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功大成行道江湖
旭日東升,金霞簇涌,淡紅色的雲彩,瑰化了半個天空,悄靜的原野,在晨露和風裏,顯得分外明朗而清廬。
然而,“絕命廬”中的濃霧,並未散去,仍在升騰飄飛,似平那神鬼俱驚的地方,在天地奇化之下,永遠需要霧靄,卷蔽其真象,淹沒在神秘里,由之,雖然陽光普照,大地清明,是以“絕命廬”的外貌,仍沉入在迷濛之中。
就在濃霧卷虛渺間,五座巨墳旁側的空地上,五方煞神合目席地圍坐,仲玉仰卧中間,四肢舒分,像一個“大”字,而五煞的右掌,分別抵住其手心腳心頭頂,正進行第二度“接體導流”,“五心輸輪真”至高無上的玄門傳功。
這種玄門以功傳功,在武學中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作為,不比“單心導元”或“雙心傳真”,那麼單獨易施。因為,被傳功者須具有能抵受,五道熱力穿流,奇經八脈的內力基礎,而傳功的五人,更是要功力相稱,徐進綬行,勢導疾送,要配合得絲絲入扣,萬不爽一,方可功成圓滿,否則,非但不能竭盡傳功之效,反而導致惡性傷亡。
因之,以五煞那等藝比天神的奇人,也不得不謹慎為之,各自凝神守意,默運本門心法,全以數十年精湛的修為化成一般暖流,由仲玉五心,緩緩導送,狀極嚴肅。
而仲玉躺在地上,如同卧在火焰中一樣,非僅外膚感到焦灼難忍,而體內更是痛苦異常,渾身經脈穴道,宛若萬條火蛇,在遊動鑽射,尤其丹田、命門、百會三穴,更如同被火氣封制,極端難受,但是,他不敢妄動,心知稍如伸蠕,即遭致不堪設想的後果,只得咬牙忍受着。
這時,陡然有一條白色人影,步淺露穿輕霧,捷如織花蝴蝶,直朝五煞傳功之處射來,神態非常神秘而興奮,撲至-顆樹下,忽停立不前,遠遠望着傳功之處。
這不是別人,正是傲霜玉姬藍問梅的記名弟子溫慎芳,這回已沒有裝那鬼樣了,只見她烏髮灑肩,呈波狀披曳,頭上挽一個盤龍巧髻,嬌美的臉龐,煥發著青春的光暈,眉舒悄意!眸透春情,綻唇微笑地,注視着那裏。
末幾,五煞行功完畢,個個手揮額汗,面露疲憊,想這第二度傳功,定然已耗費他們不少的精力。
陡聞海天鈞叟塗繼堯,朝仲玉肅然言道:“玉兒,這兩席輸真傳功,不啻於六十年修為,我們五人畢生的功力,已萃集你-人身上,自比在今下武林中,恐已無人與你頡頏,但勿持技壓人,謹遵道規,前日授予你那套“絕命旗招”,是否已經熟練?……”
仲玉當即躬身答道:“玉兒謹遵師詛令諭,決不是有負殷期,那八十一手絕命旗招,亦已熟練!”
卷塵秀士葛擎天,望着仲玉笑了笑,道:“真熟練了……沒有偷懶盡與芳兒纏去了……”
頓時,不僅仲玉俊臉通紅,低頭不語,也使得遙立在樹下的慎芳,臉泛紅霞,暗自嬌羞。
接着冷麵鬼母醜寒英,啐了一口,佯嗔道:“老不要瞼沒大沒小。”旋即扭頭又對仲玉道:“玉兒,以後不要認他,這個沒規矩的師姐!”
“怎麼!”卷塵秀士接道:“傳玉兒那套‘九天妙音’就親上一層?要他不認我!哈哈,仲玉才不像你那樣刁怪呢!”
說此,陡地面色一整,表情變化端的奇驚,迅又用眼一掃眾人,然後落在仲玉臉上,凌光暴射,繼道:“玉兒,謹聽師詛令諭!”
“遵命。”仲玉霍地跪下,這是武林門律派規。
然後卷塵秀士肅然言道:“本門行道江湖弟子,有三戒三殺,必須始終遵行,不得苟廢……三戒即是戒淫,戒盜,戒妄殺……三殺即是殺知過不改之徒,殺淫亂宵小之徒,殺貪官地霸之徒,如違以上三戒三殺,是按門規嚴懲……起來!”
獨眼煞神章宜建,笑了笑接道:“這孩子殺孽太重,約束一下也好,像我們四十年前,血洗江湖而有失人和……玉兒,你此番前往連環峰尋父,務必據理慎行,小心為是,師詛們已四十年未展江湖,不知目下江湖正邪兩道情形如何!以後若有疑難之事,可來絕命廬請示……”
說此,略頓又道:“本來想把我獨步絕技,靡孔陰飆傳授予你,但因此技太已殘毒,既是我不在恨極之下,也從不使用,好在你現在的武學,已可與師詛們並駕齊驅了,甚至擾有過之,是以,不再傳授予你。”
仲玉聞葛章二老之言,心下感觸叢生,深為慈勵所動,三日之間,已產生極濃厚的嫉妒情感,當即躬身答道:“玉兒謹遵兩位師祖令諭,日後如有違背,定遭天譴,或自剖腹贖罪!”
“傻孩子,”傲霜玉姬藍問梅,而含慍怒嗔道:“誰叫你起這不吉利的宏誓!真是……”
也許傲霜玉姬因師門關係,對仲玉殊愛備至,加以天生母性慈懷,見仲玉莽然明誓,心下好生不悅,當著諸老面前,也不好多作坦護,沉吟一下又道:“你與芳兒的婚事,日後見你娘時,就說是我作主,諒她不敢有拂我意,而為難與你的。”
“丫頭,”陡聞冷麵鬼母朝隱立樹下的慎芳佯叱-聲,道:“站了許久,褪還沒站痛么?”
“哈哈……”
慎芳站在那裏,怎瞞得過諸老的耳目,見她嬌滴滴的定着,眼溜溜地瞧着,當然知道是為了誰,到底少年兒女,一經情愛系連,便一刻也離不開,何況正當她寒愁龍罩的時候,獲得這樣一個俊郎君?但,她自以為憑本身輕功,潛隱樹下,能瞞過正在行功的諸老,竊聽一會,倏聞冷麵鬼母叱聲笑她,當即芳心猛地一震,玉面泛霞,暗道:“糟糕!多難為情!”於是,嬌軀一擰,回身便跑。
當她剛回身啟步,雙聞傲霜駐姬,喝道:“跑什麼,還不過來,這回倒怕起羞來了!”
慎芳那敢再跑?迅即低着頭,兩手搓着手絹,連步疾移,悶悶地走至玉姬眼前,亭亭玉立,恨不得把頭埋在胸襟裏面。
諸老見她羞得那樣,真是既嬌又可愛,頓即嘿!嘿地啞笑起來,慎芳便是羞赧不勝,而仲玉也頓是臉通紅,低頭默立,一左一右佇立傲霜玉姬跟前,仿如金童玉女分立蓮座之下。
冷麵鬼母到底是過來人,了解少女在羞答答的場合中,需要有人打開圓場,撐撐腰,當即笑道:“問梅,你說話也是沒遮攔,怎麼能當著這多人面前,而且玉兒也在此地,就喝她什麼羞不羞的,姑娘家能受得了?”
傲霜玉姬向慎芳斜睇一眼,笑接道:“她還有受不了的,臉皮兒厚得很,這兩天玉兒到那兒,她就跟到那裏,你看她是不是怕羞?……”
“奶奶,”臻首霍地一抬,撅着嘴,反辯道:“您老盡在冤枉人,我什麼時候跟他那樣緊啦!昨天他盡在練絕命旗,我也沒有跟着他,什麼三天二天的……”
地說話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已然沒有聲音,小嘴卻仍在動個不停,不知在滴咕些什麼,頭也低得緊緊地……
傲霜玉姬向冷麵鬼母笑道:“你瞧瞧,她的嘴多厲害……丫頭,如不是看你今天要跟玉兒離開此地,我不打你一頓才怪呢……”
慎芳一聽,今天要離開,這十年久居的地方,芳心一慘,眼圈兒一紅,離情激動,霍然嬌軀一撲,倒在傲霜玉姬的懷裏,嚶道:“奶奶,您別這麼說,打就打吧!要不然,芳兒心裏會永遠難過的……如真要我走,以後我每年回來看您,就讓您打一次好了……”
“這丫頭,”冷麵鬼母笑道:“怎麼這樣說呢!你奶奶說打真會打么,她疼愛還嫌不夠,怎捨得打你!”
傲霜玉姬想是心裏難過,只是含笑不語,把慎芳摟在懷裏,盡在摸拂她的頭髮,但炬電似的兩眸,已閃着晶瑩的水光。
眾人似乎都被這一種離緒,牽繫得默默無言,數十年古井的心意,竟也為人門必然的袂離,掀起了層層微波。
原也是,人活的歲數越大,越切思溫暖,同時也感到風燭殘年的威襲,在情感上常是傾向溫暖,或相反的傾向冷酷以五老的怪性,不但有時不近人情,而且由於反常心理,形成寡談,冷寞的惡性,但,此刻,也因為他們隔代弟子的離去,心情頓起動蕩,益自沉入在倫情的旋渦中。
契默良久,海天釣叟徐繼堯,向仲玉道:“玉兒,在此一日之間,你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但要試試現在的內力若何,你身後八丈之遠有顆大樹,你需站在原地不動,單臂反揚,看把那顆樹劈成什麼樣子。”
仲玉聞言,回頭看了看目標,陡之,蔫提真氣,勁聚右臂,一聲清嘯,猛然反常擊去,頓時一股如山崩海倒的奇功,直向那顆三人合抱的大樹撞去。
剎那間,只聽得“呼”地一聲爆響,沙土飛揚,枝葉紛飛,而那顆大樹,已齊根擊斷,倒在地上。
仲玉一見樹倒,反而被驚得呆若木雞,心下正懷疑自己武功竟已臻如此境地!五方煞神也全都面露詫訝之色,顯然仲玉的成就,已在他們意料之外,而慎芳也睜大了清澈的秀目,望了望仲玉,又望望滿地木屑。
徐繼堯道:“仲玉,你在短短時間中有如此成就,真是奇迹,但還要試試你的輕功,看看……”
他指着石柱上,一面有五顆人頭中間的小旗,繼道:“你從石柱把那兩旗子取卜來,但不準借物騰身,點足用力,只可平空上升。”
仲玉看着那石柱,有點躊躇,暗道:石柱高倒不高,不點足用力,借物騰身,倒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且儘力試試看……當即氣沉丹田。又復徐徐上提,真的點足用力,平空騰升而起,宛如氣球一般……
他一直騰升數丈,然後雙臂一張,成一個大字,憤怒雙臂分划,腳踝微弱,真氣猛提,人如一朵雲采般的向那小旗飄去。
他一把抓住那枝旗杆,猛力一拔,隨手往下肢去一點,身形又起二丈,旋即俯身翻了個斗,滑翔而下,快離地面一丈,倏如巧燕掠波,斜式剪飛,已自停立原地,悄然無語。
他這一下的動作敏捷,花樣新奇,而且姿態也端的美妙絕倫,因之,喜的五老同聲讚賞,傲霜玉姬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讚歎,這孩真是百年少見的奇才,一番造就,竟是不同凡想。
卷塵秀士長眉一掀,向仲玉言道:“孩子,你不負師詛們殷望,可嘉,可嘉,這面小旗名叫“絕命旗”,便晃你以後使用兵器,別看它小,卻是妙用無窮,旗杆是上古水銅所鑄,任何寶刃剮之不斷,而且可折金碎,旗面乃天蠶絲織成,刀火不侵,尤其,上面那個風鈴,有懾心震膽之能,日後與人對敵,便知妙用,惟需好自珍藏。
但,非遇強敵,不可輕易使用,同時,也不得隨意張揚,因為,數十年來,各派武林高手,覬覦此旗者歷代相傳,至今仍末罷手,以你單身之力,難免為他們所乘,故須小心為是。”
仲玉耳聆心警,楞楞地撫弄着,那亘古未有的奇物——絕命寶旗。
接着,又聞獨眼煞神說道:“玉兒,你大器已成,今日即與芳兒離此,連袂行道,但每年必須抽暇來,“絕命廬”與師祖們,團聚一句,少時竟自去吧!”
說完,身形突起,似若巨鷹,已然穿林而入。
陡之,聲聲叮嚀之中,人影疾閃,宛如火花爆射,各朝不同方向飛騰,瞬間,便沒入重重濃霧裏。
仲玉頓被這切蔥似的袂別,怔立當地,傷感之餘,忽地,雙膝跌跪埃塵,面扳淚珠,無音無聲的跪着。
到底他是性情之人,對恩義二字奉為立身之本,在“絕命廬”
中,雖僅三月,由於諸老諄諄教誨,慈愛有加,且已身列為五老四派門牆,因之,倫情萌生,感恩深重,而至傷懷涕淚……
方當他呆凝之際,陡聞傲霜玉姬低聲道:“玉兒,你這番孝義之情,師祖們已然心領,快起來,隨我回去吧!”
慎芳在旁也說道:“起來么!還跪着作什麼!”
於是,仲玉才站起來,趨至傲霜玉姬身前,躬身言道:“四師祖,我想……”
“想什麼!”傲霜玉姬笑插道:“有何要事,待回園再說!”
語畢,一隻手拉慎芳,另一隻手拉仲玉,陡然身形騰空,好像帶着兩個子女的母鷹,疾朝樹林中,騰越而去……
霧,仍在卷虛縹涉,緩陽已爬上樹梢,靜靜地山林,迎着和風,發出呼呼的韻吟……
日正中天,暮春的驕陽,已放射出炙人的熱力……
芳草翻浪,鳥語花香,這是一個很大的幽谷,谷里是一片淺草平鋪的原野,齊中有一條光潔的大道,一直伸往看不見的谷底,谷外山地起伏,綿延連接,只見重重翠巒青峰,谷口處有兩塊削壁對立,好像門框一樣。
此時,谷口青石板上,坐着兩個少男少女,正喁喁低談……
這即是文仲玉和溫慎芳,將速袂前往連環峰……
倏聞慎芳輕笑一聲,把頭斜在仲玉肩上,說道:“玉哥,你說,你綉紋姊姊,是不是比我長得更好看!”
仲玉眼望着遠山,喟咳一聲,道:“她的確長得很美,真是如同天仙,你也生得容華絕世,宛如一尊女神……”
慎芳聽得芳心好生受用,辭清清,醉溫溫地,嬌笑聲中喃喃地道:“天仙女神……”,慎芳並不懂其起初的含意和實質上的身價區分,明亮的眼睛,斜看天空,思索一下,天真地問道:“你說,天仙和女神,她們哪一個真正漂亮?哪一個比較高貴?……我想天仙都是美貌如花,可女神之中一定會有丑的,是不是?”
仲玉真想不到,她會問這種無稽之言,一時竟回答不出,沉吟一下才道:“你這樣問法,我也答不正確,儀我看來,天仙和女神都差不了多少,不過……。女神或許是要漂亮一點……而且世上也沒有醜惡的女神……你該滿意了吧……”
慎芳心怡之下,黑眼球滴溜轉一圍,展顏淺笑,嘆道:“女神……”似乎佔到了傷勢,心底填滿了快感,震然又道:“你不是罵過我是女鬼嗎?……現在又變成女神了。”
仲玉對她的俏皮,沒有一點反應,而且表情十分冷淡,冷冷地說道:“是的,現在你是最可愛的女神了,連綉紋姊也不能和你比美,尤其……她趕不上你的是……”
“是什麼?是武功還是女紅!”慎芳喜極插問。
仲玉望了她一眼,面色一沉,言道:“……沒有你的話多……哪像你整天絮絮不休……”
這兩句話,如同焦雷行空,震憾了慎芳的心腹少女的自尊心,也因之被撕得粉碎,頓時,楞得像木頭,瞪着眼不吭聲,淚珠兒卻垂掛在嬌美的臉頰上……
她是一派天真、幼稚、見識少,想她跟隨傲霜玉姬十年,從未出過“絕命廬”的大範圍,而且為了怕她違命亂跑,遇着陌生青年男子,逗起是非,所以要她把頭髮覆臉上,不以其貌示人。
在她的年華成長中,腦中突起的事物,也漸漸增多,所需要的和理解的,都在她生理髮展過程里,得到了預告,而且當值情竇初開之時,自然地產生心理變化,希求着異性情感的滋潤。
此次,不但如願以償,結識了一個俊郎君,尋得了美好的歸宿,而且借之遨遊江湖,大開眼界,因此,她像剛飛出樊籠的小鳥,對海闊天空萬象千景,盛到新奇而引起內心的興奮,同時,由於情有所鍾,身有所靠,哪能不喜急問東問西,加上獲得伊郎,先有情人盟婚,她焉得不在容貌上,武功上……問過詳細清楚?想不到竟碰壁了……待見仲玉神態驟變,愛意冰化,芳心一慘,鮫珠紛落,良頃,坐直了身子,含淚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只有綉紋姐姐,你應允過我們的婚事,也是非常勉強,一則因我救了你的命,再則是奶奶作主,不好推辭,其實,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仲玉看她嬌態畢露,風雨齊來,氣得手足無措,一會扶着慎芳的香肩,一會又為她拭眼淚,嘴又說不出貼己語兒來,盡在默默地忙着……其實,他固對綉紋由於乃母的關係,內疚良深,而且也正情絲暗纏,可是對慎芳更不敢漠視,她不但救過他的命,而這件婚事又是五位師祖作主,衡量起來,比綉紋的背景大多了,他焉敢冷待慎芳。
然而,由於他對慎芳的無邪多言,實在與他沉靜,冷漠的個性,有點合不來,有時尚可將就,但一到心煩思考的時侯,難免心生不滿,而他的內心卻是深愛慎芳。
兩個人沉默一會之後,仲玉婉言道:“慎芳,只不過是有意說你,的確這幾天對綉紋姐姐的懷念,非常深切,需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歉疚,如果得不到彌補或挽回,長久是痛苦的,何況我與她訂婚在先……”
慎芳低着頭,似乎在靜心的聽着。
當然我們要找她,一同連袂行道江湖,以現在來說對他固然難忘,可是對你,我何嘗不愛?為什麼偏要往壞處想呢!要是常有這般想法,叫我如何能安心……
慎芳似乎並不完全相信,仲玉是由衷之言,盯問道:“那麼,你是真的喜歡我?”
仲玉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慎芳想想還是有顧慮,繼道:“可是……你娘她老人家,不會喜歡我!”
仲玉聞言猛然一震,臉色又變,問道:“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
慎芳瞟睇仲玉一眼,翹着嘴,說道:“從你這樣子推想,她是不喜歡我這種女子的。”
“何以見得?”仲玉好生懷疑。
慎芳喃喃地說道:“我跟你說笑,你卻既不說又不笑,繃著臉緊緊地,常說有其母必有其子,當然見其子也可以想見其母了……”
仲玉真還沒想到她倒聯想得很有道理,可是她並不了解仲玉的心情,和他的冷傲性格,只知道盡求自己精神需要,但仲玉仍順應着她,當即朗笑一聲,說道:“這是從哪裏說起!告訴你,我娘是個最慈祥的婦人,當然會喜歡你,而我?不但喜歡你,也更會依順你……”
他這話,一半是出自深衷,一半則是被壓迫的掩飾,因為他們的婚事,不是在了解中定情,也不是出於愛的主動,而是被迫的湊合。
雖然如此,但在兩人相對兜爾之下,兩條身子互傾,已溶和在香甜的蜜意中……
陡地,由松濤呼嘯中,隱約傳來男女輕笑之聲,他兩人猛地一驚,仲玉輕輕推開慎芳,說道:“這附近已現人跡,我們尋去看看是什麼人,也順便問問,連環峰在哪一座山頭……”
說著,身形已凌雲騰起,腳尖點處,領先循聲縱去,隨之,慎芳嬌軀猛射,宛如驚雲追風,點足行尾飛馳……
兩人一前一後,越過一叢樹林,停身林外,朝笑聲發出的地方望去。
一條流水潺潺的溪流旁邊,背面坐着兩個男女,男的是身穿青衫,肩押長劍,女的則是一身潔白罩衣,清雅出塵,二人正低聲談話。
仲玉聞其談話聲音,心下頓感奇怪,遂即拉一下慎芳的衣袖,輕聲說道:“這兩人的聲音,聽來好熟……但認不出是誰……”
慎芳總是話不離她的心聲,脫口道:“那男的你或不識,但女的會不會是綉紋姐姐?”
仲玉沒吭氣搖了搖頭,這時,陡聞那女的說道:“玉哥哥,綉紋姐姐不是來黔北了么,怎麼你沒遇着!她比我和師傅早來三天呢!”
仲玉聞言,頓如觸電似的一震,心道:“這少女好象是師妹言姣蓉么,怎會孤身到此?青衣少年既被她錯認是我,定然是與我酷似之人……敢情是玉面仙童文子正?他怎麼沒有死……”
慎芳也是詫訝透頂,暗地懷疑奇怪,也許那男的叫什麼玉,可是綉紋姐姐,怎麼也有同名的?竟是這般巧法……
這時,那青衣少年未曾答言,竟自狂笑起來……
白衣少女驚愕地望着對方,問道:“你笑什麼?”
青衣少年笑聲截止,言道:“你先告訴我,綉紋是淮……”
白衣少女用手一掠秀髮,笑道:“玉哥哥,你的記性真壞,連師叔的妻髮姐姐都忘了,怪不得我剛才叫你不理我,當然把我也忘了……”
青衣少年冷笑一聲,道:“誰是你的玉哥哥!現在你得告訴我,你師傅是誰?你師叔是誰?你玉哥哥是誰?……”
這時,仲玉已然知道,那一男一女,定是文子正和言姣蓉,可是,他仍忍着不現身,看看他對言姣蓉有什麼企圖。
而慎芳聽青衣少年一問,更迷糊了,心道:這倒可笑得很,他們兩個是磁錯頭了。
白衣少女霍地站了起來,懷疑地盯着對方,道:“我們談了半天,你不是玉哥哥,那麼,你是誰?”
青衣少年冷哼一聲,道:“潛山文子正,你告訴我,你師傅,師叔,玉哥哥?他們叫什麼名號!”
白衣少女嬌叱一聲,“我不認識你,告訴你幹什麼……真壞,讓人家糊裏糊塗地跟你說了好些話!”
文子正陡地身形一起,欺至白衣少女身前,沉聲道:“你不告訴我他們是什麼名號,我也猜得到,聽着,你師傅是不是幻影羅剎,師叔是不是雲霄?玉哥哥是不是那仲玉?哈……哈……哈……敢情好,我正找不到他們,先抓住你也是一樣……”
果然,這白衣少女是言姣蓉,她當即嬌喝,心想:“抓我?哼,行嗎?”
文子正狂笑道:“你以為能逃得了?”
說話中,黑影一閃,文子正已凌空騰起,隨之,雙手變爪,疾如星火,已朝言姣蓉頭頂胸部抓到。
言姣蓉技承幻影羅剎輕功身伊何等輕捷?待文子正雙爪未到,嬌軀一擰,宛如一隻巧燕,已斜里飄七數步,玉立當地格格的冷笑。
文子正沒想到,幻影羅剎之徒,身法竟是如此靈巧,果然良師高足,但他-抓未中,焉能自此罷休?當即身形再起,冷哼一聲,揚爪又向言姣蓉二次撲到。
就在言姣蓉嬌軀一轉之際,仲玉陡起一聲龍吟般地清嘯,脆音行空,聲到人到,隨之單手一揮,抖出一股巨勁,湧向文子正捲去。
沙塵飛揚中,勁風過去,繼聞“啪”的一聲,文子正又被抖飛兩丈開外,只翻了幾個滾,才站立起來,放眼望去,頓時給愣住了。
只見言姣蓉身邊,正佇立着俊面含慍的文仲玉,和另外艷麗的白衣少女,本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剛才倏被仲玉一揮,隨即抖出二丈,惶疑他的功力,一月之隔,竟精進如此地步,是以,默默呆立。
仲玉嘴角緩慢冷笑,望着文子正,一言不發,倒是言姣蓉感到奇怪了,瞪着一雙俏目,疑惑地看着文子正,又看看仲玉,心下暗想:“咦,他們兩人怎地這般酷似,難怪我認錯了……”旋又望了望慎芳,驚忖道:“這綉紋姐妹,長得好美呵……”
於是臻首微側,和慎芳向仲玉笑說道:“玉哥哥,綉紋姐姐,我和師傅找你們,好幾天了……今日認錯了這個人,以為是你,冤枉說了半天話,他要抓我呢……”
仲玉望了慎芳一眼,笑道:“蓉妹妹,這位不是綉紋姐,是……以後再告訴你,就管她叫慎芳姐姐好了……”
說罷,又向慎芳介紹道:“這是我的師妹言姣蓉……”
“魔子。”文子正大喝一聲,道:“滿口大言,接招。”
聲未落,人先起,雙掌開山排勁向仲玉當胸卷到。
仲玉待揮掌迎敵。
陡然,他身後已掠起六條,小巧人影,同時凌空發掌,呼地狂飆過去,文子正被迫得近丈,隨之當地已落下,六個身穿鮮紅褲襖,粉雕玉琢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