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斷魂崖上
如此一問,鄧小慧的嬌靨再度紅了,深情的望着馬龍驤,櫻唇啟合,欲言又止,顯然難以出口似的。
馬龍驤一見,心知必是有關男女之私的問題,只得改口問:“那時馬老莊主已屆中年,難道家中沒有妻室嗎?”
鄧小慧見問,嬌靨更紅了,突然一跺小劍靴,忍笑嗔聲說:“他不能娶妻子嘛,他……
哎啊你這個人真笨!”
馬龍驤先是一楞,接着恍然似有所悟:心想,莫非馬老莊主早年失去男性機能,沒有生殖能力了不成?
既然想通了這一點,他當然不能再追問,只得改變方式問:“當時奪命羅剎會答應嗎?”
鄧小慧羞意漸褪,含笑回答說:“要不如此,奪命羅剎也不會答應去‘天王莊’呀?”
馬龍驤迷惑的“噢”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鄧小慧則繼續說:“奪命羅剎生了馬騰雲后,心裏有了顧忌,敢情為了孩子,不能再在江湖上行走了,萬一再遇到結夥前來尋仇的仇家,保住自己的命是絕無問題,要想保住孩子就難了。
由於她有了退隱之意,加之江湖上根本沒有了‘美劍客’馬伯父的行蹤消息,再加上馬老莊主要求馬騰雲作為天王莊萬貫家產繼承人的問題,而使她知道了馬老莊主不能接續香煙的秘密。
以上種種原因,才令奪命羅剎動了前往‘天王莊’避難,先撫育馬騰雲長大成人的念頭。
為了避人耳目,兩人協商的結果,在名義上奪命羅剎就算是天王莊上的主母。
這樣,也免得馬家的人對馬騰雲的血統有所懷疑,在某一天的晚上,奪命羅剎就住進了天王莊。”
馬龍驤關切的問:“這期間我父親去了哪裏呢?”
鄧小慧立即聳聳肩說:“那時候馬伯父正被老瘟婆纏得走投無路了呢!”
馬龍驤聽得虎眉一蹙,不由迷惑的問:“你是說,我父親被纏不過,又和老瘟婆結合了嗎?”
鄧小慧聳聳肩說:“要是和老瘟婆結合了,哪裏還有斷魂崖的慘劇發生!”
馬龍驤“噢”了一聲,蹙眉沉思,沒有說什麼。
鄧小慧繼續說:“馬伯父心情沉重,到處打聽馬伯母的下落行蹤,豈知,往日風靡武林,芳蹤所至,立即傳誦人口的瀟湘仙子,再沒有聽到她的行蹤消息……”
馬龍驤一聽,不由迷惑的問:“那時我母親去了哪裏呢?”
鄧小慧說:“馬伯母自含悲離開了馬伯父后,哪裏都沒去,連她情逾姐妹的知己女友霜容玉女處都沒去……”
馬龍驤聽得心中一動,不由插言問:“姐姐說的霜容玉女,可是指的玉面前輩?”
鄧小慧微一頷首說:“不錯,那時候玉面前輩,也是極受人矚目的武林俠女之一……”
馬龍驤卻仍關切自己的母親,插言說:“我母親一個人去了哪裏?為何沒有一點消息呢?”
鄧小慧嘆了口氣,說:“馬伯母哪裏都沒去,她一個人在途中雇了兩個中年婦人,逕自轉回晉陀上人仙修之靜地,她學藝多年的琅邪島上去了。
琅邪島位於東海,很少為武林豪傑注意,上面也僅住着少數幾戶以打魚為生的漁民,絕少過問武林的事……”
馬龍驤卻不解的問:“我母親就沒想到我父親會到處找她嗎?”
鄧小慧一笑說:“這隻有問馬伯母她老人家了。”
說此一頓,突然又揣測的說:“根據常理推斷,馬伯母做得那麼決絕,可能對馬伯父也有些不諒解的地方,否則,在一兩年後,也該出來探聽一下馬伯父他們的消息呀。”
馬龍驤深覺有理,立即贊同的點了點頭,同時關切的問:“我父親怎的會擺脫不掉老瘟婆的糾纏呢?”
鄧小慧說:“以馬伯父的功力當然可以擺脫的了,但他老人家要逐省逐縣的找馬伯母呀,他不能一下子由湘南跑到魯北呀,再說就算躲到了魯北,時日一久,仍會被老瘟婆找到……”
馬龍驤不解的問:“我父親就沒有想到玉面前輩會知道家母的住處嗎?”
鄧小慧正色說:“那時玉面前輩雖然和馬伯母情如姐妹,但她也不知道馬伯母的去處,而且,她和我乾爹,也在幫忙找馬伯母呀!”
馬龍驤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那時你義父就成立了萬尊教?”
鄧小慧微一搖頭說:“還沒有,不過那時已有了那種打算,直到四年後才成立起來。”
馬龍驤不解的問:“我父親怎會跑到此地的斷魂崖來呢?”
鄧小慧解釋說:“那時候我乾爹已成立了萬尊教,不過剛成立不久,我乾爹深知馬伯父劍術出眾,特的派人將他請了來……”
馬龍驤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脫口急聲說:“你是說我父親也參加了萬尊教?”
鄧小慧不自覺的嘆了口氣說:“他老人家要是參加了就好了!”
馬龍驤聽得俊面一沉,不由冷冷的問:“這話怎麼說?”
鄧小慧繼續說:“因為那時老瘟婆也被我乾爹請來了,兩人見面自然都感到意外,馬伯父也就是堅持要離開。
但是,老瘟婆卻認為這是天賜良機,再好也沒有了,於是,更加緊了對馬伯父的糾纏,但是,當她知道了馬伯父堅持要走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馬伯父根本不喜歡她。
據說,老瘟婆當時已經知道了馬伯父和馬伯母以及奪命羅剎結婚有子的事,但她表示甘願委屈自己做名小妾……”
馬龍驤冷冷一笑,不屑的說:“兩情相悅,出自心誠,像她這樣一味糾纏,誰敢要她?”
鄧小慧立即正色說:“所以惹得老瘟婆惱羞成怒,因愛成恨,她發誓她不能得到馬伯父也不能讓馬伯母和奪命羅剎得到。
當時花和尚武功出眾,又帶來了許多亡命之徒,我乾爹那時便派任他掌理了日光宮,老瘟婆見無法將馬伯父留住,就以‘天罡秘笈’為餌,引誘花和尚合作,並答應事成后就嫁給他。
花和尚那時已經還俗,秘笈美人同得,又可成為天下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何樂而不為?
便一口答應了!
兩人合計已定,便由老瘟婆誘騙馬伯父至斷魂崖……”
聽至此處,馬龍驤覺得其中有漏洞,因而插言問:“我父親就會任由她引誘前去嗎?”
鄧小慧立即正色說:“老瘟婆當然有她的辦法呀!”
馬龍驤立即關切的間:“什麼辦法?”
鄧小慧搖搖頭說:“究竟什麼辦法,我乾爹也不太清楚,這隻有問老瘟婆他們才知道。”
馬龍驤一聽,沉聲問:“那你為什麼說老瘟婆當然有她的辦法?”
鄧小慧無可奈何的說:“如果她的毒計不濟,馬伯父會被他們推下斷魂崖嗎?”
馬龍驤聽至此處,想到父親跌下萬丈懸崖下的慘狀,悲憤填膺,怒火燒胸,恨不得即將老瘟婆兩人震個粉身碎骨,屍首無存!
話聲甫落,天王宮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鍾大響。
鄧小慧神色一驚,花容立變,倏然起身急聲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說話之間,急忙轉首去看樓窗,發現窗紙上街無陽光。
也就在這時,樓梯下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着,纖影一閃,一個侍女已神情慌張的急步奔進來。
花衣侍女一見鄧小慧,立即施禮惶聲說:“請馬少俠和宮主快用早飯!”
鄧小慧一聽,不由怒聲說:“現在什麼時候了還用早飯?”
即對馬龍驤催促說:“龍弟弟,我們快走,我們必須先他們到達才好。”
說罷,即和馬龍驤匆匆的走出來。
急急跟在身後的花衣侍女,一面前進一面惶急的解釋說:“小婢等也覺得奇怪,廳上的線香宮前的漏斗,時間都還未到,不知怎的,天王宮的鐘響了。”
說話之間,已到了二樓,陶萄鳳和鄭玉容也剛由通廊內走出來。
這時桌上已擺好了早飯,另兩個侍女則神情惶惶的站在那裏。
鄧小慧一見陶萄鳳兩人,立即不安的急聲說:“兩位賢妹,早飯只有到彩棚上去吃了,現在天王宮已經撞了預備鍾,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到達才好。”
鄭玉容驚異的說:“聽說預備鍾照預定的時間提前了?”
鄧小慧焦急的點點頭說:“我們必須趕快去,這一定又是老瘟婆等人要的花樣。”
說罷,即對三名侍女吩咐說:“快把早飯籃送到彩棚上來。”
說話之間,即和馬龍驤、陶萄鳳、鄭玉容,匆匆走下通閣。
到達大廳一看,飛天狐女、彩鳳武士,以及天娥、天卯等將軍俱都神色匆匆的趕來了。
鄧小慧一見,立即急聲吩咐說:“我們快走啦!記住,前進時你們別忘了遮擋馬少俠,他穿長衫比較容易被他們發現。”
說話之間,身形不停,繼續向廳外走去。
一行人眾,沿着迴廊,繞過中央大殿,直向宮門走去。
到達宮門,警衛紛紛敬禮,鄧小慧卻對日光、星輝兩宮的橋面上格外注意,發現他們尚未出來,才揮手催促說:“大家注意,行動要快!”
說話之間,當先展開身法,直向天王宮前馳去。
飛天狐女等人,簇擁着馬龍驤三人,各展輕功,緊緊跟在“月華宮主”鄧小慧身後。
所幸面積廣大的四高大彩棚,在湖面上占的位置極大,又在星輝、月華兩宮曲橋的中間,眾人走過橋半,即將星輝宮方向完全遮住了,而天王宮也將日光宮遮住了一半了。
到達天王宮的門前廣場,迅即沿着中央最大的彩棚之側,由鄧小慧領着,沿着木梯,匆匆登上左側大彩棚。
登上彩棚一看,竟是寬僅七八尺,長達五六丈的幕後暗棚,除了前面幕上懸有幕簾外,僅靠近棚頂處留有少許空隙通風。
馬龍驤游目一看,發現棚內除了桌椅長凳外,尚有供抬死傷用的擔架和裹傷用的平床。
打量間,鄧小慧急步奔至幕簾處,向外悄悄的看了看。
只見鄧小慧神情焦急的嬌靨,這時才露出一絲笑意,說:“還好,對方一個也沒到。”
鄧小慧說罷,又望着天卯將軍等人詢問警衛佈置,以及叮囑稍時交手比武時,應該注意的事項。
馬龍驤趁機向陶萄鳳和鄭玉容使了一個眼神,三人同時向幕簾處走去。
到達幕簾處,馬龍驤悄悄將幕簾掀開一線,向外一看,這才發現簾外尚有寬約丈二,橫廣長達六丈的棚台。
靠近棚台前緣,擺着一張圍有桌幃的亮漆長桌,桌后擺着一張系有椅被的紅漆點金太師大椅子。
在太師大椅之後,是三張漆亮大椅,再后,是六張同一式樣的大椅,每張椅背上,均系有椅披。
對面十數丈外的彩棚上,桌椅數字相同,唯獨椅披和桌幃上都用錦線綉着日光宮的標誌再看左側星輝宮的彩棚上,陳設佈置完全一樣,馬龍驤三人由於在門內向外看,看不見月華宮的桌幃椅披綉些什麼。
當然,根據其他兩宮的陳設,眼前桌幃椅披上,自然也綉着月華宮的明月出雲標誌。
三面彩棚上都擺了不少漆椅,唯獨右側高大的彩棚上,僅有一張長桌,放了一張金漆大椅子錦緞桌幃上也綉着日月星三光標誌。
當然,右側高大的彩棚上,是給巨目天王一個人坐的。
在四座彩棚的中央,高搭一座三丈見方的平頂擂台,各邊距離彩棚,均在七丈以上,台下數丈即是湖面,換句話說,不會水功的高手,一旦被打下台去,即使受傷不死,也勢必被淹死水內。打量未完,“嘩”然一聲,第二次巨鍾又響了。
由於巨鍾就在天王宮內,響聲震耳,嗡聲歷久下絕。
鐘聲一響,驀聞鄧小慧在身後,急聲說:“龍弟弟,老瘟婆、花和尚就要到了,我們先來吃些東西吧。”
馬龍驤三人聞聲回頭,只見丁香率領着四五名花衣侍女,每人提着一個提籃,已將早飯送來接着一陣木梯聲響,兩個彪形大漢,已率領着月華宮二十幾名持矛提盾的魁偉警衛走進來。
兩個彪形大漢,一見鄧小慧,立即抱拳躬身問:“請宮主分配任務!”
鄧小慧立即望着驚虹女武士,吩咐說:“照我方才說的位置佈置警戒,記住,末得我的許可,任何人不準進來,特別注意與星輝宮彩棚相連的那邊。”
驚虹女武士應了聲是,率領着二十幾名警衛,走了出去。
馬龍驤、陶萄鳳和鄭玉容三人,由於氣氛緊張而低沉,加之飛天狐女等人,個個神情凝重,因而也不覺得飢餓。
走至桌前一看,早點中油炸春卷羊肚湯。
鄧小慧一面吃一面望着馬龍驤三人,叮囑說:“龍弟和兩位賢妹千萬記住,不管外面的情況有如何惡劣的進展或不利的變化,在我還沒有請你們出去時,千萬別露面。”
馬龍驤三人一聽,同時齊聲說:“姐姐放心,我們一定聽你的招呼。”
鄧小慧想是心情沉重,僅吃了少許便站了起來。也恰在這時,驚虹女武士也由前台走了進來,驚虹女武士一見鄧小慧,立即低聲說:“宮主,他們來了。”
鄧小慧,立即沉聲說:“好,我們也出去。”
說罷,即向天卯、天癸、以及天娥三位將軍,還有飛狐、彩鳳、驚虹等武士揮了一個手勢,逕自掀簾走了出去。
鄧小慧等人魚貫走向前台後,棚內只剩下了數名花衣侍女,和兩端梯口的數名壯漢警衛。
馬龍驤一俟鄧小慧走出棚簾,立即走了過去。這時外面已有了喧嚷吆-的人聲,以及彩棚底下傳來的水響,似乎有幾艘小船在棚下水面下划動。
馬龍驤走至簾後向外一看,只見對面的花和尚以及左棚下的老瘟婆,率領着他們屬下的將軍和武士都到了。
花和尚和老瘟婆的神色最為難看,其餘人等,也個個面透殺氣,因為他們都知道稍時一經比武開始,如果下能活着縱回棚來,便是重傷斃命。
但是,老瘟婆身後的三張大椅,僅坐着一個天蠍將軍,六張武士椅上,卻坐了五人,內中空着的一張大椅,想必是在山下嘉賓客店中,死在他馬龍驤手下的黑鷲武士坐的。
至於空着的兩張將軍大椅,自然是死在華山蓮花峰下的天戌將軍,和途中被霹靂火神炸死的天昊將軍坐的。
立在椅后的二十幾名彪形大漢,個個橫眉豎眼,顯然是前來吆喝吶喊以助聲勢的總督巡和大頭目等人。
對面花和尚的身後三張大椅上,在左右兩個身軀高大的男性將軍之間,卻赫然坐着一個身材纖瘦的白面女子。
只見白面女子,生得柳眉細目,尖嘴挺鼻,年齡約二十五六歲,穿一身茶褐勁衣短劍氅,背後插着一隻玉笛。在白面女子的胸前劍氅和兩肩上,都綉着一隻白毛貂頭。
馬龍驤一看,便知是今天將要向“月華宮主”鄧小慧挑戰,而準備以吹管牛毫暗算取勝的玉面貂了。
第三排的武士椅上,僅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人,在武士椅的後面,也站着二三十名彪形大漢,昨晚被他點過穴道的那個總督巡,居然也來了。
再看巨目天王的彩棚下,這時也站了二十幾名彪形大漢,只是巨目天王和他貼身的四名武士還沒到來。
打量間,卻聽身側的陶萄鳳和鄭玉容,悄聲說:“看他們兩宮的氣勢,好像有恃無恐,都是有備而來。”
馬龍驤冷冷一笑說:“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的罪惡已滿,已臨大限,就是有所準備也沒用。”
話聲甫落,“嘩”然一聲,第三次鐘聲又響了。
馬龍驤三人一見,知道巨目天王就要到了。
心念方動,鐘聲一響,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巨目天王的彩棚望去。
外面突有人朗-:“教主到”-
聲方自出口,三宮彩棚下的所有人員,“轟”的一聲,同時站起來。
馬龍驤覷目一看,見巨目天王右手托抱着一根粗如桃核,長約兩尺,上面雕刻無數龍蛇的翡翠杖,濃眉緊蹙,大眼閃輝,撇着海口大嘴,緩步走向桌前。
昨夜在花園門樓前,看到的白虎、靈鵲、角羊、雲鶯四武士,各攜兵刃,面色深沉,一步一趨的跟在巨目天王身後。
這時全場十分寂靜,靜得只聽到棚下湖波擊棚柱的輕微聲音。
就在巨目天王走至金漆大椅前的同時,全場歡呼:“教主千秋”
這時馬龍驤才看到距離巨目天王不遠的台角上,站着一個身穿長袍,頭戴瓜皮帽,鼻子上架着一付眼鏡的矮胖中年人。
只見矮胖中年人,一見教主將翡翠杖舉起來,立即朗聲高呼:“坐下”-
聲甫落,三宮人眾,齊聲高呼:“謝教主”
高呼完畢,紛紛落座,巨目天王也傲然端坐在金漆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