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石屋絕斗
童天罡確定她是完全知道自己與商無華談的內容了,“火鳳凰”不是那種容易被人說服的人。
如果再多作解說,也無非是欲蓋彌彰而已。目光從默然中的童天罡臉上移開,“火鳳凰”再次岔開話題道:“火熄之後,你準備先去哪裏?”
既然無法扭轉“火鳳凰”的想法,童天罡也只好就這個話題談下去了。
“找金永泰。”
“火鳳凰”道:“上“君山金家堡”?”
童天罡點點頭。
“火鳳凰”道:“聽說“金家堡”中機關埋伏十分精密,你打算怎麼進去?”
童天罡道:““金家堡”的機關埋伏都是商無華設計安置的,商無華要先進去。”
這時候,商無華正從洞底彎道走出來。
“火鳳凰”追問道:“可靠嗎?”
童天罡一怔道:“商無華為人雖然多疑善變,但金永泰殺他之心已經完全表現出來了,他總不會再靠向他吧?”
商無華遠遠的聽到童天罡提到他的名字,腳步立時放慢。
“火鳳凰”面向洞底,看得真切,目光遙望看他道:“商大俠,過來吧。”
商無華急步走來,謙卑的道:“宮主千萬不要這般稱呼小老兒,小老兒不敢當。”
“火鳳凰”笑道:“商大俠太客氣了,方才咱們還在談關於商大俠去“金家堡”的事,童令主說商大俠絕對可靠。”
商無華老臉立時一變,脫口道:“宮主莫非懷疑小老兒心志不堅,會出賣令主?宮主,您這份顧慮其實是多餘的,你想想着,金永泰殺我之心已然昭揭,就算小老兒真箇要不知死活的為他效命,他敢再用我嗎?”
“火鳳凰”笑道:“我沒有說不相信你有殺金永泰之心呀?”
商無華一怔,茫然道:“那……那您……”
“火鳳凰”道:“我說你怎麼進去?”
商無華神情立時放鬆,笑道:“剛剛小老兒與令主已經商量過了。”
接着把剛才他與童天罡說的話又對“火鳳凰”說了一遍。
“火鳳凰”道:“依你着,有幾成把握?”
商無華思忖片刻道:“如果能搶在金永泰前面進去,小老兒有八成以上把握。”
“火鳳凰”搖搖頭道:“商大俠,我不是有心說泄氣的話,其實,依我看,你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
“火鳳凰”的話,不但商無華聽了心中很不服氣,就連童天罡也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了。
兩人四道目光都集中在“火鳳凰”臉上。
“火鳳凰”一雙美眸在二人臉上打了個轉笑道:“是不是我說得太武斷了?”
商無華笑笑道:“請宮主指教。”
“火鳳凰”笑容一斂道:“商大俠,首先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打從金永泰與你交往開始,他是不是就在利用你呢?”
商無華毫不猶疑的道:“應該如此。”
“火鳳凰”接着又道:“那他的家人以及“金家堡”中他那些心腹會不會知道他是在利用你的事?”
商無華的臉色漸轉凝重,點頭道.“應該會知道。”
“火鳳凰”緊接着又道:“那火燒“神蟒谷”的計劃,他們會不會知道?”
商無華道:“我想核心人物應該是會知道的,但是,“金家堡”的核心人物也都全部出來了。”
“火鳳凰”說:“你是說除了金永泰與他那批核心人物之外,沒人會知道火燒“神蟒谷”的事?”
商無華語氣變得軟弱而猶豫。
“計劃這件事的時候,我也在場,確實沒有其他的人。”
“火鳳凰”道:“在那次行動前的計劃中,他們有沒有談到要我三叔來謀害我的事?”
商無華臉色一變,斷然道:“沒有。”
“火鳳凰”肅容道:“依你看,在你參與計劃之前,他們有沒有先計劃過呢?”
商無華臉色變得很難着,惴惴不安的道:“應該是計劃過的。”
話落接着道:“依宮主之見,小老兒應該怎麼做呢?”
“火鳳凰”的目光轉向童天罡。
童天罡俊臉微紅道:“要不是你點破,我們倒買成了撲火的飛蛾了。”
“火鳳凰”粉臉一紅,道:“你怎麼這麼說嘛,你只是報仇心切,所以才會少了這層顧慮的。”
在童天罡的感覺中,“火鳳凰”是完全變了。
童天罡笑笑道:“依你看,應該怎麼處置比較妥當?”
“火鳳凰”凝視着童天罡,直到她確定童天罡是誠心在問她,才道:“我提供個意見,你參考一下。”
童天罡看着她,沒有開口。
“火鳳凰”道:“正面掩護商大俠進去。”
童天罡一怔,目光轉向商無華。
商無華第一關心的是他自身的安全,忙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童天罡道:“尊駕不是說機關樞紐在“金家堡”內部嗎?他們從裏面發動機關,我們怎麼進去呢?”
商無華道:“機關是我設計的,怎麼進法可以避免觸動埋伏,我都瞭若指掌,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在進去之前,大家得花點兒心血先記一下。”
童天罡向洞外望了一眼道:“反正現在也出不去的,我們何不就利用這個時間來講解呢?”
“火鳳凰”道:“作正面攻擊,可能需要人手吧?”
人越多,當然越安全,商無華立刻接口道:“金永泰徒眾很多,堡中也常有過路的“金家堡”的朋友,當然人手多些勝算大些。”
童天罡望着“火鳳凰”道:““棲鳳宮”的人參加方便嗎?”
“火鳳凰”回望着童天罡道:“你所說的方便是指哪一方面?”
童天罡說道:“你……你會落人口實,因為,任何幫派的行動,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的。”
“火鳳凰”道:“他們不會有意見的。”
童天罡道:“沒有意見並不代表心服。”
“火鳳凰”聳聳香肩,笑道:“一人難稱百人心,自古都是如此,何況,跟我出來的人全都受過你的救拔。”
童天罡思忖良久,突然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
“火鳳凰”道:“什麼辦法?”
童天罡道:“在金永泰回“君山”之前先找到他。”這確實是個好方法。
商無華道:“那得在火剛熄的時候趕快出去。”
童天罡搖頭道:“金永泰居高臨下,在我們找到他之前,他會先看到我們,因此,咱們要在洞裏等。”
“火鳳凰”點頭道:“他下來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這個方式確實比咱們出洞找他成功的可能性大些。”
事情至此已成定局,沒有再往下討論。
張順發此時才開口道:“兄弟,要不要孥點兒東西來吃吃?”
經他這麼一提,大家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童天罡點頭道:“好呀。”
谷中的火整整燒了一夜半天,火熄之後,到處青煙裊裊,谷內亂草雖然燒得精光,沒有原先蔓蕪荒涼的景象。但火后的一片焦土,入目更有一種劫后狼煙的凄涼感覺。
“金家堡”的人是從“神蟒谷”那個唯一通往谷外的狹道口進來的,為數有三四十個,指揮的人是郝文清。
童天罡等人藏身的石洞斜對着狹道進口,對這些人的舉動看得很清楚。
童天罡與“火鳳凰”相互對望一眼,“火鳳凰”道:“要等等看嗎?”
童天罡搖搖頭道:“我看不必了。”
“火鳳凰”又道:“出去?”
童天罡點點頭,然後轉向張順發道:“大哥,你不要露面。”
張順發一怔,急聲道:“兄弟,你是嫌我……”
童天罡道:“不要誤會,你犯不着與江湖中人扯上恩怨。”
張順發瞪目凜然道:“兄弟,我雖然不是江湖中人,都還知道什麼叫江湖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張順發也決不會皺皺眉頭的,這點義氣我自信還有。”
童天罡將右手重重的按在張順發左肩頭上,誠懇的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否則你也不會冒死到這裏來等我、救我了。”
張順發迷茫的道:“這麼說,是怕我礙事?”
童天罡搖頭道:“不是。”
張順發焦躁的道:“都不是那是為什麼呢?”
童天罡道:“你有老母跟幼子。”
張順發聞言一呆,豪氣頓時消了一大半。
童天罡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我兄弟,說出來我也不怕你多心,登山打獵你是第一把手,但是,你卻沒有闖江湖的本領,就算有,你也不應該涉入江湖,因為,一入江湖,將永無寧日。”
張順發失望的道:“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大忙,對嗎?”
童天罡點頭道:“不錯,就算你能幫助我,你也不應該撇老棄幼的跟我走。”
張順發終於點頭道:“兄弟,我明白了。”
抽回搭在張順發肩頭上的手,童天罡道:“此間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再去看你的,我走了。”
商無華走在最前面,“火鳳凰”居中,童天罡在後。
“金家堡”的人是排成一條直線搜進來的,凡是能容得下人的石隙、洞穴全都仔細的搜尋,因此,前進的速度不快。
由於沒料到谷內還會有活人,因此,他們也都沒有向遠處眺望。
頭一個發現童天罡等人的是郝文清,由於童天罡等人,經過煙嗆灰染之後,完全失去了本來的模樣,郝文清沒認出他們。郝文清駐足一聲喝問,三四十個“金家堡”的徒眾立時湧向三人,一個個急如餓鷹般的飛奔而至,二三十丈的距離眨眼間便奔到了。
郝文清縱身躍入人牆內,瞪着三人。
“你們是什麼人?有沒有看到……”
他看到了-天罡腰間的“天地雙令”,因此,話只說了一半。
童天罡冷漠的笑着:“有沒有看到三具焦黑了的屍體,對嗎?”
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大步,郝文清脫口驚呼道:“童天罡!”
周圍“金家堡”的徒眾一聽到這三個字,包圍圈子頓時擴大了許多。
童天罡點點頭,冷漠的道:“不錯,尊駕吃驚了?”
“全劇羽士”郝文清舐舐發乾的嘴層,不自在的聳聳肩道:“童令主,敝堡的金堡主火燒此谷可不是存心要對付你的,是你自己闖進來的。”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的確是自己闖進來的,至於貴堡主是不是存心對付童某的,有一個人與尊駕知道得同樣清楚。”
郝文清-口道:“誰?”
商無華向前邁進一步道:“我,商無華。”
臉色一陣劇變,郝文清又向後退了一大步,焦躁的道:“商無華,你……你……”
商無華陰狠的冷笑一聲道:“郝老大,老夫從“金家堡”領命出發之前的會商中,你也在場,這些我都告訴童令主了。”
眼看沒有辯駁的機會了,郝文清一挺胸脯道:“童天罡,你想怎麼樣?”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想請尊駕告訴我金永泰此時在哪裏?”
看看童天罡,郝文清突然揚聲大笑道:“告訴了你以後呢?再殺我?”
童天罡冷聲道:“請尊駕帶童某去見他。”
祁文清道:“然後呢?”
童天罡道:“找到金永泰我放了你。”
郝文清道:“找不到呢?”
童天罡星目中冷光如電,冽聲道:“找多少時間,尊駕的死就會延長多少時間。”
雖然是站在熱如火爐的谷地餘燼上,童天罡的目光仍然使郝文清的汗毛不寒而慄。
花了一段時間,郝文清才壓制住心中的恐懼。
“他在“君山金家堡”。”
童天罡冷笑道:“他回去得可真快。”
郝文清怨聲道:“如果不信,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童天罡冷哼一聲道:“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童某不能說不信。”
話落沉聲道:“咱們從東邊登崖上去。”
郝文清臉色一變,沉聲道:“走狹谷出去。”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為什麼要走狹谷?”
郝文清強硬的道:“不為什麼,這是我的條件。”
童天罡冷笑道:“尊駕沒有提條件的本錢。”
話落沉聲道:“廢了這些奴才的武功,咱們走。”
“火鳳凰”與商無華聞聲沖向周圍“金家堡”的徒眾,頓時響起一片慘吼聲。
郝文清睹狀大急,翻腕拔出身邊的金劍,劍才出鞘,遠在一丈開外的童天罡已到了他面前。
寒光一道,急如驚電一閃,郝文清握劍的四指連同金劍一齊落在腳邊。
因為驚怖而忘了疼痛,郝文清木然的瞪着面前的童天罡發愣。
聲音很平和,也很森冷,童天罡道:“金永泰不在“君山”,他就在東邊崖上不遠處,而且正在全力與“棲鳳宮”的人拚鬥。”
郝文清冷聲道:“童天罡,你想詐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的內功比尊駕高得多,因此,聽得也比尊駕遠得多。”
眼看“金家堡”的徒眾,轉眼工夫,十有八九已躺在地上弓腰捧腹地滿地亂滾亂爬,號叫成一片。
郝文清由恐懼而轉為憤怒,大吼一聲,雙掌齊出,拍向面前的童天罡的小腹。
仍然是個先發后至的結局,童天罡的“天煞令”早一步點在郝文清的“氣海穴”上。
一陣散功的劇痛中,郝文清的雙掌軟弱無力的拍在童天罡身上,然後無力的彎下腰去許久才站直身體,怒目瞪視着童天罡,咬牙切齒的恨恨說道:“姓童的,你為什麼不殺了老夫?”
童天罡冷冰的道:“因為你還有點忠於主子的不二之心。”
這時,“火鳳凰”與商無華已回到童天罡身邊。
郝文清厲聲道:“老夫不領你這個情。”
童天罡冷笑道:“尊駕的劍就在腳邊,雖然尊駕的武功已盡失,相信自裁的力量總還有吧?”
話落轉向“火鳳凰”道:““棲鳳宮”的人就在東邊崖上不遠的地方,咱們得快去看看。”
“火鳳凰”粉臉一變,脫口道:“真的?是郝文清說的?”
童天罡道:“我聽到有打鬥聲。”
“火鳳凰”一言不發,轉身奔向東邊,童天罡與商無華相繼跟了過去。
郝文清真的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金劍,當冰冷的劍刃接觸到咽喉的時候,卻又無力往下劃了,生命,畢竟是珍貴的。
“火鳳凰”首先登上崖頂,童天罡緊跟在她身後,商無華落後了一段相當遠的距離。
一登上崖頂,打鬥聲音聽起來就很清楚了。
在崖頂的正前方約五十丈外,有道橫伸的亂石嶺擋住了視線,聲音顯然是從石嶺後傳來的。
擔心手下人受害,“火鳳凰”沒等商無華登上崖頂,已提足功力,全速向石嶺奔過去。
商無華前腳才登上崖頂,童天罡也全力追着“火鳳凰”奔向石嶺,商無華喘了口氣,也發足奔去。
童天罡與“火鳳凰”幾乎是前後腳踏上石嶺的,戰鬥的確就在石嶺下面。
童天罡第一個尋找的目標金永泰並不在下面。
嶺下的戰況相當慘烈,地上躺着七八個壯碩的漢子,沒有一個活的,這些人,全是黑松林紀松年手下的精選門人,血染黃沙,觸目驚心。
四起打鬥中的人,“棲鳳宮”幾乎全都處於下風,而且,情況相當危急。
紀松年獨斗“沒羽梟”歐陽滔與金承業,紀松年胸背上各有一處尺許長的血槽,上半身幾乎完全染成了紅色,臉色蒼白。
他能支持到此時未敗,完全靠強烈的求生本能支持。
“南霸”面對的是兩個老者,一個頭戴文生巾,文士裝扮,使一支三尺長、粗如兒臂的判官比,五旬上下,臉色白中泛青,雙目白多黑少,閃若不定,那支筆就是他的招牌號-“鐵峰撐天”鐵堅。
另一個,年紀在六旬以上,身軀高大壯實,猶如半截鐵塔,黑臉虯髯,目如銅鈴,眼神兇殘如獸,使的是一柄鏈子槍,招式橫蠻狂野,辛辣異常,此人正是“迎賓樓”的真正樓主“魔獅”史信昌。
“南霸”桑天樵一條左臂也因左肩井上的一處重創而無法運轉,只憑一條右臂在運劍應敵,但仍能偶爾有所攻擊,由他的情況及地上死的人來判斷,顯然早時攻擊桑天樵的不只鐵、史倆人。
梅、鳳兩位小姑娘,雙戰“孤星劍”龍騰雲,情況危如疊石,要不是“孤星劍”心存調戲,二人早已喪命在他劍下了。
“孤星劍”本來是個眼高於頂的人,對於一般女子從來不屑一顧,他對梅、鳳二女的手段,完全是因為聽說“火鳳凰”已死在“神蟒谷”,由愛生恨的報復心理。
梅、鳳二女胸前及大腿上的衣服被劃破多處,大多未傷及肌膚,二女羞憤之下,攻擊招式雖然全是拚命打法,但卻破綻更多,吃虧更多。
“四金釵”合攻一個六旬上下的白髮紫衣老者,此人骨瘦如柴,目光如電,手揮金背鬼頭刀,配以左掌威猛如山的罡猛掌力,“四金釵”雖能合力架住他的刀招,但四人內腑都已輕重不等的受了他的掌震內傷。
“四金釵”心痛“火鳳凰”的被害,心中都有拚死復仇、以死相拼之念,所以才能奮戰到此刻尚未被害。
“四金釵”是“火鳳凰”貼身的四大護衛,四人聯手,威力之大連桑天樵都無法坑衡,由此可見,紫衣老者的武功的確驚人。
童天罡一件紫衣老着,星眸不由一亮,自語道:“此人想必就是“金家堡”的外務總管“絕命刀”柴啟澤了。”
“棲鳳宮”的人的境況,既令“火鳳凰”惱恨,也令她有無從下手之感。
童天罡道:“你去對付龍騰雲,“四金釵”這邊給我。”
“火鳳凰”此時正-不定主意,聞言立時應了聲“好”,飛身射向龍騰雲,在此同時,童天罡躍進“四金釵”的包圍圈內。
激怒中的“火鳳凰”,人未落地,劍已出鞘,正迎着龍騰雲點向鳳兒胸前的一劍。
“錚然”一聲大響,龍騰雲只覺手腕一麻,一驚之下,向後倒退出一丈多遠。
“火鳳凰”趁機吩咐二女道:“去幫紀松年。”
由於“火鳳凰”上身穿着童天罡的衣服又是油垢滿面,二女一時之間沒認出來,聞聲才知道是宮主,一喜一悲,滿腹委屈立時湧上心頭,齊聲泣道:“官主……”
“火鳳凰”沉聲道:“不許哭,快去。”
聲音中自有一股果決、懾人的威儀,二女先是一怔,立時回到現實,齊應一聲,轉身奔向紀松年這邊。
“孤星劍”龍騰雲也已認出了“火鳳凰”的聲音,一呆之後,脫口道:“你……你沒有死……”
畢竟是一宮之主,一方主宰,“火鳳凰”雖然滿腔怒火如焚,但都還抑製得住,冷冷的道:“不錯,我沒有死。”
乾笑了兩聲,“孤星劍”龍騰雲尷尬的道:“宮主這身裝束,在下一時之間竟然認不出來了。”
“火鳳凰”冷笑道:“因為我穿了童天罡的上衣,又滿臉油垢,對嗎?”
“火鳳凰”有意把童天罡三個字說得特別響。
“孤星劍”龍騰雲臉上果然蒙上一層陰影,加重語氣道:“如果在下知道你陷身谷內,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救你。”
“火鳳凰”冰冷的道:“本宮只看到你正在使用下三濫的手法對付我的兩個使女。”
“孤星劍”龍騰雲急聲道:“你可知我聽說你被害后的心情?如果你能了解……”
“火鳳凰”冷聲道:“我只知道你該死。”
“孤星劍”龍騰雲急道:“你聽我解釋。”
輕移蓮步,“火鳳凰”走向“孤星劍”龍騰雲。
她陰冷的道:“你該死。”
“火鳳凰”的臉雖然被油垢蒙蔽,但那雙美眸中所透射的光芒卻是冷酷、堅毅的,只要接觸到她的目光,就會令人不寒而慄。
龍騰雲開始往後退,一面仍然不死心強辯着:“你聽我解釋。”
步伐加快,加大,也更堅定的向前逼近着。
“孤星劍”龍騰雲終於因絕望而死心了。
由愛轉恨,“孤星劍”龍騰雲眸子中泛起殺機,突然狂笑一聲說道:“哈哈……我得不到的,童天罡也休想得到。”
狂笑聲中電射向“火鳳凰”,手中的長劍急翻出六朵劍花,聚向“火鳳凰”胸前,“火鳳凰”手中的劍剛一撩動,六朵劍花突然消失,一道電芒橫掃向“火鳳凰”雙腿,出手怪異敏捷,顯然這一擊才是主要的目的。
“孤星劍”龍騰雲原以為“火鳳凰”會發火,急怒中的人最不會保護自己,但是,“火鳳凰”畢竟與她的使女不同。
驀見冷光現於腕上,“孤星劍”龍騰雲着實大吃了一驚,揮出去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縮了回去,但小臂上仍然被劃了一條三四寸長的血槽,深可見骨。
“孤星劍”龍騰雲從未見過“火鳳凰”使用武功,在他的想像中,“火鳳凰”的武功即使不弱,也不可能強過他,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正確。
“火鳳凰”一擊得手,劍招連綿而出,滾滾如江河決堤,招招急如驚電,攻的全是“孤星劍”的要害,似乎立意要把“孤星劍”龍騰雲置於死地。
“孤星劍”龍騰雲一招受置,上成被動,只得振作精神,全力以赴,企圖爭回先機。
童天罡涌身介入“絕命刀”柴啟澤與“四金釵”激戰中的戰圈中竟然未被任何一方所傷,單隻這份眼力與身法,已足以令人心驚了。
打鬥雙方都因驚愕而住手,童天罡沉聲道:“四位請去協助其他的人,這位柴總管交給我好了。”
“四金釵”一聽是童天罡的聲音,各自高興無比,因為,童天罡沒死,“火鳳凰”必然活命有望。
幾乎是同時,“四金釵”道:“多謝童令主。”
“四金釵”先向四周望了一陣,當他們發現身着男子上衣正在與“孤星劍”龍騰雲搏鬥的人就是“火鳳凰”時,不約而同的一齊向她奔去。
打從躍出斗場,“絕命刀”柴啟澤就一直在打量着童天罡,直到“四金釵”離開之後,他才開口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點頭道:“不錯。”
“絕命刀”柴啟澤道:“聽說“無刃劍”與“萬幻槍”先後都敗在你的手中,是真事嗎?”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駕以為呢?”
“絕命刀”柴啟澤斷然道:“不可能。”
童天罡冷漠的道:“很好?”
童天罡不加辯解顯然很出絕命刀柴啟澤意料之外,一雙如刃精目緊緊逼視在童天罡臉上,道:“很好?這是什麼意思?”
童天罡道:“不相信有鬼的人,走夜路才不會害怕。”
“絕命刀”柴啟澤突然大笑道:“哈哈……年輕人,你仍然在恐嚇老夫。”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駕顯然沒有放在心上。”
“絕命刀一柴啟澤仍然大笑道:“哈哈……年輕人,老夫能活到這般年紀,什麼場面沒見過,你這點攻心技巧,還不值老夫動容。”
童天罡冷笑道:“尊駕的話童某完全相信,聽說“金家堡”中有兩位被金永泰視為貴賓的內外總管,若非極為重大的事,這兩個人從不露面,尊駕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童某不但相信尊駕的話,而且,還深信尊駕為“金家堡”立下許多汗馬功勞。”
“絕命刀”柴啟澤冷哼了一聲道:“開幫立寨,殺人在所難免,因此,老夫不會在乎多殺你這一個。”
童天罡冷冷的道:“殺童某對金永泰而言是件大事,尊駕如果能殺了童某,那尊駕在金永泰面前,這可是個高可齊天的大功。”
“絕命刀”柴啟澤道:“年輕人,你把自己估量得太高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這麼說,金永泰勞動大駕的目的,不是為了童某?”
“絕命刀”柴啟澤的目光仍然緊緊盯視在童天罡的臉上,帶着輕視且冷傲的聲音說道:“當然不是。”
童天罡冷笑道:“真的不……”
鋒利的刀尖,猶如一顆寂靜的划空寒星,由下斜向上,電射向童天罡心窩,尖銳快速的刀尖,帶着輕微的絲絲破風之聲,似能穿鋼製石。
沒有表情,沒有徵兆,甚至連他欺身揮刀的動作都還沒有看出來,刀尖已經逼到胸前不及半尺了。
這是一計不折不扣的偷襲,也只有像“絕命刀”這種久經陣仗,知道輕重利害的老江湖才能明白什麼時候不可以講道義,做君子。
這是十-九穩的一擊,也是要命的一刀。
“天煞令”點開重達三十二斤,全速刺來的鬼頭刀,不匆忙,也不勉強。
“地無令”猶如一道電光,橫閃划向“絕命刀”柴啟澤的咽喉。
反客為主,狀如有備。
“絕命刀”柴啟澤縱橫江湖四十多年,有名的快刀快劍他會過很多,也殺了很多,次失手,這次失手不是因為大意,而是對方真的達到了一個“快”字。這是他頭一次失手,這次失手不是因為大意,而是對方真的達到了一個“快”字。
向後暴退八尺,“絕命刀”柴啟澤用左手一摸微覺刺痛的咽喉,他摸到了血。
豆大般的汗珠立時浮滿“絕命刀”臉上,他雙目仍然逼視在童天罡臉上,目光依舊冷冽如電,只是多了一層憂懼的影子。
童天罡沒有追擊,“天煞令”握於右手,“地煞令”仍在鞘中。
“絕命刀”緩慢的點點頭。“老夫低估你了,年輕人。”
童天罡陰冷的道:“這一次,尊駕最好能高估些,否則,尊駕就再也沒機會了。”
“絕命刀”柴啟澤試探着道:“要不是你咄咄逼人,老夫本來無意殺你。”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殺你之心卻從未改過。”
“絕命刀”柴啟澤不得不放棄妥協的希望了。
童天罡移動腳步向“絕命刀”柴啟澤走過去,腳步是堅定的。
“絕命刀”柴啟澤屹立不動,雙目緊盯着童天罡,找尋可乘之機。
八九尺的距離很快的縮短到五六尺繼而四五尺,“絕命刀”柴啟澤雖找不到可乘之機,但已無法再等下去。
竭盡全身之力,“絕命刀”柴啟澤發動了生平最兇猛的一次攻擊。
以相距不到三尺的距離,兩人各自停住腳步。
無數道寒光在二人電光石火的錯身臃間消失,血光在兩人分開的剎那間崩現。
驀然間,“絕命刀”柴啟澤旋身揮出一刀,橫斬向童天罡腰間。
童天罡以同樣的速度旋轉過來,“天煞令”柴啟澤這最後的一刀。
以渙散又木然的目光看着童天罡,“絕命刀”柴啟澤低頭看了看胸前深達肺腑的傷口,慢慢地瞌上雙目,撲倒在童天罡腳前,絕命身亡。
高踞在石嶺上的商無華看得很清楚,柴啟澤才一倒下,他已是高聲叫道:““金家堡”的夥計們,柴啟澤已經送命在童天罡令下了,你們還頑抗個什麼勁?”
商無華華一叫,發生了很大的震憾作用,頭一個失手的是金承業,因為他對童天罡的畏懼心理最重,他死在梅、鳳二女的劍下。
剩下一個“沒羽梟”歐陽滔,更是疲於招架,看看大勢已去,死命力攻一招,倏然躍出圈外。
猛轉身,突然發現商無華就站在他身前不遠處,一怔之下,還沒來得及改變逃走方向,紀松年及梅、鳳二女已再度圍上來了。
三個聯手他都招架不住,如今再加上一個商無華,歐陽滔連打的勇氣都沒有了。
拋掉手中的劍,“沒羽梟”歐陽滔慘然低下頭。
“我認栽了。”
紀松年飛身上前,點了他的軟穴。
“南霸”桑天樵一掌劈了鐵堅,史信昌也被“四金釵”逼得只剩下招架的份了。
童天罡移步走向“火鳳凰”這邊。
“孤星劍”龍騰雲一直沒搶回先機,當他看到童天罡走過來時,心知大勢已去,招式開始凌亂。
“南霸”桑天樵、紀松年、商無華以及梅、鳳二女相繼走過來,遠遠的圍在四周,似乎在防備“孤星劍”脫逃,由此足見他們對龍騰雲的憤恨之深。
“火鳳凰”存心要氣“孤星劍”。
“童大哥,下來幫我。”
這是“火鳳凰”頭一次這麼稱呼童天罡,不但“棲鳳宮”的人感到意外,童天罡自己也有些驚訝。
“孤星劍”突然大吼一聲,“住手!”
喝聲中,向後退了四五尺,仗劍怒目而立。
“火鳳凰”可以追擊,但她沒有乘人之危。
憤怒的目光從“火鳳凰”臉上轉到童天罡臉上。
龍騰雲恨聲道:“童天罡,我挑你。”
童天罡淡漠的道:“童某說過事不過三的話。”
龍騰雲冷聲喝道:“少廢話,有種的下來。”
童天罡移步走到“火鳳凰”身邊,低聲道:“交給我吧。”
“火鳳凰”道:“對這種人,你可不能客氣。”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看着童天罡,“火鳳凰”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你眼中沒有那種煞氣。”
童天罡對“孤星劍”龍騰雲的確一直存着一份愛惜,否則,“孤星劍”早已死在他劍下了。
“孤星劍”對童天罡卻是恨之入骨,尤其當“火鳳凰”對他這麼親近的時候,他真恨不得立刻將童天罡刺斃劍下。
“火鳳凰”的話剛說完,還沒移動腳步,“孤星劍”已飛身攻到,長劍連連帶刺,攻向童天罡咽喉,其勢如狂。
童天罡的確不想殺他,因此揮動“天煞令”去架他的招式,卻沒想到“孤星劍”的真正目標竟是“火鳳凰”。
“孤星劍”是打算與“火鳳凰”同歸於盡,他料定有童天罡出面,“火鳳凰”自身決不會設防,但是,他忽略了“火鳳凰”一直在擔心童天罡不會殺他。
在“天煞令”沒接觸到“孤星劍”的劍之前,“孤星劍”已轉向“火鳳凰”那邊。
童天罡也相信“火鳳凰”不會設防,心中一急,左手自然的伸向“地煞令”。
嬌軀向右一傾,“火鳳凰”迅速側躺下去,幾乎是在她躺下的同時,“孤星劍”也仰面平跌在地上,“地煞令”結結實實的插在他的左胸口上,直沒入柄。
“火鳳凰”即使不躲,“孤星劍”也傷不了她。
“孤星劍”的劍丟落在五六尺外,撐着身子從地上坐起來,仰望着童天罡,沉沉笑說道:“從頭一眼看到她,我就擔心不是你的對手。”
童天罡只看着他,沒有開口。
喘了幾口大氣,“孤星劍”面現怨恨。
“那時候我就該殺了你的。”
童天罡沉重的道:“如果你不突襲她,我仍然不會殺你。”
“孤星劍”慘然一笑道:“你用劍殺的只是我的軀體,我的心早就死了。”
話落右手握在“地煞令”的劍柄上,目注童天罡道:“你能容得下我,我卻容不下你,這個結局是很公平的。”
右臂猛力向外一伸,一股血箭隨着離體的劍鋒噴射而出,“孤星劍”緩慢的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
周遭一片死寂,剎那間的驟變,在場的每一個人似乎部有不易接受的感覺。
用帶着遺憾的目光看着童天罡,“火鳳凰”道:“如不是因為我,你不會殺他。”
童天罡笑笑,淡淡的道:“我不殺他,他會殺你。”
童天罡說得雖然淡然,卻自然的流露出他心中對“火鳳凰”的一絲深切的關懷。
“火鳳凰”默然片刻,才道:“埋了他?”
童天罡道:“方便嗎?”
紀松年忙接腔道:“只要宮主吩咐,要怎麼做,屬下都能辦得來。”
“火鳳凰”目注童天罡,似在徵求他的意見。
童天罡道:“給他一具上好棺木就行了。”
“火鳳凰”道:“那就給他一具上好棺木就是了。”
紀松年恭身道:“此間事了,屬下立刻吩咐手下的人處理。”
話落接着又道:“叛徒歐陽滔已擒到,聽候宮主發話。”
“火鳳凰”轉身看了尚在頑抗的史信昌一眼。
“天樵,你去幫她們一把。”
桑天樵應聲轉身加入“四金釵”中。
面對著“火鳳凰”,歐陽滔惴惴不安。
“宮主,屬下知道錯了。”
冷冷的笑了一陣,“火鳳凰”道:“就只這麼一句話?”
“沒羽梟”言不由心的道:“屬下願意接受宮主最嚴厲的處分。”
美目中突然透射出了冷冽的煞氣,“火鳳凰”陰冷的道:“很好,紀松年,按本宮規矩處置。”
紀松年應了聲“是”,人還沒走到歐陽滔面前,歐陽滔已經跪地求饒道:“宮主饒命,屬下知錯了,只要宮主饒屬下一命,屬下誓死不敢再背叛宮主。”
“火鳳凰”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歐陽滔忙道:“屬下知道三老爺目前囚禁在哪裏,只要宮主饒屬下一命,屬下可以帶人去把他救出來。”
“火鳳凰”開始猶豫了。
歐陽滔緊接着又道:“屬下還知道目下“金家堡”的實力。”
“火鳳凰”仍然沒有開口。
歐陽滔又補充道:“屬下還知道金永泰目前水路防線的分佈情形。”
紀松年突然插嘴道:“宮主,歐陽滔完全是一派胡言,他在金永泰面前,充其最只能算個“金家堡”的外圍份子,哪裏可能知道這許多“金家堡”的機密。””
歐陽滔忙道:“現在史信昌還沒死,宮主可以生擒他來與屬下對實。”
“火鳳凰”芳心一動,轉身對“四金釵”等人吩咐着:“不要殺了他,要活的。”
吩咐過後,轉身對“沒羽梟”冷聲道:“說吧。”
歐陽滔面有乞求之色,望着“火鳳凰”。
“火鳳凰”冷峻的道:“如果你提供的線索正確,使我們順利的瓦解“金家堡”,我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宮主……”
歐陽滔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奢求,聞言應了聲是。
“本來以屬下的身份,金永泰是不敢重用的,自從向、於二人落敗於童天罡手中之後,“金家堡”邀請到的朋友相繼離去,使“金家堡”內部顯得十分空虛,逼得金永泰不得不重用屬下及龍騰雲,我想,他讓我們參與這些機密的主要用心,無非是要對我們表示推心置腹的誠意而已。”
“火鳳凰”只靜靜的聽,沒有插嘴。
歐陽滔偷窺了“火鳳凰”一眼。
“自從三老爺在“托雲台”暗襲宮主之後,金永泰便派人把他押回“金家堡”,本來柴啟澤曾建議金永泰殺了他,金永泰沒答應,不答應的原因是想等確定宮主死了之後,由三老爺出面接管“棲鳳宮”,他控制着三老爺,便等於控制了“棲鳳宮”了。”
“火鳳凰”道:“我三叔如今囚在哪裏?”
歐陽滔毫不考慮道:““金家堡”的“翠竹樓”,聽說那裏是囚禁他生母的地方,由內總管“九州一鞭”仇如海看守,那是一塊“金家堡”內無人敢近的禁地。”
紀松年道:“金永泰為什麼要囚禁自己的生母?天下哪有這種的事情。”
歐陽滔面有難色的道:“原因屬下實在不知道。”
“火鳳凰”道:“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