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迷途卻入故人苑
仲玉和綉紋雙雙隱立樹萌後面,過了一刻,見斗場中自魏君豪率着歐瓊妮,和魏燕現身之後,便停止了拚鬥,而且似乎正在談論,但又沒聽到大聲爭吵,卻不知是談判,抑或評理,她們深恐溫慎芳被眾人包圍會吃虧,於是雙雙肩步提身,向場中躍去。
這時,入雲龍魏君豪正言道:“溫姑娘真是福緣奇佳,受藝於那兩泣前輩,所具武學雖不能首居江湖,也可算得第二流了,恐怕老朽也擋不了你二十招呢!不過,前往桃花源,鬥鬥那些三四流魔頭,我還撐得住。”
溫慎芳見這場仇惡已化干戈為玉帛,並且又多了幾個前輩相助,心中好不欣奮,方當客套幾句,偶然側首看見,仲玉和綉紋,雙雙縱馳而來,更是驚喜欲狂。
當即也沒回答人家,頓扭嬌軀,點足騰身,宛如一隻人群孤雁,疾向仲玉撲去,口中則大聲嬌呼道:“玉哥哥……追得我好苦啊……”鸝音回蕩之中,人已撲至仲玉身前,但她猶來煞樁駐步藉著衝力硬往他未婚夫婿懷中投去。
仲玉見她親熱激動得如同久別的骨肉,也深深為之感動,同時也由於濃情蜜意,愛到極度,忙張開雙臂,把溫慎芳緊摟入懷中。
兩人這一番驟然溫枕,竟沒顧得土堤上,有多少隻眼睛在瞧着,尤其把綉紋冷在一邊,確顯得太過火了些。
因此綉紋站在旁側,秀目蘊含著被拋棄,而幽怨的淚光,無可奈何地望着這對大膽行為的璧人,心底里卻湧起層層醋浪,好不酸楚,她已然明了一切。
少頃,仲玉驚見綉紋在旁,俊面緋紅,忙推開溫慎芳,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趨近溫慎芳耳邊,輕聲道:“剛才這舉動,當著許多人,真是糊塗……這便是綉紋姐,快去見過。”
溫慎芳聞言,紅霞滿面,連粉項也紅了,芳心像作了虧心事似的,猛跳不停,暗自悔恨不已,把頭低得好緊,不敢抬起來,真是愛情衝動竟忘了,還有好多眼睛正在瞧着,當著別人猶可,卻當著先入為主的綉紋,這豈不是很糟糕的事?是以,溫慎芳,只是羞怯的站着不動,低着頭甩眼睛餘光,偷偷向綉紋瞟看,她這才看清綉紋的容貌峨嵋,風眼碧鼻,菱唇,瓜子形臉蛋,無不均稱姣美,尤其一身淺綠衣襖,襯托出婀娜的身材,綠帕包頭,肩插長劍,便顯出一種英武而高貴的氣質,也不由暗地誇讚……
她偷瞧了一回,心下徘徊,不去見見禮,說幾句話表示歉意的話,豈有不失爽朗,顯得粗俗了,於是,蓮步輕移,走到綉紋面前,微一襝衽,柔聲道:“紋姐……原諒我溫慎芳,適才當著你的面,由於喜極衝動,有失閨閣之態……以後尚希多予教誨……”
綉紋人本敦厚,天性溫良,雖然她也深具嫉妒,芳心竊自不滿,但,到底她有着寬大的胸懷,加以時常容忍人情上的缺陷,因而養成一種舍己順人的美德。
今見溫慎芳勇於自責,諧和人意,向自己已作禮貌上的致歉,適才內心湧起的酸楚,已消除了大半,尤其見溫慎芳不但美艷,風姿綽約,而且武功還在自己之上,更是由衷婉愛。
因此待溫慎芳語方畢,當即展顏側然一笑,也回了一禮,答道:“兒女情態往往如此,這並不是太丟臉的事,芳妹不必在意,我雖然素性不敏,少讀詩書,但對這方面,我是看得很淡,以後與找長處,就會了解我的為人了。”
溫慎芳聞言心中說不出的感激,想不到久已抑名的綉紋姐,果真聞名不如見面,對自己表現得如此親切和善,令人感到如臨春風,難怪仲玉和六洞主,當她出走之後均對之念念不忘。
於是,嬌羞地笑着道:“只要你紋姐不嫌我生長荒野,不似大家風範的女人,從今以後,我會僅守婦德,作你的好妹妹……”
綉紋聽溫慎芳之言,剖心向傾厚誼自己,頓時也為之大受感動。因笑道:“鄢綉紋命薄如紙,能有你這樣一個藝容雙絕,善解人意的妹妹,此生此世也別無遺憾了。”
於是兩個開誠相見,便親密地喁喁低談起來,溶和在熱忱的友愛之中,好象久別重逢的姐妹一般……
如此一來,倒把仲玉仍在一邊了,但這種甜蜜的冷落,卻是一般男人,希求不到的,服看一對未婚嬌妻,相融相親,心中好不快感,從現在的情形看來,至少往後在一起生活,不會發生齪齷,分裂家庭溫情。
然而,儘管事實如此,可是溫慎芳乃是未遵母命,所允從的婚事,回到“洞天別苑”之後,又將如何啟口說明?如能獲得母親同意,還能皆大歡喜,歡聚一堂,萬一不贊成?其後果又怎樣使之圓滿?因此仲玉已沉入既欣慰,且掛慮的矛盾之中,望着鏡花照水的兩個美人,盡在發獃。
他們三人各已進入不同的喜憂里,是以,那種玉樹臨風的靜態畫面,竟良久佇立不移,這情形看在入雲龍魏君豪她們的眼中,被弄得莫明其妙,一個個在胡猜亂測,這突來的少年男女,與溫慎芳的真實關係。
少頃,鍾情樓主說道:“這兩個少年男女,想必是溫姑娘的同胞手足了。”
“誰說的!”幽靈宮主接道:“如果是她的兄弟姐妹,為什麼不跟姐妹表示親熱,竟會投入兄弟的懷抱?看樣子,分明是久別的小夫妻。”
入雲龍魏君豪點了點頭,也說道:“看那股親密勁兒,實在不太像同胞手足……那少年男女必是雲霄院主的公子,綠衣少女就是院主的千金。”
這三個老人紛紛猜測,而站在一邊的五洞觀音,和黑蝴蝶歐瓊妮魏燕几個人,看到一對少年男女,那種春情沐浴的樣子,芳心頻頻泛起,望櫻不上渴的感應。
尤其,五洞觀音思春已久,佳偶難得,眼看人家雙雙對對,想到自己擾是小姑獨處,一份妒忌二分孤愁,所攪和的滋味,真使她們難過極了。
而那魏燕由於生理遲熟,對男女間的事,還不十分感到直接影響,但那黑蝴蝶歐瓊妮,卻現出了異樣。
只見她臉泛晚霞,櫻口微張,兩雙桃花眼,射出朵朵慾火,眨不眨的遙望着仲玉,雖然距離有三四十丈之遠,看不真切這小狂物的英挺風彩,但是,從她的神色中,可以覺察她似乎已春心蕩漾了……
這時,倏聞鍾情樓主說道:“我們站在此地么?不如上前去看看,來的兩個少年男女,是不是雲霄的子女……我就不相信,她會有這樣大的兒子和女兒……”
這老太婆是那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格,她不見到事實,永遠抱着懷疑,因此聽幽靈宮主和魏君豪都說仲玉與綉紋,是雲霄的子女,她一百個不相信,似乎已淡忘了傷徒之恨,此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欲證實仲玉和綉紋真實出身。
所以,她話剛說完,身軀一起,已騰躍數丈,衣袂迎風,直向仲玉三人停身處縱去。
接着人影齊動,但聞呼呼聲中,一群老少男女,也銜尾捷躍。
仲玉方站在那裏眼瞧着綉紋與溫慎芳二人發獃,陡聞絲帛破空之聲,急忙行功側身,啟眼一看,面前兩丈之地,已落定一胖老少男女,其中有的曾會過面,有的卻非常陌生,而在陌生的面孔中,有一雙欲愛閃爍的桃花眼,包含熟悉驚喜而貪婪的成分,向著他飛射。
這一下,他也不禁為之心動神移,暗道:“這女人是誰?一雙眼睛好厲害!恐怕是個玩弄男人的女狐,我倒要防她一着……”
那眼飛欲愛的女子,乃艷名滿江湖,以色藝著稱川湘的黑蝴蝶歐瓊妮。早先由於距離太遠,只見到仲玉模糊的美姿,如今毗近一看,不但是生平僅見的美男子,而且其氣宇風範,隱露出任何女人難以抗拒,而被吸引的魅力,於是也忖道:“這小男人果真是十全十美,可追女人的魂?……不管他與這白衣少女,是不是小夫妻,也不管他是不是雲霄女魔的愛子,值此機會難逢,奇緣不易,我必須設法和他親近親近,方不愧我這一生……”
此刻,陡見魏燕鑽出人群,巧小身影一閃,欺近仲玉一丈,仲玉一指,嬌喝道:“你又來幹什麼?上次路過此地,有心欺負我,虧得你的腿長,沒給捉住,今天姑娘可不饒你了。”
魏燕如此一吼,頓把眾人弄得莫明其妙,連仲玉自己也被愣着了,心想:這又是一場錯誤的麻煩……
此外諸人在迷惑之中,各自紛紛暗裏奇詫。
綉紋和溫慎芳暗道:這場是非又是怎麼起的,這冤家兒時會跑到此地來惹麻煩……
幽靈宮主和鍾情樓主,心忖:這兩個孩子會是雲霄的骨肉,若然,還真是好福氣!人不但長得英挺俊美,資色不凡,而且看他倆神光內蘊,英華照人,武功也必得他娘的真傳了,將來定能出人頭地。
五洞觀音也秀目射出驚疑的光芒,望着仲玉,暗想:他不是玉面神童么?確實是個到處搗亂的傢伙。上次我們五人圍着他,用五形梅花連環陣,沒有把他制住,今天可再不能讓他逃跑了……
這綠衣少女姿容絕世,看樣子武功必不弱,如果要鬥起來,恐怕很難達目的……師傅怎麼會不在意捉住他們呢……
入雲龍魏君豪聽女兒一聲叱呼,頓時記起半月前,黃昏時分大鬧“紅柳深苑”的事,似乎就是眼前少年所為,看其衣飾相貌一點也不差,但奇怪他竟是雲霄院主的兒子,因此巨目如電,朝仲玉上下打量不休,似是而非認不準確。
少頃,又聞魏燕喝道:“你這不識羞的臭男人,那天傍晚那麼凶,今日怎麼了,看我們有這麼多人,害怕了么!賤生賤養的……”
“醜丫頭,閉住你的臭嘴!”仲玉一聲大喝,鳳目飛射火焰,如同兩柄利劍刃,直看着魏燕,而那小丫頭,竟被他一喝,頓即噤着寒蟬,被唬得不敢吭氣了。
仲玉原本對這場是非,不甚清楚,愣了半天也摸不着頭,想到這又是玉面神童文子正所為,方想啟口說明一下,但魏燕已先開口,而且連罵他是臭男人,賤生賤養的,他生性最重偏常,人家傷他的父母,焉能壓得住心火上沖?當即接道:“你耳不聰眼不明,認清人沒有?胡說八道好不知恥的醜八怪……”
這幾句如同刀砍斧劈的話,對一個初解人事的少女,可經受得起,何況當著許多人面前,是以,早先罵一聲醜丫頭,已然芳心欲醉,幾乎要哭了出來,接着又罵她不聰明還不說,竟罵她醜八怪,在女人來說,不管丑不醜美不美,男人罵她們丑,總比挖她們的心還痛。
因此,痛恨交織,淚流滿面,一聲嬌啼,兩手掩面,側過身去,嚎道:“爹呵……他罵我是醜八怪!您還不打她一頓……上次摑我一耳光也是他……這臭男人……嗚嗚……”
邊說邊嚎,之後竟自大聲哭泣起來,真是滿腔憤事,盡在哭聲中,女人就是這樣,不得已惟哭而已。
入雲龍魏君豪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只是狠盯着仲玉,本來他想女兒出氣,但是這糾紛的原因,還沒水落石出,聽着青衣少年之音,似乎不是其所為,再者僅罵自己女兒,一聲醜八怪,固是有傷臉面,可是還不值得大動肝火,而且也恐怕幽靈宮主、鍾情樓主笑他,已然形將就木,尚無心性修養,是以,只讓女兒哭哭就算,然後再盤問這青衣少年的來歷。
這時,忽見五洞觀音中,鑽出一個紅衣女子,蓮步疾轉趨至幽靈宮主跟前,大聲說道:“師傅,他就是玉面神童,上次徒兒五人,沒制住他。”
仲玉聞言,一聲長笑,即道:“在下文仲玉,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你認準我是玉而神童?可見你也是鼠眼寸光。”
那紅衣女子方當反口相罵,已聞魏燕又叫道:“爹呵,他既是文仲玉,便是在軟仙幽苑,掌斃三哥的仇人,我們不要饒他……不過,當下他不是這樣子……”
入龍雲魏君豪聞音臉色一沉,走出幾步,冷然問道:“你為什麼掌斃我子,須知江湖血債,是要用血來清償的……但你先且悅,到底是什麼人?家住哪裏?”
仲玉冷笑道:“老前輩妄出此言,令人可笑,自己家規不整,教子無方,生出一個萬惡淫徒的兒子,不知盡責約束,還來責問我……這不愧對江湖?……”
說此臉色倏罩寒霜,繼道:“不錯,那魏汝蒙是我所斃,可是他以無恥下流的手段,連喪武陵山姐妹,在下路見不平,替天懲惡,評論是非實無血債償還之理,當然,你們要欲所欲為,我文仲玉豈又在乎,多喪幾條人命……”
入雲龍魏君豪被仲玉連諷帶刺一席話,說得面紅耳赤,吶吶無言,幽靈宮主暗暗點頭不已,綉紋和溫慎芳,此刻也是贊在心底,怒形於色,秀目四捫觀察變化。
這時,獨有鍾情樓主面呈悲憤眼透仇火,惡狠狠地望着魏君豪,因為,她才知九個徒兒之死,乃是當年情人的兒子所為,想到此後孤獨一生,晚景凄涼,熊熊恨火毀去暫時情感,當即怒叱一聲,道:“魏君豪,想不到以你義正江湖的名號,竟縱子行淫,不知已破壞多少婦女名節,而且還喪我九個徒兒,既然如此,你我前情一筆勾消,今天我要清償喪徒之恨了……”
說著,身形猛欺,錯步搶宮,“呼”地拍出一掌,捲起一陣狂飆,直向入雲龍魏君豪當胸撞去。
入雲龍魏君豪有口難辯,誰知陰差鬼使,生出一個無用劣子,鬧出無顏江湖的糾紛,如今事實已成,還有什麼可說的。
因此他看見鍾情樓主奮力疾襲而來,不作任何還擊的架式,當即身軀一側,橫里飄移一丈,說道:“樓主,且請息怒,聽我解釋如何?”
鍾情樓主一聲不吭,恨心大發,陡即扭身駐步,雙掌平推,排出巨股較適才更具威勢的勁道,如驚濤涌岸,二次向魏君豪捲去,道:“事到如今,尚有何解釋,不如我們拼拼就算了。”
魏君豪估不出,鍾情樓主的火氣不減當年,說干真干,但見對方二次猛力襲擊,於是,不得已力聚右臂,迎勢揮抗。
兩道相撞,進出一聲悶響,魏君豪頓被震退四步,鍾情樓主也倒退兩步,身形微晃,雖然兩人迫退得遠近不同,但事實上卻是軒輊不分。
兩人身形甫定,魏君豪又道:“家門不幸出生孽障,我自己焉能不內疚,是以劣子早巳逐出庭門,誰知他竟隱藏在賞花居土簡方雲那裏,因為彼此尚有點師門淵緣,只要在那裏不出大錯,我也懶得去管。”
說著,巨目一掃全場,說道:“劣子在欲仙幽苑,為非作歹之事,我實不知情,否則萬無放縱之理,至喪你九徒之事,如仍念舊好不嫌鄙意,我願你長居紅柳深苑,讓後輩們多多孝敬,以補罪恨如何?”
鍾情樓主被魏君豪婉言一說,適才一股火氣,慢慢平息了不少,她想到徒兒已死,主凶也亡,既是拼到底,也不會有好結果,何況一種舊時的情感,並未完全消失,尚有縈迴牽連,因此竟躊躇不決,默然無語……
接着,入雲龍魏君豪側身向仲玉抱拳道:“文少俠,適才老朽原是想激你說出家世師門,才借喪子之根相追,其實斃除了那孽障,我應該謝你才是……這位姑娘,她是洞天別苑的人,或你與那裏也有不淺的關係吧。”
仲玉聽魏君豪如此一說,才知這老兒是想了知自己的出身,故假以怒色追尋,話一說開,心中反而過意不去,回想適才言態,的確有失大雅,固然是由於氣憤所導致,但仍值得自己檢點。
至於告知家世師門,他本來想隱着不說,但聽魏老兒之言,溫慎芳似已告知在先,如今不說出會顯得不磊落,於是他望了溫慎芳一眼,朝魏君豪欠身一揖,道:“家師乃華山萬形客,久已不履江湖……晚輩故居失所,現隨得定居桃花源,洞天別苑則是寒舍的俗稱……”
魏君豪聞言,面呈驚色,喜道:“原來你是杜大俠志衡的門弟?……好,好,果然名師出高徒,將來必然光輝武林……想當年我與令師,也有過數面之緣呢……”
這老兒說話,好象滴不完的屋檐水,斷斷續續,說此,倏然收起喜色,臉換肅容,繼道:“令堂雲霄院主,真是福氣非小,有你這樣一個資質奇佳英俊超凡的骨肉,也可真得心滿意足了……不過……江湖上正邪兩道,對她惡念太深,如今又正值四面楚歌……
但我知道她是好人,早先也是極負盛名的俠女……”
說著,伸手一指鍾情樓主、幽靈宮主道:“令堂和這幾位前輩,相交甚密,從前她們三人,時常在西南各地,連袂行俠,老朽與令堂,也不陌生,十八年前彼此經常碰面,客套寒喧……目前她既是遭到外來困擾,不管是正是邪,我們這些故人,應該敬伸援手合力禦敵……”
仲玉耳聽目掃,心中感慨萬端,今天才見到,乃母的舊交,而且是第一次聽到說娘是個好人……風塵千里,所遇到的不是乃母的對頭,便是覬覦靈通寶石的毛賊,所聽聞的則儘是“女魔”“女魔”的辱叫。
如今,真是一場奇逢,能遇見乃母當年的故交,心理上特別感到親切,於是,一陣激動悲喜交集,忙趨前幾步,朝魏、幽、鍾三人,重行叩見大禮,接道:“文仲玉得遇諸位長輩,實屬榮幸之至,尤承義援家母,更是萬分感激,晚輩有生之年,當不敢或忘,請詢長輩們如何尊稱?……”
這三人見仲玉,不但風儀絕俗,品格至高,而且舉目文雅彬彬有禮,早已贊愛不絕,又見他墮金鐘倒玉桂,大禮叩見,喜得一個個眉開眼笑,紛紛謙道:“玉兒少禮,這哪擔得起……”
“喲,孩子,不敢當,不敢當。”
“哈……這要折煞老朽了……”
頓時,一團氣喜洋溢,綉紋和溫慎芳,並肩攜手而立,花朵兒般的臉上,也泛照了一層欣悅之色,美目閃着柔和的光輝,盈盈含笑。
五洞觀音偎立一起,也收起了早先的怒容,換上一副女人喜樂的嘴臉,眼射溫和,盯盯瞧着仲玉,心底里湧起一股摯愛,和輕微地非非之想。
而那魏燕,則瞪着一雙黑少白多的大眼,十分不平的掃視眾人,暗道:哼,還跟這種人套交情……罵我醜八怪,少不了得以後要找他算帳。
黑蝴蝶歐瓊妮冷站在一邊,對眼前一片和睦氣氛,非常興奮,因為隱藏她心底那份緋紅的希望,惟有在和睦之中,才會有進展的機會,和表示靈肉的奉獻,但有時也向綉紋和溫慎芳,似畏怯欲逞強的瞟上幾眼……
幽、鍾、魏三老,一陣笑贊謙遜之後,方想說出自己的名號,恰時,陡見溫慎芳嬌軀一擰,拉着綉紋,巧燕似的飄到仲玉面前,說道:“適才因一點小糾紛,也沒引見你們和這幾位前輩認識,現在我來介紹吧……這是紅柳深苑苑主,魏老前輩……這位是俞老前輩,是娘早年的舊交……那是幽靈老前輩,也是娘的好友,這幾位都是同輩姐姐……”
溫慎芳話剛落音,幽靈宮主笑道:“我怎麼是幽靈老前輩?世上哪有姓幽靈的?所謂幽靈,原是江湖人,見我象鬼一樣,出沒無常,所以送我這個綽號,其實我姓左……你們叫我左老太婆就是了。”
語畢,白慘慘的臉上,笑容突地一收,變化瑞的奇快,復又作了一個滑稽相,逗得大家哄地大笑起來。
接着溫慎芳手搭着綉紋的香肩,又說道:“各位前輩,各位姐姐,這位是我娘的愛徒,也是我的大姐,名叫鄢綉紋。”
大家聽后,一一和綉紋見過禮,讚美之語自是不少。
少頃,鍾情樓主對魏君豪說道:“你給我把玉兒,侄女給招待好,以後我會謝你……現在我們該去桃花源了,丫頭們走吧。”
語音剛落,人已憑空拔起,一聲尖笑,俯身提腿,宛如一雙蒼鷹,直奔上堤而去。
接着鍾情樓主向仲玉三人,點頭笑了笑,然後朝魏君豪狠狠瞥了一眼,身形突起,疾如箭射,飛馳而去。
隨之,五洞觀音也向綉紋、溫慎芳,笑道:“二位妹妹,我們桃花源見了。”
“愚姐們失陪啦……”
“再見,弟妹們……”
一陣驚噓燕語中,這條紅衣人影,已相繼提縱而起,循着乃師馳去的方向,捷躍而去,轉眼間,已是音渺人杳。
仲玉三人望着,幾條消失的人影,心中被感動得很是難過,想不到原是一場血的岔子,不但已化為一團和氣,相認了兩個母系長輩,而且竟願捨身先赴,樂盡道義,此恩此德,真是可比天高地厚……
這時,魏君豪捋須而笑,道:“文小俠,她們已去遠了……我們也入苑休息吧,明早老朽陪三位一同前往。”
仲玉面罩難色,接道:“前輩古道熱腸,高義隆情,晚輩等心領就是……日後如能來此,定當過府打擾。”
魏君豪聞言,頓時面露不快之色,道:“小俠莫非怪老朽待客不周么?今日過門未表寸意,以後見到令堂,老朽豈不汗顏無地了。”
仲玉見魏君豪一付凜然至誠之態,惟恐人家心生誤會,於是說道:“前輩不要誤會,非是晚輩過府不入,實因家母困難在即,為人子不急往應援,孝字何存,所以……”
“別擾慮了!”冷在一邊的黑蝴蝶歐瓊妮,倏然岔道:“就在此地委屈一宵,有什麼要緊?反正已有人先去了!我姑父一番好意相請,你不領情就是看人不起!”
仲玉一聽,這好象硬拖要挾似的,看情形是非住不可了,但事在眉急,如何安心得了呢?於是接道:“這位姐姐的好意,文仲玉十分感謝,不過,確因事實危在頃刻,不能在此多作逗留。”
“危在頃刻?”歐瓊妮笑道:“既然事實危急,你們為何不操湘黔小道,直達桃花源山後,這樣可近一半路道,卻為什麼轉灣抹角,跑到此地來,多饒半天路。”
仲玉聽她之言,見她那股浪勁,心下頓起反感,好不討厭,但不好意思露形於色,溫慎芳也是厭在心頭,暗道:“這女人怎麼這樣?老是斜着眼睛看他不算,說出來的好,真使人難堪,而且那妖里妖氣的樣子,使人答嘔,看起來准不是好貨。……”
這當口還是綉紋能當機立斷,看情形魏苑主是真正誠意,盛情難卻,而黑蝴蝶歐瓊妮,雖也好意,但卻是不正經的,處於這種情形之下,只有答應打擾一宿,才不會得罪人,至於歐瓊妮有什麼詭異,到時謹慎小心就是了。
綉紋早巳成竹在胸,方待歐瓊妮說完,當即笑道:“這位姐姐有所不知,因為我們不認路途,只認方向,所以繞到此地來了……
今日既承魏前輩,盛情邀請,如再不從命,反而誤會見外了,不過我們姐弟三人,叨擾之處尚前輩多多包涵。”
說此,側首對仲玉、溫慎芳道:“玉弟芳妹,魏前輩盛情可貴,我們不要再推辭了,就在苑中打擾一宵吧。”
仲玉和溫慎芳,還沒有開口答應,倏聞魏君豪一聲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