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柳仙兒眨着大眼,道:“沙成山,我知道你救了戈二成。你該知道,是他要佔我便宜,他是活該!你為什麼要救他?”
沙成山麵皮一緊,道:“你到過我住的客棧了?”
點點頭,柳仙兒道:“是呀!我這幾天每晚都去找你!”
沙成山雙眉打結的道:“你又殺了戈二成?柳仙兒,是不是你又殺了他?”
一笑,媚得令沙成山一哆嗦——丘蘭兒就沒有這一套。
緩緩的,也是嬌柔的,柳仙兒道:“戈二成很幸運,他沒有死。沙成山,你知道當我發覺他睡在你床上后,我為什麼不殺他?”
沙成山笑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你還是直說吧!”
格格格一聲俏媚的笑,柳仙兒道:“那是因為他是你救的,沙成山,我不想惹你生氣!”
沙成山拍拍柳仙兒肩頭。
不料柳仙兒嚶嚀一聲便順水推舟的投入沙成山懷裏!
沙成山無動於衷,古井不波,輕聲的道:“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何必一定要人命?柳仙兒,今晚天色不早了,你我暫時分手,我得回去歇着了!”
柳仙兒仰面嬌聲道:“不同我回小村去了?在我那兒睡不也是一樣?”
搖搖頭,沙成山道:“柳仙兒,不要忘了,我們都得歇着,夜裏還有正事要辦。你不想爭奪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了?”
柳仙兒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好吧,今晚我們回去,明夜你可要早早來喲!”
沙成山猛點着頭,道:“放心,如無意外,我一定來得比你早!”
於是,柳仙兒看着沙成山從她的身邊走掉,她心中是怒是喜,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不過她卻自言自語的道:“沙成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得不到你,哼,你可別怪我柳仙兒心狠手辣!”
邊摸摸腰上挽的一個絲袋!
當然,絲袋裏面裝着一隻巨大的長毛黑蜘蛛,比她胸前紋的那個毒蜘蛛還要大得多!
柳仙兒匆匆的迴轉小村去了!
沙成山也返回平安客棧。
不過他並未在平安客棧住下來,因為,他既然知道方寬厚與他兩個師弟約會的日子,方家集就沒有必要再住下去!
推開門,沙成山到了戈二成的床前面。灰濛濛的屋子裏,戈二成乾乾的一聲笑,道:“沙成山,你終於回來了!”
沙成山拍拍戈二成,笑問:“好些了嗎?感覺如何?”
戈二成嘆口氣,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人的骨髓油是那麼重要。柳仙兒這個狐狸精,他幾乎把我吸干……”
笑笑,沙成山道:“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好好養身子要緊!”
戈二成咬咬牙,道:“沙成山,柳仙兒那個騷狐狸來過這兒,她本來舉刀要殺我,可是他聽說是你救了我,便罷手了。沙成山,你跟她還有交情?”
沙成山坦然的道:“談不上交情,利害關係罷了,也許……他許……有一天我們會捨命相搏……”
戈二成乾澀的笑道:“沙成山,我看得出來,柳仙兒似乎對你玩真的。這種女人最可怕,奉你一句真心話,防着點!”
沙成山嘿嘿笑起來,道:“真的可怕嗎?”
戈二成重重的道:“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她就是這種女人!”
於是,沙成山怔住了!沙成山像個老朋友似的對床上躺的戈二成道:“戈兄,你只管住在此屋養息,夥計們會按時為你送來補品,一應開銷我包下了!”
戈二成眨着大眼,道:“沙成山,你要離開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事情未辦成怎能離開?”
喘口大氣,戈二成道:“不離開就好,我真怕再遇見柳仙兒!”
沙成山在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如果柳仙兒再來,你就告訴她,想要得到秦百年的寶物,唯有靠你協助,她一聽就不會再害你了!”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她真會聽我的?”
沙成山重重的點頭,笑道:“當然,你若誠意助她一臂之力,她也許在感激之餘會跟你一輩子!”
戈二成面上綻現出笑意,但看起來比哭差不了多少,至少沙成山是這麼感覺!
於是,沙成山走了!天色尚未明,他便拉馬離開了方家集!
沙成山心中懷念着二百裡外沙河上的丘蘭兒!
他在走的時候就交待丘蘭兒,把小船往下游放五十里,也不知道現在丘蘭兒是否已把船放到下游!
沙成山拍馬疾馳。這條路他已相當熟悉,過午不久便趕到了沙河。就在那排柳樹下面,沙成山怔住了!小船仍在,丘蘭兒並未把小船往下游移走五十里!
緩緩下得馬,沙成山把馬拴在柳樹下。他有些不高興的往小船走去,且高聲叫道:“蘭妹,蘭妹!”
小船上面沒有聲音,平靜的河面上卻見小船微微晃動着。沙成山知道,那決不是風吹浪掀的。那麼,蘭妹為什麼不走出來迎接自己?
血腥里翻滾,刀口上舐血的累積經驗,令沙成山站在岸上不即登船!
“蘭妹,你怎麼不走出來?”
就在一陣僵持中,那個矮艙內有了異聲,艙門推開,便見兩個虯髯大漢嘿嘿沉笑着走出來!
沙成山雙目殘酷的怒視着躍上岸來的兩個大漢,他們一色的穿着黑皮軟衣,一樣的護腕黑皮,便是兵刃也是一樣的特號大砍刀!
兩人躍上岸,沙成山冷沉的道:“二位怎會藏身在小船上?”
咧着大嘴巴,一個大漢冷沉地怒道:“朋友,那個害人精是你什麼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說她是我妻子,並不為過!”
另一個大漢雙目似在噴火的吼道:“娘的,正主兒露面了!”
沙成山挫着牙,厲聲道:“她人呢?你們把她怎樣了?”
那大漢對一旁的虯髯黑漢,道:“洪兄,你問他,二公子是不是他乾的?”
姓洪的未開口,沙成山已怒吼起來:“告訴我,你們把丘姑娘怎麼樣了!快說!”
姓洪的偏頭對同伴道:“向兄,‘玫瑰毒刺’丘蘭兒可惡,她害死我們二公子,這件事情八成就是他乾的!”
沙成山沉聲厲喝,道:“快告訴我,丘蘭兒她人呢?”
姓向的嘿嘿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丘蘭兒被我們捉回龍騰山莊去了。要找她嗎?到鳳凰嶺上去找!”
沙成山咬牙咯嘣響,道:“不用說,一定是你們下的手了!”
姓洪的大漢橫着雙肩沉聲道:“倒要問問你閣下,是不是你下手殺了我們二公子同他的隨從弟兄們!”
沙成山未開口,姓向的在搖頭,道:“洪兄。我看這傢伙不像,看他這副瘦骨嶙峋模樣,會是身具絕世武功的人?”
沙成山猛的沉喝道:“帶我去鳳凰嶺,倒要領教江厚生的‘幽靈七幻’絕學!”
兩個大漢齊都一愣!
沙成山接道:“不錯,江少強是我殺的,因為他該死!”
兩個大漢對望一眼!
姓洪的錯步側身,憤怒的吼道:“娘的,就算他該死,也不會輪到你來操刀,什麼東西!”
姓向的更是面上肌肉顫抖,大嘴巴咧到耳根下,罵道:“操,也不打聽打聽,龍騰山莊的人是任人宰割的?”
沙成山面色寒寒的道:“可是我已經把人殺了!”
姓洪的大怒,咆哮的道:“所以你必須付出殺人的代價,就是死!”
沙成山重重的道:“二位別逼我,只要帶我去龍騰山莊!”
姓向的狂怒如虎,吼道:“我仍然不相信你能一舉搏殺二公子他們八人。小子,你應該在我們二人面前先露一手,且讓我們掂一掂你夠不夠上龍騰山莊的資格!”
兩個人剎時分站在沙成山的左右兩側,大砍刀高高揚起半空中!
沙成山的雙肩無奈的垂下來,他淡淡的道:“在交手之前,我相當關心丘姑娘。二位告訴我,是誰擄走丘姑娘的?”
姓洪的怒道:“三匹龍騰山莊的馬,馱回三個龍騰山莊的人,二公子與金、申二兄的屍體被發現之後,莊上立刻就有人知道與丘蘭兒有關。因為事先派到此地的弟兄全死了,二公子方才親自趕來,不料二公子與兩位武師竟然也喪命於此。小子啊,如果此事是你所為,江湖只怕已無你立錐之地,你死定了!”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龍騰虎躍名滿武林,兩大世家均有不少高手,但憑藉的是威望而非惡名,如果二公子不企圖霸佔丘姑娘,自然沒有人動手殺他。二位,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姓向的憤怒的道:“二公子想要娶誰,那是此人造化!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管閑事?”
沙成山懨懨的搖着頭。對於面前二人,他實在不願多說,淡淡的道:“二位,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等着二位出招了!”
說完這句話,沙成山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蒼白與寂寥的神色,宛似大病初癒!
姓洪的怪叫道:“可惡的東西,你竟然不買龍騰山莊的帳!你既不畏懼又不含糊,娘的皮,這兒不是鳳凰嶺是嗎?你惹下這場滔天大禍,開罪了龍騰山莊的人,你尚敢在此愣充好漢,當人熊,是嗎?”
乾乾的一聲冷哼,沙成山道:“你們說的龍騰山莊,我承認在江湖上深具勢力,江厚生的絕學‘幽靈七幻術’獨步武林,不少黑道梟霸與他深交。二位,我是不能與姓江的相提並論,我只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物,自然無法與龍騰山莊的龐大勢力相抗衡。然而,我有我的作風與人格,誰要想折辱我的尊嚴,他便得付出一定的代價,皇帝老子也是一樣!”
姓向的大聲叱道:“你是瘋子,你是混球!你不是要去鳳凰嶺嗎?好,且先由我二人侍候你小子一頓生活,挫一挫你小子的自大狂吧!兒!”
兩把砍刀幾乎同時到了沙成山的頭上。
沙成山只是漫不經心的半側上身——十分怪異的一個閃晃,兩把砍刀已自他的頭頂稍差半寸的劈空。
二人的砍刀幾乎左右兩面斜劈在沙地上!
沒有等二人回身反刀劈,沙成山的雙手各並起食中二指,雙臂力張,平伸疾點,手法之快,宛似他根本未動一般,剎時傳來“吭哧”之聲!
兩個大漢絕對想不到他們遇上的是“二閻王”沙成山,當然,他二人也不相信敵人在指上的功夫硬若鋼錐,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兩個血洞分別在兩個大漢的太陽穴上出現!
沙成山把雙手指上的鮮血在沙河的河水中洗乾淨,淡淡的看着兩個大漢斜卧在沙灘上!
他毫無表示的從二人中間走過去,冷酷的面上更見寒意濃了!
沙成山看看河岸邊拴的小船,怔了一下。他心中懊惱着為什麼不幫着蘭妹把小船往下游移走?
甚至可以把蘭妹帶到別的地方!啊,她是個懷有身孕的女人呀!
一念及此,沙成山立刻跨上黃膘馬往北馳去!
怒馬疾馳在官道上,沙成山漸漸發覺不少武林人物往鳳凰嶺走去,這些人中沒有人面帶笑容,憤怒之色形之於面,其中尚有幾個八大門派的長者!
遠處是群山疊嶂藍蒼蒼的高山。
那靈秀的鳳凰嶺上,在一片翠綠蓊鬱的蒼松翠柏掩映下,展現出一片連綿幾有半里的亭台樓閣。
那飛檐重閣與雕樑畫棟,襯托出這裏的金碧輝煌與古趣雅緻,不錯,清幽中有着豪奢,淡雅中顯出富貴。
在這樣的連雲華廈中住的人,當然只有武林豪門的龍騰山莊。
修整得十分寬敞齊整的大道,從谷口婉蜒着延伸到鳳凰嶺下的一片翠竹林子裏!
此刻,在這翠竹林子裏面,設了個接待站,龍騰山莊的武士們足有五十名坐守在一棟屋子裏面!
不論任何門派的人走來,都會有一名武士陪同着走入龍騰山莊——相當恭敬的小心侍候着!
沒有人知道殺死二公子江少強的人就是沙成山,因為知道的人全死了!
當然,只有一個人知道,她就是丘蘭兒,如今丘蘭兒卻被擄到龍騰山莊來了!
與沙成山一起趕來龍騰山莊的人尚有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與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
一片蒼海似的竹林外,沙成山剛剛下馬,便立刻跑過來一個庄丁把馬牽走,隨之走過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衝著沙成山等三人重重的抱拳施禮,道:“各位遠道而來,龍騰山莊蓬蓽生輝。在下帶路,各位請!”
他話聲落,便當先往莊上走去!
後面,“醉仙”柴松粗啞着聲音叫道:“喂,不見武林帖,我們是憑的一句傳言而來,請問江莊主可曾備下好酒?”
走在前面的大漢猛回頭,道:“有,當然有你老喝不完的酒,但卻得先麻煩跟在下去個地方,完了之後,免不了請各位大喝一頓,且還要奉送程儀以表謝意!”
哈哈一聲笑,柴松擰了一把紅嘟嘟的酒糟鼻子,道:“只要有酒喝,我老人家便滿意了!”
後面走的“笑彌勒”鐵秀白胖嘟嘟的面上抖了一下,他左手捧腹右手提起大衫前擺,笑容可掬的道:“江厚生怎的故弄玄虛起來了,他到底要道上朋友趕來此地幹什麼?總不會閑着沒事幹找我們來串門子吧?”
“二閻王”沙成山並未開口,他心中明白,江厚生絕對不會找人上門串門子,他在找兇手,找那個殺死他家老二的兇手!
面無表情的跟着前面大漢走,沙成山一直未開口。四個人繞過高大的莊院外牆,從一條小道繞上一個山洞口。
只見這兒刀斧森嚴,二十名黑皮勁裝大漢,個個抱刀守在洞口,長明燈從山洞口一直往洞中伸延着,誰也看不出山洞有多深,裏面又是什麼光景!
大漢領着三人往裏面走,只見洞中十分清爽乾淨,每三丈一隻長明燈,燈下必定站着個大漢肅穆而立,滿面悲痛之色!
那山洞極深,不過有些地方被裝飾得相當豪華,宛似洞天福地一般!
大約深入六十餘丈遠,眼前突然燈火通明,洞也展現得十分寬敞!
就在這寬敞的山腹洞內,四周燈火照射之下,並排的放着八張矮木床,凈白的被單蓋着八個人——當然是已經斷氣死了的人!
怪的是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傷在脖子的要害之處,其中一具屍體覆著錦緞被子,當然他就是江少強!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環視着這寬敞的大洞,猛然間,他撲向右面的一個小洞!
然而,沙成山尚未開口,小洞內已傳來叫罵聲,道:“滾,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快走開!”
沙成山猛的一怔,道:“蘭……”
小洞中的女子敢情正是丘蘭兒,她不等沙成山說出“妹”字,便立刻大罵,道:“誰不知道我叫丘蘭兒,你再走近來我可要咒罵你了,還不快滾開!”
沙成山怔住了,他目瞪口呆的未開口。後面,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大漢走來,沉聲道:“丘蘭兒,你別再叫罵了,此生你再也休想走出此洞!”
丘蘭兒雙手抓住鐵門柵,叫道:“我的生死並不重要,相信我的丈夫會為我報仇!雖然你們設下這個大圈套,四周又設了機關,可是我丈夫決不會上當,他會為我報仇,一定會!”
沙成山心中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座山洞中尚有機關。
他冷冷的走近小洞,沉聲問道:“丘蘭兒,你的丈夫是誰?”
二人各自用心良苦,血淚往肚子吞!
小洞中,丘蘭兒尖聲笑道:“你們去猜吧,哈……我不是傻子,我怎麼會向你們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說出來?哈……”
錦袍中年大漢沉聲道:“你不說沒有關係,我們早晚會找到他的!”
他伸手一讓,對沙成山三人,道:“三位且請過來瞧瞧,江湖上有誰出手專招呼在脖子上的?”
沙成山與鐵秀、柴松三人跟着走到停屍的地方!
只見錦袍中年大漢一個個的撩起覆面被單來,果然,大部分都是脖子上面一刀——要命的一刀!
只聽中年大漢問道:“三位,可曾見過這種殺手?”
他一頓又道:“專門往人脖子上抹刀子的人物,如果有誰知道,馬上先奉送白銀一千兩。如果因此抓到此人,我們莊主說了,一萬兩銀子之外,更奉送他一座山莊!”
“笑彌勒”鐵秀與“醉仙”柴松二人相對驚異!
“二閻王”沙成山卻淡淡的道:“這是一項相當誘人的條件,相信不久就會抓到兇手!”
穿錦袍的中年大漢冷冷笑笑,道:“各位好生仔細想想,我們仰賴各位的協助了!”
鐵秀點點頭,道:“離開此地之後,我便立刻四處打探,相信一定可以探聽出此人!”
錦袍中年大漢淡然一笑,道:“各位這邊請!”
沙成山見是走向另一個山洞,便十分留意的看着走過的地方。一連繞了三個彎,中年錦袍大漢指着一間石室,道:“三位且稍坐,先在此地用些酒菜!”
那是一間三丈方圓的小石室,地上鋪着厚厚的毛毯,真像是一間雅緻的客房!
三個人走進去,中間的圓桌是玉石面,四個石凳,沙成山三人剛剛坐下去,錦袍大漢就雙手一拍,道:“上酒菜了!”
不料在他的叫聲甫落,猛古丁一聲大震,“轟隆”一聲響中,三個人便隨着那些桌凳墜入洞下面。未等三人躍起,一層鐵板嘩的一聲又把上層掩住!
上面傳來錦袍中年大漢的聲音,道:“各位,對不住了,如果抓不到兇手,便只好由各位陪葬了!”
到了這時候,沙成山方才明白龍騰山莊不發武林帖的原因:他們只要傳出話去,必然會有不少武林人物趕來。能找到兇手更好,否則,江厚生的一股怨氣便全出在道上朋友的身上。
如果被囚的這些門派中有人找來,他可以一推六二五的不承認見過這些人,反而咬上一口,要這些門派幫他們找兇手!
沙成山墜落在下面,只見是一堆枯草鋪地。
他並不擔心自己,卻心懸丘蘭兒,真怕江厚生對她用刑。蘭妹尚懷着他的孩子,這真叫沙成山坐立不安!
“笑彌勒”鐵秀一把拉住“醉仙”柴松,道:“老酒鬼,盛譽滿江湖的龍騰山莊,怎會如此待客?江厚生這老小子怎會變得如此不講理?”
“醉仙”柴松擰了一下紅鼻尖,道:“我怎會知道?為了跑來吃頓酒,倒要把老骨頭埋在山腹中,倒霉呀!”
鐵秀鬆開抓着柴松的手,指着沙成山,道:“喂,你怎麼不說話呀?”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一攤,道:“我說什麼?這時候還有什麼好說的?”
柴松瞪了一眼沙成山,道:“好小子,看你那副不在乎的模樣,我就不相信你不怕死!”
一笑,慘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除非活膩了,哪個不怕死!”
他看了鐵秀與柴松二人一眼,又道:“我要是二位,乾脆坐下來養養精神!”
沙成山不再開口了,他靜靜的坐在枯草堆上閉起雙目。柴松取過酒袋猛喝一口,對鐵秀道:“這小子真沉得住氣,佩服!”
三個人無奈的圍坐在山洞地窖裏面。
沙成山盤算着如何逃出這山洞。他心中琢磨,此洞甚長,彎曲得令人難辨方向,一定設有不少機關。
要想順利逃出已是不易,更何況丘蘭兒被囚的地方就在那洞腹一邊!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附近突然傳來“轟嗵”一聲,又聞得那人哈哈一笑,道:“各位,對不住了,若是兇手抓不到,只好各位陪葬了!”
說話的顯然就是同一人!
這天直到天黑,洞中已聞得三次這種聲音,顯然已被囚了不少江湖道上朋友!
雖然被囚在山洞地窖中,卻是酒菜十分豐盛,酒是百年花雕,菜是十全大件,全是由上面一個洞中垂下來的!
沙成山明白,誰也不可能穿過頭上蓋着的那麼厚的鐵板。
柴松喝着酒,看着壁上的長明燈,嘆道:“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笑彌勒仍然笑意掛在臉上,道:“酒鬼,你比我們不同,你永遠不會酒醉,我們多喝必醉,醉了就不覺痛苦!”
他拍拍沙成山的肩頭,又道:“老弟台,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對,一個不善喝酒的人一旦醉倒,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鐵秀笑哈哈的把一碗酒送到沙成山的面前,道:“那就喝吧,一醉解千愁呀!”
搖搖頭,沙成山道:“在下有個毛病,遇上重要大事,從不喝酒!”
柴松奪過碗,道:“不喝白不喝,我喝!”
就在這時候,突然上面傳來一聲沉喝,雖然沙成山聽不出喝叫些什麼,但聲音卻十分熟悉!
沙成山立刻精神一振,仰首起身大聲叫道:“上面可是虎躍山莊伍總管嗎?”
沙成山的話聲甫落,上面已有反應:“是誰在叫伍某?”
立刻便聽得另一人道:“二號地牢裏有個傢伙,一定是他在呼叫你!”
不旋踵間,沙成山便覺得上面有了足音,抬頭看去,只見鐵板上露出個小孔,一雙眼珠子在孔中轉動不已!
沙成山立刻指着自己鼻尖,叫道:“伍總管不認識我沙成山了嗎?”
上面一聲驚呼,道:“好傢夥,怎麼把他也弄進去了?”
另一人立刻問道:“這瘦小子是誰?”
伍大浪重重的道:“他叫沙成山呀!”
那人立刻笑道:“我知道他叫沙成山,來時他們已通過姓名了!我是問你,沙成山何許人哪?”
伍大浪立刻沉聲道:“江湖上有名的大鏢客,也有人叫他‘二閻王’,就是他,你怎麼連他也弄下去了?”
那人立刻嘿嘿冷笑道:“大鏢客又怎樣?只要下得地牢,他就是本事再大也死定了!”
伍大浪立刻猛搖頭,道:“不行,不行,沙成山正在替我家莊主辦事情,這兩天我還在找他,希望他能幫我們找到殺死二公子的兇手,你把他關在地牢,首先我們莊主就不答應!”
要知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早結為親家,江厚生的大妹子就是秦百年的老婆,兩家皆屬武林世家,江湖上只要有人敢找他們一方的麻煩,另一方便不請自來協助。
如今江家的總管張長江聞得伍大浪如此說,便笑笑,道:“伍兄,姓沙的原來正在替秦老太爺辦事,這是誤會,我立刻放人!”
他一頓又道:“姓沙的替秦老太爺辦的是什麼事?難道是要他替老爺子尋寶?”
伍大浪重重的點點頭,道:“張兄有所不知,姓沙的一向獨來獨往,老爺子找他只是圖個乾脆,而且姓沙的頗具辦事能力……”
張長江一笑,道:“好了,這就夠了,我立刻放人!”
只見他伸手在壁上搬動一隻鐵把手,鐵板立刻露出一個兩尺寬的縫隙。
張長江已命人垂下一根鐵索,伸頭往地牢裏叫道:“沙成山,你抓牢鐵索,我們拉你上來!”
下面,“醉仙”柴松抗聲道:“娘的,這不公平!如要找兇手,柴某一樣可以辦得了,怎麼不放我出去?”
沙成山低聲對柴松與鐵秀二人道:“忍着,我一定會把二位救離此地!”
鐵秀仍然滿面笑意的道:“原來你就是‘二閻王’沙成山?人真不可貌相!好,這話出自你口,我便放心等着你來救了!”
雙手握緊鐵索,五丈高的深牢,沙成山被拉扯到洞口,張長江舉着油燈問伍大浪,道:“看清楚,他是不是你說的沙成山?”
伸頭引頸,伍大浪點頭道:“對、對,就是他!”
邊伸手去拉沙成山!
張長江揮手叫人把鐵板口放大,沙成山立刻躍上來。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重重的一抱拳,沙成山對伍大浪道:“伍總管,你怎麼來了?”他回頭向那穿錦袍的壯漢,又問伍大浪:“這位是..….”
伍大浪一笑,指着張長江,道:“龍騰山莊的總管。自從這裏二公子被人殺害,莊主便命我找你,可是你卻不答應辦這件案子。沙大俠,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不答應,為什麼又跑來?難道你又改變了心意不成?”
搖搖頭,沙成山心中暗罵——什麼武林世家,原來都是欺世盜名之輩,男盜女娼之流,混帳的一群!
淡淡的,沙成山道:“二位,如果我幸運,說不定一石兩鳥——既把秦莊主的東西找到,又把殺害這裏二公子的兇手抓住,豈不是對你們江秦二庄立了大功?”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搔着黑又粗的山羊鬍子笑道:“沙大俠何不早說?弄得一場誤會!”
他忽然湊近沙成山又問:“沙大俠是跟蹤何人而來?你認識丘蘭兒的丈夫嗎?他是誰?”
淡然的,沙成山搖着頭,道:“二位,丘蘭兒絕非是兇手呀!”
張長江立刻笑笑,道:“我們當然知道她不是兇手,憑她‘玫瑰毒刺’絕非我們二公子對手,但他的丈夫……”
嘿嘿笑着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根本沒有結婚,她哪裏來的丈夫?她只是我們這一行中的三流角色!”
當然,伍大浪知道沙成山指的是江湖殺手!
只聽沙成山又道:“丘蘭兒曾經同‘烈狐’胡大年要過我的命,當時我帶着秦莊主的東西往陽城走,他們在半道上截殺我……”
張長江眨着黑豹般的眼睛,道:“原來你們之間還有這麼一段過節,怪不得你進得洞來便走向丘蘭兒!”
沙成山重重的道:“所以我說她根本沒有丈夫!”
伍大浪卻又問道:“沙成山,她上回沒替當時尚是我莊上大奶奶的冷若冰把事情辦好,怎麼會沒有死?”
沙成山猛一瞪眼,道:“各有求生本能,她也許走運氣吧!”
張長江伸手一讓,道:“走,我們去問問丘蘭兒,她為何要說自己有丈夫?”
沙成山往前走着,緩緩的道:“也許她在為她的那位恩人解危而甘願自己背包袱。二位,江湖上混日子,多少都得憑藉些什麼。二位,這種憑藉雖然因人而異,但卻非暴力或財勢,乃是人與人之間因緣聚會而產生的情與義。丘蘭兒甘願如此,便一定是憑藉著這一點,這光景我見得多了!”
伍大浪與張長江二人一怔!
張長江道:“沙大俠的話是有那麼一些道理,丘蘭兒果真是這樣,我有辦法叫她說出來!”
沙成山站住腳,猛回頭,道:“張大總管,你有什麼方法?”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道:“每個人都有三根大骨架,兩條大筋脈,張某以銀針一根,從她的足後跟往上慢慢的扎,每次只扎一下,針由大筋穿過而刺在她的骨頭上,那種聚痛之大成的滋味,我不信她會不說出來!”
沙成山憤怒的瞪着張長江,他雙目似要噴火。張長江一愣,沙成山幾乎一掌拍過去,他重重的道:“真是混帳!”
張長江以龍騰山莊總管之尊,誰不買帳?沙成山這一罵,他立刻怒道:“你怎的罵人?”
沙成山重重的指着張長江叱道:“今日不罵你,他日你頭掉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哈哈一笑,伍大浪道:“沙成山,有話你直說,只要有道理,我們自然服你!”
沙成山面上寒寒的道:“伍總管,我可並沒有答應替你辦江二公子被殺之事。我之所以趕來,便是有人發現了死而未死的方寬厚露面了。當然,江二公子的事絕非是方寬厚所為。只是因為有個厲害人物追下來了,所以我也跟着來了!”
沙成山的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因為全是假的。
伍大浪半信半疑,但他卻明白沙成山早晚會知道自己白忙一場,所以他還是笑問道:“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張長江的豹目冷芒如電,重重的道:“那人今在何處?”
沙成山咧開嘴巴笑道:“不知道!”
張長江憤怒的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坦然的又開始往前走,邊笑道:“有句話我想二位必定聽人說過!”
伍大浪仰起頭來問道:“你說吧,是什麼話?”
沙成山望了二人一眼,十分正經的道:“放長線,釣大魚!”
張長江立刻明白,冷笑道:“你想要我們把丘蘭兒放走?哼,老實告訴你,我們掌握住丘蘭兒,就不怕那人不找上門,何用再放什麼長線,釣的哪門子魚?”
沙成山猛然停下來,他忿然的指指張長江,道:“我如果是江莊主,早就一掌劈了你!”
一愣,張長江怒道:“你要給我把話說清楚……”
沙成山重重的沉聲道:“我問你,此地你一共囚了多少武林中人物?”
張長江搬指頭算算,道:“剛開始,連你一共是七位,你如今不算,三個地方一共囚了六位!”
沙成山咬咬牙,道:“這種餿主意敢情就是你大總管出的吧?”
張長江黑鬍子一翹,道:“也是我們莊主的意思。江湖中竟有人敢殺了我家二公子,找幾個人物陪葬也是應該的!”
沙成山面色幾已泛青!
伍大浪接道:“沙成山,你是自己人,說給你聽沒關係。就算是找到兇手,這些被囚的人也休想活着走出去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江厚生甘願與武林各派為敵?他就不怕引起共憤?”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道:“我們不承認那些陪葬的人來過龍騰山莊,反倒向他們討公道,他們又能怎樣?”
沙成山心中咒罵——好可惡,真狠毒,龍騰山莊如此,虎躍山莊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他們必是一丘之貉,欺世盜名之輩!
於是,沙成山想起自己賺一兩銀子之事,當時還以為自己對秦百年很夠意思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只怕你們永遠也找不到兇手了!”
張長江雙眉一揚,道:“你既出此言,必有道理。難道你有好的方法?”
沙成山冷淡的道:“算了,這件事我不想管,一石一鳥吧,我還是趕回方家集等着捉拿方寬厚算了!”
橫身攔在洞中央,張長江重重抱拳,道:“老實一句話,你替秦莊主辦事也等於替江爺跑腿!沙大俠,且請說出你的計謀,如何?”
搖搖頭,沙成山道:“何必多費唇舌?你們不會聽我的!”
伍大浪哈哈一聲笑,道:“聽不聽在我們,沙大俠且說出來,容我二人琢磨琢磨。要知,我們是當局者迷呀!”
沙成山立刻沉聲道:“我走之後,你們立刻放了丘蘭兒!”
張長江猛搖頭,道:“不行,不行,就算找不到兇手,莊主也準備把丘蘭兒與二公子合葬一起,此刻怎好放了她?
萬萬使不得!”
指頭幾乎戮在伍大浪臉上,沙成山怒道:“還用我再多說嗎?”
伍大浪立刻攔住張長江,笑問沙成山道:“你說,你當然要說清楚!”
沙成山站着,他仔細的對二人道:“我是在想找出那個從方家集趕來此地的人物,這個人是從沙河趕去方家集的。二公子的死,十九與此人有關,所以我要你們以長線釣大魚,加上欲擒故縱謀略,暫時放掉丘蘭兒。只要丘蘭兒一露面,相信必能誘那人出面,到時候龍騰山莊暗中跟蹤的高手,立刻圍上二人。想想看,丘蘭兒能逃得了嗎?”
他一頓又道:“你們囚了不相關連的武林人物,他們有些人的行蹤早已有了交待,你們想賴只怕也賴不掉,沒得倒毀了龍騰山莊的清譽,那將多麼不值得!”
伍大浪拍着手,贊道:“沙大俠的話對,放了丘蘭兒,我們派高手暗中跟下去,再加上沙大俠協助,絕對萬無一失!”
沙成山立刻解釋,道:“我如遇上,當然出手協助。伍總管,我不想破了慣例,一年只有三筆生意的慣例!”
沒有趕到洞中停放屍體的地方,也不知張長江怎麼走的,繞了幾個彎便出了山洞!
沙成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外面的空氣真好。二位,我的馬呢?”
張長江立刻問道:“你天黑也要走?不進庄去見見莊主?”
搖搖頭,沙成山道:“沒必要,我對此地沒好感!”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也不準備幫我們了?”
沙成山看了一邊的伍大浪一眼,道:“二位大總管,黑夜有時候令人不喜歡,然而黑夜對某些人而言卻相當受到歡迎,我就是這種人。如果你們能立刻放走丘蘭兒,也許今夜我就能幫上你們的忙,因為我有預感,有那麼一股血腥氣已在空中蕩漾了!”
咯嘣咬咬牙,張長江道:“沙大俠,你稍等,我立刻命人把你的馬拉來,可是你不能走,等我見過莊主以後再說!”
沙成山點點頭,道:“錯過今夜我就難以幫上忙了!”
伍大浪立刻對張長江道:“快去呀,我在此地陪沙大俠!”
此刻,沙成山心中冷笑,他想的可真多,也許,也許方家集那面就是一個大騙局!哼,龍騰山莊、虎躍山莊,你們惹上我沙成山,算你們倒霉!
一旁,伍大浪也未開口,他滿面笑意掛在腮上,甚至心中也在暗笑——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虎躍山莊會將十萬兩銀子白白送給你花用?娘的,門都沒有——他幾乎笑出聲的又在思忖——如果不是老爺子在利用你小子,今天你就死定了,想要伍大爺救你?做你的黃梁白日大頭夢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