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一線突降玉羅剎

第十九章 生死一線突降玉羅剎

綉紋方當掣劍之際,陡聞一聲慈祥的召喚,正值這危險難解的時候,芳心好不驚喜,迅即凌空回身,來一個巧燕斜翻雲,翩然落地。

同時,一股奇勁乍涌,如同山崩,公孫子陽在呼風聲之中,被盪去數丈遠,巨眼飛星,楞立當地。

就在公孫子陽盪飛甫立的當兒,場中已立定一個,身穿玄色羅裳,頭披黑紗,面貌清瘦的中年婦人,煞眉聚梢,目露兇殘怒視着公孫子陽。

這凌芒似的眸光,直把這老傢伙,盯得心驚肉跳,錯愕惶愧不已,暗道:完了,這殺人不泛眼的女屠夫,怎麼也趕來了,非但今天這檔子事,難討到便宜,而且她若要乘此時,了解十五年前,長白山傷夫之恨,我這條老命,準保不了。

此時,綉紋急步向前,朝那中年婦人盈盈襝衽,道:“綉紋拜見師伯,您瞧,玉姐她們落得這樣了……”

說話中,秀目含淚,凄苦萬狀……

這中年婦人,正是幻影羅剎玉嬌龍,自踞虎谷與文仲玉分手后,遂攜愛徒言姣蓉,即往桃花源與雲霄會面,師姐妹忱談數日,旋即受託攜徒趕來黔北,誰知在途中,又遇“欲仙幽苑”苑主,賞居士簡方雲,為著當年舊仇,展開一場生死爭鬥。

因此撇下言姣蓉,單身一人逗留黑水溪,當她袖傷簡方雲之後,同時接到雲霄水火靈鳩傳音,獲知桃花源在三日之內,勞山陰風使者,雲霧山四略狂人,黃山淫魔方子彤,點蒼山主林嘯風,侵卻“洞天別苑”,是以她才火急趕來連環峰,急召仲玉和六洞主疾返桃花源對敵,恰遇着綉紋拚鬥公孫子陽。

她聞聽綉紋之言,心中微微一震,敢情她才知這悲慘的結局,己方也是損失慘重,當即稍一點頭,羅袖輕拂,把綉紋托扶起來,默默無語,矚目那邊正在作生死之拼的六洞主和滿地死屍……

然後又凝視着已經昏死和受傷深重的仲玉等四人……

當她見到言姣蓉滿身是血,一襲白色羅衣,染成了紫褐色,頭髮披散,伏在一個陌生白衣女身上,似已死去,而仲玉身上,也伏着一個紅衣女子,蓬頭漓血慘不忍睹。

頓時,萬箭穿心痛如刀絞,一種抵犢情深的衝動,淚珠滴落如雨,旋即慢慢走近言姣蓉身邊,把嬌軀扳過來,蜷卧在草地上。

只見言姣蓉面紅如火,唇似黑墨,面貌異樣,氣若遊絲,肩、胸、腹等處,釘着幾支飛蝗毒箭,紫紅色的鮮血,正從刀口處,潺潺外流,真是可憐悲慘。

幻影羅剎玉嬌龍乍見之下既痛心又驚愕,當然,她已看出這毒發的現象,除了獨門解藥之外,只有當年傲霜玉姬,所煉就的“冰連澄心丹”與天山神翁凌進斗,所煉就的“雪蘭回天粉”方可起死回生。

但如今,傲霜玉姬已四十年未履江湖,不知所蹤,而天山神翁凌進斗,亦是數十年銷聲匿跡,解毒靈藥何處去求?在目前說,只強迫“血雨寒屯”交出獨門解藥了。

然而,她見愛徒那樣,不由肝腸痛斷,竟忘了大敵當前,情勢危急,只一面流淚,一面為言嬌蓉拔出毒箭,擦拭血漬,陡地一聲凄嚎:“蓉兒……”

雙手環抱言姣蓉身軀,自在輕聲唏啼,流露出人間至親至愛的情感……倒把公孫子陽……擱置一邊了……

也難怪,言姣蓉是她似若生命的弟子,如今見到這般慘狀,怎能不親情畢露,痛極傷懷。

而綉紋見義姐以身體維護仲玉,乃至身受箭傷,因此一半感激一半酸楚,所感激的是,馬婉吟捨身救仲玉,恩同再造,而酸楚的是,測知他二人,必已產生濃密的情感,如今卻又落得香消玉殞。

這兩人在她的情感天平上,都有極重的份量,一個是情如手足的義姐,一個則是未婚夫婿,天下最慘痛的事,不過於情感的缺失,挽回無望,現在因保存了夫婿,卻失去了金蘭閨盟,確也令人心慘意沉。

因為,她察出仲玉只是身中花毒,生命無礙,惟對馬婉吟所中的毒箭,不但身無解藥可施,而且連毒名也認不出,內心僥倖與遺恨交織,已使之渾噩無措。

這時,她淚流粉面,喂仲玉吃過一粒藥丸,便伏在馬婉吟身上,哀哀慟哭……

頓時,場中又成了掩旗息鼓的形勢,殺氣低沉,哀聲裊裊。

公孫千陽和十幾個高手,竟也為眼前的景況怔住了,照他們往常的行為習性來說,眼見對方傷亡慘重,疏於防範之時,這該是斬草除根的機會!只要一舉而上,萬箭齊發,豈不圓滿結束。

但是,不知他們憂慮什麼,是天良復生,抑是正道啟萌,一個個目瞪口呆,怔立一旁,好象真是局外之人,作無意義的壁上觀。

少頃,公孫子陽想到了,此時在目前,決不會善罷,因為,他知道江湖盛傳的幻影羅剎,不是好惹的,而且自己曾身受其劫,當年若不是負傷之後逃得快,如今焉有安生?今番地愛徒受此重傷,豈肯會放過報復的機會。

思此,更是膽寒,因此萌起避退一舍的動態,暗忖:對她們施予暗算,以其絕高身手,必難得逞,反而會死到臨頭,不如暫緩避一時,待屯主蒞臨,再作計較。

於是,主意打定,掉首朝身後眾高手,用眼示意,令其潛身退去,當然那些劫後餘生的高手,焉有不會其意之理,落是安然逃命,隨即身形緩退,陡然四散飛射,如同一群驚鳥投林,向山下樹叢中躍去。

跟着,公孫子陽也騰起身軀,殿後接尾遷縱。

但,未待他啟步一丈,陡聞幻影羅剎嬌喝一聲:“老賊休走!”

聲起人動,只見玄影一閃,已攔在公孫子陽身前,瞼浮殺機,告眼圓瞪,恨聲道:“當年袖下亡魂,罪惡深重,不知悔改,如今又傷本門弟子,新仇舊恨疊結,真可謂萬死不足以贖……你且說我徒兒,身中什麼毒箭?真有無解藥?快說!”

幻影羅剎想是憤恨過極,說話不但聲色俱厲,近平咆哮,而且言態之下,端的兇猛,根本不像一個慈懷似的女人。

因此,把公孫子陽只嚇唬得內心狂跳不已,頓感生命大受威脅,處於當此情形,不得不隨風轉舵,乃吶吶地道:“玉女俠且請息怒,老朽確不知這群後生。是芳駕師門弟子,只當全是身屬洞天別苑的未舉。”

“胡說!”

幻影羅剎怒插道:“洞天別苑也是本門一派,豈是你們綠林道好惹的。”

公孫子陽。唯唯接道:“洞天別苑雖是貴師門一派,但與本屯有一段宿怨未了,今日這場結局,老朽原是奉命而為,何況本屯死傷近百了,也不能說是天意,如今,老朽願奉獻解藥,速治高足五毒飛蝗箭傷,其他未結之事,尚待敝屯主親裁!”

說完,向前躬身遞過一瓶藥丸,旋又接道:“這是五毒箭的獨門解藥,內服外敷,靈驗異常……至於當年誤傷尊夫之事,確因老朽一時失手,至於令他墜岩身亡,如今擾在愧疚,其是非曲直,但憑芳駕詳察后,再行了斷。”

幻影羅剎見公孫子陽語意中肯,態度懇切,不象虛音偽裝的樣子,待見滿地死屍,對方果然傷亡不少,而且獨門解藥已經到手,是以,胸中之氣也消除大半,再思及當年血仇舊恨,原是自己丈夫錯在事先。不能全歸咎別人,真要了斷也只有待以後再說,眼前救人要緊。

正慮忖間,陡地空中響起幾聲:“咕咕,咕咕,咕咕!”急促的鳥鳴,出現一隻鳳頭紅羽,大若鷹隼的奇鳥,振翹繞空飛翔……

幻影羅剎冷冷地道:“那麼今日這場糾紛,你將如何處理!”

公孫子陽接道:“今日這場未了的結局,本屯斷不能善罷,至於如何處理,還待敝屯主裁決。”

幻影羅剎冷笑一聲,說道:“無論論理動武,老身可權代洞天別苑作主,而且為著文長中,當年一件血怨,也誓必找貴屯主結算,但因有急務在身,不能在此久停……”

說此,仰空望了望,正在盤旋飛翔的奇鳥,隨又向正在惡鬥的五洞主瞥了一眼,接道:“所以,尚請代為轉告貴屯主,就說洞天別苑必於今年五月端陽,再來連環峰,了結舊怨新仇……現在並請你喚止貴屯那五位拚鬥的高手,不然,老身插手阻攔,就不好看了。”

公孫子陽乾笑一聲,接道:“既然玉女俠如此決定,老朽當為你轉告,只是切勿忘記端陽之期……”

語畢,掉頭大聲呼嘯一回,尤明懷和那四主事,即收劍止招,紛紛向這邊躍來。

公孫子陽旋即向幻影羅剎抱拳為禮,道:“玉女俠,彼此一言九鼎,端陽盛會之時再見,恕少陪不送。”

言迄,扭身抬步,展開上乘輕功,迎合尤明懷與四部主事,齊向山下縱去,轉眼間,便消失於林蔭之中。

隨之,幻影羅剎騰至綉紋身邊,說道:“綉紋,桃花源當大敵環伺,趕快救人要緊,以便前往護院。”

綉紋聞言芳心一震,霍地立起身來,睜着疑惑的眼睛,獃獃地瞧着幻影羅剎,似乎她沒敢相信,剛才師伯的話是真。

這時,那隻繞空飛翔的奇鳥,又發出咕咕咕地長鳴……

綉紋適才出於悲傷鑽心,不曾聽鴿鴿,這下忽聽熟悉的啼叫,確信乃師正在危難之中,否則,不會放出這隻水火靈鳩,千里傳警。

心惶之餘,當即玉指按櫻唇,撮口一吹,發出一聲冗長而尖銳的嘯音,而那隻水火靈鳩,一聞這嘯聲,迅速撲翅飛落,站在綉紋肩上,咕咕低鳴不已,狀至親熱而焦急……

這一下,綉紋頓時落人驚愕的深淵,六神無主……手撫着水火靈鳩的羽毛,眼瞧着仲玉和馬婉吟,流淚默然不語……

少時,水火靈鳩忽又振翅,飛上半空盤旋不已,接着,陡聞幻影羅剎低聲道:“丫頭,事已至此,還發愣怎地,這裏有獨門解藥,快給玉兒和這位姑娘服下,我來救你言師妹,和那位姑娘……”

說著,伸手遞過數粒白色藥丸,即趕至言姣蓉和慎芳身邊,俯身分別喂予解藥。

此刻,五個洞主帶着一身傷痕,和精疲力竭的倦容,已圍了過來,只見她們頭上烏髮,宛如雞窩,緊身褡襖已被刺破許多洞口,雪白的胴體,半隱半露的露出來,形狀十分狼狽,由於眼前情形異常,也沒給幻影羅剎和綉紋見禮打招呼。

因為,看着眼前的情形,太使她們錯愕了,不但驚於幻影羅剎驟然蒞臨,綉紋適時現身,更驚於仲玉等四人,緣何傷的那樣?莫非“血雨寒屯”之內,真有藝比天人的高手?……

尤其,她們見煙波洞主馬婉吟,臉呈黑紫,血漓周身,倦卧在綉紋懷中,似已離死不遠了,一種閨情衝動,想到十餘年來,同食同寢,同行同戰,從未分離,生袂死別的悲哀,頓時充滿心懷,隨即五個人低嚎連聲,紛紛俯伏馬婉吟四周,嚶嚶痛泣起來,真是哭出了人間最怨慘的哀聲,泄露了閨中至高的友情……

而飛雲洞洞主沈秋,更是長聲凄嚎,呼天搶地,而手緊抓馬婉吟的衣襟,痛哭得死去活來,似平硬要挽住其死別的亡魂。

也難怪,她與馬婉吟友愛最密,宛如同胞姐妹,而且都是孤苦零仃的人,對人世間的感慨相同,今見閨中誓友因傷瀕亡,想到平日的情義,和往後的追懷,怎不令她斷腸傷心?綉紋也被她們凄切的哭聲,觸動得流淚不止。

但是,她相信馬婉吟不會死,因為服下了獨門解藥之後,現在的臉色較早先要好了,在目前情形來說,雖不能馬上復原,但絕不會喪命,於是,安慰道:“諸位姐姐,不必太過傷心,吟姐已服下解藥,傷勢諒無大礙,只是此番多承照顧玉弟,小妹好生感激,待反院后,而陳院主定當重謝……”

五洞主聽綉紋如此一說,頓即寬心不少,這才止住悲聲,接着,落霞洞洞主程妙香輕喟一聲道:“維護少院主之事,是憑她們的責任,哪敢當院主致謝,不過,這兩個多月來,倒使你受盡了委屈戲辛……”這句話又觸到了綉紋的痛處,回憶為到仲玉吃盡千辛萬苦,反落得際影形單,滿腹怨氣,傷心處眼淚又如斷線珍珠,灑落粉面,旋朝即將蘇醒的仲玉,幽幽睇以一眼,長嘆一聲,道:“小妹生不逢時,天賜薄命……也不能怨誰,又復何言……”

言下雨籠深愁,欣然感喟不已……

“綉紋!”

幻影羅剎倏地道:“玉兒和這位姑娘,現在怎麼樣了?蘇醒過來了沒有?”

綉紋瞅着仲玉和馬婉吟,方待回話。

陡聞仲玉輕吁一聲,接着挺身坐了起來,懷中蜷卧着血漬滿身的馬婉吟,再見五個洞主全都是發散衣破,心下大驚,已知是怎麼一回事,當即朝綉紋輕聲道:“紋姐……你找到我們了……馬洞主為何傷得這樣?”

綉紋見仲玉,蘇醒過來,暗自欣慰,旋幽怨的睇他一眼,答道:“她不是為了救你,怎會傷的這樣?還問……”

仲玉聞言一怔,努力思索着,昏迷之前的情形……他不大相信,馬婉吟是因為救自己,才至於重傷,當時兩場戰鬥開展,馬婉吟不可能抽出空來救援。

但是,根據事實,馬婉吟確已傷得不輕,加以回想這幾天相處之中,她的一言一態,常是表露隱含,難以領悟的情意,再加上綉紋肯定的這樣說,慢慢由懷疑而相信是真的。

然而,一個天真倔強的馬洞主,為了救自己一命,如今竟落得這般慘狀,怔愕之下,內心難過萬分,因而對馬婉吟產生了感恩的深情,當即掏出二粒師門取葯“龍骨髓香丸”,遞給綉紋道:“紋姐,這是解毒愈傷聖品,就餵給馬……洞主服下吧。”

綉紋默默接過,看也沒看一眼,盡自為馬婉吟服藥,表現出從未有的少女矜持,可是她心裏在暗想,奇怪與他分別才一個多月,怎會變得如此溫文體貼,跟從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莫非由於回心轉意,而變好了……

是以,芳心好不快慰,竊竊自喜,但仍冷然千面,表情上不露出任何痕迹。

其實,她不知仲玉由懺悔澈悟,已改變了執性,大大與前不同,如今除了狂性傲骨未改之行,在氣宇上、風度上已變成一個溫柔有禮,儒雅大方的少年。

此刻,仲玉正瞧着一雙星目,臉上毫無表情,獃獃地瞧着綉紋和馬婉吟……心中則充滿了喜、愛、愧、憂交錯複雜的成分,已墮入另一種幻覺的境界中。

所以,他忘了此外的一切,好象這整個山野,除了他和綉紋、馬婉吟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物存在。

五個洞主見少院主,面對一雙痴情女子發獃,也悶着不吭氣,靜坐一旁。

綉紋美目低回,見他緊緊地瞧着自己,芳心一甜,粉面也隨之映上兩朵紅雲,這是她許久以來,她第一次受到仲玉的重視,竊喜之餘,想到他盡坐在自己身旁,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而且慮及院中,情勢緊急,亟待救援,師伯在此,他還沒拜見,當即冷冰冰地低聲道:“師伯在那裏,正給師妹和一位女子醫傷,適才還問起你,還不去拜見,呆在此地幹什麼?”

仲玉聞言猛然一震,這消息對他來說,無異晴空焦雷乍響,頓使他渾身緊張,幻影羅剎來臨,他並不感到如何重要,而最令他關心的是,姣蓉與慎芳的負傷,給予情感上的刺激太大。

是以,未待綉紋的話落音,身形已憑空提起,逼住一口氣,腳不點地,疾向那邊射去。

這時,慎芳尚在似醒未醒的渾睡中,嬌軀側卧地上,羅裳劃成一個大圓弧,看樣子正如一場春眠。

而言姣蓉則如同一個半死人,平躺在地上,毒發后火紅的臉蛋,面呈蒼白,黑黑似的唇頁,也已稍現血色,但此刻的情形,較前似好了許多,幻影羅剎正為她整理秀髮和衣裳。

仲玉身形着地,服眼一掃慎芳,和言姣蓉心中慘然一痛,當即伏地跪倒,並說道:“拜見師伯……玉兒粗心大意,對師妹未盡維護之責,致使她受致重傷,殊請罪過,恭待師伯責罰。”

幻影羅剎倏地眼射凌光,如同兩道利箭,頓把仲玉看得心頭一跳,旋又緩和下來,柔聲道:“玉兒不必多說……起來……你師妹受傷不是你的過錯,這我知道不能怪你,好在傷勢已無大礙,休養旬日即能復元……”

“玉哥……”

倏然,慎芳已坐起身來,插道:“那些沒死完的毛賊呢?怎麼一個也不在了……”

說著,蝴蝶般地,撲至仲玉跟前,待見言姣蓉那種形狀,芳心一陣難受,也不管幻影羅剎是什麼人,霍地俯身緊隈着姣蓉,嬌呼道:“蓉妹妹呵,你怎麼會傷得這樣……”

幻影羅剎漠然瞟了慎芳一眼,冷冷接道:“她是為了救你,才傷得這樣……”

慎芳一聽,更是心疼欲碎,頓時哀聲,凄婉慟哭不迭,嚎出了存留心中的內疚,和無以圖報的感激。

幻影羅剎不知慎芳與仲玉是什麼關係,竟對愛徒如此情重,於是問仲玉道:“玉兒,這位姑娘是何人,她好象和蓉兒非常友愛!”

仲玉遲疑一下,答道:“她是玉兒四師姐,傲霜玉姬的記名弟子,叫溫慎芳,也是天星妃子前輩的首徒,和蓉師妹很要好……”

說著,扶起滿臉淚痕的慎芳姑娘,為之介紹道:“芳妹,蓉妹妹的傷勢已不礙事了……這是我師伯玉前輩,快快拜見。”

慎芳聞言,頓即抹拭了一下臉上淚痕,微低點頭,朝幻影羅剎盈盈下拜,輕聲道:“芳兒拜見玉前輩,敬祝福躬德安。”

幻影羅剎聽說眼前這位姑娘,竟是名垂江湖四十年,傲霜玉姬天星妃子的門徒,驚愕之下,急忙抬袖扶起,眼吐慈祥,直朝慎芳上上下下打量不停,心裏已由討厭而轉好感,遂笑道:“姑娘此行大禮,要折煞老身了,令師一代高人,老身恨末觀見,今天得見前輩弟子,卻也是緣份所注,不過,以後尚希姑娘多多照顧玉兒才好……”

滇芳沐承於一派慈愛親情中,低唯連應,隱藏了往日的刁鑽和頑皮,竟裝得象一個深受禮教薰陶的大家閨秀。

接着,幻影羅剎滿面驚喜之色,又向仲玉道:“玉兒,傲霜玉姬前輩,竟是你的四師姐?……孩子,真是你的造化,少不得她老人家,已傳給你不少的絕藝了?”

言下表情十分興奮無比的快慰……仲玉本想將單身入黔,所遭遇的經過,概述一遍,還沒開口,恰時空中又響起耶只水火靈鳩,咕咕咕地長鳴,這時,紅綠人影疾閃,綉紋和三個洞主,已並立幻影羅剎眼前。

綉紋回頭朝仲玉,淡淡一瞥,又向慎芳驚疑地瞟了一眼,說道:“師伯,我們得趕快起程,現在可先護靈鳩帶個訊息回去,以免師傅焦急,她老人家孤身一個,怎敵得住強勢侵襲……”

綉紋這驀然插身,和她倉惶的神態,頓使仲玉和慎芳起了不同的感應。

慎芳乍見這陌生而容貌端莊,嬌麗非常的綠衣少女,其不但色比花艷,姿勝西子而且風凡俊美、舉止大方、回眸傳神,給予人一種親切之感。

頓時,被綉紋那種雍容脫俗的氣質,給吸引住了,不由心下暗贊,這少女貌如牡丹,氣似秋菊,神若臘梅,質比菡羞,倒真是佔盡了女人逸麗的優點,她是什麼……會不會是綉紋姐姐……

由此一分審祥,二分暗贊,七分傾慕,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秀目,一眨不眨的瞧着綉紋。

而仲玉見綉紋倉惶的神態,就有了不大妥當的預感,再聽“洞天別苑”強敵環伺,想及乃母的安全,頓時血脈賁張,心急似火,剛待綉紋的話說完,忙接問道:“師伯,您可知現在院中的情形為何?我娘是否安然無恙?”

幻影羅剎沒即刻回答仲玉,電目一掃,瞼罩嚴霜,巡向綉紋道:“綉紋,你趕快以靈鳩傳訊給你師傅,就說我們兩日內必定返回桃花源……”

綉紋輕應一聲,身若飄風,綠影一閃,逕自招呼水火靈鳩去了。

接着,幻影羅剎才向仲玉道:“院中和你娘的安危先不必問,現在你和綉紋即可連袂起程,務必兩日之內到桃花源……師伯我帶着你蓉妹妹,還有這幾位洞上姑娘,隨後趕來……”

仲玉雖聽命師伯的吩咐,但不知乃母的消息,心中好不急煞,真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可是又不敢多問,愣了一下,才道:“師伯,玉兒這就告辭了。”

說完,欠身一揖,也沒向慎芳招呼一聲,頓即身起驚雲,躍至綉紋跟前,低語幾句,伸手一拉綉紋衣襟,旋即雙雙騰身而起,宛如一對鴛鴦比翼,快似流星,竟向前瞻亭右方山丘,疾撲而去。

而他們的上空,也同時飛翔那隻水火靈鳩,振翅輕啼,越空消失於林蔭中。

如此一來把慎芳給愣住在當地了,原以為幻影羅剎也會吩咐她與仲玉一起走,沒有想到竟把她給攔置一邊,頓時,芳心又酸又急,眼瞧着仲玉一雙倩影漸漸遠去,大不是滋味……

但,當著長輩面前,又不好意思開門,搶着要去,然而,自己留在後面,實在不甘心,之後還是忍不住,朝幻影羅剎襝衽道:“玉前輩,您派遣吩咐,是不是把我忘掉了?”

幻影羅剎笑道:“如果溫姑娘不怕這場糾紛,就和老身一道如何?”

慎芳哪肯願意,當即面露不悅接道:“我要先走!”

幻影羅剎不知她與仲玉的關係,只當她是外人,深恐纏着仲玉,而破壞與綉紋的婚姻情感,是以不理會她,如今竟要求先走,幻影羅剎以為她別具用心,當即臉色一沉道:“姑娘不過是助拳而已,為何竟要先走,你是不是想要破壞他們的……”

“什麼,破壞不破壞!”

慎芳原是火爆性子,憤急之下倏地吭聲插道:“我要先去,就得先走,救我未來的家,救我的婆婆,這是為人之子媳的責任,恕晚輩不聽吩咐,就此告辭了。”

說完,嬌軀一掃,蓮足點地猛彈,身形起處直似一朵,追風掣電的白雲,轉眼間便消失在樹林中。

幻影羅剎聽完她的話,才知道她也是仲玉未婚妻室,當即也不再追究,隨之抱起言姣蓉,招呼五個洞主一聲,領先銜尾展開身法,疾縱而去。

接着,幾條紅衣人影飛撲,也向對面樹林躍去。

頓時,殺氣騰騰的連環峰,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只剩遍地死屍,無聲無息地陳列着。

仲玉和綉紋,越出了連環峰毗鄰的層層翠巒,腳下加足勁力,不停地朝前飛馳,一路上翻山越嶺,不知走過多少途程。

但是,在這一段不算短的過程中,他兩人從沒有說一句話,彷彿都有着難以啟口而萬斛沉重的心事,誰也不理誰,固然並肩同馳,比翼雙飛,可是卻如同陌生一般,而兩人心中,則各懷着想法,與對異性方面,不可怯步的根本自尊。

在仲玉來說,他是百分之百的回心轉意,已蘊藏多少日子的歉疚,和情感分裂的遺憾,只期待着與綉紋相晤,把滿臉冰冷而溫熱后的情感,作一次坦誠露骨的傳道,以解除日夜相思,與縈迴心中的慚愧。

雖然沒有緋色的希望,兩人永修鴛盟長相廝守,但把內心要說的話和必須表露的心跡,向伊人傾吐之後,總比壓在心頭舒服得多,也不會產生無盡期的遺憾了。

豈知,在前瞻亭外,芳蹤倏現,仲玉懷着一腔熱戀,追尋數十里,竟未得一親芳澤,甚至吝緣一面,之後綉紋二次現身晤面,表露出一副任何男人忍受不了的冷漠之態,大反以往溫柔,給予仲玉的是冷若冰霜。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安不懂得知難而退?何況仲玉生怯奇傲,見綉紋不理他,怎好面歪纏。

而綉紋她是吃仲玉的排頭吃怕了,以前三番兩次受仲玉的冷嘲熱諷,或當面責折辱,女孩子氣量本窄,哪能受得了?她之所以對仲玉那般溫順,一則是芳心早巳期許,暗祈月老紅綿托終身,二則是奉乃師之命,委身以嫁……

在她意想中,只以為與仲玉會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哪知“欲仙幽苑”一場誤會,而至情裂生恨,分道揚鑣,但是,她仍愛着仲玉,否則不會尾隨他,暗裏以盡維護之責。

前次為送食物,被仲玉發現追尋,她本想即予晤面,以便款曲溝通,可是又恐仲玉作賤她,以蒲柳之姿,傲出孤媚之事,而且她想到男人們的情感,是不易掌握的固然即使與仲玉摒棄前嫌,再給和好,卻顯得自己低賤,將就委屈,豈不有失少女尊嚴?是以,她明知仲玉有意,消除舊怨,而故施以欲擒故縱的情感術,若即若離,冷若冰霜,使仲玉不會看低她,如此,以後夫婦間,才有各自無上的地位。

他們兩人這種心理形成,是以,奔馳了數十里地,沒有說一句話,有時儘管不期然的,同時掉過頭來,臉對瞼碰在一起,四日交暉,但即刻便把眼神移向別處,假裝不是有意看對方。

如此以來,一次無意,二次有意,三次故意,兩人心中都泛起了微波,甚至暗地好笑,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沉默而具有喜劇性的旅程,在他們絕頂的輕功下,又奔過了兩座山頭,來到了一塊深谷似的盆地。

兩人一陣狂奔,竟走錯了途程,於是只得停下身來,一面辨認方向,一面打量環境。

這塊盆地範圍不大,大約百丈方圓,其中遍是野草,四周,小丘群立,林木高蔥對面地的盡頭,有一座山洞,黑漆一片看不到底,不知是人居之所,還是默居之穴。

仲玉朝綉紋關懷的看了一眼,只見她鬢髮蓬鬆,鼻塵沁出點點汗珠,惟恐她體力不支,乃先開口說道:“紋姐,我們在此休息一刻,再走好吧?”

綉紋沒有回答,只點了點頭,表示並不反對。

於是,兩人並肩坐在盆地口,默默的休息。

仲玉到底是男人,對這種沉默,確是感到不舒服,過了片刻,他實在悶不過了說道:“姐姐,請原諒上次那場誤會,是我的不是,如今事隔許久,願你不要再記着才好。”

綉紋輕咳一聲,道:“我何嘗願意老是記着,只是那次給我教訓太大了,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男人的嫉妒遠勝過女人,也領悟到一個女人,常被男人逼得無容身之地的結果,所以……”

“所以你還在恨我?”仲玉接著說。

“我恨你作什麼?”綉紋斜睇他一眼。

接道:“只恨我生為是個女人,更恨自己苦命,註定了遭受折磨,受別人欺負的賤運……”

“紋姐!”

仲玉面色一整道:“從今以後我仲玉若對你再有三心二意,便遭萬刀分屍,死無……”

“胡說!”

綉紋嬌叱一聲,秀目蘊淚,嚶聲道:“我不過說說而已,誰要你發那嚇死人的鬼誓,你這樣折騰我,倒是把我殺了乾淨……”

說著,竟嗚嗚哭泣起來,雙手捧面,兩肩抽動,很是傷心,頓把仲玉愣着了,不知如何是好。

少頃,仲玉雙手環抱着綉紋肩膀,慰道:“我發誓原是表明對你的心跡,怎會是故意折動你,我們日子正長,必須互幗諒解,才能歡樂和諧。”

綉紋聞聽仲玉一番婉言助慰,心知必是出於真誠,這才心寬才順,慢慢停止哭泣,而嬌軀也慢慢向仲玉懷中送去,宛如一團芳香郁濃的棉花……

陡地,“呀呀!救命呀!”一聲凄厲而尖尖的慘叫聲,隨風隱約傳來。

使得仲玉和綉紋,霍然一震,這荒無沒人跡的山野,竟有呼救之聲,端得奇怪。

綉紋仔細聽了一回,道:“聽這聲音,好象是個女子,想是遭到了什麼兇險了。”

仲玉接道:“我們去看看如何,見死不救,未免太不人道了。”

綉紋點頭應允,於是兩人暴射身形,循聲疾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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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命旗香羅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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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生死一線突降玉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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