有所不知,老爺他老人家曾經交代,只要玉樓軒出了事,務必要稟知他,否則事情將會無法收拾。”

如此一言,金王超反而緊張了:“難道是為了什麼寶物?”

他素知父親在此藏了不少寶物,但到底有何種寶物他可仍一知半解,聽及父親如此交代金不二,他不得不如此。

“二位少爺請稍候,屬下這就去請樓主。”

不敢耽擱,金不二甩身往左側月門奔去。

他的離去,可把躲在暗處的金蛋先生王玉少爺給嚇得兩眼發直,直噙咕着事情怎會搞得如此之大?連老爹都得親自上陣,萬一要是查到自己頭上,那可怎麼辦才好?

“不說話、不吭聲、保平安……”

他不斷念着小心臨行前丟下的這句話,心頭也不知是否管用?兩眼盯着月門,真希望來的是小心而非他爹。

然而事與願違,眨眼間,金不二與他爹已焦急地趕了過來。

金王玉為之苦笑:“這下金蛋可變成土蛋了。”

他只有堅信小心的話,不吭聲,心想着“那是大人的事”,只好硬裝到底,躲的更小心了。

金王天到來,未等眾人拜見,已快步撞入玉樓軒。

眾人未得允許,未敢跟入,皆立於門外,聚神等候消息。

軒內傳來咋啦啦翻箱倒櫃的聲音,碎然聽得金王天大叫:“不好,血麒麟!”

眾人聽來.一陣茫然,可是聽在金王玉耳中,可如劈雷,震得他兩眼發直,閃過一絲念頭,君小心難道真的把那隻血麒麟給順手牽羊了?

來不及他再想,金王天已呼叫金鷹、王超、金不二等三人魚貫入內。王玉顧不得再躲,也移身往左扇窗靠去,想瞧個究竟。

金王天雙目如銅鈴,充滿血絲,一頭灰發倒豎,驚惶不已:“血麒麟被竊了!”

金鷹、金王超、金不二以及躲在窗外的金王玉全往長櫃、玉樺樹中間那隻鮮紅如火的血麒麟望去。

金王超不解道:“爹,血麒麟不是好好的在那兒?”

眾人亦有此想法,不解金王天為何如此說言?

金王天先是一愣,隨即怒目更張,凌空伸手吸起血麒麟,怒道:“這只是假的!”

血麒麟砸往地面,碎散一地,可把眾人繃緊的心給摔散。

尤其是金王玉,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兒尖叫,雙手緊掩口鼻,腦中一片空白。

金鷹急道:“兇手會是為了血麒麟而來?”

金王天沒有回答,盯着一片散亂髮呆。

金不二拱手道:“樓主,很明顯,兇手是衝著寶物而來。”

“也許是吧!”金王天定過神,顯得有點老態。

金王超怒不可遏:“竟有人敢動上金玉樓的主意,我金王超第一個饒不了他,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金王天瞧向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金不二冷靜沉思,隨即道:“樓主,那血麒麟可有何特殊之處?”

他想問清血麒麟除了價值連城之外,是否仍藏有其他秘密,也好決定如何處置。

金王天收回心神,目光已轉深沉,尋視眾人一眼:“並無其他秘密,但此麒麟可說是金玉樓傳家之寶,被偷了,事關金家顏面。”

金不二心中稍安:“屬下自該儘力找回該物。”

金王超冷叱道:“還要把那人斬手斷腳,讓他們嘗嘗和金玉樓作對的下場。”

金王天冷靜道:“超兒不得魯莽.爹要你們三人進來,就是不想把事情傳開。”

金王超冷笑道:“孩兒並非要張揚,只是請爹允許,對敵人不必客氣,以收懲戒之效。”

金王天默然頷首,隨後椅身拾起一隻先前金王玉曾經找過要送給君小心的小麒麟,撫摸着,似希望它能在剎那間變大而成為傳家之寶似的。

金鷹則拾起血麒麟碎片,瞧視半晌,道:“爹……兇手能弄一隻假麒麟來隱瞞,可見他是計劃良久……”

不等他講完,金王超已冷笑截口道:“這還用說嗎?任誰都可以想得出來,兇手是衝著咱們金家而來。”

金鷹冷眼瞧他,也懶得再說下去。

金王天沉吟半晌,道:“超兒,你想會是誰幹的?”

金王超感到得意,因為他爹問的是他而不是金鷹,冷眼膘向金鷹.隨後才道:“孩兒認為此事和七巧軒那些婆娘脫不了干係。”

金王天頻頻點頭,金王超更形得意。

金鷹拱手道:“爹,孩兒以為事情沒那麼簡單。”

金王天瞄向他,眼神顯得冷漠終究養子不比親生兒。

金王超冷道:“大哥若不認同,那你能說出更好的‘索’?”

他是想着金鷹根本無法拿出更好的辦法,而自鳴得意擺樣子。

金鷹不想和他爭扯,嘴角微微冷笑,轉向金王天.拿出一白色東西:“爹,這是孩兒追向城外,在路上找到的。”

那東西是個縮小骷髏頭,約腳拇趾大小,兩隻犬牙特別長,猙獰可怖。

金王天乍見之下,驚駭不已:“幽靈符?”

金不二為之吃驚,不得不多瞧幾眼,但覺有了差別,道:“樓主不是說過,幽靈符是一塊骨牌,刻着鎖鏈,這和現在所見的小骷髏不怎麼相同……”

金王天聞言.驚駭的目光盯了又盯,終於漸趨緩和,接過骷髏頭,前後翻視,冷道:

“果然和幽靈符有所差別。”

金王超見爹已不再失態,瞄向金鷹,隱含奚落道:“一個小骷髏有何用處?街道攤子多的是,大哥也真是,什麼東西不好撿,檢個小孩玩具回家?”

“你……”金鷹想反駁,又把話咽了回去。

金王超道:“我說的可是實話,那東西,城裏小孩哪個沒玩過?

金鷹似乎已習慣,不再和他爭,目光移向他爹,總想詢個答案。

金王天也顯得冷漠:“鷹兒,我想這骷髏起不了什麼用處,幽靈符已失蹤江湖二十年,再說這骷髏頭和幽靈符仍有差別。”

“爹……”金鷹顯得委屈。

金王天伸手制止他再說下去,本想交還骷髏,但想想,又把它給捏在手中。

“金總管,派人下去,立時徹查方圓百里任何陌生人,以及七巧軒的舉動。”

金不二拱手應是。

“記着,必須秘密行事,不準張揚。”

金不二唯唯應諾。

金王天轉向兩位兒子,先瞧瞧金鷹,隨後轉瞧金王超。

他拿起一塊麒麟碎片,感觸良多:“超兒你到城東請吳巧手,告訴他血麒麟被毀,他自會跟你回來。”

金王超得以派出任務,意氣昂揚地棋手應是,隨後返身大步離去,臨行前仍未忘記瞄了金鷹一眼。

金鷹懶得理他,瞧着他爹:“爹,我呢?”

“你……就把此地收拾收拾,若有其他要事,再派你去辦。”

金鷹牙根直咬,卻也吭不出一聲。

金王天再次尋現玉樓軒一眼,已和金不二離開,臨行已遣去手下並抬走屍體,只留數名看守,金玉樓就此平靜,好似任何事情也未發生似的。

軒內獨留金鷹默默地撿拾碎片,猝然猛力發掌,打得麒麟碎成粉末。

這一掌可又把金王玉給嚇醒了,慶幸事情並沒敗露,小小心靈已竊喜,念着:“君老大果然厲害,不說話、不吭聲,果然保平安。”

眼着老爹已走。心已篤定,復見大哥默默撿拾.心腸一時不忍,也爬窗而入:“大哥,我幫你撿。”

說著他已認真撿拾。

金鷹叫聲三弟,久久不語,背過弟弟,眼睛已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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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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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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