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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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

武當山下飄下二條輕煙,向城中飛馳。

離武當山約二里路,輕煙倏然一卷一旋,慢了下來。原來竟是二個人,一個不用說是“宇內神君”,另一個當是追雲叟了。

這時,追雲叟吁出一口氣,得意地一笑,道:“要是我做武當掌門,今晚不氣死才怪。”

宇內神君腳下緩緩走着,口中淡然道:“以你看,歸靈真人是否會受激前往少林?”

追雲叟沉思道:“假如他胸頭尚有一絲豪氣,那麼必定會去,黃山武會諒他也不肯自陷孤立。”

語聲微頓,接着道:“但他要是不去,可白化了咱們一片心血!”

宇內神君目光一轉,哈哈一笑道:“經你這一說,我料他是去定了。”

追雲叟奇道:“你恁又如此肯定起來?”

宇內神君哈哈一笑,道:“固執自信者,心必好強,假如歸靈真人不去,他不是等於俯首承認變了‘鐵血盟”的武當分舵。”追雲叟長嘆一聲道:“你的分析,倒是不錯,但願情形如此,免得咱們計劃落空,咦!”

他長嘆一聲接下去道:“不過靈狐秦嵩也的確真有一手,下帖竟把你的大名排在前面,此意顯然是將計就計以探探咱們虛實。”

宇內神君哈哈一笑,道:“就是如此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以不變應萬變。”

這一陣說話,二人已遠遠看到馬車停在道旁。於是“追雲叟”掉頭問道:

“現在要往哪裏。”“釣魚台!”

追雲叟一怔道:“去渭水做什麼?”

“宇內神君”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雷公霹靂拳谷長孫與陸無忌的約斗之日已到,如今陸無忌已死,咱們怎能不知會一聲。”

追雲叟嘆道:“咱們還有許多事要辦,何必再理這些不相干的枝節。”

說著已拉開車門,鑽入車中。

“宇內神君”跟着進了車裏,口中道:“我要想把他也拉過來,假如黃山武會,有他參加,一定生色不少,你說是不是?”

追雲叟一嘆道:“隨你主意吧”

一抖韁繩,八匹駿馬,鐵蹄齊動,向渭水如飛奔騰而去。豈知剛出一里,曳車馬匹,倏然連連蹦跳,希聿聿的齊聲長嘶。

追雲叟心中一怔道:“怎麼搞的,這些馬久經訓練,從來沒有發生這種情形過,今夜怎地不安分起來!”

他口中說著,韁繩也同時連連抖動,但馬再也不肯前進一步。

“宇內神君”倏然道:“會不會有人趁咱們離車之時,做了手腳?”

追雲叟神色一變,哼了一聲道:“誰要在太歲頭上動土,我要他的命!”

說著已推開車門,晃身下車,“宇內神君”隨後跟着,只見追雲叟撫着馬背一一細察,低聲喃喃道:“沒有什麼啊!”

“宇內神君”見每匹后蹄皆不停地踏土,心中一動,沉聲道:“看看馬蹄上有什麼異狀?”

追雲叟扳起一匹馬的后蹄,目光一閃,失聲道:“果然有人暗中弄下了手腳!”

“宇內神君”低喝道:“是什麼?”

追雲叟用二指,輕輕一挾,鉗出一塊有刺的鐵質暗器道:“是鐵蒺藜,哼!好毒的手法,如不是發覺得早,這八匹馬立刻就報廢了!”

口中說著,已逐匹檢查,果然每匹馬的一雙后蹄,都被嵌着一顆鐵藜蒺。

就在查看完畢之後,“宇內神君”一抬頭,陡見道旁黑影連閃,悄無聲息地躍出八條人影。

他心中一驚,大喝道:“是哪路道上朋友!”

倏見其中一人,晃身落在道中,咯地一聲,現出一個威凜老者,竟是“獨腳閻王”。

只見他滿面殺機,冷笑一聲道:“二個匹夫怎麼如此健忘?老夫還以為你們會跑上天去!”

他語聲一頓,見靜靜站於馬前的追雲叟,又是冷冷一笑道:“你雖發覺得早,但老夫還是認為遲了一些,現在馬不報廢,你人卻快要報廢了。”

說著左臂一揮,身後七條人影,立刻靠攏包圍。

追雲叟目光一閃,這些原來是閻王堡的高手,其中二人,站在“獨腳閻王”左右的,正是“九天大鵬”萬天鵬,及“妙手病夫”方孟城。

“宇內神君”見這種殺氣騰騰的陣勢,不禁一怔,轉首對追雲叟道:“這是怎麼搞的?”

黎乙休冷冷道:“神君何必裝蒜,還記得讓老夫等在秦家古堡外,從三更天等到五更,今天不把你二人命拿下,黎乙休從此立刻退出江湖。”

追雲叟毫不動怒,上前三步一抱拳道:“黎堡主何必動怒,咳,在秦家古堡前,老朽實是不得已,因為另有要事,故只好失約!”

黎乙休狂笑一聲道:“要事?你當老夫是三歲孩童?”

接着厲聲道:“老夫在追趕陸無忌時,你故意從旁相阻,還說那冊‘靈天殘篇’並非老夫那冊抄本,是假的!”

追雲叟一聲乾咳,道:“不錯,老朽並沒有騙你!”

黎乙休鼻中一哼,道:“但是你是否說過一句,如老夫不信,不妨在三裡外相候,你有證據給老夫看,事後證明原是謊言!”

追雲叟點點道:“老朽的確說過這句話。”

黎乙休身形猛然欺進三尺,戟指道:“既然承認,你為何施出金蟬脫殼計,竟然南轅北轍,反奔向武當山來了!”追雲叟搖搖頭道:“老朽並非故意,只是一時忘記,咳!黎堡主應該原諒一次。”

黎乙休冷笑道:“你身手果然不凡,但竊去老夫秘笈,再欺騙老夫上當,如老夫今天放過你,豈不被你看成傻瓜,今天你還老夫秘笈便罷,否則,嘿嘿,老夫要對你不客氣了!”

“宇內神君”在秦家古堡時,本不知追雲叟如何擺脫“獨腳閻王”,如今一聽雙方對話,才知道是怎麼一會事。忙插口道:“黎堡主何必來勢洶洶,這件事老夫想待過些日子,親向堡主解決如何?”

黎乙休厲笑道:“說得倒是輕鬆,你偷了‘靈天殘篇’,老夫尚可原諒,最不可原諒的,卻是你竟以此獻媚‘鐵血盟’,實在可殺!”

“宇內神君”忙道:“堡主誤會了!”

黎乙休叮地一聲,又邁上一步,殺機森森道:“誤會?嘿嘿,老夫懶得理你,倒底還不還老夫秘笈?”

“宇內神君”聳聳肩,一擺手道:“東西已不在手中,從何還起,但”

黎乙休厲叱道:“拿不出秘笈,就拿命來賠!”

叱聲中,雙掌一錯身形,如電掣而起,就向“宇內神君”撲至!

他此刻殺機大動,出手就是“驚神泣鬼三十二式”。

掌影繽紛,掌風划空生嘯,所罩之處,竟全是“宇內神君”生死大穴。

“宇內神君”倏然晃身橫飄七尺,道:“黎堡主是否可再聽我一言?”

“獨腳閻王”厲叱一聲道:“老夫再也沒有空聽你放屁,今天你就放心施為,生死由命!”

喝聲中,一連攻出七招,招招煞着,大有不到死傷不干休的神態。

“宇內神君”雖然一身功力超絕,但面對這等高手,拚命搶攻,一時之間,左趨右避,立刻陷入被動局面。顯然,他並無意蠻戰,但卻無解決的辦法。

追雲叟眼見如此情形,身形電掣而起,大喝道:“黎乙休,真要打,讓老夫陪你走二招!”

這一動,四周包圍“閻王堡”高手齊聲暴叱,橫截狙擊。“九天大鵬”

萬天鵬沉喝道:“老頭子,有興趣萬某一條牛筋鞭就陪你幾招!”

唰地一聲,語出鞭展,一招“滿天風雨”,就向追雲叟抽去。

追雲叟身形一旋,輕輕閃過,倏在左側虹光一閃,一柄長劍竟悄無聲息的刺到。

這一來,立刻變成八比二的局面,以四對一,立刻殺做二堆。

“宇內神君”另有心機,眼見這種情勢,傷人既不好,不傷人無法脫圍,身形遊走避敵中,腦中光旋電轉,苦思對策。“獨腳閻王”一見自己已攻出十三招絕學,不能傷對方分毫,心中暗自凜駭,長嘯一聲,身形一變,竟施出輕易不用的殺手“連環追魂六式”。

這一變,只見人影飄忽,勁氣如激流一般,來回衝激,令人無法看清來自何處,去向何方

“宇內神君”心中一驚,騰地躍身而起,如淡煙一般,裊裊上升,竟然高達九丈。立刻脫出黎乙休掌式包圍。

這一手輕功,看得“閻王堡”一干高手暗暗咋舌。

只見他倏然一橫身形,飄落在馬車旁,大喝道:“你們都住手!”

這一喝真可說響澈行雲,猶如夏空焦雷。震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嗡嗡直響。

“獨腳閻王”身形情不自禁一頓,厲聲道:“老匹夫,你還有什麼花樣?”

“宇內神君”目光一閃,冷冷道:““如老夫給你證據,證明老夫對你並無惡意,你將如何?”

黎乙休冷笑一聲,道:“本堡主只要你奉還‘靈天殘篇’,不管你是好意,抑是惡意!”

“宇內神君”冷冷笑道:“好!”一拉車門,撥開重幕,接着道:“請!”

“獨腳閻王”一愕道:“這是做什麼?”

“宇內神君”雙目神光四射,冷冷反詰道:“堡主不是要那冊‘靈天殘篇’?”

黎乙休道:“不錯。”

“宇內神君”道:“那末,請堡主入車取書。”

黎乙休哈哈狂笑道:“你既存心還給老夫,為何自己不取?這種詭計,何必在老夫眼前來耍?”

“宇內神君”也朗笑一聲,道:“耳聞黎堡主一身是膽,天不怕,地不怕,又何必怕入車與老夫對面一坐,老夫可以保證不傷你分毫。”

這番話一入“獨腳閻王”耳中,聽來刺耳已極,他虎目威稜一掃,冷冷道:“不要說是一輛車子,就龍潭虎穴,老夫也要進去看看!”

他此刻被激得豪氣大發,周身密佈真氣,腳下一動,咚地一聲,人已飄到車廂門口。

“宇內神君”輕飄飄後退二尺,黎乙休嘴角擒着一絲冷笑,俯首進入車中。

人剛坐落,正欲打量車內物件,驀覺眼前一花,“宇內神君”已飄身入車,對面而坐,順手一拉車門,砰地一聲已經關上。

黎乙休心中一凜,右掌如電而伸,已按在“宇內神君”胸前,冷冷道:

“現在我希望你能老老實實把‘靈天殘篇’交出,免得老夫再動手!”

“宇內神君”神色不變,笑道:“堡主不覺得這樣太容易了么?”

黎乙休心中一凜!正待說話,“宇內神君”又道:“黎堡主,我願將秘密公開,但堡主須保證不向任何人提及。”

黎乙休道:“什麼秘密?”

“宇內神君”倏然一抹臉孔,蒼老的臉龐突然一變,顎下長須已無,變成一張朗目劍眉,英俊無比的俊臉。

黎乙休倏然失聲道:“是你!”

接着一縮右手,哈哈一聲,道:“南宮亮,你冤得老夫好苦,究竟怎麼回事?”

不錯,這“宇內神君”正是南宮亮所改裝,此刻改口輕聲道:“前輩說話輕些,唉,晚輩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黎乙休笑道:“且慢說苦衷,那追雲叟是誰?”

南宮亮道:“他就是鬼眼神偷仇老丈!”

黎乙休恍然而悟,道:“這麼說老夫失書是他下的手了!”

南宮亮點點頭。

黎乙休倏然臉色一沉道:“南宮亮,老夫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如說你要,老夫不會不給,再說你為什麼”

南宮亮神色一整,截住道:“晚輩知道,但‘鐵血盟’耳目密佈,晚輩為保持秘密才出此下策,同時,不瞞前輩說,那書並非正冊,練了無益有害,所以晚輩不告而取,拿來以誘‘影子血令’!”

黎乙休臉色詫疑,急急道:“書是假的?這話從何說起?”

南宮亮於是把自己半余年來的經過,全部敘述一遍,接着一嘆道:“我雖然身具絕世功力,但卻投鼠忌器,念在父親外公陷身魔窟,所以隱忍至今!”

黎乙休臉上浮起一片笑容,道:“你的堅忍精神,老夫佩服你,現在你說怎麼辦?”

南宮亮道:“目前,晚輩只有用釜底抽薪的辦法,激‘鐵血盟’早些公開武林,與各派一決雌雄,那時,晚輩才能趁機入他老窩,徹底搜查一下!”

黎乙休點點頭道:“這也是一個辦法,怪不得你在秦家古堡”

說到這裏,哈哈大笑起來,他想起自己女兒的眼光,果然不錯,面對自以為是未來的乘龍快婿,心中得意已極。

南宮亮接着從懷中掏出一卷黃絹,道:“這是真正的‘天門秘譜’,前輩如欲研究,不妨取去。”

黎乙休搖手道:“你既神功已成,老夫學不學都無所謂,況且這是天門一派武學精萃,你轉於人,那老頭子也不會答應的!”

南宮亮感激地道:“多謝前輩顧慮!”

黎乙休笑道:“老夫現擬回到少林,你有什麼口信?”

南宮亮語聲一肅道:“鐵血盟耳目密佈於各大門派,晚輩機密還是勿泄露為宜,希望堡主除暗中告訴家母請她放心外,對任何人請勿提起晚輩易容之事。”

黎乙休點點頭道:“那末老夫走了!”

南宮亮迅速套上面罩,恢復了“宇內神君”身份,一推車門,朗聲道:

“黎堡主好走,咱們容圖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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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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