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久久,久久……鐵笛追魂冷然一笑,道:“我們不知窮爺的話,是指的哪一方面?”

窮神哼了一聲,瞪了他一眼,道:“滄海一奇是你們的什麼人?要你們這樣替他賣命?”

江南商隱呵呵一笑,道:“生意人講究的是將本求利,賣命,並不是沒有代價,與滄海一奇沒有來往,呵呵!”

窮神臉色驟然一變,冷笑道:“這話是真的嗎?”

“半點不假,呵呵!”

窮神哈哈又是一陣狂笑,大聲道:“如果大家不是受滄海一奇指使,我窮神算是多管閑事好啦!這娃兒沒有走,愛殺愛剮,悉聽尊便。不過……”

說到此處,故意一停,殺飢倏現,接道:“如果不遵江湖規矩,妄想以多為勝,可別怪我出手管事。哈!哈!哈……”

事實上這群人卻是受了滄海一奇的愚弄,但誰都不願出醜承認。

窮神是何等人物,只一翻眼,就看出端倪。

老頭子拿話一扣,群雄可就愣啦!因為,伍海萍的功夫,他們是領教過的,單打獨鬥誰也不是敵手。

窮神不出面,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如今有窮爺坐鎮,哪個不要命的敢和海萍單獨拚命?何況,旁邊還站着一位英氣勃勃,半面神尼的女弟子。

三人之力,對付在場的高手,不致走下風。於是,群雄心中都在罵這位窮鬼,恨得只咬牙。

海萍可得了理,黯然冷笑.道:“伍某人不在乎人多,有本事只管來。”

“哼……哼……哼……”

人群中傳出幾聲冷哼,然而,就是沒有人挺身而戰。

海萍見狀,得意極了,忍不住朗聲大笑,道:“名震江湖的大英雄,居然是這樣的貪生怕死。哈……哈……哈……”

笑得正起勁,忽覺有人拉了他一把,停笑一看,原來是呂小芳,這位姑娘怕的是激怒了群雄.引起混戰,而給海萍一個暗示。

海萍絕頂聰明,抬目望去,果然所有的人臉色鐵青,殺機外泄,海萍狂態稍斂,冷冷地道:“伍海萍與各位本無仇怨,除八荒人物之外,各位請暫離開。”

騷動又起,氣氛緩和許多,窮神嘻嘻一笑,大喝道:“是不是,還要我窮鬼一個個請!”

江南商隱陰陰地一笑,大聲道:“有本錢,不怕沒有買賣可做,衝著窮爺的金面,咱們下次再作交易,請!”這老奸巨滑的江南商隱,首先自下台階,疾步而行。

鐵笛追魂繼江南商隱之後,冷哼而去。

鐵漢宗元隨着胭脂堡兄妹,悶悶不樂地走了。

九指冷叟和關家寨的人暗暗地撤身。

這幾人一走,登時山頭人影疾射,塵土亂飛,混成一團。

海萍臉色突地一緊,不禁氣得一聲大喝,急忙回望,窮沖和呂小芳竟不知去向,怒喝聲中,身如閃電,疾往山頭后追去。

原來,他發覺常州五老在混亂中溜走。

海萍的臉色冷得似冰,兩個躍縱,就飛越山頭的那一面,星目掃視,仍然不見人影,腳下加緊,晃眼間就趕出兩里多略。

夜,陰沉沉地,驀然左首有聲怒喝,道:“趁早轉去,免得我窮神費事……”

海萍一聽這破鑼似的嗓音,就知道常州五老被窮神截住了,心神頓寬,方向一換,拚命追趕過去。

他來到切近,張目環掃,只見窮爺和呂小芳各站一方,正好阻住了五老的去路,這時,他反倒不忙,大搖大擺地走近,冷笑道:“嘿嘿!八荒人物,怎的不逃啦?嘿嘿!”

冷笑方落,白影如雷奔電擊,落在常州五老的左側面,常州五老帶着十多個黃衣漢子,臉透驚懼憤怒之色,沒有開口說話。

海萍哈哈一笑,身形剛動,喝道:“拿命來!”

“且慢!”窮神大嚷。

海萍一愣.掌勢倏收,轉臉問道:“老人家有何教訓?”

窮神呵呵大笑,道:“酸!哈哈!”大笑中,伸手一指呂小芳,道:“這妞兒交給你啦!我得走……”走字未落,黑影突閃,頓時隱入亂山崗內。

海萍微微一怔神,卻聽呂小芳笑道:“喂!動手吧!”身形旋動,望着呂小芳一笑,正要撲動,驀地黃影疾閃,呂小芳已到他身側,一遞寶劍,嬌笑道:“用它!”

海萍毫未猶疑,伸手握住劍柄,輕輕一抽,白虹耀眼,用劍不用鞘。

常州五老知道海萍的厲害,走不了只好抱着死裏求生的想法。

海萍剛到,五把刀在怒吼聲中,奪取先機,反而搶攻過來,五老功力不弱,銀光掠動,剎時劈到。

海萍寶劍在手,如虎添翼,天罡真元透過劍身,光幕重重,反腕平推而迎,出劍快似閃電,威猛極了。“嗆,嗆!”兩響,常州五老中的老二老五的刀,被他居中削斷。

十多個黃衣怪漢,也正在此際大聲吶喊,圍攻過來。

海萍雙目圓睜,殺機大起……怒嘯一聲,劍氣迫進,白虹飛騰,三聲慘叫,黃衣大漢倒下三個,劍變追魂大九式,夾天罡真元,震腕反掃五老,同時,左掌直拍,狂焰隨而卷到,要知他此刻面對的是八荒手下,劍出掌發,都是用的十二成力,別說這十多個二三流腳色,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難抵擋得住他這連環出擊。

狂濤洶湧,劍光過去……五老已死其二,怪漢震倒四人。

海萍虎目通紅,猛可里躍喝而起,劍掌再撥,紅光進現,屍首橫陳,威發怒張,恨滿臉膛,連呂小芳也看得心驚肉跳,秀眉低垂。

剎那間,常州五老只剩老二,壯漢屍橫遍野,血灑荒山,慘不忍睹。

海萍一口氣連殺近二十個八荒魔怪,連眼睛都不眨動一

下,而且殺焰更張,懾人心神。

常州五老的老二,已成為釜底薪,缸中魚,海萍挽劍撲進,銀光掠動,寒光森森,老二明知遲早是死,索性雙目一閉,連手也不還,只覺頸口一涼,暗叫聲“完了!”

但,哈哈兩聲狂笑,直貫雙耳,憋不住開眼看去,嚇得他機靈靈連打三個寒噤,魂飛魄散,原來海萍正將寶劍攔在他的頸脖之上,那股子威儀,逼使他膽破心裂。

海萍是臨時改變主張,他要查問滄海一奇的下落,怒喝道:“你若痛快地答覆我的問話,我也會給你一個痛快,否則,哼!我要用劍在你身上戳十八個窟窿,叫你生死兩難。”

這常州老二哀聲一嘆,冷冷地道:“問吧!”

“滄海一奇住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你不是他的手下嗎?”

“幾十年來,我常州五老就沒有見過他的本來面目。”

“你騙我!哼!”

常老二頓覺領口一陣刺痛,血已順劍而下,心頭一顫急道:“我……不騙……”

海萍劍勢一橫,大怒道:“再不說實話,當心少爺先切掉你這條左臂!”

常老二渾身顫動,抖着嗓門道:“唉!我說!我說……”

“不怕你不說!哼!”

常老二稍一遲疑,放目斜斜地瞟了一眼,狠聲道:“滄海一奇住在……”說到此處,似乎心存恐懼,話聲又突然中止。

海萍暗中一壓寶劍,常老二衣服切破,劍刃已划進肉身,喝道:“住那兒……”

“住在……”

倏地,破空之聲,疾傳而到,海萍和呂小芳不禁一驚,四目循聲探去。

就在這剎那之間,常老二啊地一聲慘叫,當時撲倒在地。

海萍心中大急,一腳踢翻常老二,舉目看去,嚇!那常老二七孔流出烏血,已是氣絕身亡。顯然,有人以劇毒暗器,將常老二殺死。

海萍心火特盛,悲憤至極,怒嘯聲中,人已如電光火石,探身追去。

呂小芳幾乎是在他疾追的同時,也憤然而奔。

崗巒起伏,雜木叢生……兩人身法雖是快捷無匹,可是,終未發現人跡。

海萍停身掠目望去,毫無跡象可尋,星目火星進射,牙關緊咬,俊臉冷得像冰,滿是殺氣。

呂小芳見狀,生怕他又出別的亂子,忙上前笑道:“小人行徑,不值計較,算了吧!”

“哼!”

“我們遲早總會找到滄海一奇,何必忙在此時……”

海萍回目看了她一眼,發出悲壯的一笑,道:“伍海萍一日不殺滄海一奇,心氣永難平靜,神魂終難安寧……”

呂小芳翠眉一揚,嫣然嬌笑,截住道:“你的心境,我十分了解,但水到渠成,空自煩惱,又有什麼用呢?”艷麗絕俗,笑語如珠,話剛落,玉腕輕抬,挽着海萍的手臂,笑道:“別愣啦!我們去看看常老二是中的什麼暗器。”

玉人投懷,幽香陣陣……縱然伍海萍是鐵打的漢子,也不免有些陶陶然,怒憤之色,無形中消去大半,微笑道;“謝謝姑娘……”

“嗯!不要叫我姑娘,怪刺耳的。”

海萍愣了一愣,很認真地道:“叫什麼呢?我還不知姑……”

姑字出口,覺得不對,接着歉然一笑,道:“請問芳名是……”

“別那麼硬生生地好不好?我叫呂小芳,你比我大,就叫我小芳妹妹,好不好……”玉面紅霞滿生,怪難為情地低下了頭,話聲就像蚊蟲嗡唱。

海萍不禁心生感觸,臉上又展出了甜笑。突然,笑容頓斂,忍不住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卻未說話。

呂小芳嚇得芳心直跳,急問道:“你討厭我?”

“你能這樣看得起我,使我喜歡都來不及,怎麼討厭,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嗎!”

海萍又長長的一嘆.道:“只是我和令師之間,仇怨末了,只怕將來對你大為不便…”

呂小芳聽得噗赤一笑,攔着海萍,道:“你為了這件小事傷腦筋呀,嘻嘻!這太沒有關係啦!”

“什麼!這是小事?”

“嗯!等你將事情弄清楚了,謝她老人有還來不及,哪裏有什麼仇怨嘛!”

海萍呆住了。他不明白內中的關節,大眼神瞬了幾瞬,瞪着小芳出神。

呂小芳小嘴撇了一下,嬌笑道:“老盯着人看,怪不好意思的,快去看常老二吧。走!”說聲走,拉着海萍往原處急奔。

海萍糊糊塗塗,不知是喜是憂,也就跟着她奔去。

兩人的身法,都是快到極頂,幾個起落,就回到了原地。海萍和呂小芳到原地一看,不禁又是一驚,地上有一淌烏黑的血漬,常老二的屍體,早就不在了。

他兩人都是十多歲的大孩子,又是初踏江湖,哪裏會想到一具屍體,也會被人搬走。奇的是另外的屍首,卻原樣未動。

兩人呆了好半晌,不期然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獃獃出神。久久,久久,兩人忍不住噗地笑一聲起來了,他們笑自己太幼稚。

驀地破空之聲,又從兩人的身後傳來,銀光直奔兩人。

海萍殺機倏現,未等銀光飛到,身形倒縱,流星似地追去。

呂小芳翠眉高挑,玉指伸去,接住飛來的銀光,力道奇猛,幾乎脫出手去,心頭微震,抬手一看,又是一面追命銀牌,上寫“第二面”三個字。正想追趕海萍,卻見海萍手挽寶劍,怒沖沖的回到小芳這兒,道:“魔崽子走了,又留下第二面銀牌。”

“我也有一面銀牌哩。”

兩人伸掌托着追命銀牌,和以前的毫無兩樣。

海萍將銀牌一併收妥,道:“魔崽子只知以銀牌來嚇唬我,哼!看我怕他不?”

呂小芳臉色凝重,慎重地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我們走吧!”說完話,順手一遞劍鞘,意思是教海萍將劍還原。

海萍見她遞出劍鞘,歉然一笑,道:“謝謝你的劍……”

劍字出口,心頭一陣激烈的跳動,不禁咦了一聲,急呼道:“聖劍!”

呂小芳婉然一笑,道:“奇怪嗎?和你的墨龍劍形狀相同,對不對?”

海萍點點頭,他似乎有點滿腹心事,沉聲道:“這就是白鳳劍?”

“不錯!”

“是你師父得到的?”

“嗯!我師父說她救了一位江湖怪傑的一命,而得來此劍。”

海萍沉吟良久,恍然大悟,突地一把握住小芳的玉手,顫聲道:“芳妹妹,快帶我去見你師父去……”

“嘻嘻!你不是說和她老人家還有仇怨未了嗎?”

海萍俊臉通紅,急道:“現在和以前不同,快走啊!”

小芳掙脫玉腕,收好聖劍,嬌媚地笑道:“我師父不但救了聖劍的主人,而且還替那位聖劍主人的門人打通玄關大脈……”

“哦……”海萍星目射出異樣的光彩。

“你現在完全明白了吧?”

“明白了!是恩人,不是仇敵……”

小芳得意的小嘴笑得合不攏來,又道:“我師父不准我告訴你,但窮爺非要我告訴你不可。”

“為什麼?”

“師父說你玄關既通,非和高手相搏,功力方有大進,她老人家寧願被你視為仇敵,和你硬拼內力,以助長你的功勁,好鎮服武林……”

海萍本來就蘭心慧質,詳細情形,不用再說,他已是心領神會,感激萬千,不自禁地又握住了小芳的柔荑,笑嬉嬉地叫道:“芳妹妹你真好,假如你再不告訴我,說不定我真會和神尼老前輩拼個死活咧!”

“誰要你太粗心大意,嗯!這兒血腥氣太嘔人,我們走着談吧!”兩人手牽手,笑眯眯地離開了現場。走着談着,倒也歡欣無比。

三十多年前,群豪在斷魂崖劈落天罡神煞和混世神魔,自以為是死路一條,哪曉得雙神重傷之下,並未死去。

混世神魔帶傷護劍,逃避絕澗小洞坐斃。

天罡神煞傷勢較重,氣若遊絲,虧得半面神尼仁慈為懷,下崖將他救活,而取走了白鳳聖劍。

照說,海萍第一次和呂小芳動手碰劍,就該看出它的來歷,但他生怕聖劍受創,而未留意。這次小芳交劍給他,也該早看出是白鳳聖劍,然而,殺敵心切,加之銀虹耀眼,壓根就沒有心情去看劍!因此,海萍兩次粗心,至今方在無意中得知全貌。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海萍和呂小芳都在招商客棧。

“芳妹,窮爺為什麼叫我離開洛陽?”海萍在談話中,問呂小芳。

呂小芳淡淡一笑道:“洛陽的事情與你無關,叫你探聽艷魔島,尋回聖劍。”

“八荒人物不是都集中洛陽么?”

“只有數十個二三流腳色,他老人家懷疑艷魔島與滄海一奇有關,叫你仔細查探。這裏的事,他會安排。”

“你去不去?”

“師父不讓我出現江湖。”

“為什麼?”海萍大大的失望。

呂小芳嫣然一笑道:“聖劍容易引起江湖之亂……”

海萍大不服帖,截口道:“難道你一輩子不在江湖上行動?”

“不!你走之後,說不定窮爺會帶着我去尋你。”

“真的?”海萍又笑了,扶住她香肩,期待答覆。

呂小芳芳心暗喜,羞態畢露,輕聲道:“不會使你失望,不過……”玉面緋紅,簡直羞得說不出話來。

海萍急問道:“不過什麼?說哇!”

“不過……你……不能……使我失望……”

海萍長長地吁出口氣,道:“芳妹!難道你不放心我?”

回答他的是抿唇而笑,嬌軀頃動,投在他的懷中,甜蜜、溫馨、歡愉、醉……醉……

良久,良久……他將她摟得很緊,捨不得鬆手,這是他第一次真情流露,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喜慰。

呂小芳打量時光,已是不早,忙道:“萍哥哥,我要走了,師父在等我。”一股少女幽香,使人陶醉,衝動!

海萍的血在沸騰,沒有理會她,低頭,慢慢地,吻着她的櫻唇,兩人的心跳得很劇烈,盡情的享受這片刻的相愛。

陡然,呂小芳推開了他,嬌笑道:“你真壞死了……”那種少女嬌羞之態,的確使人沉醉,樂陶陶的……

海萍獃獃地望着她,只是傻笑。

她又是一聲“嗯”!羞喜笑道:“看什麼?人家臉上又沒有花……”

“比花還好看。”

“調皮鬼!”她抬手理了一下秀髮,說道:“我真要走了,再遲,師父要罵我的。”

海萍點點頭,笑道:“我也該去見見她老人家……”

姑娘玉手亂搖,忙截口:“不能去,不能去,她老人家不知我已將過告訴你。你若去,我可吃不消。”

海萍接道:“以後見面怎麼辦?”

“窮爺會想辦法的,你別急呀!萍哥再見。”揚了揚手,轉身就走。

海萍跨步搶進,拉着她,依依不捨道:“芳妹……”

“傻瓜!日子長得很,小別有什麼關係。再見!”

她走了,只剩下這位英俊淳厚的伍海萍,站在門口,悵然若失,怔怔發獃,不知經過多久,他方恢復原有的狀態,又顯出了他那英雄本色。

但是,他仍然難忘時才那甜蜜的剎那,臉上的甜笑,始終就沒有消失過,驀地一個意念侵襲心間,自語道:“雙劍合一,唉!可惜墨龍被盜,否則,豈不可以到斷魂崖實踐天罡前輩的遺言……”念頭閃過,尋劍之心,油然而生,毫不考慮的大步出房,直向棧外行去。

伍海萍異秉過人,傲骨天生,大搖大擺地走上大街,懷着滿腔的希望,往北門外而行。他現在明白了本身的玄關打通,功力精進,自是不成問題,因此,他只怕找不着強敵,而不怕強敵找他。

峻岭雄峰,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一路疾奔,走的是湖北方向。

兩天過去了,並沒有什麼發現,第三天的黑夜,天色陰暗,烏雲密佈,深山斷澗內,流露一片凄沉景象。

海萍仰觀天氣,大有暴風雨侵襲之勢,提氣飛行,快似流星瀉射。

驀地斷澗之旁,突傳來三聲大笑,笑聲震撼寂谷,懾人心神。

伍海萍奔得正起勁,不禁大吃一驚,腳下也放慢了許多。

銀芒破空,陡向海萍打到,同時有人大喝:“站住!”

海萍側身穩步,撩指一探,啊!“追命銀牌!第三回……”排出幾聲冷笑,大喝道:“是滄海一奇么?”

沒有回答他的喝問。寧靜了片刻,狂笑又起,一隻響箭,疾似閃電的從海萍頭頂劃過。

伍海萍不知對方搞什麼鬼.心中一懍,星目精光湛湛,直向發笑之處探看。

陡然間斷澗旁走出三個蒙面怪人,身材體形,服裝行動,都是一模一樣。

“這中間有滄海一奇?”海萍暗加戒備,不由得作了這個想法。

三個蒙面人來到切近,威風抖擻,中間那人沉聲喝問道:“你就是伍海萍?”

“正是少爺!”

“哼!好狂!”左邊的蒙面人冷冷說話。

中間那人冷笑兩聲道:“你知道這面銀牌的來歷嗎?”

海萍朗聲大笑道:“追命銀牌,少爺已得了兩面,這是第三面,倒看你們有何斤兩,來追少爺之命。”

三個蒙面人略略地怔了一怔,但看不見臉部的表情,只聽右面那人道:“敢情好,這是最後一道銀牌,你還有什麼遺言沒有?”

海萍怒極反笑道:“哈哈!遺言沒有,我只問滄海一奇在不在此處?”

中間蒙面人哼了一聲遭:“滄海一奇威震武林,義滿天下,怎會在此處見你,哼!”

“魔崽子住在何處,你們敢不敢告訴少爺?”

左面那人怪咧咧地一笑,道:“反正你是死定了,告訴你何妨,他住在……”

中間蒙面人出臂一擋,怒道:“少廢話,殺他!”

黑影閃動,分成三面搶近,但由中間蒙面人動手撥掌而攻。此人掌力雄渾,出手威厲,絕非尋常江湖人物。

海萍沒有料到此人如此火暴,心一沉勁,順手也推出一掌。

眨眼之接,嘩然巨響,兩人卻被迫退了兩步,都在暗中吃驚。

海萍不由大怒,抖臂大喝道:“你也接少爺一掌試試!”潛力激蕩,見之心懍。

蒙面人也不含糊,雙臂圈動,也喝道:“接就接!”

嘭!蹬,蹬,蹬,蒙面人後挫了三步,海萍卻倒拔兩尺,怒目而視。

突地海萍身後厲風疾傳,有人怒吼道:“好小子!看我的!”

這一來,更激得他雙目發火,側身閃讓,正要還擊,忽然左面罡風排到,有人喝道:“拿命來,小子!”

海萍兩面受敵,身形不期然後撤兩步,雙掌剛錯,突地挫退三步的蒙面人恰好奔進,掌已排出,直逼過來。

三角包圍,灰土滾滾,如翻江倒海,猛烈之極。海萍置身其中,氣納丹田,怒笑兩聲,雙掌疾迅無儔地攻出五掌!拳風凌厲,雄渾沉重,瞬即將三個蒙面人擊退。

然而這三個蒙面人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高手,雖被海萍迫退,便打法頓變,再度狠攻過來。

海萍臉上展出一片殺機,怒嘯重起,拳掌並出,再度將強敵打退,可是他的打鬥經驗和本身的功力,畢竟還沒有到找不出敵手的境界。三度被圍,拳腳齊施,惡戰不已。

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三個蒙面人倒是越打越勇,這一下可將海萍打出了真火,因為,這是第一次遇上的辣手強敵,只見他陡作聲獅子吼,掌撥倏收,依次而攻,使出了十二成功勁,狂濤奔騰,怒嘯連連,聲勢異常驚人。

一眨眼,左面的蒙面人被他掌風打中,慘哼一聲,倒挫一丈多遠,重傷不動。

另兩個蒙面人心中驚懼,並排進退,也以平生之力在作最後掙扎。

海萍擊傷一人,神勇再發,雙掌齊舉,以全力照兩人狠命打去,地動山搖,驚濤駭浪……兩個蒙面人節節后挫,生死關頭。

倏地一股巨浪,從側面橫撞過來,威猛之勢,不下於海萍擊出的力道。

轟然一響,四個人都後退了五步,旋渦激動,捲起無數的砂石,端地嚇人。

海萍暗地裏大吃一驚,斜目看去,嚇!在他左首丈遠之處,不知在什麼時候,站着一個身軀魁梧的蒙面人。

此人青色長衫,面巾拖至胸口,兜着長須,雙目從面巾中,閃射出電般的精光,看情形像是詫異在海萍的功力之上。

“什麼人?”海萍火上加油,不禁大聲喝問。

來人嘿嘿兩聲冷笑。道:“你要尋找的人!”

“滄海一奇?”

“然!”

海萍心頭一震,臉色凝重,暗透殺機,又問道:“果真是滄海一奇?”

“哈哈哈!”對方三聲大笑,接道:“滄海一奇勞人濤,豈能冤你這娃兒。”

海萍悲壯的仰天一聲長笑,道:“你就是殺害中州劍客全家的勞人濤?”

“然!”

“殺死鐵戟震九州全家,也是你的主使?”

“然!”

“苑家僅存的苑勇,也是你派人殺死的?”

“然!”

“我伍某人被人到處攔殺,也是你?”

“然!”

海萍又是幾聲悲壯凄厲的長笑,血淚長流,哀傷道:“爸媽!大叔二叔!孩兒得見仇家真面,將親手殺他,替你們雪洗仇恨,九泉之下,想能瞑目了……”

話聲乍落,衝著滄海一奇怒喝聲:“勞人濤,拿命來!”左掌右掌,猛然揮動,潛勁如山,罡風呼呼,陡向滄海一奇撞去。

滄海一奇心中微凜,冷笑道:“我要斬草除根!”冷風刺骨,狂飆似雷轟,硬排過來。

轟……狂響飄過,石屑紛飛,兩人各震退三步。

雙方都怔得一怔,另兩個蒙面人渾身打了個冷戰。

海萍星目噴出火焰,大喝道:“勞人濤,有本事露出本來面目!”目字乍落,搶身撲去,天罡真元應手而發,一連拍出兩掌。

“沒有那個必要!”滄海一奇口中答話,出手如電,照樣的還了兩掌。

勁氣漫天,萬馬奔騰……嘭,嘭巨響一過,三丈之內,全都是旋卷的掌風,這一次,仍然不分高下,各退了五步。

滄海一奇殺機倏現,大喝道:“你是滄海一奇生平的強敵之一,接我兩掌試試……”

滄海一奇凜於海萍小小年紀,競有如此功力,若不除去,日後必招殺身之禍,因此,搶奪機先,殺心頓起,非將海萍殺死不可,凝聚數十年修為,全力而攻。

海萍焉知道厲害,冷笑道:“你知道少爺能殺你就行……”真元早發,平胸疾推。

“波”的一聲大響,糟!海萍這次竟被震退了八步之多,雙臂有些酸麻。

滄海一奇同樣的撤出六尺,不過,老魔頭修為極高,閱歷十足,卻不感覺什麼。這一見海萍擊退,算準了海萍到底修為不夠,暗中一喜,掠身撲去,喝道:“小子,再接我一掌如何?”平生之力,轟然排出。

海萍報仇心切,哪有工夫想法子閃避,疾提真元,哼了一聲,硬生生地翻掌打去,雷霆萬鈞,凌厲絕倫……

“轟隆”……響聲震耳欲聾,如晴天暴雷,狂飆捲起天空,形成一道粗大的風柱。沙塵飛揚,有目難睜。

混亂中,海萍一聲悶哼,蹌踉踉……疾挫出一丈多遠,一屁股跌坐在地,已是昏迷過去了。

滄海一奇抑退十步,稍一調息,殺心大起,雙目射出懾人的精光,緊盯海萍,突然身法奇怪,追奔過去,舉掌下擊。

生死一發,命在頃刻,就在滄海一奇舉掌擊斃海萍的這一剎那,驀然長空的荒野,傳來一聲響亮的鶴鳴之聲。

鳴聲震撼心神,滄海一奇當下心中一動,手勢疾收,閃退兩步。

綠影飄射,場中出現一位綠衣女郎。

滄海一奇悔恨交加,但他心機陰沉,哈哈一笑道:“姑娘令師未到?”

來的正是獨臂大師的衣缽傳人,苑小玲,她秀目轉視,發覺海萍坐地不起,她不明蒙面者何許人,但她了解眼前的情形不簡單,巧妙的笑道:“家師只怕早到此處了,請問尊駕是……”

滄海一奇乾笑兩聲道:“在下是滄海一奇勞人濤,呵呵!”

苑小玲芳心一震,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又道:“原來是勞老前輩,失敬啦!”衝著滄海一奇施了一禮,接着笑道:“是不是這個人得罪了老前輩……”

滄海一奇仁義遠播,俠名高張,怎肯承認和一個年青的後生為敵,而有損威名。於是,大笑着截住苑小玲道:“不是,不是,這娃兒功高力強,和我印證武功,是老夫失手傷了他,正待施救,恰好姑娘來到,巧極啦!哈哈……姑娘認得他?”

苑小玲嬌媚的一笑道:“晚輩只見過他兩面,的確是江湖硬漢……”話語如鶯,倏然而斷,秀目稍轉,笑道:“事不宜遲,就請勞老前輩動手救他吧……”

苑小玲早就聽得滄海一奇的俠名,心中對他存下了敬佩之心,可是,她卻不知道滄海一奇骨子裏的陰詐奸險,而且還是她的親仇大敵哩。

滄海一奇城府深沉,心起毒念,緩步向海萍走去,嘴裏卻哈哈笑道:“好,好,老夫救完了他就走。”

兩人來到海萍跟前,只見他臉色已由死灰轉變到紅色。

滄海一奇心頭猛可里一震,暗道:“若不殺此人,日後必是勞某人的剋星……”聲色不動,滿是善笑,舉掌在海萍的命門上拍了一掌。

海萍微微一顫,雙目未張,只輕輕的哼了一聲。

老魔頭以極迅疾的手法,暗在海萍的旋機氣海穴上,以自己的真力撞了一下,旋見他哈哈大笑道:“不礙事了,煩姑娘看顧他片刻,即能行動,老夫要走了。”

“晚輩代他謝謝!”

“不必啦,哈哈!令師如到,就說勞人濤問候他好了……”話未落,即帶着兩個蒙面人,抱住受傷的怪漢,急縱而去。

苑小玲轉身看了看海萍,狠狠地道:“你本領再高,照樣的會被人打傷,看你還神氣不?”

海萍微微一動,張目一看,他識得是苑小玲,心頭一陣惱怒,不禁冷哼了一聲,沒有還言。

“打敗了還不服氣,是不是?”

“嘿嘿!”海萍一聲冷笑,強提真氣,站起來就走。

苑小玲氣恨得嬌軀亂抖,長劍一抽,刷地劃破寂空,含着淚,恨聲道:“滄海一奇不殺你,我苑小玲就殺不得你……”

此話剛好說完,突然海萍哇地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也跌坐在地。

苑小玲愛極生恨,毫不憐惜,一躍上前,長劍平推,將抵海萍胸口,忍不住又顫聲道:“寧叫你死在苑小玲手中,也不叫你死在……”

海萍血氣翻湧,已是半暈迷狀態,但苑小玲三個字震動了他,不禁迅疾地張開了無神的又目,急道:“苑小玲……”

苑不玲縱然再恨,再狠,可是她卻再也不忍心動手殺了伍海萍,那雙劍,顫巍巍地挺着,失了魂,落了魄,不知如何是好。

伍海萍有氣無力氣地念着苑小玲三個字,此刻卻在她腦際飄蕩。

女孩兒家,心總是軟的,看着他那副可憐相,不自覺的掉了兩滴清淚,“唉!”悠悠的一嘆,撤回長劍,探出玉掌,一摸海萍的胸口,不禁嚇了一跳。

海萍氣若遊絲,手足冰冷,苑小玲可着了慌,她沒有救人的經驗,又不願他這樣的死去,獃獃地出神。

要知滄海一奇的功力,普天之下,能和他對手的,除了三兩個人之外,再也找不到了。

海萍的本領雖高,可是在修為上可就差人家太多,要想和滄海一奇對敵,還得多多的磨練。

海萍和滄海一奇動手,只是被人家內力震得血氣翻湧,並未傷及內腑,可是老魔頭暗中出手的傷勢,卻非同小可,他若靜坐調息,運動真元,逼出淤血,尚不致如此嚴重,偏他兩次激動,強提真氣,傷勢激發,連吐了三口鮮血,昏迷難醒。

如果苑小玲知道治理重傷,即刻以本身的真力,助海萍蘇醒,閉他的穴道,然後設法醫治,絕無大礙,然而。她是初出道的娃兒,什麼也不懂。

苑小玲急得團團轉,秀目流出不少的清淚,哭有什麼用呢,弱者!

正在這叫天不應,喊地不靈的當口……那隻大灰鶴,卻發出三聲長鳴。

苑小玲聽了這三聲鶴叫,玉面生春,當時就展開甜甜的笑態。

頃刻間,有人大聲笑道:“玲兒!什麼事使你這樣焦急?”

苑小玲仰望空中,大鶴身上,乘坐一位白髮白髯的獨臂老人,忙笑道:“師父,你老人家快下來呀,這人要死啦!”

“唔!”灰影從空疾降,眨眼就落在小玲的面前。

來人慈眉善目,笑口常開,左臂已折,這正是大名鼎鼎的獨臂大師,老人神目如電,看了小玲一眼道:“哭啦!哈哈!這人是誰,對你如此重要?”

小玲紅霞如雲,羞得低下了頭,嬌叱道:“師父!救人呀!快沒有氣了。”

獨臂大師笑着點了點頭,俯腰探了探海萍的脈道,當下一震,急問道:“是誰將他打成這個樣子?”

“是滄海一奇勞老前輩。”

大師又是一驚,默然了半晌,很鄭重地問道:“滄海一奇對你如何?”

“他對徒兒很好,還問候師父好哩。”

獨臂大師暗中吁出了一口氣,笑容登現道:“好,我放心啦!”

苑小玲不知師父怎會自說白話的,忙問道:“師父放心什麼?”

“唔……這人死不了,你放心啦!哈哈……”獨臂大師在笑聲中,這才仔細的看着海萍,驀地他又是一震,忙問道:“玲兒,你認識他么?”

“只見過兩面,狂傲極了。”

“嗯!你告訴我說得聖劍的人就是此人么?”

“是呀!”

“他是不是叫伍海萍?”

苑小玲怔了一怔,問道:“師父怎會知道的嘛?”

“來不及告訴你,以後再說吧!”大師笑着回答。

他將海萍扶起,獨臂抵住命門,功力運行,熱流滾滾,通達海萍七經八脈。

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海萍方震動一下,吐出了一口長氣,仍舊閉目難言。

大師收臂而立,目光似電,再將海萍看了幾眼,又是一驚,咦了兩聲,驚道:“這孩子玄關已被打通,我的心力算是白白的用了啦!”

苑小玲瞪着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問道:“師父!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玄關全通,功力通神,這點傷勢,他自己也可以自療,只可惜殺孽深重,唉!”大師悲天憫人,不覺長長地一嘆,沉於凝思之境。

偶然間,他像想起了什麼,拉着苑小玲掠身三丈開外,臉色凝重的道:“玲兒,你屢次問起你的父母,為師因時機未到,不願相告,今夜遇上他,倒是件非常巧合的事。”

苑小玲心神黯然,忙道:“現在,你老人家可以告訴徒兒了吧?”

“當然可以。不過,我不希望此事出自我的口中,呆會兒你問他好啦!”

“他知道么?”

“知道。”

苑小玲詫異極了,秋波斜瞟,緊看着海萍,芳心暗自納悶的思道:“他會知道我家裏的事?奇怪!”心念未釋,另一個奇怪的想法,猛襲心頭,急道:“師父,他討厭我,我也恨他,只怕……”

獨臂大師微微一笑,截道:“不妨事,你的傲態稍稍的收斂一點,報出名姓,他會告訴你的。”

小玲粉臉一紅,撒着嬌,嗯了一聲道:“萬一他不願理我,又怎麼辦?”

獨臂大師沉吟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如果他不理你,你只提起‘古剎慘案’四個字,或許他會對你極好,可是,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提起此事,我走啦!”

大師身形移動,走出好幾丈遠,又傳音小玲道:“有了他,你用不着帶鶴兒,對任何人都不準提起今夜之事,伍海萍醒來,帶他換地運功逼出內傷,兩三日即可復原……”鶴鳴之聲,貫穿夜空,眨眼不見。

苑小玲滿腹疑慮,她猜不透伍海萍的來歷,也無法了解師父和海萍之間,是個什麼關係,她想了許久,得不到答案,轉身向海萍走去。

海萍自經大師真力之助,血氣暢通,疼痛已減,旋機、氣海閉住的穴道,也被大師暗中解開,因此,他此刻已能勉強行動。

苑小玲的腳步聲,將他驚醒,微睜雙目,看了小玲一眼,一股無以名之的怨惱,頓起胸間,低聲道:“又是你解除我一次厄難?”

她不置可否,哀怨地“嗯”了一聲。

伍海萍凄婉地一笑道:“伍海萍出道至今,總讓人施恩於我,而我無惠於人,並且救命恩人的名姓面貌還不知道的,將何顏對人?”悲憤頓起,苑小玲三個字,又忘得千乾淨凈,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就走。

要知海萍傲骨天生,不願受人恩惠,但古剎被救,傳授天罡,玄關拍通,再加上今夜的事,已有四次得人施恩。在心理上起了一種自卑的感覺,再加上滄海一奇的功力高過了他,盲目的以為報仇無望,灰心已極,步履蹣跚,又道:“復仇無望,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唉……”

苑小玲卻不了解海萍此刻的心境,她還在生氣呢!

伍海萍悲壯而自走死路的話聲,逼使她驕氣全消,頓生關懷照顧之心,她趕走幾步,扶住海萍,委婉地道:“你的傷勢,須要換地運功,自行療治,方能復原,何必這樣的消沉。”

海萍猛可里掙脫扶持,沉聲道:“伍海萍人間丈夫,豈能白白的受人恩惠,姑娘的好意心領……”說到此處,又強提真氣,大步前邁。走了不到三丈,兩條腿卻大大地不聽指使,忽地一軟,跪伏在地。

苑小玲忍氣吞聲的緊隨身後,芳心蕩漾起無以名之的感覺,驀見他跪伏在地,不禁心中一酸,幾乎流出了眼淚,忙攙住了他道:“你這是何苦?人與人之間,互助為本,我幫你自療傷勢,原是義不容辭,為什麼一定要讓傷勢惡化?”

海萍的確是強硬不起來了,忿然一嘆道:“大仇難報,留此殘身,又有何益?”

“你玄關已通,功力日日增進,永無止境,怎說報不了大仇?堅強起來!否則,死也不能安心。”

這幾句話的力量非常大,使海萍浮動的情緒,陡地平靜下來了,默然了,低着頭沒有再言語。漸漸地,氣寧心靜,十分感動的看她兩眼,艷麗的容顏,熱忱真摯的態度,促使他又想起了苑小玲三個字,歉然一笑,顫聲問道:“在下重傷之際,彷彿聽見你提起苑小玲的芳名,不知是也不是?”

苑小玲芳心一震,暗忖:“師父的話好靈……”急應道:“不錯!”

“她在哪裏?你認得她?”

苑小玲這刻倒沉住了氣,她要先探知她與海萍的關係,緩緩言道:“你怎麼認識苑小玲的?”

“我和她是通家至好,她是我苑叔父掌上明珠。”

苑小玲渾身一抖,急道:“你就是中洲劍客伍伯伯的獨生子?小名叫萍兒?”

海萍雙目圓睜,瞪着小玲,道:“是的!你是……”

苑小玲清淚漱漱而流,櫻唇顫抖,喊聲:“萍弟……”

海萍心緒激動,像一堆理不清的亂麻,是個極重情感的人,遇上這等難得的事,不禁熱淚奪眶而出,張口叫聲:“姐姐……”

兩人反而無話可說,你望着我,我瞪住你,淚眼模糊,悲喜摻雜在兩人的心間,使人有股子難以形容的滋味。

突地海萍站了起來,發出兩聲怪笑,急奔而行。

“弟弟,弟弟……”小玲身形如飛,疾速趕到,扶住他問道:“你要幹什麼?”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但我居然三次給你難堪……”話未說完,傷勢劇變,張口哇地又吐出兩口鮮血。

要知海萍三次失去認識苑小玲的機會,而且對她又非常不友好,他越想越覺對不起苑龍、苑勇,急恨之下提氣拔步,

又使傷勢變惡,而吐出鮮血。

苑小玲心中傷痛得緊,沒有話說,並指迅疾的在海萍身上點了幾下,閉住他的穴道。姑娘擔心他的內傷,玉腕伸出,抄起了海萍,抱着就走。她聰慧絕頂,沿途疾行,快黎明了,方將速度減下許多,可是,香汗盈盈,嬌喘吁吁,繼續走動,希望在日出之前,能找個房舍或山洞,好讓海萍自療內傷。

正走之際,前面山腳下出現一座破廟,小玲心中大喜,加勁奔跑,一口氣就進入廟內。廟很小,只有座殿堂,別無分間,她將海萍輕輕放下,抬掌拍通穴道,方在一旁照料。

海萍悠悠醒轉,見小玲坐在自己身側,忙叫道:“玲姐!這是……”

“你不要說話,自行運功逼出內傷,等你傷勢痊癒,我們再談。”

“姐姐!我……”

小玲故意的一沉臉色,攔着道:“不聽姐姐的話,就是看不起姐姐,我馬上離開你!”

海萍果真不敢再說,雙目吐出了感激和愧歉的光華,衝著小玲點了點頭。

苑小玲婉然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弟弟,不打攪你,快運功……”起身來到廟門口,靠門正坐,自己也調息起來。苑小玲自出娘胎,這還是第一次受罪,她已經是筋疲力盡。

海萍早運起天罡神煞傳給他的療傷心法,剎那間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天,陰沉沉地,過去了四個時辰,海萍仍未蘇醒。

苑小玲已按劍立於門口,她深知此時正是海萍功行的緊要關頭,他的臉色已由灰變成紅潤,最怕有人在此時來打擾,否則,有死無生。

天空閃過一片電光,大有暴雨傾盆之勢,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忽聽海萍喉間咕嘟兩聲,苑小玲嚇了一跳,秀目迎着。

“哇”地一聲,海萍卻吐出一口淤血,臉色更加紅潤,人便蘇醒。

苑小玲神情一松,暗中笑了起來,卻不敢打擾他。

又是一排電光閃過,雨點也接踵而落。

驀地廟外傳來疾促的腳步奔走聲音,苑小玲心中吃緊,長劍不期然的緊了一下,臉上也泛出了殺機。

眨眼間,人影出現了,兩個六十上下的老者。

“哼!”她哼了一聲,抱定了決心,反正不準來人進廟。

雨落得更大,一時半刻不會停止。

“站住!”她陡地一聲嬌叱。

來人似乎沒有想到破廟裏有人,各自一驚,四目探視,異口同聲的啊了一聲,好像姑娘絕世容顏,驚撼了來人。可是,人家沒有停步,繼續向廟前奔,而且步子更快。

荒山野外,叫人家到哪兒避雨。苑小玲想不到這些,她只知道不可打攪海萍療傷,於是,又一聲嬌叱道:“叫你們站住,聽見沒有?”

沒有反應,冒雨往廟前衝過來,苑小玲長劍一橫,翠眉高挑,據門中而立。

兩人來到切近,冷笑道:“這廟是你家的?避避雨也不行,哼!”

“避雨可以,不準進廟!”

“為什麼?”

“少管!”

兩個老者臉色頓變,冷笑了兩聲道:“我們非要進廟!”話落身移,硬往門口撞進。

苑小玲臉色冷得像冰,怒哼了一聲,銀光閃動,獨臂劍法,應聲而出,劍勢凌厲,氣焰萬丈,將來人逼得倒退了三步。

這兩人是黑道上出名的“夢雲雙煞”,他們是奉滄海一奇之命,搜殺伍海萍的。

不是冤家不聚頭,偏偏在此相遇,所幸海萍淤血已然吐出,否則,那真是不堪設想。

雙煞被劍氣迫退,不禁大大地一驚,暴雨已淋濕了兩人的衣服,左首的二煞冷笑對老大道:“老大,這妞兒正是奇兄所說的獨臂之徒,那姓伍的小子,必然在廟內療傷,咱們往裏沖!”兩人并行硬沖,四掌交錯,照苑小玲打去。

苑小玲存下了拚命的想法,身形不移,左掌直拍,劍光揚動,頓將對方的力道抵消,劍法凌厲,反手劃出兩劍,又將雙煞逼退,反正姑娘已打定了主意,寧死不離廟門半步。

雙煞二次迫退,殺機倏起,暴喝聲中,搶撲過來,掌力連發,倒也十分威猛。

怎耐姑娘技藝高超,雖遭雙煞猛攻,仍未能迫使她離開廟門。

如此一來,激得雙煞暴怒如雷,互望一眼,露出了得意的奸笑。

老大哈哈一笑道:“妞兒,我的兄弟二煞,到現在還是個童男,他要娶你做妻子,你願不願意?”

苑小玲腦子裏像雷樣的轟然一響,氣得渾身一哆嗦。

二煞接着得意的笑道:“老大,妞兒看上了我,她是默認啦。哈哈……”

苑小玲怎經得住這樣的輕薄,心氣浮動,把住門戶的事,早忘得一千二凈。“老鬼找死!”嬌喝聲中,人已凌空射到,長劍掠動,光幕重重,猛照雙煞搠去。

老魔頭奸計得售,大喜過望,二人施出全力,將苑小玲纏住。

雷、電、雨、風、交織而發,陰慘慘地配合著猛烈的惡鬥,幾個照面過去,勝負難分。

大魔頭雙眉緊鎖,喝道:“老二,你進廟,我來收拾這個丫頭。”

二煞冷在一哼,撤身圈外,直向廟門奔去。

苑小玲至此,方悟出雙煞的狡詐,不禁大急。

驀地,電光一閃,霹靂一聲雷響……“住手!”雷聲之後,廟門內一聲怒喝。

雨更急,電更亮,風更猛……他們被這聲喝吼震住,閃身退出五步,二煞也突地止住前奔。

苑小玲驚急的叫聲:“弟弟!”

他正是伍海萍,只見他殺機凝重,衝著小玲點了點頭,虎目大睜,硬向雙煞昂然逼去,豪氣凌人,威風颯颯,迫得雙煞後退了兩步。

“兩位是來殺伍海萍的?”

“哼!你就是伍海萍?”大煞問。

“不錯,伍海萍就是在下,誰要你來的?”

“滄海一奇!”二煞說。

海萍仰天一聲狂笑道:“滄海一奇,放不過伍海萍,我伍海萍也不饒滄海一奇,兩位替他賣命,不覺得冤枉?”

“放屁!”老大喝罵。

海萍眼中射電般的光芒,對苑小玲道:“姐姐,你收拾那個,我殺這個罵人的……”

兩人的身法奇快,話聲剛落,苑小玲已奔刺二煞,海萍也向大煞搶到。

苑小玲恨透了雙煞,一上來就使出獨臂大師名震武林的奪命三式和無極指。兩式不到,二煞就手忙腳亂。

海萍最怕提滄海一奇,誰要提起,狠勁也特別凌厲,搭上手就以天煞絕命手克敵。

一個多照面,大煞已額頭現汗,雷電交加,風雨不停……天昏地暗中,傳來兩聲慘叫,凄厲刺耳,大煞胸口破裂,橫屍雨地,二煞身首兩分,拋骨廟前。

姐弟兩人水淋淋,簡直像落湯雞。

海萍一抹臉上的雨水,哈哈一笑道:“殺不盡的魔頭,怎會如此之多……”話未說完,雙目金星亂射,一個蹌踉,幾乎跌倒在地。

苑小玲心神震動,疾步上前,將他扶住,問道:“萍弟!怎麼樣?”

“玲姐,許是我用力過猛。”

兩人進廟,安坐在神龕之前,讓海萍休息。海萍新傷初愈,並未全部復原,天煞絕命手最耗真力,故而體力不支,幾乎又生亂子。苑小玲替海萍擰乾了衣服,自己也擰了許久,方坐下運功逼出體內寒氣,頓飯工夫,身上只冒熱氣,神情大為振作。

苑小玲這才展顏而笑道:“弟弟、伯伯,伯母好么。我十多年沒有看見他們兩位老人家了?”

海萍哀傷又起,熱淚滿面,嗚咽着道:“他們被害了……”話不成聲。

“你說什麼?”小玲大聲驚問。

“被……仇家……害……了……”

苑小玲淚如雨落,急問道:“仇家是……”

“八荒人物!”

“八荒中的哪一荒?”

“二叔告訴我是滄海一奇主謀,你叔父也被他們殺害了……”

苑小玲粉臉變色,慌忙問道:“這是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還有你父親也被他們殺死……”

小玲嬌軀一震,清淚頓枯,四肢冰涼,喊聲:“爸……”心痛父、叔之亡,一口氣透不過來.當時就仰身翻倒,昏死過去。

海萍嚇得手忙腳亂,強忍悲痛,抱起小玲,哭叫道:“姐姐,姐姐……”

這對孤苦伶仃的姐弟,經過多少挫折,總算是相見了。可是,造化弄人,凄慘的事,橫梗在兩人之中。好在海萍功力過人,終能在江湖上出頭露面。

斷腸人對斷腸人,雖然她醒過了,但痛苦的心境,卻難

以抑壓,他(她)們——同病相憐,對站良久。

倏地廟後傳出一陣沙啞的怪笑,道:“娃娃,堅強起來,哭是最懦弱的行為。哈哈……”

兩句突如其來的怪腔調,不啻是一劑強心劑,姐弟二人不禁一凜,擦去了淚水,向廟后尋去。

盞茶的工夫,再回到廟堂,彼此瞪着眼,沒有發現人。

雨住風停,天色還有點陰沉。半個時辰之內,海萍已將全盤的經過,詳細相告,他(她)們果真的堅強起來,沒有再流淚。

苑小玲凄涼的一笑道:“怪不得我師父不肯告訴我,敢情父親早就死啦!”

海萍苦笑一下,接道:“你師父是怕影響你的藝業,不過……”沉吟片刻,繼而說道:“不過,獨臂大師怎會知道此事?”

苑小玲櫻唇一撇道:“他老人家神通廣大,這點子事,怎能不知道……”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來師父昨夜臨別之言,話聲頓轉,急問道:“弟弟,你知道‘古剎慘案’的事嗎?”

伍海萍聽得心神大震,鐵腕突伸,握住小玲的玉臂,大聲道:“姐姐知道嗎?”

“不!我師父說的。”

海萍雙手慢慢的放下,凝思良久,突地,雙手合十,立於胸前,望着殿頂,喃喃自語道:“是他……一定是他……”

苑小玲婉然而笑,她心中也有些明白,忙道:“你是說救你的那位怪人是我師父?”

廟后又傳來兩聲怪笑道:“不錯,是他!”

兩人又不由一驚,身法奇快的向廟后撲去,但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當他們踏進廟堂之際,驀地神龕前的破桌上面,坐着一位破襤衣衫的窮叫化子。

那叫化子六七十歲了,瘦得只剩下幾根骨頭,老叫化又黑又髒的雙手,抓住一隻燒雞,狠命的啃吃,根本就沒有看這雙兒女。

一陣陣雞肉香味,直衝進兩人的鼻端,姐弟兩人怔怔出神,盯着窮叫化子直打量。

薰香刺激了兩人的腸胃,咕嘟嘟一陣腸鳴,原來,兩人一天一夜滴水未進,粒米未嘗,這刻卻有些飢餓之感。可是,素不相識,怎麼好意思討吃討喝呀!

怪啦!老叫化像是明白兩人的心意,黑手往背後一抄,喝聲:“接住!”

兩隻薰得又黃又嫩的燒雞,迅快的分向姐弟飛到,海萍伸手一抄,接住了一隻,小玲玉掌輕揚,也撈着飛來的燒雞。但,那份臟相,實在叫人難以入口。

“老叫化人臟,這雞可是乾淨的,不敢吃,還給我好啦!”老叫化看透了兩人的心思,啃着雞,說著話。

姐弟互望一眼,也的確是餓了,不管三七二十-,拿起來就咬。

老叫化樂了,呵呵大笑道:“老叫化生平沒有對口味的朋友,你這兩個娃兒倒真對我的勁,哈哈,吃呀!”滿嘴的黃牙,唾沫亂飛,那副尊像委實令人噁心。

苑小玲心思較為細密,她雖是在啃那隻雞,暗中卻不住地在揣摸對方是何等人物。“他是不是聖丐韋正?”她心中想。

“記得師父有一次提起聖丐,只是他自從力降八魔之後,就退出江湖幾十年了,難道這位老人就是他?”苑小玲想到這兒,忍不住斜閃秋波,又將老叫化看了兩眼,急忖道:“不錯,有八成是聖丐韋正。”

老叫化食量真大,眨眼間吃去三隻雞,仍不停地啃吃。

苑小玲和海萍吃得很飽,笑嬉嬉地,這個當口,忽聽小玲嬌聲笑道:“老前輩敢情莫是聖丐韋正?”

老叫化忽地睜開雙眼,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精芒,哈哈大筍道:“別那麼酸氣,你們就叫我一聲老哥哥吧!”

老叫化承認了是聖丐韋正,可喜壞了苑小玲,忙道:“晚輩擔當不起……”

“什麼?擔當不起就賠我的燒雞。”

老叫化怪眼猛翻,一扔手中的燒雞,跳下供桌,衝著海萍道:“來!小兄弟,老哥哥手癢,我們拼三掌玩玩……”說完話,奔出廟門。

海萍不明所以,猶豫難決。

苑小玲可不糊塗,輕聲道:“快去,出全力猛攻,說不定有好處。”

海萍膽氣立壯,竄出廟外,笑道:“老哥哥讓着我點……”

“別廢話……”老叫化話字甫落,掌已發出,力強勁猛。

海萍暗中一驚,真元凝聚,雙臂疾揮,真力已經排出,蓬然一響,海萍退了三步,老叫化晃了兩晃。

“不錯,再接老叫化一掌!”

狂風怒吼,凶濤滾滾……海萍氣沉丹田,振臂跨進,以十成力推掌而出,嘭聲震耳,丈多方圓之內,難以立足。

這次,海萍可挫了五步,老叫化卻只退了一步,海萍兩掌后挫,不禁傲氣大發,真火上升,提集全身之力,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掌如何?”勁鋒銳嘯,熱浪喧騰,勢如排山倒海

老叫化喝聲:“來得好”

罡氣排空,潛力激蕩,力如萬馬奔騰……“轟”……石飛砂揚,地動山搖,破廟瓦屑殘墊,嘩剝晃動,好不威猛。

巨響一過,海萍蹬蹬後退八尺,雙臂酥麻,老叫化倒走四步,目吐精光。

驀地,老叫化哈哈大笑道:“我韋正窮得只剩下這把老骨頭,無物可贈,送你三掌,算作見面禮,好自為之,再見!”黑影迅疾無匹地閃動,往廟后奔去。

海萍和苑小玲不知他會走得這麼突然,卻大聲叫道:“老哥哥,老哥哥!別走呀……”

遠遠傳來細微的笑聲道:“老哥哥還有事要辦,到時我會找你們的……”話聲越去越遠,剎那間就靜止了。

姐弟兩人略加商量,即往湖北境內走去。

聖丐韋正是昔年武林三聖的一聖,幾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功力奇高,威名震四海。

別看那不起眼的三掌,對海萍是太重要了。

姐弟兩人說說笑笑,狀極歡愉,幾日來相聚一起,在心裏上似乎都起了變化。

本來嘛,郎才女貌,真是天上少有,人間無雙。

黑夜間,兩人並未住店,興緻勃勃地遊走在深山大川中。

月明星輝,良夜美景,是有情人的好天地。

驀地——三丈外有道黑影疾閃,往西面奔去。

海萍目力大異常人,卻看出是兩個蒙面人,恨心突起,喝聲:“追!”快疾的身法,前後緊接,但他們快,前面的黑影也不慢。

晃眼就過去三四里路,進入一道狹谷之內。

兩人緊追幾步,突然,銀光一展,直奔二人。

海萍伸手一撈,不由怒哼道:“追命銀牌!哼!”

哼聲乍落,忽聽苑小玲叱道:“萍弟快看!”

海萍迎目看去,在兩丈以外的山頭上,有一面很大的木牌。

那面白色的木牌上,寫着:“追命谷。”三個紅字。

在追命谷的後面,又寫着:“銀牌第四尊,必除玉書生,進得追命谷,剔骨再取心。”海萍愣了一下,猜不出木牌上面玉書生指的誰。

苑小玲嫣然一笑,道:“弟弟,他們稱你為‘玉書生’哩,好動聽而美妙的名兒啊!”

海萍臉色微慍道:“名兒雖美,立意不善,咱們先砸了他的木牌再說!”當先縱落山頭,倏地劈出一掌,直取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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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魂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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