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折手殘龍眉不展,哭喪着臉,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言道:“來到斷腸山,幾次向那孽徒打聽我女兒的下落,他始終守口如瓶。”

“為什麼呢?”

“因為,他知道我在沒有得到女兒的下落之前,暫時不會殺掉他的。”

折手殘龍一提到徒弟,就恨之入骨,一切的不幸,完全是他造成的。

斷指童聽了這番話,也難免為折手殘龍感慨,道:“後來呢?”

“後來,他又逼我繼續傳他武功,在傳功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他的經脈已經震斷,他知道了這個消息,便……”

“他知道自己無法再練功,於是便要您替他收個徒弟,您為了從他那裏得到自己女兒的下落,於是便答應了他的要求,把我騙入山洞,再趁着我閉目調息之際,溜了出來,是不是?”

斷指童受盡委曲,心裏非常難過。

折手殘龍慚愧地嘆道:“他叫我幫你練成了夜光眼,能在黑暗之中,視同白晝,又叫我替你打通生死玄關,暢通任、督兩脈,準備好一切的深厚練功基礎,為了解除我對他的威脅,並強迫我把本身真元內力輸送給你,將來打算用你來對付我。”

“您都答應他啦?”

“我為了急於知道女兒的下落,同時為了表示對你的歉意,一切都答應了他,沒想到他又說,要等你武功學成以後,才能告訴我,我只好狠心把你拋棄,自己回山。”

折手殘龍言下狀極痛苦,說到此處,慢慢抬起頭來,望着斷指童道:“如今事情已經揭穿,只有怪我命苦了。”

“師父!”

斷指童憤怒地叫道:“他即然這樣狠心,我一定為您犧牲。”

“唉!事到如今,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折手殘龍垂頭喪氣,萬念俱灰。

斷指童面對着這個失意的,殘廢的老者,內心頗受感動,當下果斷地說:“師父對我恩重如山,無論如何,我一定照您原定計劃去做。”

“唉……”

“師父,請多保重,徒兒告辭了。”

斷指童言畢,就要離去,折手殘龍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又道:“方才出洞時,誰給你打開試功石的?”

“徒兒自己打開的。”

“真的?”

“他在內室石床打坐,我偷偷地溜出來的。”

“這就怪了!”

折手殘龍不解地道:“按時間算來,你的功力還不到這種火候,最近功課練到哪裏了?”

“混元氣功即將練完,殘龍七式與折手一招,尚未開始。”

“那就不對了。”

折手殘龍疑道:“當初你在無邊島上,除了吃那千年魔蛆以外,可曾吃過別的東西?”

斷指童想了半天,忽然答道:“走火入魔以前,徒兒曾經吃過半顆‘長青丸’,不知是真是假。”

“長青丸?”折手殘龍驚喜參半,開顏道:“怪不得,怪不得!”

“師父,您在說些什麼呀?”

“試功石本來要等你練武成功后,才能打得開的,沒想到你吃了太上老人的長青丸,吃了千年魔蛆,再加上我給你的混元內力,生死玄關一經打通,潛力不可想像,這一點是他所預料不到的。”

折手殘龍沉思片刻,突然正色言道:“既然這樣,將來等你練好了我的殘龍七式與折手一招之後,武林中恐怕沒有第二人了。”

“謝謝師父。”

“快走吧!遲了,他會起疑心。”

折手殘龍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老天爺肯助我一臂之力,也許將來我們都有轉機。”

“師父,徒兒告辭了。”

斷指童舉步欲行,又回頭對摺手殘龍道:“秋妹回來,請師父代我問候。”

“她隨‘卡卡’與‘庫庫’練功去了,回來我一定告訴她。”

“謝謝師父。”

“快去吧!”

斷指童拜別折手殘龍,反身縱出屋外,幾個起落,身形便向千丈懸崖之下射去。

他的心情,分不出是喜是憂?

如今,他離開了真的師父,要到假師父那裏去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不正常的事情呢?

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聽真師父的,還是服從假師父?

真師父對他恩重如山,假師父和他也沒有什麼怨恨呀!

這件事實在太令人傷腦筋了。

斷指童反覆地考慮了很久,終於狠狠地自言自語道:“不管怎麼樣,等我功成之日,絕不容許天地間同時有兩個折手殘龍存在!”

心意即決,身上好像也跟着輕鬆了不少。

回到山洞以後,折手殘龍正坐在石床之上,閉目行功——

這是假的折手殘龍,據山頂上的人說。

斷指童趕緊拿起桌上的《殘龍七式》,就地翻閱起來。

剛翻了幾頁,折手殘龍緩緩睜開雙眼,兩道銳利的目光,瞪了斷指童半天,不覺哈哈一陣大笑。

斷指童驚魂一剎,問道:“師父,你笑什麼?”

“我笑你人小鬼大。”

“啊?”斷指童聞言,嚇出一身冷汗來。

糟糕,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上山啦?

來回一共不到一個時辰,行功打坐的人,按理不會那麼快就完事的,可是,你聽他的口氣。不是已經發覺了嗎?

斷指童臉色微變,心中暗叫一聲:“不妙!”

折手殘龍陰陽怪氣地笑道:“一部混元氣功沒等練完,又拿起殘龍七式來了,是急着替師父報仇嗎?”

“是的,是的!”斷指童如釋重負,用力喘了一口粗氣,忙道:“師父你對徒兒恩重如山,所以徒兒一心想早日完成學業,好能為師父報一切怨仇。”

“好,好,”折手殘龍從床上站下地來,搖頭晃腦地道:“能聽到你這句話,為師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應該的!”

斷指童不知什麼時候學會了花言巧語,竟大改以往純樸忠厚的作風,向折手殘龍拍起馬屁來了。

折手殘龍一高興,忘了自己的身份,當下得意洋洋地走到斷指童身旁,拍着斷指童的肩膀笑道:“能有你這樣好的徒弟,真該感激你師父才對。”

“我師父?”

斷指童輕描淡寫地,故意問了一句,折手殘龍猛覺得自己又告失言,連忙一聲奸笑,改口道:“我是說,能夠有你這樣好的徒弟,我這個做師父的,真應該感激老天爺才對。”

“你太客氣了,師父!”

斷指童嘴裏說著,心裏卻暗自笑道:“我早就知道了,還裝什麼洋蒜!”

折手殘龍雖然不住地暗自埋怨自己太過大意,卻又覺得沒有露出馬腳而得意不已。

他偷偷地看了斷指童一眼,心裏笑道:“還是小孩子容易騙。”

斷指童偶然抬頭,接觸到折手殘龍的視線,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折手殘龍道:“從明天起,我們開始練習殘龍七式吧!還有二十個月的時間,練完了殘龍七式,我們再練折手一招。”

“徒兒遵命。”

“這兩本書,是你師父——我用盡平生心血,集各家之長,融會貫通而成。尤其是那一本《折手一招》,更包涵有無窮玄機,此乃武林絕學,如果能練得成功,為師的也可以沾你一點光了。”

“徒兒一定盡全力苦學。”

“能這樣,為師的的仇恨,就可以報羅。”

“徒兒拼掉這條性命,也絕不讓師父失望。”

“哈哈……”折手殘龍興奮地笑了。

斷指童心情不斷地矛盾。

表面上的一切,他都可以應付自如,但是心靈上的感受,卻大大地難為了他。

將來萬一真的有那麼一天,他的武功能夠天下第一,那時候,他要怎麼辦?

別說報仇雪恨的事啦!這兩個師父的雙頭案,如何解決呢?

唉!痛苦,太痛苦了。

第二天,在折手殘龍的指導之下,斷指童正式開始練習“殘龍七式”,初練起來,並不感覺困難。

所謂“殘龍七式”表面上看,只不過是七種不同的招式,沒用上一個月的時間,斷指童就練完了。

練完后,斷指童大感失望。

這算什麼“殘龍七式”啊?

從頭到尾,每一式的動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施展起來,也顯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威力。

難道這“殘龍七式”就這樣簡單?

難道這“殘龍七式”就這樣平凡?

斷指童又翻開了最後一本《折手一招》——

這一本薄薄的,裏面幾乎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廢話,真正談到方法動作的口訣,一共不到兩頁。

“奇怪……”

斷指童懶洋洋地,把那本《折手一招》合上,心裏頗覺不是味道。

這點東西要練二十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把“一招”及“七式”都練得滾瓜爛熟了,還練什麼?還怎麼樣去練?

就用這些玩意兒去報仇雪恨?

剩下的十九個月,難道天天比劃這些無聊的招式?

“也許熟了會生巧的。”

斷指童這樣想着,又忍耐着性子,練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更令他失望。

連一點點意外的收穫都沒有。

連一點點新奇的發現都沒有。

斷指童實在忍不住了——

他問折手殘龍道:“師父,這折手一招與殘龍七式,到底好在哪裏呢?”

折手殘龍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皺着眉頭,臉色鐵青。過了一會,有氣無力地喃喃言道:“奇怪,明明說要二十個月的時間,才能練好,豈能如此簡陋?”

莫非是老傢伙有心騙我?

莫非這兩本是假的?

斷指童模模糊糊地,聽他喃喃自語,心裏更是焦急。

折手殘龍手裏拿着兩本令他狐疑的書,翻來覆去地,想不出什麼道理,最後,對斷指童道:“即然是絕學,當不致如此平常,你且休息幾天,讓我仔細研究一下。”

“是。”

“這幾天的時間,你可以多練習混元氣功。”

“是,師父。”

斷指童暫時停止了“殘龍七式”與“折手一招”的練習。

折手殘龍不分晝夜地,把全部精力放在那兩本虛無縹渺的武林絕學上,端坐床頭,寸步不離,很想憑當年的基礎,能夠尋出一些究竟來。

有一天,斷指童在山洞甬道中,練習馭氣凌空飛行之術,真氣一提,從左邊直至右邊。

右邊離洞口,比左邊較遠,而且曲折難行。

盡頭處,堆放着許多亂石,斷指童閑來無事,利用掌力,把亂石推向兩旁。

走了不遠,忽然發現能道為巨石所阻。

這一發現,引起斷指童莫大的興趣——

既然通道為巨石所阻,可見這裏並不是通道的盡頭。那麼,巨石後面,又有什麼呢?

斷指童試着移動巨石。

這時候,奇迹出現了,其中一塊巨石,竟自動滾落下來,而且似乎還隱約地帶有掌風。

“什麼人?”斷指童的話聲很輕,然而並沒有得到回答。

他從缺口處,小心翼翼地觀察巨石後面的形勢,也找不出有什麼兩樣的地方。

為了仔細求得了解,他大膽地跨了過去。

誰知兩腳沒等落地,一陣雄勁的潛力,將他整個身形猛吸而起。

事出突然,想躲已是不及。

斷指童一跤跌在地上,抬頭一看,卻發現身前坐着的,竟是他殘廢的師父——山頂的折手殘龍。

“師父!”他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又低聲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折手殘龍鐵臂一伸,抓着斷指童向左縱去。

這一縱,足足有四、五丈遠。

落地之後,折手殘龍道:“我來看看你練功的情形,殘龍七式練過沒有?”

“練過了,折手一招也練過了,可是始終領悟不出其中的奧妙。”

“他沒有指點你?”

“這兩天,他正在仔細推敲,叫我先複習混元氣功。”

“哼!我就知道他沒有那份能耐。”

折手殘龍冷冷言道:“二十個月的工作,你一個月就做完了,哪裏會有什麼效果?”

“徒兒也曾反覆思索,總是不得要領。”

“你把殘龍七式的第一式練給我看看。”

“是,師父。”

斷指童收拳縮腳,轉眼之間,非常純熟地練出第一式來。

折手殘龍看完后,搖頭道:“這種練法,只能當繡花枕頭,一點用處也沒有。”

斷指童一聽泄了氣,忙跪下求道:“請師父指點。”

“為師的自斷肢后,窮畢生心血,才悟出這一招七式來,其比之我以前之劍法不知高出多少,如果如此破爛不堪,豈不讓武林老少笑死。”

折手殘龍自負地道:“你再從頭把第一式慢慢練一遍。”

“是!”

斷指童依言重新開始,折手殘龍礙於手腳不便,只能做有限的實地臨場指點,剩下的,再用言語逐步詳細解說,勾玄提要,句句中肯,僅僅這短短的第一式,就說了一個多時辰。

經他這番指點,斷指童練來如入無人之地,精神為之大振,當時興高采烈地道:“師父,想不到這第一式就這樣神妙。”

“練武的人,切記不可自滿。”折手殘龍見斷指童得意,心下也甚歡喜,只是表面上仍舊臉色一沉,以教訓的口吻道:“俗語說:‘謙受益,滿招損。’你以為這第一式已經練得不錯了,其實真正的威力,連十分之一還沒練出來呢!”

“啊?”

斷指童不敢表示懷疑,只是對這第一式的高深莫測,感到無限的震驚。

“殘龍七式一共分七個階段,其威力一式比一式高,將來七式都練成功以後,才能練折手一招。”

“師父。”斷指童聽了折手殘龍的話,問道:“那折手一招是不是比殘龍七式更厲害呢?”

“折手一招乃殘龍七式的升華,其威力絕非言詞所能形容。”折手殘龍算計時間,已經很久,恐怕露出破綻,故對斷指童道:“趕快走吧!免得被他發覺。”

“那以後呢?”

“以後……”折手殘龍想了一下,又抬頭道:“以後你自己照我的指示,勤加練習,如果有機會,確實斷定不會被他發覺時,你再到巨石處等我。”

“謝謝師父。”

斷指童離開了折手殘龍,把巨石的缺口封好,又把兩旁的亂石,堆在通道上,惟恐引起假師父的懷疑。

從此,每日除了跟假師父練功以外,總是找機會到巨石後面,與折手殘龍重學“殘龍七式”與“折手一招”。

洞中的折手殘龍見斷指童武功進步神速,只知讚歎其秉性聰穎,悟力奇快,殊不知暗地裏有個真正的折手殘龍,在絞盡心血地諄諄教導。

時間不覺逝去,斷指童練完了“殘龍七式”,接着再練“折手一招”,如今“折手一招”也練完了,那就是說,二十個月的預定期限,即將結束。

又有一天,斷指童懷着凄楚的心情,來到巨石後面。

這是他們師徒約定最後見面的一天。

二十個月期滿,折手殘龍不能再插入他們的生活圈子。

上次見面時,他告訴斷指童不再來此,可是斷指童一再哀求,只好答應做最後的團聚。

斷指童走到平時見面練功的地方,悲傷地叫着師父,然而,始終不見折手殘龍的影子。

平時折手殘龍所坐巨石上,留下了指力所刻的字跡,斷指童俯身一看,上面這樣寫着:“無法團聚的相逢,只有徒增內心的痛苦,我的一切都給了你,為的是,我太對不起良心。”

短短數語,說盡這一個殘廢老者的哀怨。

斷指童內心悲痛如焚,欲哭無淚。

他生活在兩個師父的恩怨與仇恨之間,日後不知何去何從。

他跪在留字的巨石前面,手摸着光滑的石面,嘶啞地道:“師父,徒兒如今已經學成了您的武功,承受了您的真元之力,要怎樣才能報答您呢?”

巨石默然不語,斷指童悲痛欲絕。

折手殘龍對他的恩惠太深,他能置之不顧嗎?

折手殘龍的仇恨,死難瞑目,他能不管嗎?

“師父,我不管,我一定要跟您去,去替您報仇!”斷指童瘋狂似地低泣着。

他想離開山洞,可是,這邊這個假的折手殘龍會放過他嗎?

師父為了得到失蹤多年的愛女下落,才把他讓給這個沒有良心的人,他一走,不是破壞了師父的計劃了嗎?

“唉!”

斷指童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自己的山洞。

“孩子,這半天你到哪裏去了?”

石床上的折手殘龍睜開雙眼,望着斷指童,心中頗感安慰。

“在外練了一會‘折手一招’。”

斷指童心神不定,隨便扯了個謊。

折手殘龍一聽斷指童這佯用功,得意地道:“你能知道上進,也不辜負為師的一番苦心了。”

“徒兒能有今日的造就,完全是師父的栽培。”

“嘿嘿……”折手殘龍陰險地笑道:“為師的仇恨,完全要交給你了。”

“師父的事情,徒兒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唉!你能有這般心意,為師的也就放心了。”

“師父!”斷指童突然靈機一動,問道:“師娘哪裏去了?

怎麼沒聽您說過?”

“她?”折手殘龍聞言驚道:“我與她分別已經十三年,如今……唉!”

提起“師娘”,折手殘龍百感交集。

斷指童抓機會,緊緊追問不已,道:“為什麼要分別那麼久呢?師父。”

“都是他,哼!”

“誰呀?師父!”

“唉!一言難盡。”折手殘龍積恨填胸,忽地驚覺地道:“孩子,你與我在這山洞之中朝夕相處,已有三年,假如為師的要你去做一件事情,你肯嗎?”

“師父,您這是什麼話呀!”斷指童一聽話意,連忙雙膝跪地,揚言道:“徒兒受師父恩澤,絕非不明是非之輩。”

“那就好,那就好。”折手殘龍心中頗感受用,望着地上的斷指童,緩緩言道:“你師娘在終南山頂,無影峰下的無聲谷中,十多年不見,不知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無聲谷?那不是七分洞主的地方嗎?”

“是的,不過那時候七分洞主因為三個徒弟離他而去,他自己精神上受了刺激,四海雲遊,並沒有住在終南山。”

“既然這樣,徒兒去請師娘回來嗎?”

“不用,不用。”折手殘龍胸有成竹,若有所思地道:“明天咱們一起去!”

“明天?”

斷指童猛然一驚。

原來折手殘龍已經決定明天就要離開這斷腸山。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決定得這樣快,因而問道:“斷腸山離陸地不下數百里,如何走法呢?”

“這個,為師的自有主張。”折手殘龍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斷指童,緩緩言道:“你的武功,已經超出為師的很多,足夠報仇雪恨的了,明天……”

“明天幹什麼?師父。”

“明天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情。”

折手殘龍說到此處,驀然雙眼向斷指童一瞪,陰森森地道:“假如有一個人,明天要欺負你的師父,孩子,你怎麼辦呢?”

“徒兒一定同他拚命!”斷指童毫不猶豫地道:“天下難道還有這種大膽的人?”

“有是有的,他的武功雖然勝為師一籌,不過絕不是你的對手。”

“我一定親手替師父除掉他。”

“唉!”折手殘龍聽了斷指童一番斬釘截鐵的話,心裏反而不安起來,只見他憂鬱地道:“只怕你到時沒有勇氣。”

“師父的仇人,就是徒兒的仇人,只要打得過他,還需要什麼勇氣。”

“但願如此吧!”

折手殘龍沉默了。

斷指童又道:“要是過於辣手的話,我們何不今夜就走?”

“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還是等明天吧!三年前,已經約好了,只要你能替為師的出口氣,我們絕不怕他。”

“徒兒儘力而為,但請師父放心。”

“好孩子。”

折手殘龍再度沉默。

他的心情非常煩躁,十幾年了,以前的,他不願再多想,明天是不是能順利地過去呢?千頭萬緒,攪得他惶惶不安。

他不斷地思索着:“那老傢伙為了女兒的下落,一直死不了這條心!”

“我絕不能告訴他,因為等他找到了女兒,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這孩子會不會變心呢?”

“當他知道我不是折手殘龍的時候,是不是還會把我當師父看待呢?”

“萬一他站到折手殘龍的一邊,我怎麼辦呢?”

“萬一折手殘龍把真相告訴了他,怎麼辦呢?”

“不會的,不會的!他根本不知道人間有兩個折手殘龍,他更不知道我不是折手殘龍。”

“可是明天當他見了真的折手殘龍以後,會不會不認我呢?”

“如今這孩子是我的一切,他不認我,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不行,不行,絕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我要叫他去把那老傢伙宰掉。”

“不能讓他再見到那老傢伙。”

“對,今夜就應該下手。”

“馬上就去。”

折手殘龍想來想去,總不放心明天的事情。

他怕斷指童見到山上的真折手殘龍以後,會發生意外,所以他要趁天黑之利,叫斷指童先上山去宰掉他——

其實,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切的來龍去脈,斷指童早就清楚了,只不過時機未到,不願表示而已。

“孩子,你過來!”折手殘龍把斷指拉童到床前,正色言道:“你如果真想給為師的報仇,我們今夜就得動手。”

“現在?”斷指童愕然問道:“現在到哪裏去呀?”

折手殘龍臉色持重地道:“到山頂上去,山頂上有一個人,是為師的仇家。”

“山頂上?”斷指童驚惶失措地道:“山頂上除了‘卡卡’‘庫庫’與秋妹之外,還有誰呢?”

“還有一個人,現在躺在為師的房間裏,就是他!”

“是什麼人?”

“這個你不用管,只要取他的首級來,就對得起為師的了。”

“師父!”斷指童一時躊躇不決。

現在就去?

真是要把自己的師父殺死嗎?

為了一個假師父,去把真師父殺掉?

面前這個折手殘龍,對他雖然有些許教誨之恩,但卻比不上那個殘廢的折手殘龍對他的千萬分之一。

為什麼要替一個惡人,去殺一個好人呢?

仔細研究起來,面前這個師父,按照輩分來說,只不過是他的師兄而已。因為十幾年前,不同樣是折手殘龍的徒弟嗎?

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騙走了折手殘龍的女兒,氣瘋了折手殘龍的妻子,害得折手殘龍四肢全無,如今又逼折手殘龍的小徒弟——斷指童,去殺折手殘龍。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也能做嗎?

做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能對得起山頂上的折手殘龍嗎?日後在江湖上,能夠有面目立足嗎?

折手殘龍為了得到自己女兒的下落,使家人團圓,在這孽徒面前委曲了十幾年,如今已經知道他女兒在終南山山頂的無聲谷里,還怕什麼呢?

這不正是給折手殘龍報仇的好機會嗎?

斷指童把事情分析清楚以後,望着床邊的假折手殘龍道:“師父,您說那個人現在睡在您的床上?”

“是的!”

“不至於吧?”

“何以見得?”

折手殘龍臉色不由一變,兩道凶光逼向斷指童。

斷指童察言辨色,略知心意,當下故裝糊塗,言道:“家有‘卡卡’與‘庫庫’看守,怎麼會讓他進入您的房間呢?”

“這個你不知道。”

“您在山洞已經三年,怎麼曉得今夜您山頂的屋裏,有仇人在呢?”

“不要問了。”折手殘龍勃然大怒。

斷指童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師父!”過了一會,又道:“徒兒只是一時想不清楚,請師父息怒。”

“唉!這也不能怪你,孩子……”折手殘龍感慨地道:“算了,還是明天一起解決吧!”

“徒兒惹您生氣,真是該死!”

“唉!只要你能給為師的把這個除去就好了。”

“徒兒一定不使師父失望就是。”

“但願如此!”

折手殘龍在石床上,躺下身來,兩眼仰望,思潮起伏不定。

斷指童靠着石壁,躺下身來,正在盤算明天的日子,怎麼樣應付,忽聽得折手殘龍喃喃言道:“他害得我夫妻離散,鴛夢難成,害得我經脈斷裂,害得我骨移筋銼,害得我在這不見天日的山洞裏,苦苦煎熬了十年。唉!一日不除,我心一日不安。”

“哼!”斷指童側着身子面朝石壁,心裏默默罵道:“不知廉恥的東西,明明是你出賣了自己的師父,害得師父家破人亡,還要反咬一口。”

斷指童在師恩情感身心交迫下,痛苦萬分,暗下決定,連夜離開斷腸山,從此天涯海角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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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元神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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