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萍不敢追去,轉向七個紅衣童子道:“是不是滄海一奇?”
“是的。”
“你們帶着我找他去……”
七個紅衣童子嚇得臉色慘白,急道:“我……我們……不……敢……”
海萍知道滄海一奇有更毒的手法,控制所有的手下,硬逼這幾個孩子前進,只怕不可能。
於是,他存了丟下紅衣童子的心,跨步就走,同時大聲道:“你們不走,我只好獨自找他去。”
他剛剛離開,七個紅衣童子,禁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海萍當時一怔,身形頓住,劍眉緊鎖,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嘆口氣道:“別哭啦!我護送你們離開此處,就不怕滄海一奇了,唉!這樣反變成我的累贅,走吧!”
七個紅衣童子,當時破啼為笑,隨着海萍行走,但,每個小臉上,總脫不了驚慌之容。
八個人走了半里多路,正待,“嘿!嘿!嘿!嘿!……”好幾聲尖銳的冷笑,從四外傳來。
紅衣童子機靈靈地各自打了兩個寒噤,兩腿發軟,嚇得連走路的力量都消失了。
海萍心中好生不忍,星目梭動,向四面查探,嘴裏卻說道:“你們不可走動,各自持劍自衛,天大的事有我承擔。”
幾個紅衣童子倒是真聽話,短劍一抱,緊依在海萍身側,緊張的戒備,就在這個當兒,忽聽左面傳過來一聲冷笑,一個女子口音,怒道:“好呀!你們幾個小鬼竟敢背叛島主,想逃一死是不是?還不乖乖地過來!”
七個紅衣童子噤若寒蟬,小臉發青,十四隻小眼睛,緊盯着發話之處,不敢行動。
“不動么?非要我親自下手……”命令般的語氣,又從左面山林內發出。
七個紅衣童子更慌,想動,忽聽海萍輕輕道:“別理她,有我哩。”
“哼!有人替你們撐腰,你們以為就能保得小命么?這裏已佈下了天羅地網,連他也要橫屍此處。”
海萍再也忍不住了,冷然一哂道:“少吹大氣,哪個敢碰他們一根汗毛,我就追他的命。”
“我們不但要碰他們的汗毛,也要提着七個小頭回島交令,連你在內。”
海萍縱聲一笑喝道:“敢情好,出來呀,躲着幹嗎?”
“出來就出來!嘿!嘿!嘿!嘿!……”十幾聲冷笑,就在第一句話之後,從四面八方發出,尖銳刺耳。
海萍毫無驚意,環目看去,嚇!原來在他的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各站着一個手握雙刀的黑衣絕色女子,另有一個紫衣女郎。
這些女郎年紀都不過只在十七八歲左右,姿色相若,高矮都差不多,雖然長得俊美,可是,卻看不出一點女人味道來。
海萍心中默默地一數,不多不少,共是一十八人。
他哪裏會將這十八個女娃放在心上,不屑的一笑,喝問道:“你們打算怎麼樣?”
只見那紫衣女郎冷臉如冰,接道:“取這七個小鬼之命。”
“然後呢?”
“再殺你回島交令!”
海萍沒有怒惱,心境倒是十分輕鬆,頑皮的笑道:“假如你殺不了我們八個人又怎麼辦呢?”
那紫衣女郎不禁一愣,但她心靈精巧,大眼一轉,卻冷冷反問道:“你怎的知道我殺不了你們?”
海萍臉色突的一寒,殺機驀展,微怒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就是殺人如麻的玉書生伍海萍么?”
他打算以玉書生三個字將人家嚇走,免得又要增加死傷,哪曉得這十八個少女久住艷魔島,是滄海一奇的貼身女侍,早與外界隔絕,江湖之事,她們毫不知情,根本就沒聽說什麼玉書生之名。
海萍不提名還好,這一提名,反而引起紫衣女郎的氣惱,怒道:“玉書生算得了什麼,照樣的要剁成肉泥。”
海萍嘿然冷笑,喝道:“嘿嘿!那就請你來剁吧!”
紫衣女郎殺機一現,狠狠的瞪了七個紅衣童兒一眼,嬌叱道:“看你們能活得過半個時辰……”
叱聲剛落,雙刀臨空一揮,喝聲:“上!死活不論!”此令一出,黑影如飛,在閃爍的刀光下,九進九退,迅快無倫。
十八個雙刀黑衣女郎,舞出兩重刀光光幕,暗帶風雷之聲,齊向海萍和七個紅衣童兒追進。七個紅衣童兒的膽氣,始終壯不起來,因為他們不明白海萍究竟能不能制住這十八個女郎。
海萍滿不在乎,冷冷一笑,他身形不敢遠移,一見九個女郎接近,倏地,一聲大喝,白絹應聲而飄,環絞攻來的十八柄亮銀柳葉刀。
別瞧一根白絹,但用在海萍手中,就不啻是一柄上古寶刃,皆因他功力渾厚,天正真元直貫白絹,加上他經過了無數次生死之戰,閱歷大增,用的又是八成力,這一出手,威力之強,實無可比擬。
十八個女郎本就不大看得起海萍,攻勢中,並未出全力,哪知雙刀剛要接近白絹,罡風鼓動,震得玉腕生疼,幾乎鬆手丟刀。
九個黑衣少女一見情形不對,心頭猛驚,訝異中,已撤身後退了數步,她們臉上的詫異之容未退,紫衣女郎卻帶着另八個黑衣女郎第二波攻到,銀光耀眼,沖勢極猛。
恰值海萍翻腕震翻白絹,反手回絞過來,九個方位的雙刀已經是夠快的,然而,也快不過海萍回手的一擊。
只見白虹飛舞,排出隆隆之聲,眨眼之間,又將紫衣少女和八個黑衣女郎迫退。
第一個照面,只不過瞬間的工夫,十八個女郎就吃了敗仗,這還是海萍網開一面,特別寬容,否則,縱不全死,起碼要死傷五個。
七個紅衣童兒這會子可看出海萍的真本領,心中一寬,臉上就露出笑容,膽氣也大大地壯了起來。
孩子們是天真無邪的,心中一喜,嘴裏可就閑不住。卻見他們各用短劍一指,臉蛋氣鼓鼓地叫道:“她們是十八銀釵,專門欺侮我們,最壞了,大哥哥,你殺她們好不好?”
海萍卻笑道:“女流之輩,不要計較,我替你們懲治她們好啦!”一唱一和,可將那個紫衣少女氣慘了,十八個黑衣女郎也嬌嗔滿臉。
“擺陣!”紫衣產女一聲怒喝。
“大哥哥,她們是十八銀釵陣,比我們的八劍陣法厲害得多……”有兩個紅衣童兒喊叫。
海萍眼神始終注意十八銀釵的舉動,嘴裏卻很快的接住道:“你們放心,十八金釵陣我也不怕。”
“對啊,真有十八金釵陣哩。”七個紅衣童兒異口同音的叫了起來。
海萍一句無心之言,卻道出艷魔島的真實景況,就這兩句話的工夫,十八銀釵陣已經準備妥當。
敢情她們是分為三組六波,每組六人,每波三人,形成六個方位,暗含六合之數,晃眼間,第一波三條黑影突然攻到,緊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她們吃過虧,這次出手,竟用上了全力,而且彼此呼應,進攻退守,各有方位,絲毫不亂。
海萍見她們攻擊凌厲,不敢大意,白絹擺動,遠絞近拍,看來非常激烈,剎那之間,刀光匹絹,混成一團,黑影八方縱橫,叱聲頻傳,看不出誰勝誰敗。
十八銀釵這一陣奇猛的攻勢,並沒有得到半點便宜,因為,她們不敢跨越海萍白絹威力範圍之內,只在圈外狠擊猛打。
海萍這刻沒有存傷害十八銀釵之心,只想逼得她們知難而退,可是,他的想法恰恰和十八銀釵相反。十八銀釵是奉命來收拾七個紅衣童兒的,志在必得,否則,回去也將受到嚴酷的刑法。
幾個照面一過,十八銀釵還是苦苦硬拼,卻無半點退讓之意,海萍可是有些沉不住氣,怒惱心間,不禁發出一聲長嘯,大喝道:“再不逃命,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少女更不領情,怒叱道:“有本事,只管下毒手好啦!”攻得更緊,打得愈是慘烈。
海萍殺機倏現,冷冷一哼,真元陡提,震腕一帶白絹,銀虹划空,驀地卷絞過來,罡風砭骨,寒氣逼人。
幾聲尖叫過去,八柄柳葉刀,已被海萍卷飛空中,他雖無殺人之心,但憤怒卻充滿心間。
威風再起,回手一擰白絹,叭叭兩聲巨響……只見白光繞空疾卷,響聲乍落,颼,颼,颼……又是三聲緊迫的絞射之聲。
跟在颼聲之後,又傳來幾聲尖叫,迎空飛舞,向四下躍落,這一瞬眼的工夫,先後被海萍白絹絞飛的雙刀,共有九個黑衣少女,合起來是十八柄柳葉刀。
十八銀釵的六波人,只剩下三波人有兵刃,可是這三波人照樣地代替了手無兵刃的前三波,硬往海萍面前衝去。
海萍劍眉騰豎,虎目大睜,殺機第二次展露,真元貫於白絹,他要殺衝進來的九個少女,忽地,他心念一轉,急忖道:“擒賊擒王,我何不生擒那紫衣姑娘……”
白絹擂動,盪開十八柄尖刀,反手一掌,逼得十八銀釵,四下閃讓,海萍雙目如電,觀准紫衣少女的方位,身形疾射,直追過去。
那紫衣少女腳未立穩,忽覺眼前一花,玉腕一緊,早被海萍扣得結結實實。
紫衣少女芳心一震,嬌叱道:“你打算殺死我?”
海萍放目看去,所有的黑衣少女,果真呆立不動,不禁大喜,道:“沒有這種打算。”
“放開我!”
“你得帶着她們回去。”
“你還是殺了我的好……”
海萍不裝怔得一怔,急問道:“為什麼?”
紫衣少女像有許多難言之隱,只冷冷地答道:“沒有七個小鬼的頭,我交不了差。”
海萍心中一動,接着問道:“向誰交差?”
“島主。”
“是滄海一奇?”
“……”她粉臉變色,默然無言。
海萍哼一聲,五指一緊,道:“我不殺你,但也不准你殺那七個孩子!”
紫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雖然殺不了七個孩子,但只要我一句話,七個孩子的命就完了。”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她說完話,一扭臉,對十七個黑衣女郎叱道:“殺他們交令,不必顧我……”
令出如山,黑衣女郎個個爭先,直向七個紅衣童兒衝去,情勢頓緊,海萍大大的一驚,他情急之下,又不願殺這紫衣少女,五指更緊,喝道:“你找死!”
紫衣少女冷汗直流,臉色蒼白,然而,她吭也不吭,預備以死相拼,七個紅衣童兒見黑衣少女衝到,銀劍掠動,分成七個方位相抗。
劍影刀光,又展開了一場混戰,但,七個孩子說什麼也不是黑衣女郎的敵手,生死一發,險象畢露。
海萍大喝一聲,振臂一帶,將紫衣少女拖出了十四五步,正待,人影疾飛,紛紛撲到,嘯風疾排,雄風如雷,直向黑衣女郎轟去。
海萍心中一寬,忍不住吁出了一口長氣,扣住紫衣少女的手,也不期然鬆了開來,轉眼之間,刀飛入倒,尖叫頓起。
十七個黑衣女郎,被來人打得東倒西歪,四散奔逃,然而,沒有死傷。紫衣少女嬌軀一陣顫抖,瞠目結舌,獃獃出神。
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自山拐角的方向飄出,錯眼間,出現了千嬌百媚,機智絕倫的娉婷公主,她一露面,這些姿容秀麗的女郎,個個都顯得差人一等,自嘆弗如。
軟轎行動如飛,來到現場,只見她衝著海萍嫣然一笑,道:“別打啦!讓她們多活些日子吧!”
剛才動手搶救七個紅衣童兒的,正是鐵笛追魂、江南商隱等人,這時一聽公主之言,早收手躍落在索命翁和鐵拐婆婆身後侍立。
海萍好生欣喜,笑道:“你來得真好,為了這幾個孩子,可把我急死了。”
娉婷公主微微一笑,道:“要不是在前面遇上十八金釵,我早就趕到了這兒,不算晚哩!……”
秀目瞟動,看了看紫衣少女,又道:“她們大概是十八銀釵吧?”
海萍暗中吃驚,忙道:“不錯,你們碰上十八金釵?”
娉婷公主不屑的笑了笑,道:“十八個丑得出奇的怪女人,偏她們心如蛇蠍,毒辣萬分,她們是奉滄海一奇之命在前面攔殺你的……”
“還在不在?”海萍恨怒的急問。
娉婷公主笑吟吟的,說道:“都解決了,早見了閻王……”
公主秋波環掃,看了紫衣女郎一眼,很溫和地問道:“你們是回艷魔島?還是……”
紫衣少女涔涔淚下,哀聲接道:“可憐我們姊妹十八人,即將變成冤魂……”
“如此說來,你們不敢回艷魔島了?”
“嗯!”
娉婷公主嬌面展出了艷麗的色彩,看着海萍問道:“你說怎麼辦?”
“你收留她們吧!那幾個孩子索性也交給你。”
“豈不增加了我的負擔?”
“他們都會武功,你照顧他們,他們也可以侍候你,而且你的人手多,負擔不會太重。”
娉婷公主嬌媚的一笑,道:“你倒說得輕鬆,萬一他們心術不正,來個措手不及,我這條命豈不斷送在你這幾句話之中……”
海萍大吃一驚,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聞聽之下,不由張口結舌,怔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公主格格一陣輕笑,接道:“瞧你!剛才那麼輕鬆,這會子又如此緊張,別怕,只要是你說的話,我就是拼着一死,也會照辦不誤,你去吧!”
海萍霍然而喜,笑道:“憑機智,別說是他們,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敵手,諒他們不敢亂動,謝謝你啦!娉婷……”話聲突頓,雙目射出兩道誘人的神光,俊臉一紅,轉身拔步就走。
娉婷公主芳心一陣激烈的跳動,揚聲道:“前面的強敵,可能都是江湖能手,你要特別小心,千萬要提防機關埋伏……”
“知道了……”白影閃了兩閃,人已不知去向。
娉婷公主悵然若失,望着海萍的影兒,痴立不動,她心中像是失去了什麼,空虛極了,她時時刻刻在盼望他,只要能見着海萍,縱然是刀山劍林,她也會毫不在意,她以前是何等的寧靜,自從心上印上了他的雄姿,她沒有片刻的恬靜過。
千方百計,使海萍心回意轉,然而,總是聚短離長,無法傾訴芳心中的相思苦痛,現在,他(她)們又見面了。
可是,難得的歡欣,眨眼就變成了雲煙,海萍走了,她的心也跟着海萍而走,留給她的是空虛,是痴獃,是相思之苦。
假如不是鐵拐婆婆喚醒她,真不知要站立多久哩,海萍又何嘗願意即刻遠離,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照樣的茫然無主,他走得雖然快捷,但,卻像是一朵飄然不定的浮雲,完全喪失了主宰。一顆心,早就脫離了軀體,投送在娉婷的身上。
滿腦子的娉婷倩影,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絕的映現,這些艷麗動人的幻影,隨着他奔馳的速度,閃變在他的腦海里,始終不滅,事實上,他已經走出了七八里路。
娉婷公主臨別的叮囑,他已忘得乾乾淨淨,驀然間,一個震懾人心的怒喝,起自前端,“站住!”
海萍滿心的喜悅,登時變成冰冷的殺焰,他佇足掠目,向前望去,路口上,迎面站着一個身軀細長,年約六十左右的怪老者。
雙方相距總在四五丈遠近,海萍兩個躍縱,就來到那人的跟前,他仔細再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原來此人生得一臉橫肉,臉上多了三個刀疤,瞎了一隻右眼,看起來醜惡之極。
在他左手下,也站着一個高不及三尺,年在五十七八歲左右的矮老頭,臉色紅嫩,有如十二三歲的兒童,兩人一般顏色,都是冷得像冰。
“你就是伍海萍?江湖人稱玉書生?”瘦長丑老頭突然發問。
海萍打心裏就討厭他,沒好氣的道:“知道何必多問!”
“嘻嘻!”
矮老頭聲如童子,霍然而笑,尖聲尖氣的接道:“不問清楚,殺錯了人怎麼辦?”
海萍瞪了兩人一眼,冷冷地道:“現在問清楚啦!是不是要動手殺我?”
“當然要殺!”丑老人回說。
“不配!”海萍怒喝。
“為什麼不配!……”丑老人人高臂長,話將落,當胸就給了海萍一拳。
海萍殺機稍展,身形一側,閃開了三步,喝道:“哪個叫你們來殺我的?”
“轟……”一句話還未說完,身後的一座小石,竟被瘦長老者的拳風,擊得粉碎,海萍也有些心驚,表面卻鎮定自如。
“滄海島主之命,全告訴你了,再吃我一拳……”呼地一聲,瘦長老者搶步間,第二拳又經打出。
海萍一矮身,往右面搶移五尺,讓過了第二拳,殺機大漲,怒道:“小爺不殺無名之輩,你們是什麼東西?”
這兩句話,可將眼前的兩個黑道上頂尖兒的高手,激得火高千丈,同時喝道:“好小子!你連獨霸西北七省的黑道魔王‘天地配’都不認識,拿命來吧……”兩人同時迫近,分為上下兩部,狠狠的向海萍攻打。
這黑道魔王兄弟兩人,雄霸西北,向以毒辣著稱,只要動手,不見生死,決不罷休,兩人功力極高,練就獨門殺人之法,配合得天衣無縫,死在他二人手下的,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
今天碰上了海萍,同樣是以狠辣出名,確實找對了對手,海萍乍一動手之際,並未將這兩人放在心底,但,人家欺近身,就展出了威猛惡毒的打法,處處都是制人死命的狠攻。
就這樣,海萍被迫得倒退了好幾步,海萍心頭一急,真元立聚,搶身撲進,一口氣劈出了五掌,踢出五腳,五掌五腳,立即扳成平局。
天地配似乎大感驚訝,同聲怪吼,四掌齊出,只聽呼呼掌風,力加山崩,幾聲隆隆巨響,捲起了滿天的沙霧。但,都沒有停手,三度肉搏,掌揚拳飛,展開了驚心動魄的惡鬥。
海萍三次被阻,不禁真火大發,昂首清嘯,十指張合之間,展出了天然絕命手法,青光疾射,力可裂山,嘶嘶之聲,懾人心弦。
眼看天地配臉色發白,節節後退,突然,一股重逾山嶽的勁道,居中拍到,砰!噗!兩聲怪響,瘦長的丑老頭後退八九步遠,矮老頭就地滾出一丈有餘,眼前多了一人,卻是個青衣蒙面,身軀魁梧的怪人。
他,是滄海一奇,卻又像是滄海一奇的化身。
“島主!”天地配忍不住同聲驚呼,海萍也緊盯着來人,不發一語,俄頃,方聽蒙面怪人冷笑了兩聲,道:“天煞絕命手也不過如此,嘿嘿!”
“你是滄海一奇?”海萍問。
“你不必問!”
“我非要你據實回答!”
“沒有那個必要!”
海萍目吐威光,天罡真光,瞬間已滿布周身,怒喝道:“你當真不說?”
蒙面怪人陰森森地一笑,道:“我已經答覆你了。”
“你的話模稜兩可,真假不確!”
“我無可奉告!”
“再說一句。”空氣頓緊,杯弓蛇影。
只聽蒙面怪人怪傑的一笑,接着:“我無可奉告……”
“哼!”海萍怒聲一哼,掌髮指張,十道青氣,應指而出,他怒極出手,幾乎用上了十成真力,嗤嗤之聲,震破寂空,旋風緊接而到。
蒙面怪人想是早知厲害,仰身之下,倏地後撤了一丈六尺多遠,指鋒猛硬如鋼,直盪山頭,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灰飛沙崩,石屑四射,好不怕人!
“哈哈!天煞絕命手縱然厲害,也奈何不了老夫!”蒙面怪人立於山頭之下,顯出一付輕鬆狀態,用言語相激。
海萍暴喝一聲,雙肩晃動,早又撲了上去,掠拳間,再排出十股青光,疾如電奔,又向蒙面怪人攻到。
然而,又落了空,山頭碰出了火花,和陣陣土崩,蒙面人又後撤了兩丈遠,倏地,天地配恰在這個當口,從海萍身後撲到。
兩人無聲無息,集全身真力,排出駭人的勁氣,猛襲海萍,這偷襲之勢,疾厲萬端,滾滾而到。
海萍心氣如火,恨聲不絕,劇感力道壓身,不禁大驚,反掌挪步,十道青光,硬生生直奔過去。
“兩位快退——”蒙面怪人看出了苗頭不對,高聲喝喊。
砰……砰……咻……咻……震響眨眼過去,起自蒙面人喝喊之同時,啊!啊……晚了一步,慘嗥刺耳……
天地配橫行江湖一輩子,到頭來落得亡魂山野,拋屍荒區。海萍只聽慘叫,連眼皮都未抬,一縱身,擰空三丈,疾如流星,又向蒙面人撲去,他非要知道那個怪人是不是滄海一奇,或是替身。
眼看他即將落在蒙面人立身之處,卻見那人身形不知是怎麼會事,只一擰,又後撤了三丈多。
海萍腳踏山頭,星目噴出了火花,大怒道:“魔崽子,有本事別逃跑……”話未說完,拔步就追。
蒙面人可沒有他那麼惱火,霍然大笑,道:“哈哈!小子,你敢來我就能殺你……”說話之間,再度縱身猛竄。
這次海萍沒有說話,也沒有停身,拚命地追,他的輕功在江湖上可以高列在半面神尼和獨臂大師之上,然而,他今天追不過前面的怪人。
雙方相差總是保持在四丈左右,既不能拉遠,也無法追近,像這樣追來趕去,足足有頓飯的光景,所追出的路徑,至少在四五十里以上。
漸漸地,蒙面怪人感到有些力乏,他沒有海萍那麼不易衰竭的真力,越是奔竄,越是顯得吃力。
海萍神目如電般的射閃,他似乎看出那人的腳程漸漸地不濟事,他心中忿恨,轉變為喜悅,接連,他發出了四聲清嘯,腳下加緊,颼……颼……幾個猛射,雙方的距離拉近了,四丈……三丈……又是幾個猛竄,距離更近,兩丈……一丈……
海萍殺機頓現大喝道:“魔崽子,看你再往哪裏逃……”喝聲到此,正待出手而攻。
那蒙面人狡獪之極,就在海萍得意剎那,倏地佇足,側身推掌,施以突襲,海萍那會防他有此一擊,奔勢又快,如雷的拳風,眼看就要和自己撞中。
情急之下,索性雙腳一蹬,人已拔空三四丈高,拳風已從腳下掃過,震得海萍略偏了些方向。
如此一來,可將海萍氣得火高千丈,肺都要爆炸開來,人也射落地面,就這一緩氣的工夫,蒙面怪人已改變相反的方向,早縱出了四丈多遠。
海萍一聲怒吼,急追猛趕,決不放鬆,不大工夫,又奔過了二十多里路,眼前景況,突然的一變,山路狹隘,彎曲異常。
兩旁山高數十丈,林木密茂,陰暗極了。這些對海萍不利的地勢,他根本就不加註意,他的目的是要殺死蒙面人——滄海一奇。幾個急彎一過,眼前一暗,蒙面怪人的身形,已不知去向。
海萍愣了一愣,環目看了片刻,覺得並未追錯方向,不禁一聲冷哼,繼續向前撲去,愈走愈彎曲,越進越陰暗。
蒙面怪人的影子,也無從發現,海萍略一凝神,立身在暗道之中,作了一番仔細的觀察,忽然間,他竟想起了娉婷公主臨別的叮囑——千萬要提防機關埋伏……
心念一動,就立定了撤身暗道之外的打算,倏地,人影晃動,划空而過。
待他追去之時,人影渺杳,寂空如恆,但是,他沒有停步,仍舊飄身疾進,眼睛頓然一亮,暗陰之路,已到了盡頭。
舉目看去,山頭起伏,高達數丈,環繞暗道絕端,恰像一座盆地,看情形,這裏決非善良之處,海萍也有了戒心。
天色已近四鼓,二月末期,稀星月昏,遠遠傳來幾聲狼嗥,給人平添幾分驚悸。他想向前續行,但也想抽身迴轉。
舉棋不定,決心難下,驀然,“哈……哈……哈……哈……”四面山頭之上,各發出了幾聲響徹雲霄的狂笑。
狂笑方落,四個蒙面怪人,不!四個滄海一奇,同時巍立在山頭之上,這四個蒙面人在海萍看來,都不陌生,可是,哪一個是滄海一奇呢?
海萍眼中噴出了忿怒的火星,就是無法決定誰真誰假,事到如今,海萍一點也不懼怕,反而十分沉着。
他默察形勢,靜觀四個滄海一奇,足足有半盞熱茶的工夫,主意一定,不由冷然一哂,道:“剛才是哪位將少爺引誘到此?”
右面山頭的滄海一奇冷冷地接道:“是我!”
“你是真的滄海一奇?”
“小子!滄海島主何等身份,你夠什麼資格要見他,哼!”
“這麼說,你們都是他的替死鬼,抱歉!沒有滄海一奇,少爺要失陪了……”他不管對方的反應,說著話,人卻轉身就走。
呼……呼……哈……哈……哈……哈……就在他轉走了兩步之際,兩股雄渾的掌勁,陡然攻到,逼得海萍反而後退了七八步,引得四面山頭哈哈大笑。
海萍火上加油,瞪目一看,又是個蒙面怪人,立於暗道出口,阻擋去路,當下一怔,不由怒道:“你屢次裝扮好人,指點我殺人的方向,原來你也是滄海一奇的奴才,看掌!”掌出人縱,勁道奇猛,突然,暗道口兩端怒吼如雷,亂箭如麻,紛紛射出。
海萍渾身一顫,運掌狂如風,焰層層,將亂箭劈得四外飄落,人卻因此被迫退到盆地的中央,箭也停止放射,海萍知道中伏,發箭來自山叢,而不見半個人影。
“伍海萍,這就是你的末日!嘿嘿……”山頭上的蒙面人都大聲嚷叫,冷笑不停。
海萍暗提真元,力聚丹田,大喝道:“有種的你們都下來,與少爺決一死戰!”
左面山上的蒙面人冷笑兩聲,道:“小子,到這時你還想以命換命,嘿嘿!晚啦!射!”一聲令出,左中右三面,亂箭如雨點般的,直向海萍射到。
海萍既驚且恨,一聲悲壯的長笑,回手一探,取出了娉婷贈送的白絹。只見白虹飛舞,繞身掠動,罡風排出,兩尺以外,亂箭就被擊落。
可是,來箭永不終止,而且漸次增多,剎那間,海萍立身的四周,箭已堆成小山,他不敢不停的發出真力,萬一蒙面人在他力竭之時,突施毒手,豈不亡命此處。
於是,退,退,退……退出了兩三丈遠,幾乎接近了盆地的最邊沿。箭停了,山頭上的冷笑又繼續傳來,海萍這時的心境,的確惡劣到極頂,怨恨到萬分。
他不願就這樣死去,暗中拿準了方向,對着那個左面發令的蒙面人,一聲斷喝,掄動白絹,竟沖了過去,人到中途,忽聽,轟地一聲巨響,灰塵瀰漫,幾聲怪傑的冷笑,盆地上出現一個天然的石洞。
海萍蹤跡全無,蒙面人也不知去向,死寂,死寂!
這暗道盆地,是斷魂崖的極南端,這天然絕洞在天罡神煞時代,就已封閉,不知怎麼竟被滄海一奇發現,而用為困死伍海萍的機關。
五個蒙面怪人,的確是滄海一奇的替身,號稱“艷島五傑”,他威占斷魂崖已達三十多年,並不毫無目的,他是要尋找天罡神煞和混世神魔的遺骸,掠奪兩柄聖劍。
哪知伍海萍天賦奇緣,不但得到聖劍,而且還親得天罡神煞傳授武功,而使滄海一奇陰謀破滅,艷魔島分為內外兩壇,內壇是滄海一奇,和艷島五傑,列為禁地,壇內美女如雲,華麗無比。
滄海一奇儼然以武林之王自居,他有殺絕江湖人物的陰謀,獨霸武林的野心,事實上此人從不在江湖上露面,命令艷島五傑廣施仁義,暗中卻借刀殺人,八荒人物,正是艷島五傑網羅的江湖一流高手,而以滄海一奇之名結納而替他賣命。
滄海一奇功力極高,而且心機智謀,的確有超人之處,對整個江湖大勢,瞭若指掌,他整日精研武功,自聖劍掠奪到手之後,幾十年日夜夢想的天煞絕命手,也從劍匣上悟出。
他最怕的是這手絕技,因此,他也最恨伍海萍,九大門派的基業被毀,正是他練就天煞絕命手之日,他嫁禍海萍,企圖使他們兩敗俱傷,坐收漁利。
豈知聖丐窮神出面,暫時鎮壓了這件無頭公案,滄海一奇一計不成,又約定三月十三日,以殺海萍為借口,邀約天下各派高人,齊赴斷魂崖,再顯三十年前群殺天罡混世二人之故技,而一網打盡天下英雄。
如今,他知道伍海萍落於絕洞之下,萬難生還,他自恃神功,有恃無恐,只等三月十三日,就可大顯神威,懾服群豪,而獨霸武林。
此際,艷魔島歌舞昇平,歡欣不絕,滄海一奇的神秘,也將不揭自穿,虛偽的假面具,也要正式暴露。
且說伍海萍在心浮神燥,恨不得一掌劈死艷島五傑,奔走中,腳下一軟,摔落絕洞。
他忽覺雙目一花,身懸空中,幾乎失去知覺,久久,未落實地,自料必死,匆迫間,試提真氣,突張神目,使下墜之勢稍緩,眼光掠過,原來這裏是座絕壑,深不見底。
他不願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真元提到頂點,下落的身軀,不期然又緩慢了許多,忽地,眼前一亮,白雲裊裊,直往上升。
運足了目力,方發現只有四五丈高,即落地面,他白絹未落,揮舞飄閃,卻纏掛在一座尖削的岩石之上,他借這一托之勢,強提真氣,勉強摔於實地,忽感渾身疼痛,血流如注,真氣早散。
伸手一撐,全是嵯峨怪石,尖削如刀,若非白絹之力,縱然不死,也將骨斷筋折,他很吃力的坐了起來,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時,海萍定神四望,渺渺茫茫,毫無生路,不由泄起氣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自語道:“想不到我伍海萍大仇未報,卻落得埋骨絕境,天不睜眼,反被仇人得手,唉……”
英雄氣短,忍不住落下幾滴清淚,他無可奈何,闔目盤坐,靜等着死神降臨,幾日的疲備,登使他沉睡起來,忘卻所有的苦惱。
良久,良久,他仍然沉睡未醒,臉色也逐漸露出異樣的光彩,驀地,遠遠傳來說話之聲,迴音嗡嗡,將海萍從夢中驚醒。他驚喜得突睜星目,射出兩道電般的光芒,一種求生的本能,激得他露出希望的色彩。
“王大哥,咱們的方向沒有摸錯吧!走了許久,怎麼還未到哩?”
另一人輕輕咳嗽一聲,衷氣十足,回道,“絕壑從無人跡,這是島主傳令指示的方位,絕不會錯,否則,我們還進不了這種秘密之地。”
海萍傾耳細聽,的確有人,不禁神情陡振,當時就站了起來。“哎喲!”腿腕生疼,立足不穩,跛出好幾步,方依壁而立。
低頭一看,嚇!雙腿傷痕纍纍,褲管都變成紅的,好在未傷及筋骨,尚能勉強支撐。
就在這個當口,話聲又起,道:“島主判斷那小子必然喪命,叫我們來取他的人頭進見,萬一我們找不到他的屍體,該怎麼交令……”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婆婆媽媽的,既然那小子命歸陰府,還怕他的屍首長翅飛了不成。”
海萍一聽,敢情是衝著他自己來的,誰願等着受死,一提真氣,運轉周身,疼痛大減,心神登時又為之一寬。
咬牙抬步,照着發話的方向走去,這一活動,經脈血道,就感覺舒暢許多,他想:“要殺滄海一奇,這兩人就是最好的線索。”
希望展現眼前,宛如萬道彩霞般的艷麗,幾個急彎過去,路徑似乎寬了許多,飛躍迅疾,毫無腳步聲息,頃刻間,對方雜沓的腳步聲,已接踵傳入耳際。
海萍也不掩蔽身形,大模大樣闖進,反正他不在乎這兩個來人,驀然,黑影慢閃,亂草叢中,出現了兩個五十多歲的黑衣人。
當海萍看清來人之時,來人也同時發現了海萍。
兩人不由大驚,同時呼道:“這小子沒有死……”
“不錯,少爺命大,死不了!”兩人互望兩眼,不住的發出嘿嘿冷笑。
海萍身形一起喝道:“別裝蒜,滄海一奇在什麼地方?”
兩人猶疑了一陣子,即道:“不知道!”
“再說一句!”
“不……知……道……”聲音拉得特別的長,而且重,好像故意給海萍難堪。
海萍面帶殺機,雙肩晃動,照左面那人一掌劈去,人也電般射出。
左面那人函是姓王,叫王一丁,人稱雙鞭手。
海萍掌到,他也抽鞭硬砸……叭!噗!
他沒領教過海萍的神功,硬砸之下,雙鞭當時折斷,人也震得跌扑在石壁之上,右面那人正感訝異,不禁略一怔神。
這當口海萍恰好撲進,左掌橫掃過去,狂濤急涌,啊地一聲慘叫,那人連手都未還,當時就死於非命。
王一丁哪見過這種神功,幾乎嚇得昏死過去。
海萍威立當面,冷冷地喝道:“帶我去見滄海一奇!”
“……”
“聽見沒有?”
王一丁渾身大大的震動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怒喝道:“大爺是鐵錚錚的漢子,憑你這種態度威脅我帶你見島主,休想!”
海萍大怒,喝道:“去不去?”
“不去!”
啪!啪!左右兩掌,只將王一丁雙頰打得變成紫色,腫得老高,口中鮮血直流,這傢伙夠厲害的,連眉都不皺一下。
海萍哪肯吃他這一套,逼問道:“你敢再說不去!”
“告訴你,大爺只有一條命……”
海萍提手當胸就是一拳,蓬然一響,哇……
王一丁臉色由紫變色,張口噴出兩口鮮血,他沒有說話,鬼眼翻了兩翻,驀地,面顯獰笑,雙手倏地一撐壁面,身如脫弦之箭,向海萍砸去,嘴裏卻吼道:“大爺與你拼了!”
雙方距離太近,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海萍心中一驚,想躲閃,已是不太容易,他急劇中,逼得將天罡真元凝聚胸腹,雙手橫推,蓬……
王一丁的身軀卻被反震回去,砸在石壁之上,張嘴又噴出幾口血箭,海萍還不願放鬆他,側身前移,喝道:“裝死也不……”剛說到這兒,忽見王一丁掙動了兩下,兩腳一挺,眼睛翻了兩翻,就氣絕身亡。
海萍眼睛瞪得老大,在那兒發獃,他想:“我為什麼不用天罡逆血手法擺弄他……”事情過去了,希望渺茫了,他倒想起了逼人的法子,太晚,太晚!
他呆立片刻,發出懊悔的一嘆,道:“脫出絕壑,還是靠我的命運了……”
轉身往西走去,此路泥濘不堪,愈走愈是稀泥漿,盞茶的時光過去了,還沒有走出兩里路,海萍劍眉一挑,有些心煩意亂,胡亂的想道:“前行無路,此處可能是個絕地……”
心念初動,正待,有人說話,急飄耳際,但話聲細微,無法聽真,只是方向很容易判別清楚,他益更決定西行決非正道,於是,拔身轉向,退回原路,突然。
“島主推算時刻,發覺第一波到絕地之人不見回報,又斷定那小子可能還在人間哩!”
此人話聲乍落,接着又有人說道:“是啊!咱們島主神機妙算,這次派出的人,至少有四五十人,非要那小子人頭不可……”
海萍聽得心中發毛,暗中怒道:“哼!你們要我的頭,我就要你們的命!”他殺心又起,直朝發話方向奔了過去,眨眼工夫,雙方已相距在七八丈左右。
海萍凝目直探,七個中年漢子,已畏縮在路口,緊盯住自己,他大踏步直跨過去,迫使那些漢子驚懼地往後退了三步,怒嘯排出,白影如電,欺近人群。
海萍不發一言,抬臂間,正要發掌,忽地,人聲鼎沸,撲進絕地的,似乎已有了四波至五波人馬。
海萍一聲怒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發制人,掠身舞掌,硬拍過去,幾聲悶哼,倒下了三個,他不願就此停手,錯身疾進,三掌已平胸推出,力道如山,逼人生寒。
第一波七人,已全部橫屍當地,可是,海萍自己也有些微喘息,真力似乎不濟。
他不禁大吃一驚,穩妥了身形,卻不敢貿然搶撲過去,這是因為他摔落絕洞,震動太重,傷勢未愈的關係。
然而,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敵人,不下四十以上,蜂擁而來,兵刃齊舉,不顧死活,猛勇的衝擊。
海萍不敢徒耗真力,逼得直往北面後撤,他要保持真元,作最後的一拼,由於他威名遠播,殺人如麻,故而來人也不敢過分迫近,方使他從容而退,藉此時機,暗中調息。
一箭之地,已調息了三個周天,路面越行越寬,心神愈走愈奮,海萍功力大復,猛轉身,正想舉掌施展天煞絕命手法。
但,另一個念頭,突襲心間,忖道:“這群人本是善良之輩,罪不宜死,此路寬明已現,脫身自不會太難,還是饒了他們吧!”
善念陡生,掌下留情。然而,人潮已經涌到,逼得他揚手而拍,只用了五成力道,即使是五成力,也將涌到的人群,壓得後退了十多丈遠。
海萍傲然一笑,轉身吸氣,如一縷輕煙,疾掠而去,他身法快迅無匹,一眨眼,就無法看見人影。
朝北方向,直接可通斷魂崖,可是海萍卻不知情,遙遠的山谷,已被他走了兩天,還未走到盡頭,第二天的午夜,他仍在繼續狂奔中,忽然間,他發覺這地帶非常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俄頃,他看見了千年古松,和盤繞松乾的葛藤,不由得啊了一聲,感慨萬千地立足而觀,原來這兒正是他第一次被九毒娘子劈落的絕崖,因禍得福的舊地。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他尋到混世神魔的洞口,禁不住拜了幾拜.方起身趕路,輕車熟路,走起來格外起勸,這是他發跡之處,特別值得懷念。
海萍沒有走上崖的方位,繞道又奔向自己從師天罡神煞習藝兩年的暗谷,他要憑弔恩師在天之靈。
兩天的行程,暗谷已在眼前,野草過人,一片荒涼的景色,激起他幽傷之情,他徘徊谷外許久,默禱半晌,這才悵然而去,又是黑夜,恰值三月十三,海萍已翻登斷魂崖。
他豪情風發,憋不住撮口三聲長嘯,震破寂夜,聲達數里之外,突地,嘯聲彼起此落,四山回應……
海萍當時一怔,腳不由主,竟朝嘯聲方向走去,來到斷魂崖頂端,忽覺情況不對,四山人影飄射,嘯聲仍然不停。
“這是怎麼回事?”他打心裏發出了這種疑念,星目神光炯炯,威立在斷魂崖的頂端,心說:“三十年前兩位恩師喪命此處,莫非我伍某人也要重蹈履輒,步他們的後塵?”
心念乍過,颼聲隨起,接二連三的傳來,海萍揚目看去,呀!
人影縱橫,落在斷魂崖上,剎那之間,已黑黝黝地變成一大堆,最先到的有九大門派掌門,洛陽現身而久未露面的各堡各寨的群豪。
神州雙傑的一傑,中原十老的三老,呂氏三裊,雙面鬼婆,還有烈火神君……
除此之外,黑白兩道,水陸各幫派的高手,都陸續向斷魂崖集中,三十年的舊事重演,滄海一奇的毒計。
海萍獨立一面,他知道如果此時應付不好,斷魂崖就是他追隨師父陰間相見的地頭。
少林空空大師臉色冷得像冰,緩緩言道:“小施主別來無恙?三月期限已到,無頭公案,應該償還了。”
海萍喟然一嘆,接道:“限期雖到,但事未查明,伍某人縱是力弱,也將還你清白……”
“住口!”
武當雲鶴真人一聲斷喝,怒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想拖延時日,那是妄想,哼!”群豪在此際一陣騷動,大有躍躍欲動之勢,情勢立緊,大戰一觸即發。
海萍暗提真元,面色不變,接道:“你們是不是要重施故技,以群殺天罡混世兩位前輩的手法,而來對付在下?”
怒吼震撼雲空,群豪齊聲應道:“你殺人無算,以這種方式對待你,並不為過。”
海萍仰天一陣悲壯的長笑,朗聲道:“好!伍海萍無名小卒,能得這許多江湖聲望俱高的人青睞,雖死無恨,不過……”
雙面鬼婆怒哼一聲,截道:“別拖延時間,咱們先殺了這小子再說!”
“好!對……好……”應對之聲,扣人心弦,氣氛低沉,緊迫,使人喘不過氣來。
海萍也是心神震蕩,功力已提到絕頂,準備一舉發難,除烈火神君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挪動方位,風聲猛烈,寒風眨骨,配襯這火藥味極濃的戰場,很快的就要爆裂。
海萍威光閃射,殺機外露,群豪神情大緊,恨惱胸膛,箭在弦端,慘況即現,驀然,四聲怪嘯,怒沖斷魂崖上,連綿不絕,幾達盞茶時光。
在場的群豪,連海萍在內,都不禁為之一震,剎那間,場中落下兩個怪傑,眼神如電,環掃四周,來人是聖丐韋正,和鼎鼎大名的窮神。
聖丐一看,江湖高手到得差不多了,計算人數,約在兩百人左右,事態相當嚴重,他一斂玩世之態,滿臉正色之容,抱拳為禮,道:“各位今夜到此,是應滄海一奇之請?還是為殺伍海萍而來?”
“滄海一奇之請,但目標卻是殺伍海萍。”
聖丐冷然一笑.又道:“三十年前群殺天罡混世,是滄海一奇策動,由獨臂半面主持,今夜之事,不知是由何人為首?”
“滄海一奇為首。”
聖丐胸有成竹,哈哈一笑,道:“既有滄海一奇主持,各位何不等他到了再動手,也好有個交代。”聖丐這兩句話一說,群豪都認為大有道理,一時之間,沒有人再說什麼。
烈火神君嘿嘿嘿的一陣子冷笑,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說話,道:“老叫化,你能擔保姓伍的不走?”
聖丐怪眼猛翻,怒道:“火老兒,你別在那兒興風作浪,老叫化沒有這個把握,敢當群雄之面說此大話?”
這烈火神君想報聖丐劈死門人之恨,可是他又懼怕海萍劈他三掌,故而,巴不得群豪圍攻海萍,而自己也可大戰聖丐。
老叫化拿話一擠,等於是說明了三掌之恨,海萍還未忘記,叫烈火神君安份一點。
烈火神君哪有不明白的,斜目一瞟海萍,卻見他暗吐殺機,橫目相向,老魔君心裏打了兩個冷噤,哈哈一笑,藉機下台。
全場又冷寂下來,海萍不能走,群豪也不退,火拚之局,只待滄海一奇到場。
窮神緊依海萍左面,輕輕對海萍道:“今日之局,許是你雪洗親仇之時,也是揭破勞人濤詭謀之時。孩子,你得多加小心才好。”
“多謝窮爺指教,晚輩知道。”一語甫落,樂聲倏揚,擊破了斷魂崖上的死寂。
這樂聲出現,像是勾魂使者,衝擊在每人的心頭,不住的跳動,因為,混戰即將展開,死傷在所難免,誰死誰亡,沒有人事先知道。
樂聲愈來愈近,每個人的心越跳越急,半盞熱茶的時間,從南面來了兩隊年青貌美的少女,各持樂器,竟是出自這些少女之手。
斷魂崖上,又多了六十位少女,而滄海一奇仍未登場,窮神氣得一瞪眼罵道:“臭架子,臭排場倒是真的不小,哼!”
松油火炬,自遠處傳來,斷魂崖烈火熊熊,十分明亮,計算火炬,總在二十隻左右。
南面的火光,倏地一暗,場中出現一個黑衣蒙面怪人,群豪一陣騷動。
“滄海一奇……”大家口裏一聲驚呼,聞其名,未見廬山真面。
來人哈哈一聲朗笑,道:“蒙諸位賞光,勞某當面謝過。”
海萍一陣激動,血翻氣涌,正待,“且慢!”
銀鈴般的清脆喝聲,起自海萍身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聽聖丐哈哈大笑,道:“鬼女娃,你再不來可把老叫化急死啦!”
這正是娉婷公主,她嬌笑玲瓏,吩咐過手下從人止步,輕移蓮步,獨自到海萍身前,衝著他嫣然一笑,轉對群豪道:“滄海一奇野心勃勃,陰謀詭詐,決心殺凈天下武林同道,今日之會,正是他獨霸江湖的毒謀,各位都是武林高人,怎會受其愚弄……”此語一出,引起群豪的不滿,都顯出了厭惡的目光。
蒙面怪人嘿嘿一笑喝道:“娉婷!你無端地當眾破壞勞某人聲譽,天下英雄,都不會容你……”
娉婷公主淡淡一笑,截道:“你不必冒充勞人濤,你以為我不認得你么?”
“胡說!”
“哼!你敢揭開面巾,讓少林空空大師一見?”
空空大師臉色驀地一緊,蒙面人也後退了一步。
娉婷公主冷冷一哼,又道:“你就是勞人濤派你卧底少林的法仁禪師,對不對?”
語驚四座,一鳴驚人,四周靜悄悄,等待蒙面人答覆,大家的心境,也陡然變動。
蒙面人眼神亂轉,身軀大為震動,卻不敢揭去面巾。
“窮鬼!你替空空大師殺他吧!”
窮神晃身而出,喝道:“真金不怕火煉,何不揭開面巾,讓大家瞧瞧……”
話未落,蒙面人身形一欺,颼颼鼓動,一連拍出了四掌,疾攻窮神,如此一來,不啻是暴露詭詐,使群豪信心搖動,窮神冷笑兩聲,身法怪異,幾個閃讓,化解了對方的四掌,一反手,硬拍了六掌,逼得蒙面人退了七步之多。
兩人這一搭上手,各展出平生絕學,只看得眾人心驚魄移,忽地,窮神一聲大吼,掌法突變,風聲如雷,沙地一響,竟將那人的蒙面黑巾,掃落地面,“阿彌陀佛!施主住手!”
空空大師已看出真像,正是叛祖弟子法仁禪師。
窮神火速撤身,少林派的慧仁大師已帶着八大金剛,將法仁圍住,只等令下動手。
空空大師長長地一嘆喝道:“生擒回寺,以派規治罪!”
慧仁喝聲“上”!八影如梭,硬攻法仁禪師。
樂聲再起,場中又出現四個同樣的蒙面人,群豪大大地一震,驚呼之聲,響徹雲空。
娉婷公主得意之極,很輕鬆地道:“他四人向以滄海一奇之名出現江湖,名為艷島五傑,那四人之中,有一個是武當叛幫弟子名叫玄機子,另一人是江湖馳名的獨筆鐵環,還有兩位是……”她輕言細語,頭頭是道,使在場諸入,都驚呆得莫名其妙,大感佩服。
可是她話聲突住,下文不知是什麼,因而,誰也沒有查問。
娉婷公主停了一停,瞟了群豪一服,突然喚道:“二位大叔,也該還你本來面目了吧!”
四個蒙面怪人中,有兩人哈哈一笑,身形閃動,已到了娉婷公主之後,揭去面巾。
眾人啊地一聲齊道:“哦!原來苗疆雙絕!怪不得娉婷知之甚詳……”
苗疆雙絕又是一聲長笑,道:“鬼丫頭,你成功啦,那二人左面是玄機子,右面是獨筆鐵環。”武當雲鶴真人氣往上撞,指揮門下,齊向玄機子撲進。
娉婷公主看了聖丐一眼,道:“老叫化,獨筆鐵環該輪到你招呼了。”
聖丐哈哈一笑,身形暴射,喝道:“好啊,老化子願意受你們兩個娃兒的指揮哩!”剎那之間,斷魂崖上展出了三起拚鬥,絕技頻施,眼花繚亂,心搖神動,戰況激烈,生死之秋。
驀地,炮響三聲,六十多少女的樂意,混雜在惡鬥及炮聲之中,形成一副極不調和的畫面,一隊隊槍劍手,一列列旗隊,不下百十人,齊向斷魂崖進發。
惡鬥仍未停止,鼓聲隆隆而發,三十多宮燈,都是美絕一時的少女執掌,緩慢地向斷魂崖上集中,在宮燈之後,又出現二十多老少不等江湖人物,虎視眈眈地排列在南面的入口處,其中有恆河獨叟等人在,一股輪車之響,轆轆而傳。
剎那間,已明顯的亮相在入口的中間,輪車左右緊隨着八個幼童,和十六個女童,車上端坐一位看來不過四十左右,白玉臉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未進場中,先大喝一聲:“住手!”可是,晚了一步,玄機子已橫屍當場,法仁已被受傷生擒,只有獨筆鐵環受了傷而未喪命。
聖丐住手一看,呵呵笑道:“魔崽子,你才來呀?”
海萍一聽,就知道這是他日夜苦尋的親仇大敵,滄海一奇勞人濤。
兩百多位江湖高人,也得一睹勞人濤真面,不禁大大的一陣騷動。
勞人濤毫不動怒,緩緩下車,步入場中,微笑道:“諸位能親臨盛會,勞某人感到無上的光榮,三十前江湖浩劫,今日重演,實為不幸,勞某人為除江湖大害,勞師動眾,還請多多原諒。”語出文雅,風采十足,絕不像為非作歹之人。
海萍熱血滾滾,如江河堤潰,正想出動,卻被娉婷公主拉住。冷笑一聲道:“勞人濤,你的替身艷島五傑已替你賣了命,八荒人物已被你借刀殺得只剩下三數人,今夜露面,是不是想憑天煞絕命手除去在場的天下英雄……”
勞人濤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攔着道:“勞某人隱居此處幾十年,從不在江湖上露面,你這話是不是你兩位大叔告訴你的?”
“我請你不要假惺惺地嫁禍於人,本公主雖遠居苗疆,卻對你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你能不能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敘說一遍,讓大家聽聽。”
娉婷公主冷然一哂道:“勞人濤,你本是天正和混世二人的師弟……”
勞人濤沒有料到她會說出自己的身世,不禁大大地一震,忙攔阻道:“你這是沒有根據的說法……”
娉婷公主根本不加理會,冷笑接道:“只為你心性險詐,惡毒成性,你師父偏就不傳你天煞絕命手,但你千方百計,在兩位師兄頭上下功夫,然而天罡神煞秉承師父遺命,也不加傳授。”她見勞人濤臉色劇變,更為得意,繼道:“於是,惱羞成怒,糾合江湖同道,發起斷魂崖之難,殺死兩位師兄,想奪取聖劍,而從劍匣上自練天煞絕命手法,獨霸江湖,是也不是?”
“無稽之談,太不可信……”
“哼!”娉婷哼了一聲,又道:“哪曉得天罡神煞命不該絕,又出了個伍海萍,福緣深厚,竟學會了天罡全部絕技,他本是你仇人之後。於是,你千方百計地殺他奪劍,是不是?”
滄海一奇心生殺機,臉現微笑,只搖了搖頭。
娉婷公主繼續說道:“伍海萍粗心大意,被你奪去聖劍,這段期間,你專心勤練天煞絕命手,而派艷島五傑陷害伍海萍是不是?”
滄海一奇微笑一聲道:“你的話是漂亮,可惜沒有人相信……”
“老叫化相信,我窮鬼也相信……”
娉婷公主不慌不忙,玉臂緩移,打懷中取出一本小冊,拋向滄海一奇道:“這是你親自籌劃的詭詐陰謀,親自記載在上面,這還能假得了嗎?”
滄海一奇接冊一看,臉色大變,微慍道:“想不到苗疆化外之民,竟有這等靈慧的女子。”
“你想一網打盡天下英雄,自恃心機,不想又有我娉婷公主,除非我死了,否則,你今生休想……”滄海一奇殺機已生,就在娉婷公主話未說完之際,集全力猛拍過去。
勁力如山,眨眼即到,海萍大驚,打橫里搶拍兩掌,鐵拐婆婆、索命翁、聖丐、窮神、苗疆雙絕,已搶奔而出,但聽蓬然巨響,力道被阻,激起無數沙石,然而,餘波疾掃,娉婷又不會武功,一下撞在心胸之上,向後疾飄,血箭亂吐。鐵拐婆婆當先而到,一把將她抱住,海萍也飛射過來,一見娉婷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剎那間,她微睜雙目,苦笑道:“我……不行……了,海萍,你承……認……我是你伍……家的人,要替……我報……仇……”滄海一奇這種陰毒手法,對副一個弱女子,已激起群豪不滿,怒聲雷動,就想群起而攻。
海萍泣不成聲,血淚交流,道:“我答應你,好好的……安歇……吧……”
娉婷微微一笑,張口又吐出幾口鮮血,已魂登極樂。
海萍恨怒交加,一轉身,見群豪正向滄海一奇慢慢地圍近,不禁怒喝聲:“站住!”
群豪都震驚片刻,海萍已大步奔向場中,道:“冤有頭,債有主,勞人濤是我親仇、師仇、友仇,伍某人苦尋無着,難得有今日之會,請各位耐心觀戰,伍海萍必要手刃仇人,雪洗奇冤。”話交代完了,扭臉對勞人濤道:“勞人濤,你知我是誰?”
“伍庸之子。”
“如此說,我父母是你所殺?”
“不錯!”
“為什麼?”
“違背我的命令!”
“古剎慘案,殺苑家老少數口,也是你的命令!”
“不錯!”
“奪我聖劍,追我之命,也是你……”
“不錯!”
“聖劍和呂小芳呢?”
“已交半面神尼和獨臂大師。”
“以天煞絕命手殺害九大門派,嫁禍於我也是你?”
滄海一奇略略一停,雙眼一轉,怒道:“是我又怎樣?”勞人濤本想憑機智陰謀獨霸武林,但因毒計已破,逼得他想憑武功壓服群雄,故而滿口承認過去的作為。
九大門派的人連眼珠子都紅了,他們已解除了對海萍的誤會。
海萍熱血沸騰,禁不住發出一聲悲壯的狂笑道:“勞人濤!我恨不得食爾之肉,喝爾之血,這就是你的末日!”
他說完話,探手入懷,一揚手,喝聲:“拿去!”銀星十數道,齊向滄海一奇砸去,同時,人也飛撲猛進,展開肉搏。
那銀星正是滄海一奇的追命銀牌,打出的力道極重,但滄海一奇掠手之間,竟被他接住了七粒之多,此足證滄海一奇的功力,不在海萍之下。
海萍這一撲進,預先就運足了天罡真元,一上來就施展天煞絕命手。
滄海一奇早就得知海萍的功力通神,但卻未曾親眼見過,此刻海萍出手奮戰,也不由心驚魄動,於是,滄海一奇也不敢大意,照樣地使出了天煞絕命手,還以顏色。
兩人本是師叔侄,只以心術不正,仇深似海,卻拼得你死我活,但見兩人掌來指去,拳腳齊飛,青氣不絕,破空之聲直刺耳際,叫人難喘大氣。
伍海萍在修為上不及滄海一奇,但他身受天罡真元,又服下千年雪參,更得天罡神煞親傳,是以打來得心應手,兩人分不出高低。
盞茶的時間已過,兩人還是八兩半斤,不過,海萍在雪仇消恨之下,倒是越戰越勇,兩人之中,若換上任何一人,只怕早死多時了,又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肉搏之勁,分外驚人,天昏地暗,滿是青氣。
四周觀戰的群豪,不期然都被迫退了數步,半個時辰了,兩人額頭汗珠如豆,生死已有了分際。
緊要關頭,千鈞一髮,突地,“萍弟弟!萍哥哥!”兩聲尖叫,起自場外。
人影閃動,出現了苑小玲和呂小芳,海萍被這兩聲嬌叱,驚得心神一震,不自主的扭臉一看,糟!
要知海萍力戰滄海一奇,已將功力運至頂端,強敵當面,最怕是神分心散!
就在他扭臉的一剎那,滄海一奇怎肯放鬆萬難之機,遂以全力排出天煞絕命手,劇然轟到,海萍又堤一震,反手以全力相還。
青光疾射,轟隆……巨響過去,滄海一奇被震出了一丈四五,仰卧在地,海萍則飛出兩丈有奇,卻被聖丐接住。
“哥哥!弟弟!”尖叫聲中人影閃挪,苑小玲和呂小芳早到了海萍身前,只見他嘴噴鮮血,用手一指滄海一奇,即昏死過去。
苑小玲淚流滿面,提起的各墨龍聖劍,掠至滄海一奇身旁,銀鋒閃動,紅光崩現,一聲慘叫,一代奸雄,已命歸黃泉,群雄一陣歡聲雷動,嘆息不止。
此際,聖丐已抱着海萍,眼含淚珠,步進當場道:“伍海萍心脈已被震斷,早已氣絕。”哭聲騰起,哀傷遍野,一片歡呼,又變成愁雲慘霧,斷魂崖上,簡直就找不出半滴生氣,哀嚎中,半面神尼和獨臂大師,陪着鐵拐婆婆,抱着娉婷公主的屍首,恰在此時走進,大師嘆了口氣道:“伍海萍殺孽深重,死在他掌下之人,不計其數,因果循環,在劫難逃,誠望各位廣修善緣,江湖平泰,而慰他倆之亡魂……”
語不成聲,凄慘絕世……愁雨慘風,飄然而至,燈光暗了,人影漸漸退出。
斷魂崖上,留下了兩座青冢,那是伍海萍和娉婷公主的安息之所,並立在風雨之中,只有苑小玲和呂小芳的泣淚之聲,依然回蕩在這片寂靜曠野荒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