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留侯闖燈陣 義僕慘分屍

第十八回 留侯闖燈陣 義僕慘分屍

大法師一聲佛號。

蕭十三一拂頷下長須,振聲突喝道:“留侯,你若是有種,將人放下!”

大法師一軒眉,方待接上幾句,留侯已回答,道:“蕭十三,你若是有種,出來將人接回去。”

蕭十三冷笑道:“以老弱要脅,不覺得卑鄙。”

留侯搖一搖頭,道:“未及你們的圍毆。”

蕭十三厲聲喝道:“你可敢與我公平一戰?”

留侯大笑道:“求之不得。”

蕭十三接著說道:“你敗了從此退出中土。”

“當然”留侯緩緩接下去道:“敗的若是你……”

蕭十三斷然道:“蕭某人自絕於你面前。”

留侯搖頭道:“我絕不想要你的命,只想你奉我為火龍寨之主。”

“辦不到!”蕭十三斷然拒絕。

留侯笑笑道:“那麼你我這一戰,是打不成的了。”

蕭十三怒道:“即使我奉你為主,我手下的兄弟也不會服你。”

“只要他們服你就成了。”

蕭十三氣塞胸頭,再也說不出話來,大法師一旁微喟一聲,道:“他已經註定要吞沒整個火龍寨,除了接受他的條件,什麼都是廢話。”

蕭十三冷冷地道:“既然是廢話,說到這裏便算了。”

留侯的說話接着又傳來道:“蕭十三,本侯的耐性有限,三數之後,你仍然不出燈陣,這個老僕人便是本侯報復行動中要殺的第一個!”

蕭十三臉色一沉,大法師白眉一軒,一聲:“一”已然划空傳來!

大法師白眉再軒,揚聲道:“三叔這樣濫殺無辜,不怕有傷天理?”

“天理何來?”留侯接着又一聲:“二”

大法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留侯又說道:“你們殺本侯,本侯就是血洗火龍寨亦不為過。”

“放屁”蕭十三破口大罵。

留侯只是回答一聲:“三”

大法師與蕭十三振臂方欲撲出燈陣去,留侯已一聲怪叫,往上拔起來。

“手下留人!”大法師見狀,不由脫口大叫。

“留不得”留侯應聲雙手抓住楚安的雙腳,猛一分,裂帛一聲,楚安整個身子竟被齊中撕開兩爿!鮮血暴射,半空中聚成一股,注入留侯口內。

蕭十三目眥欲裂,大法師誦佛號,所有火龍寨弟子無不看得心驚動魄。

留侯雙腳着地,仰首將血喝盡,大喝道:“火龍寨弟子聽着,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此人便是榜樣!”

眾火龍寨武士不約而同,突然齊喝了一聲倒采。

蕭十三怒極反笑,道:“留侯,你聽到沒有。”

“聽到什麼?”

“火龍寨弟子頭可斷,血可流,絕不會歸順你這個惡魔!”

眾武士應聲吶喊,震撼長空。

留侯聽着勃然大怒,道:“蕭十三,我倒要看你的心腸是否鐵石鑄造,是否看着我血洗火龍寨,也無動於衷!”

蕭十三大笑道:“留侯,血洗火龍寨,你未免言之過早!”

留侯的眼瞳彷彿火焰般燃燒起來,道:“蕭十三,你以為一個七星燈陣便可以拒我在火龍寨外?”

蕭十三厲聲喝道:“少廢話,有本領你便闖進來!”

留侯悶吼一聲,道:“琵琶”

大法師合掌道:“我佛慈悲,三叔你”

“住口”留侯沉聲道:“這七星燈陣又是你的主意。”

大法師一聲佛號,道:“雕蟲小技,自難入三叔法眼。”

留侯語聲更低沉,道:“我若是不破你這個燈陣,倒教你更得意了。”

大法師淡淡地道:“燈陣破了,還有琵琶的命和血。”

“我要你的命,吸干你的血。”

“三叔決定如此,也是無可奈何。”大法師口念佛號,身形半空升起,掠回原位。

那也是七星燈陣的主位,蕭十三接着一聲暴喝,道:“緊守崗位,弓箭侍候!”

眾武士齊應一聲,長刀往地面一插,箭上弦,都向著留侯。

蕭十三長刀出鞘,左右楊天、沈宇刀劍亦迅速撤在手中,留意着周圍的情形,以準備隨時接應。

留侯即時發出了一聲怪叫,雙手一揚,疾將楚安的兩爿屍體向楓林這邊擲來。

他的神態顯得前所未有的暴躁,言談舉止也沒有了王侯的風度。

那兩爿屍體在他手中飛出,簡直猶如離弦箭矢,直射向其中兩盞燈籠,看來那兩盞燈籠非被擊破不可的了,哪知道才飛入陣,去勢突然緩下來,未撞在燈上,已凌空墜下!

大法師高踞楓樹之上,沒有動,其他的人也沒有,屍體又墜下,看來就只有一種解釋,就是留侯蓄在屍體上的力道剎那間突然消散。

蕭十三也正是這樣想,立即大喝道:“留侯,七星燈陣之前你的魔力已起不了作用。”

留侯哼了一聲,道:“你不覺得得意太早了嗎?”

蕭十三大笑道:“看見你這種氣憤的模樣,想到你方才口出狂言,蕭某人怎能不笑!”

留侯又一聲悶哼,雙袖一垂,衣袂無風自動,雙腳倏地離開了地面,身子箭似地向著燈陣衝去!

蕭十三長刀急落,霹靂一聲暴-,道:“箭!”

弓弦聲暴響,火鴉亂飛,數百支火箭集中射向留侯!

亂箭都是從燈下射過,一支也沒有射在燈上,那些武士雙手的穩定,目標的準確,絕不是一般武士可比。

那麼多支箭同時射出,飛蝗似的,交織成一道嚴密的火網,將留侯包圍在網中。

留侯就是背插雙翼,看來也很難脫出這一道箭網。

他雖然沒有雙翼,卻能夠在半空中飛翔,就像昨夜耶樣子,脫出箭網外。

這一次很奇怪,他非但沒有飛起來,而且原勢不變,繼續向前迫近。

更奇怪的卻是,那些火箭射到了他身前,突然一支支滑開,從他的身旁射空,沒有一支能夠射進他體內。

大法師和蕭十三說得沒有錯,留侯的本領果然一天比一天高強,昨夜他雖然受挫,但經過一天,非但已完全恢復,而且比昨天還要厲害!

蕭十三雖然在意料之中,但看見這種情形,亦不禁心頭怦然震動。

大法師的神態亦凝重起來。

第二支箭迅速上弦,那些武士雖然驚心,但並沒有因此而氣餒。

蕭十三卻沒有再下命令。

留侯的身子迅速沖前,到了燈陣兩丈之外,便開始緩下,但仍然繼續沖前去。

在蕭十三他們眼中,那些燈籠並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在留侯,那些燈籠剎那間每一個都光亮數片,聚合在一起,猶如烈日般輝煌。

他的眼睛顯然禁受下住這種燈光的刺激,不由自主以袖遮身,身形也因此停下來。

蕭十三立下命令道:“箭!”

亂箭立時激射,集中射向留侯,火焰劃過長空,發出了令人心寒的“嘶嘶”異響。

留侯這一次對於那些箭顯然已經有所避忌,身子立即暴退,竟比那些箭還快還要迅速!

火箭緊追着留侯,射出了四五丈,距離留侯已經有兩丈距離,便開始力盡,紛紛墜落在地上。

留侯仍然退後,又退出了四五丈,退入黑暗之中。

所有人仍看得真切,黑暗之中,留侯就像一隻螢火蟲似的,渾身閃起了一抹碧綠的光芒。

箭雖然全部落空,但迫退了留侯,那些武士仍然發出了一陣歡呼。

相距那麼遠,碧光迷濛,他們當然看不到留侯的神態是怎樣難看。

留侯一張臉一片碧綠,眼瞳中卻猶如鮮血燃燒在火焰中,他雙手握緊,一身衣衫獵獵無風自動。

若是他的目光真能夠化成火焰,那一片楓林現在只怕已變成了一片火海。

※※※

蕭十三目光一轉,笑道:“琵琶,還是你這個七星燈陣了得。”

大法師神色凝重,道:“他只是盛怒之下恃強硬闖,吃了這個暗虧,這個七星燈陣對他未必能構成太大的威脅。”

蕭十三聽說至此,笑容不由一斂,他明白大法師的為人,一向不大喜歡說謊話。

現在也不是說謊話的時候。

他沉吟了一下,忍不住又問道:“琵琶,他真能破解這一個燈陣?”

大法師緩緩道:“也許明天晚上,也許後天晚上。”

蕭十三聽得不由一怔,再問道:“不是今天?”

大法師無言點頭,神態看來是那麼穩定。

蕭十三又問道:“方才他強闖過來,那些燈對他有可能形成傷害?”

大法師搖頭,道:“他雖然有可能因此而暫時失明,但退回黑暗之內,很快就能夠復原。”

蕭十三沉聲道:“我們能否追出去,乘他這片刻的失明,再予以痛擊?”

大法師又搖頭道:“他可以再退,以他這種速度,有誰能夠追及?”

蕭十三不能不同意,苦笑道:“看來我們就只有挨打的份兒。”

大法師淡然一笑,道:“他在找這個燈陣破綻的同時,我們亦可以試探他的弱點所在。”

蕭十三隻有苦笑。

大法師接着道:“挨過了今夜,我們還有一天的機會。”

“機會?”

大法師頷首道:“將他在日落之前找出來。”

“我們今天已找了一天。”蕭十三嘆息道:“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那是因為我們漫無目的去找。”

“難道”蕭十三懷疑地道:“你現在已經猜到他藏在什麼地方?”

大法師點點頭,道:“其實你也可以猜得到。”

蕭十三濃眉一皺,道:“最好還是你說出來。”

大法師道:“五色帆已經被我們燒掉,他雖然能夠飛翔在半空,速度絕不會在五色帆之上,而且甫入夜,就能夠出現在火龍寨內”

蕭十三脫口叫道:“你是說,他就是藏身在火龍寨附近?”

大法師道:“只有在附近,才能夠來得這麼快。”

“不錯”蕭十三連連點頭。

大法師接着道:“他雖然已化為異物,仍然有人的缺點。”

“沒有耐性?”

“這點應該是他這一次失敗的主要原因。”

蕭十三雙手用力地握拳,道:“好,過了今夜,我命令所有的人全面出動,將火龍寨附近一帶泥土翻轉,看他到底藏身在什麼地方。”

大法師嘆了一口氣,道:“說是容易,也還要看我們這些人的造化。”

蕭十三無言頷首,旁邊沈宇突然叫起來,道:“看,又來了!”

蕭十三霍地轉頭,只見那螢火蟲似的留侯由遠而近迅速-前,剎那間已來到燈陣外。

他看來並無多大不同,只是碧芒更厲,一雙眼睛更紅了。

燈陣外一凝,他的身子繼續向前,迎着他的三盞燈籠“噗噗”的突然熄滅!

蕭十三看得真切,臉色一變,一探手,旁邊一個武士急將弓箭遞上。

這短暫的片刻,又已有四盞燈籠熄滅,留侯的身子突然碧光一斂,倒退了回去,箭追着他射出四丈,由快而慢力道終盡,掉了下來。

蕭十三第二箭已準備射出,看見這情形,不由詫異的“嗯”了一聲,收住了勢子。

留侯繼續倒退,只是沒有第一次退得那麼遠,本來碧綠的身子不知何故,竟迷濛起來,就像裹上了一層薄紗。

蕭十三忍不住問道:“琵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法師倏然道:“他雖然毀了七盞燈,亦耗去了不少氣力。”

蕭十三恍然道:“這種情形就正如我們拚運全力一擊之後,內力一時間亦難以接續得上。”

蕭十三道:“我立即去將那七盞燈籠點起來。”

“沒有用的。”大法師搖頭道:“他既然已瞧出第一重燈陣的命脈所在,再燃上,亦會隨手被毀去。”

“這麼快便給他毀去了第一重燈陣。”蕭十三苦笑道:“看來今夜……”

大法師淡然一笑,道:“越困難的事情開始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的。”

蕭十三一怔,點點頭,那邊留侯碧光又大盛,緩緩向這邊走來。

“怎麼走得這麼慢,難道已經受了傷。”蕭十三看見甚感奇怪,忍不住又問道。

大法師微喟道:“他只是要將第一重燈陣徹底毀去,也只有這樣,才能夠清楚看到第二重燈陣的方位。”

話未說完,留侯已蝙蝠似地凌空飛起來,緩緩飛向燈陣這邊缺口。

蕭十三不由自主一聲暴喝,道:“箭!”

亂箭應聲飛蝗般射出,滿空火鴉亂飛,齊射向留侯。

留侯沒有閃避,也沒有從缺口飛越第一重燈陣,只是繞着燈陣飛翔。

那些箭並沒有射進留侯的身子,也沒有射越留侯,卻追着留侯繞着燈陣飛去,這種情形,就像是留侯的飛翔帶起了一股強勁的氣流,那些箭亦被氣流帶動,輝煌奪目,蔚為奇觀。

火龍寨眾武士頓時目瞪口呆,連箭也忘了上弦,蕭十三也沒有例外。

大法師卻神態自然,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只是口喧佛號。

火龍過處,一盞盞燈籠無聲熄滅,留侯繞陣一匝,第一重燈陣的燈籠已完全熄滅。

那些火箭亦一支支掉下來,終於完全熄滅,散落在地上。

留侯那環身的碧光由強烈而黯淡,繞陣一匝,倒退回原位,木立不動。

蕭十三等眾人就像是從惡夢中驚醒,幾乎無一例外地發出了一聲呻吟。

大法師佛號未絕,目光並沒有離開過留侯,在蕭十三等面露驚惶之色的同時,他嘴角反而綻出一絲笑容。

蕭十三一眼看見,詫異地道:“琵琶,什麼事這樣高興?”

大法師目注留侯,道:“他雖然破了我們一重燈陣,亦耗去了不少精力,看情形,他有待時日,今夜最多只能再破我們一重燈陣。”

蕭十三追問道:“那明天晚上?”

大法師道:“應該仍不能將燈陣完全破去。”

“這是說,我們有兩天時間。”

大法師點頭道:“我們卻仍要加倍小心,以免中途再生變化。”

蕭十三頷首,目光轉回留侯那邊,只見留侯仍立在原地,碧光也仍然黯淡。

大法師看看忽然嘆了一口氣。

蕭十三一怔,道:“琵琶,又是什麼地方下妥?”

大法師嘆着氣道:“我們若是也能夠像他那樣飛翔,事情便已經簡單很多。”

蕭十三道:“他就正如一個內力深厚的高手,在內力大量消耗之後,各方面也就會變得十分脆弱。”

大法師道:“可惜他在這種情形之下仍能夠飛翔,沒有人能夠追上去。”

蕭十三搖頭道:“我不明白。”

“也許就因為他只剩下一副白骨,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輕盈,這些事,又有誰能夠解釋?”

蕭十三無言地呆看了一會,彎弓搭箭,向留侯那邊射去。

一道火虹迅速橫越長空,變成一點,倏然墜了下來,距離留侯仍然有一段距離。

留侯沒有動。

蕭十三、大法師也沒有再說話,周圍一片靜寂,只有風吹樹葉及那些火把在風中飛揚的聲響。

時間就在這種靜寂中飛逝。

留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碧芒逐漸又亮起來,木立的身子終於又起了移動。

他移動得並不快,但卻隨着碧光的大亮逐漸快起來,到他來到燈陣前,已與方才並沒有什麼分別。

他緩緩抬起頭來,道:“琵琶,你這個燈陣難不倒我。”

大法師一聲佛號,道:“難倒要設,難不倒也要設。”

“與我作對,於你並無好處。”

“三叔不必多言。”

“好”留侯冷冷一笑,身子倏然升起來,雙袖一拂,迎着他的一盞燈籠“噗”地熄滅。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留侯冷冷地接着道:“看好了。”

語聲一落,留侯雙袖一拂,又是兩盞燈籠熄滅,看來當真是輕描淡寫,毫不費力。

蕭十三目光立即轉向大法師,卻見大法師神態安然,一點也不為所動,亦安下心來。

這眨眼之間,留侯又滅兩盞,凌空一翻,再滅一燈,轉向第七盞燈撲去。

大法師目光隨着一轉,又一聲佛號。

留侯雙袖旋即向第七盞燈拂落,這一次,那盞燈並沒有迎袖熄滅,而且好像還一亮。

雙袖一拂之間,留侯的身於亦欺近去,這一拂燈不滅,顯然在他意料之外,剎那間,只見他突然怪叫一聲,如遭電殛,往後疾翻出去。

大法師再一聲佛號。

一支箭射向留侯,蕭十三把握機會,射出了這支箭。

箭眼看便要射在留侯的身上,留侯的身子間下容發之間一扭,“嗤”的一聲,箭在他的左肩上貼衣射過!

一股火焰立時燃燒起來。

留侯的身子迅速暴退,火龍寨武士亂箭緊接射出,但已經追之不及。

蕭十三看在眼內,一聲:“可惜。”身形一動,掠到了大法師身旁。

大法師淡然一笑,道:“不必可惜。”

蕭十三道:“若是我們能夠把握那剎間,已經將他射成一個火球。”

大法師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你那麼強的內力,而且要掌握剎那間,也不容易。”

蕭十三大笑道:“我只是看見你這麼鎮定,想到留侯未必能夠滅得了那盞燈。”

大法師慨然道:“經過這一次的教訓,他是絕不會再粗心大意了!”

蕭十三目光一轉,道:“接連受挫,我看他快要給氣瘋了,琵琶,方才你其實也可以出手。”

大法師道:“除非能夠一舉將他殲滅,否則,還是不要將他迫得太過。”

蕭十三一怔道:“不錯,真的將他迫瘋了,亦難會改變初衷,到時候火龍寨縱然會平安無事,其他的地方實在不堪設想。”

大法師輕“嗯”了一聲。

“若是他到處亂闖,我們即使有心消滅他,只怕也找他不到。”

大法師道:“我們若是為了自己安全設想,將他迫瘋卻是最好辦法。”

蕭十三仰首道:“我們看來好像都不是那種只為自己設想的人。”

大法師淡然一笑。

蕭十三大笑道:“也許我們都是瘋子。”

“不是瘋子,是傻子。”大法師又笑笑。

笑語聲一頓,大法師目光一轉,道:“我也從未到過一個有這麼多傻子的地方。”

蕭十三目光亦自一轉,大笑不絕,目光所及,那些火龍寨的武士一個個嚴陣以待,聽得大笑聲,不少向他望來,有的只是詫異之色,並無畏縮之態。

有一群這樣的手下,實在應該自豪,所以蕭十三的胸膛挺得更高。

留侯這一次退得更遠,肩上的火焰迅速熄滅,血紅的眼瞳卻彷彿已化為火焰。

血紅的火焰。

碧芒這一次更黯淡,可是他仍然不離開,他非但性烈,而且固執。

距離天亮,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他一定會再作嘗試。

到底他能夠毀滅多少重燈陣?

※※※

紅葉小樓高在楓林之上,燈陣輝煌,憑窗外望,可以清楚看見其中變化。

楚輕侯正在窗前,看見留侯被逐開,他實在很想過去,追殺出楓林之外。

雖然有這種衝動,他到底沒有離開,一次的教訓已經足夠。

若是因為他的離開,紅葉再遭不幸,非但無以對蕭十三交代,而且再要將紅葉救回來,只怕難如登天。

就是蕭十三不怪責,他也難以寬恕自己。

到現在,紅葉仍沒有清醒,只是呼吸並沒有斷絕,而且很正常。

這是他唯一安心的地方。

在入夜之前,紅葉也沒有作過任何移動,一直到留侯在燈陣外出現,紅葉才輾轉起來。

楚輕侯原以為紅葉要醒轉,可是任他怎樣呼喚,紅葉都沒有醒轉,只是不安地轉動身子,眼睛也始終沒有張開。

是留侯的魔力影響,楚輕侯有這種感覺。

所以他更加不敢離開。

※※※

紅葉小樓外,團團守衛着另一批武士,弓上弦,刀出鞘。

鳳鳳和翩翩等亦緊守着小樓的每一個進出口,誰都不敢疏忽大意。

芭蕉、芍藥在樓中,他們的武功比較高強,所以被留在樓中保護紅葉。

進入火龍寨后,芍藥顯然已恢復正常,再沒有露出那種狂態,在大法師面前,更是恭恭敬敬,連芭蕉也覺得她與在白雲館並無不同。

他甚至認為,留侯施予芍藥的魔力已完全消失。

芍藥變成這樣,他亦猜到是留侯咬了那一口的影響,是不是每一個被留侯咬了一口的女孩子都會變成這樣?他卻是不敢肯定。

芍藥恢復正常他當然高興,但亦有些不開心,那就是芍藥有意無意,避免與他接觸,說話也不多一句。

在白雲館的時候,芍藥有時也會這樣,但他當時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經過路上的手牽手飛馬奔馳,對芍藥他已經多了師兄妹之外的另一種感情。

毀去了那一串佛珠之後,這一種感情更強烈。

他不時偷眼望向芍藥,希望芍藥再向他展開笑臉,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再來牽着他的手。

芍藥卻無動於衷,心目中彷彿已沒有了芭蕉這個人,芭蕉往東,她便走向西,一直到留侯毀去了第一重的燈陣。

第一重燈陣方滅,芍藥的身子便開始顫抖起來,眼望向窗,眼睛中突然露出了恐懼之色。

芭蕉又向她走過來。

這一次,芍藥也不知沒有察覺還是不想閃避,站在那裏沒有移動。

芭蕉來到了芍藥身旁,看見芍藥的身子不住顫抖,覺得有些兒奇怪,忍不住問道:“師妹,怎麼了?”

芍藥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只是呆望着窗外。

冷風從窗外吹進來,芭蕉亦感覺到了一陣寒意,道:“這兒風大,你還是到那邊坐下吧。”

芍藥終於開口,道:“師兄……你走開”

芭蕉奇怪地問道:“師妹,到底什麼事?”

“別接近我,求你”芍藥的話聲也顫抖起來。

芭蕉倒退了一步,道:“是不是,我什麼地方開罪了你?”

芍藥搖頭道:“我只是求你,不要走近我。”

芭蕉無奈嘆了一口氣,退回堂中坐下,目光始終停留在芍藥身上。

迷濛的燈光下,芍藥看來更窈窕,芭蕉越看眼睛越不想移開。

芍藥卻是始終背着身子。

※※※

時間在靜寂中消逝,燈光突然又一暗,芍藥的身子同時猛一栽。

她雙手攀着窗樓,身子一栽勉強又站起來,卻已顫抖得更厲害。

芭蕉再也忍不住,急步上前,伸手扶住芍藥雙肩,道:“師妹”

芍藥看似掙扎,但只是輕微掙扎一下,終於轉過身子,看着芭蕉。

芭蕉又看到了一雙充滿了誘惑,充滿了情慾的眼睛,這一次,他根本沒有想到防備,也根本沒有想到拒絕,心神一陣動蕩,綺念頓生。

芍藥的身子立時縮進芭蕉的懷抱,夢囈似地道:“摟着我”

芭蕉很服從,溫香軟玉抱滿懷,什麼經文都盡拋九霄雲外,芍藥同時抓住了芭蕉的一雙手,向胸膛上推去,一個身子亦扭動起來。

芭蕉幾曾有過這種經驗,只覺得咽喉發乾,呼吸加速,渾身都彷彿在烈火中燃燒。

一點靈智亦消散。

芍藥的腳步亦已開始移動,移向樓內的房間,那是芸兒的寢室,現在已經空置。

樓內只有他們二人,楚輕侯絕不會下來,樓外的人亦不會擅離職守,有誰還能夠阻止?

只有他們本身。

芍藥已着魔,芭蕉已擺脫不了這種誘惑。

第二重燈陣也就在這時候完全熄滅。

※※※

留侯破第二重燈陣需要的時間比破第一重燈陣多很多。

滅主燈之間,他吃了蕭十三一箭,滅主燈之後他仍然不能夠一氣呵成,退出了數十丈,再經過一段時間歇息之後,才能夠衝上前來,飛翔一匝,將第二重燈陣盡滅。

然後他停下,冷冷地盯着大法師,冶冶道:“第二重”

大法師只是淡淡一笑,道:“還有五重”

留侯的胸膛竟然一陣起伏,道:“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大法師一聲佛號,道:“三叔一定要破陣,我們亦只有堅持到底。”

“琵琶,我若是破陣而入,必將你碎屍萬斷。”留侯的目光、語聲有說不出的怨毒。

大法師又只是淡然一笑,道:“萬段又何妨?”

留侯沒有再說話,繞着燈陣緩步踱起來,燈光下,目光越來越輝煌。

經過兩重燈陣時因為不慎吃虧,他已經謹慎很多,顯然要看清楚主燈所在,才再出手。

大法師盤膝在木台上坐下。

那些木台都高出楓林,一共有四座,分別由大法師、蕭十三、楊天、沈宇等四人據守,只有蕭十三到處掠來掠去,其餘三人都沒有動。

大法師尤其沉着,因為所有的主燈都是在他的目光所及的範圍,其中卻還有很多巧妙的安排,留候雖然瞧得出,也不易將之迅速破去。

雖然是燈光,但這樣排列,相互輝映,卻輝煌至極,而留侯對於光卻是很不習慣。

他對於這個燈陣的變化也沒有大法師熟悉,但可以肯定,絕不是一竅不通,而且與大法師的距離,只怕也不會太遠。

蕭十三他們當然瞧不出,大法師只看留侯破第一重燈陣,卻已經心中有數,他的臉上雖然平靜,心底卻並不平靜,不過他並沒有說謊,只是蕭十三他們對於燈陣的變化真的是一竅下通,才聽不出話的嚴重。

他沒有明白說出來,因為他知道,這對於蕭十三他們並無任何好處。

到現在為止,他的思想一直沒有停下,可是,始終想不出一個制服留侯的辦法。

這七重燈陣盡破,他唯一還可以對付留侯的,也就只有那一串佛珠了,那一串佛珠的能力有多大他的心中有數,而即使佛法無邊,到底是沒有生命的東西,留侯當然絕不會將頭伸進這串佛珠來。

夜寒風冷,大法師的額上竟然隱約有汗珠冒出來。

※※※

留侯緩步繞着燈陣踱了七個圈,終於停下來,又是面對着大法師。

他身上碧光大盛,就像要化成一團碧綠色的火焰,卻一點也不刺目,那種碧綠色妖異至極,絕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雖然不刺目,卻令人有一種目眩的感覺。

留侯隨即拾起頭,仰望着大法師,笑了笑,那種笑容,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又帶着強烈的嘲笑味道。

“琵琶,這個燈陣絕對難不倒我。”留侯笑道。

大法師淡然一笑一抬手,道:“請”

留侯搖頭,嘴唇翕動,卻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大法師的面容立即沉下!

留侯好像沒動,只是衣袂獵獵飛舞。

蕭十三卻有一種留侯在後退的感覺,這也是事實,只是那種移動極之緩慢,也極之飄忽,他雙腳已離開了地面,不太高,只不過七寸,那種移動就是一分一寸。

他的嘴唇忍不住翕動,只是始終聽不到絲毫聲響。

火龍寨的武士看不懂,蕭十三一樣看不懂,大法師神態愈來愈重,忽然解下了頸上掛着的那串佛珠。

蕭十三身形一動,掠到大法師身旁,道:“琵琶,怎麼了?”

大法師一聲嘆息,道:“沒什麼。”

蕭十三懷疑地道:“你神態卻是如此沉重。”

“那只是一種不好的感覺影響。”

“你感覺到什麼不妥?”蕭十三問道。

大法師目光在蕭十三臉上一轉,道:“只是感覺不妥,卻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妥。”

“當然又是因為留侯了?”

大法師無言頷首,蕭十三又問道:“他的嘴巴不停翕動,到底在詛咒什麼?”

“若是我能夠知道就好了。”

蕭十三目光轉向留侯,忽然道:“他好像在後退。”

“是事實。”

“這個時候不進而退,我也知道不妥了。”蕭十三道:“難道他已經發覺沒有足夠的時間破陣而入?”

“他應該早就發覺了,方才不停在繞圈踱步,顯然是在盤算如何對付我們。”

“以你看他將會如何?”

“看不出,”大法師淡然一笑,道:“但相信很快,我們就會明白了。”

蕭十三目光一掃,道:“要不要我留在你身旁?”

大法師看了蕭十三一眼,倏然道:“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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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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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留侯闖燈陣 義僕慘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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