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空中響起連串的清脆的金環聲,常英發出一聲宛如鬼泣般的厲嘯,只見他頭下足上倒翻向半空中,就在這時候,但聞衣袂飄飄,風聲勁嘯,一團人影連連閃躍,身法之怪異,果然令人嘆為觀止!
是的,“飛天龍”常英的名號便是從他這招“雲里翻”中博得!
“飛天龍“常英人在半空中,突然間那把九環大砍刀與他的身子連成一個長形體,刀前身後,在日光的返照下,宛如白虹貫日,威力驚人的指向展若塵!
展若塵雙目幾乎崩出血來,“霜月刀”斜指向天,他絕不敢絲毫大意的等着這最後的一擊!也是勝負的一招!
當二人的距離在須臾之間接近的時候,當完顏姐妹二人剛自發出一聲驚呼絕叫,兩團人影卻保持了-定的距離,怪像便在此時發生了!
只見,常英那粗壯的身子,以他的九環大砍刀為前導,接連在空中側轉身,他每轉一匝,九環大砍刀便散發出三次極光灑下!
也真夠玄的,常英竟然一口氣虛懸空中九次匝轉,便在他的連轉不已里,二十七刀,刃芒相銜接僥倖便全部罩上敵人!
說快也真夠快,高手之間的搏殺有時候雖然令人感到有此磨蹭,但往往都是一招之間定勝負,三招之內分輸贏,有時便在這種勝負之前閃現剎那間的先兆,宛如上蒼之先期安排!
此刻——
展若塵舉手似停,青芒都爆發出江濤巨浪般的光華,他突然雙肩閃晃在任何有利的空間,直待敵人招式已盡,身形下落,他反而快不可言的迎衝上去,只見那剛自消失的光華再起,“嗖”聲勁旋,展若塵突然中途而退,沉悶聲出自他的口中,落地幾乎跌坐在地上!
那面,完顏已驚叫着欲撲過來!
展若塵突然厲喝,道:
“退回去!”
那一刀來的怪,也來得疾,若非“霜月刀”已逼向敵人胸前三寸之地,怕是展若塵也要當場開腸破肚了!
那一刀果然夠狠,展若塵的左肋骨上正裂開着一道血口子,有多長?他並未去看!
猛一個急旋身,“飛天龍”常英已唰開嘴巴笑起來……
展若塵並未笑,他冷冷的逼視對方,宛似要看穿敵人的五腑六臟!
笑聲突然而止,常英沉聲道:
“姓展的,挨刀的滋味如何?”
展若塵淡淡的道:
“平常,也很正常,這原本沒有什麼,主要的在於這-刀挨得值與不值!”
常英濃眉一揚,厲聲道:
“什麼意思?”
展若塵冷哂的道:
“這一刀我覺得值,因為是我的疏漏所造成,常當家的,高手相搏是不容有絲毫疏漏,那是會造成無與倫比的遺憾,甚至於喪失生命!”
常英驚異的道:
“你已發覺自己的疏忽了?”
展若塵面色寒寒的道:
“仍然晚了一步,因為我中了你陰狠的一刀!”
常英大為可惜的道:
“但也未能把你擺平!”
展若塵冷笑道:
“你的‘九連環’能在空中串成二十七刀,但你卻保留了一刀不出手,誘使敵人以為你將落地重殺,而給自己製造一次絕佳機會,展某就是上了你的當,而你……”
常英大吼又狂笑道:
“展若塵,你不愧是拔尖殺手,你雖未洞燭機先,卻在事後一眼看穿,佩服!佩服!”
鮮血已染濕了衣衫,展若塵有些炙痛,但多少次挨刀的經驗,知道也只是一層皮肉傷,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面無表情的道:
“常當家的,你應該把握住那次絕佳的機會,為何輕而放棄?難道……”
“飛天龍”常英嘿嘿一聲怪笑,道:
“雖未曾一刀劈了你,但我還有搏殺你的本錢,又何必陪你一起死,更何況我三龍會正等着‘金家樓’樹倒猢猻散,或多或少的分得-杯羹,老夫豈能甘心同你……
展若塵一聲冷笑,道:
“常當家,我以為你永遠也看不到那一日的到來了!”
常英怒叱道:
“等我殺了你,便立刻率眾回遼北!”
展若塵冷哼一聲,道:
“常英,機會出現你未把握,而輕易的放棄,便造成你難以彌補的損失,再出手,我便不再客氣了!”
常英厲吼連聲,道:
“展若塵,你是個死不回頭的頑固份子,我要一段段的把你斬成肉泥!”
展若塵猛吸一口氣,道:
“來吧,常當家,不論是報仇也好,解恨也罷,你還在等什麼?”
常英便在此時突然拔身再起,但就在他的九環大砍刀重又發出那聲怪響的同時,一團青瑩瑩的光華,宛然直上直下,如帶彈簧般的直往空中彈去……
展若塵的“霜月刀”閃過了敵人的切、削、斬三式,快不可言喻的穿入敵人的光極之中!
夠了,展若塵爭的便是僅容一發的空間,他彈升的身子自然怒翻過敵人的頭頂,便在這一利之間,他已十一刀合為一刀,寒光穿射中,常英連連往前翻跌,-股股殷赤的鮮血四散飄散……
一聲怪厲長鳴,常英的身子滾在沙丘-連七次,突然拋個急抓,右手正抓在飄閃不定的“霜月刀”身上,那把掌寬的青瑩刀身,雙目逼視着冷冷卓立在面前的展若塵,道:
“這……一……招你用的……可是……天罡刃?”
展若塵不即掙脫自己的“霜月刀”,因為,常英的身上刀口縱橫,血肉模糊,隱隱然可見肚皮小憋,那是人之將死的前兆!
手上的鮮血正自“霜月刀”身上往下滴,常英仍然緊緊抓住刀身不放!
展若塵已淡淡的點着頭,道:
“不錯,正是‘天罡刃’,你還算有見識!”
“飛天龍”常英的雙目稍睜,口中發出一聲怪笑:
“哈……哈哈!”
於是,那幾乎斷裂的手,便緩緩的從“霜月刀”身往地上滑落……
沒見太多的鮮血,因為鮮血已被沙子吸盡了!
完顏倩姐妹便在這時候快步跑過來!
完顏倩已尖聲叫道:
“展大哥,你傷的不輕呀!快……”
展若塵緩緩的坐下來,他似乎十分珍惜體內的力量,該是不用的時候,使一點也不浪費……
他甚至多走一步也不會的,就坐在獅目斜視,半口黃沙,滿身鮮血的常英身邊!
急急的抽出兩條絲巾,完顏倩伸手擦拭着展若塵胸前鮮血,-邊問她的妹妹,道:
“阿萍,你再取-條帶子來,快!”
展若塵伸手取出一包刀傷葯,他笑對完頗倩,道:
“姑娘,就煩你替我把傷葯敷上吧!”
完顏情撕開展若塵上衣,只見內衣已貼在肉上,一道半尺長的刀口,鮮肉微見翻卷,伸手輕按,驚異的道:
“展大哥的運氣不錯,這-刀雖險,卻並未見骨……”
她把傷葯灑在那仍見冒血的傷口上,立刻不再有鮮血外冒,便不由得贊道:
“這葯真靈!”
展若塵一笑,道:
“金家樓最好的刀傷葯!”
完顏萍皺眉問道:
“展大哥平日身上都帶着這種妙藥?”
一聲無奈的笑,展若塵望了這對姐妹花一眼,道:
“刀快不認人,揮刀殺人,總也得準備挨刀子,所以我便經常帶着刀傷葯!”
完顏倩把展若塵內衣往內卷,突然驚叫,道:
“啊!你身上這些刀疤……”
再次一聲苦笑,展若塵道:
“已不下十幾條吧!”
匆匆為展若塵把傷口圍胸扎牢,展若塵對完顏倩點頭一笑,又道: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你包紮的手法很在行!”
完顏倩抿嘴一笑,道:
“是展大哥的葯靈……”她望望已近頭頂的日頭,又道:
“展大哥,你且坐着歇一陣子,我去取些吃的來!”
伸手拉住完顏倩一手,展若塵緩緩站起身子,道:
“不能再耽誤行程了,我們騎在馬上吃!”
完顏萍也點着頭,道:
“姐,展大哥說的對,我們趕快走吧,你忘了還有另一批骷髏幫的人在找我們!”
展若塵知道完顏萍說的是“生死判官”伍才,便笑笑,但他卻並不再多所解說,因為這樣她姐妹就不會再在路上有所耽擱!
沙漠似已在盡頭,前面不少沙丘上出現了半枯的野草,遠處隱隱可見連綿高山,宛似大海波濤般橫阻在灰濛濛的天邊!
完顏倩遙指着高山對展若塵道:
“展大哥,過了遠處那道高山,你就看到清澈美麗的克魯倫河了!”
展若塵精神一振,道:
“你們察汗族就在山的那一面?”
完顏倩點着頭,道:
“沿着克魯倫河兩岸,除了靠山地方,大部分都是草原,除了我們察汗族人,尚有其他族的人住在那裏!”
四匹馬繞過-道峽谷,順着山道馳約二十里,前面忽然眼界-開,完顏萍遙指遠處大河,歡叫起來!
“看,我們族人仍然在那兒!”
展若塵遙望過去,那裏沒有高樓大廈,更沒有豪華的莊院,-座座圓型篷帳……蒙古包,總不下三十多座,分散在河的-邊……
健馬奔騰在草原上,如白雲般的綿羊散佈成一個廣面在綠原移動,風情物美,恬靜安適,倒令展若塵有到了世外桃源之感!
四匹馬剛剛沖向草原,迎面快馬十多匹,馬上的年輕壯漢個個黑衣黑帽,倒令展若塵以為來了“金家樓”的武士一般,心情激動不不已!
於是,完顏倩已高聲歡叫起來!
“大哥!大哥!”
迎面傳來一聲叫:
“果是阿倩阿萍她們!”
“雙方很快的迎在一起,完顏倩撲下馬,對面年輕壯漢也翻身落下馬來,後面的完顏萍已大哭起來……
年輕壯漢望了馬上的展若塵一眼,問道:
“倩!老管家他們的人呢?”
完顏萍滿眶熱淚道:
“死了,被骷髏幫的人殺死了!”
年輕人咬着牙,罵道:
“他媽的,骷髏幫!”
這時另十幾個黑衣壯漢也捶胸頓足,忿然不平……
完顏倩指着馬上層若塵,道:
“哥哥,若非中途遇上展大哥,我同萍妹都將被捆到骷髏幫總舵了!”
年輕的黑衣壯漢忙向展若塵抱拳,道:
“展壯士,真謝謝你了!”
展若塵沉然一笑,道:
“能看到你們兄妹團聚,展某也就放心了!”
完顏倩見展若塵不下馬,立刻走到展若塵面前,道:
“展大哥,跟我們回篷帳去吧,去見見我爹!”
展若塵心懸金家樓安危,更挂念義母金申無痕,聞言忙笑笑,道:
“完顏姑娘,你知道我是急着要找上骷髏幫總舵,絕不能在此久留,你還是……”
完顏倩一手拉住展若塵絲疆,急道:
“再急,總要先見我爹才能知道,展大哥,我們一起回去吧!”
展若塵心中在想,萬一她不能幫自己找出骷髏幫總舵,那便真的誤了自己大事了!
這時候,完顏倩的哥哥,向展若塵再施一札,道:
“救命之恩難以回報,展壯土若要找骷髏幫總舵所在,必得先見家父,你請!”
展若塵聞言,心中似落了塊大石頭,遂點點頭,道:
“如果令尊真知道骷髏幫總舵所在,我便跟你們去!”
完顏倩笑道:
“展大哥,我沒有騙你吧!快跟我們走吧!”
於是,展若塵被這些人簇擁着,英雄似的往那片巨大的灰色篷帳走去……
遠處,巨型帳幕附近,出現一位身材修長的白髮老人,這老者拄着一根木杖,風骨嶙峋的望過來,完顏倩與完顏萍已尖叫着撲入老人的懷裏,父女三人相擁而拉……
展若塵心情一緊,鼻子有些酸酸的!
此刻——
巨大的灰色蓬帳內,展若塵被侍候着坐在面對帳門的中央,那是貴賓的位置,厚厚的毛氈上面,排放着各種吃的,當然少不了羊奶牛酪之類!
老人家望着展若塵,緩緩的道:
“展壯士,實不相瞞,我曾被骷髏幫強迫送到一處地方,也見過他們的幫主段爾生,但去時被蒙上雙目,出來的時候也是一樣,那情景實在神秘得怕人!”
展若塵怔怔的道:
“在什麼地方被敵人蒙上眼睛?”
老人搖指東北方,道:
“那地方好像是一處被風沙淹埋掉的古老小鎮!”
展若塵立刻又問:
“老人家被蒙了多久?”
想了又想,老人才點着頭,道:
“大約半個時辰吧!”
重重的點點頭,展若塵道:
“夠了,我只煩請老人家畫出那個被掩埋的小鎮在什麼方向,還望協助派-快馬帶上一段路,如何?”
老人家驚異的道:
“展壯土,只有你一人前往?”
展若塵咬咬牙,道:
“不錯!”
老人家搖着頭,道:
“不行,不行,熊狠難敵眾犬,-個人再了得,也經不住骷髏幫那麼多人的圍殺,更何況他們個個兇殘無比,去了也是送死呀!”
展若塵笑笑,道:
“此去,我是志在救人,如果搏殺,我便不會一人前往了,老人家只管放心。”
老人家望着身邊女兒,道:
“我聽她姐妹二人說過,展壯土武功蓋世,不過……”
坐在左面的年青壯漢抱拳,道:
“展壯土,我叫完顏義,如果展壯土同意,我可以率領我們察汗族的人與展壯士一同前往!”
連忙搖着頭,展若塵道:
“絕對不可以,展某此去,已有安排,我不會同他們正面力拚,但求找到他們的總舵,能救出我們樓主,便立刻趕回遼北,你的好意,我謝謝了!”
完顏倩凝眸望向展若塵,道:
“展大哥,小妹恨不能與你一起找去骷髏幫!”
一笑,展若塵道:
“這次回來,你們姐妹要好生注意骷髏幫再找上門來,那便不容易對付了!”
老者立刻道:
“遠涉,往西北方遠走,遠離這批惡魔!”
悠悠的克魯倫河水,流不去離別的悲凄,青色的草原上,察汗族的男女在高歌……
歌聲清亮而悲壯,每個高歌的人,正高舉着手搖向正往高山馳馬而去的展若塵揮手祝福……
歌聲中有着哭泣聲,可憐的完顏姐妹,正淚眼婆娑的追出半里地方站住,展若塵已與察汗族的一位武土拍馬疾馳向山道了!
跟着展若塵的察汗族武土,年約四旬,粗壯而又短小的身材,流露着一雙精光畢露的眼神,他在聞得展若塵勇救完顏倩姐妹之事後,對展若塵相當尊敬!
拍馬與展若塵並騎,這位五短壯漢笑道:
“展壯土,我叫呼延烈!”
展若塵一笑,道:
“呼延大哥!”
呼延烈忙笑道:
“不敢,不敢,展壯士來自遼北?”
展若塵點頭,道:
“不錯!”
呼延烈遂又輕聲道:
“展壯士,你單刀深入大漠,真英雄也!”
展若塵一聲苦笑,道:
“我是被逼的……”他-頓,又道:“任何人遇上這碼子事,都將會這樣子的!”
呼延烈重重的點着頭,道:
“我們都很痛恨骷髏幫,大漠之中十年風暴似的,已被他們欺壓得喘不過氣,大家都有一拼的決心!”
展若塵神色一緊,道:
“如果想消滅骷髏幫,便須要非常之人來領導你們,如果只憑一股子勇氣,那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呼延烈一拍大腿,道:
“對,我們就是須要你展壯士這種人物來領導!”
一聲苦笑,展若塵道:
“我已自顧不暇.哪有本事領導你們?”
呼延烈面色泛苦的道:
“我們並不急,我們會等!”
展若塵回頭一笑,道:
“等?”
呼延烈重重的點着頭,道:
“是的,我們等,等展壯士救出人以後,而且我們已暗中聯合其他族人,暗中打探骷髏幫消息,展壯土,我們決不放棄任何一次消滅他們的機會!”
展若塵遂笑道:
“真有這麼一天,我會來助你們的!”
呼延烈大喜的一聲歡叫,道:
“君子之言,武士之刀,展壯士,呼延烈等的便是你這句話,哈……”
兩匹健馬奔馳在大漠裏,展若塵不時的抽身遙望遠方,心神不寧,焦急不安,直到一處似山坡的大沙丘前面,呼廷烈才停下馬來,道:
“展壯土,我也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展若塵伸手拍拍呼延烈的肩頭,道:
“謝謝你!”
呼延烈指着大沙丘,道:
“年輕時候趕駱駝常到這兒走,自從那座小鎮遭沙埋以後,這條路已少有人走了!”
展若塵立刻問道:
“距離那座被埋小鎮尚有多遠?”
指向東北方,呼廷烈道:
“順手往東北走,二十里多,三十里不到,只要發現有土牆頭露出沙堆外,便是了!”
展若塵驚奇問道:
“尚有牆頭露出來?”
呼延烈嘆口氣,道:
“那個牆頭,其實就是一座喇嘛廟,那個廟相當大,搭建以後我曾去過,足有幾十畝地那麼大,只可惜被風沙掩埋掉了,可惜!可惜!”
展若塵調轉馬首,對呼延烈抱拳,道:
“呼延大哥,你好走!”
呼延烈神色一緊,道:
“展壯士,你請多加小心了!”
於是,兩匹馬各奔東西,呼延烈騎馬走出三裡外,回頭已不見展若塵的影子!
現在——
沙漠中飛一般的奔來一騎,展若塵算算路程,應該超過二十里了!
於是,緩緩的騎在馬上的展若塵相當注意四周,因為骷髏幫是一批神秘的人物!
此刻,展若塵的外表平靜內則緊張,心中琢磨着如何應付突發事情……明闖或潛入?
就在他剛剛繞過一道大沙丘,前面半里處果見一列斷牆露在沙丘上面,從露出來的斷牆上面仍然遺留的唐瓷雕刻破損人物,看着那一定是完顏倩她老爹說的大喇嘛廟了!
攏住馬韁繩,展若塵四下打量子一陣,回身取出乾糧吃着,覺得這地方除了風沙之外,就是一堆堆了無生氣的枯草斷垣,不錯,這裏正是被埋掉的小城鎮!
忽然間,-陣風吹過來,黃沙遮天令人難以睜開眼來,展若塵迷起眼睛望過去,不由得暗自笑了……
相距在兩里之外,一批灰沙一樣顏色的灰衣人,正往他這裏奔過來,從奔來的方向看,也與完顏倩老爹說的差不多!慢慢走上半個時辰!
這批人來的真快,御風駕霧般直撲過來,直到二十丈外,展若塵才發現竟是兩批分段兩個方向包抄過來!
左前方的十一人先趕到,展若塵只看了為首的一人,幾乎想把吃下的東西嘔出來……
只見這人難分男女,-對弔喪眉,垂角眼,塌鼻又缺了一個鼻窟隆,僅有的一隻大門牙全露在嘴巴外,麵皮上生滿了爛瘡,還有幾個沙漠中特有的老蒼蠅落在上面,灰衫不整,頭髮垂散,要多難看便多難看!
但這批人相當有規矩,只一到了展若塵面前,便一字排開的站在那人背後一丈遠!
便在這批人剛剛站定,另一批也從展若塵右前方趕來了,展若塵望了為首的一眼,還真以為大白天遇到了活殭屍,這人生得一臉漂白,眼珠子全是白的,八字鬍像是故意裝上去似的微微在動,鷹鉤鼻子下面,薄薄的一張長嘴巴,面目可僧,形同殭屍!
這兩批人一經會合,便聽得那個弔死鬼模樣的人物,先仔細的望望展若塵,遂即問另一殭屍似的人物,道:
“褚護法,像嗎?”
姓褚的緩緩點頭,“嗯”了一聲,道:
“伍護法說的那人很像這傢伙,佟護法,真難令人相信,就這麼一個瘦垮垮的酸漢?”
姓佟的直視展若塵,道:
“人不可貌象,就如同你我,不就是兩大護法嗎?”
再次“嗯”了一聲,姓褚的冷冷打量着展若塵,道:
“朋友,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展若塵心中已明白,“大漠骷髏幫”先後出現兩個護法,如今又是兩個護法,看來四大護法都被自己遇上了!
他十分平靜的道:
“大漠陰風!”
他此言-出,褚佟二人相偕哈哈狂笑起來,便隨之而來的二十名灰衣人也跟着笑……
展若塵取過水袋喝了幾口清水,伸手抹去口邊水漬,平靜的又掛起水袋!
突聞姓褚的沉聲道: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展若塵冷冷的道:
“不知道,得請兄台告訴在下了!”
倒掛的吊眉一緊,姓佟的已沉聲道:
“這裏是陰陽界,枉死城,也是地獄門,酆都城,朋友,你走錯地方了!”
展若塵面露無奈的道:
“二位可否說得明白些?”
宛如殭屍的大漢,灰衫一抖,道:
“那好,先為朋友作一介紹……”他指着一邊姓冬的道:
“這位人稱“弔死鬼”,別人以為不雅,他卻十分泰然,大名佟成,骷髏幫四大護法之一!”
展若塵雙手抱拳,冷冷道:
“弔死鬼仁兄!”
果然,姓佟的不怒反笑,笑的十分自然,宛若別人叫他-聲爹那麼快慰!
於是,姓褚的指着自己的鷹鉤鼻子,又道:
“我叫褚一貫,人稱“怒殭屍”的便是我……”
不等褚一貫活說完,展若塵立刻一笑道:
“骷髏幫四大護法之一!”
姓褚的雙目翻動不已的道:
“你已知道了?”
展若塵淡淡的低沉着聲音,道:
“四大護法,我已會過兩位,面前當然是另外兩位了!”
佟成一聲鬼叫道:
“展若塵?”
展若塵嘴角一牽,道:
“正是在下!”
褚一貫一聲怪叫,道:
“王八蛋,你可真是神通廣大,被你找來了!”
展若塵坦然的道:
“在下走入大漠,目的便是找你們的總舵!”
“弔死鬼”佟成大吼道:
“媽的,怕你來得去不得!”
就在他的怒罵聲里,已握着的兩支枯骨頭殼交相衝碰得“叭叭”響……
跟在他身後的十名灰衣大漢,便立刻移動,剎時把展若塵圍在中央!
另一邊,褚一貫只是把頭一偏,另一對灰衣大漢分成三批,把三條可以通行的沙道堵住,這些灰衣人皆握着於把精鐵打造的枯骨爪,各擺姿勢,各拿架式,只待-聲令下,他們便立刻拼殺而上了!
展若塵沉然的望了這些人物一眼,他一手牽着馬韁,面上一片平靜!
“怒殭屍”褚一貫一臉的殘酷像,道:
“展若塵,我們聽過金家樓有你這麼號人物,卻想不到你會自己送上門來,太令人愉快了!”
展若塵仍然竭力平靜自己,他淡淡的道:
“二位大護法,我原本是個憧憬和平的人,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和平相處,然而江湖路險,兇殘處處,和平成了一項奢談,不過,展某仍願先禮後兵,萬不得已,也只有望祈二位海涵了!”
佟成大怒,還道:
“他媽的,單憑你這種目無餘子的口吻,老子便饒不了你!”
展若塵搖搖頭,道:
“各位難道不想知道展某的來意?”
褚一貫已狂吼道:
“操,你的來意至為明顯,憑着‘霜月刀’,獨闖我總舵所在,目的只是表現你的個人英雄之義罷了!”
沉然的搖着頭,展若塵道:
“不,你們錯了,我只是想會見你們的段幫主而已!”
“弔死鬼”佟成冷冷一聲鬼笑,道:
“去你媽的,憑你也想見我們當家的?”
展若塵冷峻的道:
“展某已經來到貴幫大門口了,他應該會見展某!”
“怒殭屍”褚-貫重重的道:
“說出你的目的來!”
展若塵再度心情緊張,外表平靜的道:
“懇祈貴幫主,容展某見一見我們樓主!”
金申無痕被陰謀擄走已有半月,這是一項大消息,褚一貫等人早已聞報,不過……
就在展若塵的話聲甫落,褚-貫與佟成二人相對大聲鬨笑起來……
佟成笑出眼淚的道:
“展若塵,你實在不該深入大漠,你應該留在遼北金家樓,也許金寡婦就因為你的擅自闖入大漠而喪命,哈……”
褚一貫聳動着鷹鉤鼻子,道:
“展若塵,褚大爺便實在告訴你吧,我們掌握住金寡婦,就等於拔除一個頭號敵人,有了她,我們便很容易的一舉摧毀金家樓了,哈……”
展若塵心中吃驚,因為他所料想到的事情真的出現了,但退一步想,義母仍然活着,而自己的安排,便是救出義母,合二人之力,便不難收拾骷髏幫主段爾生!
然而,只怕這一願望再難實現了!
深深吸了口氣,展若塵道:
“我們樓主今在何處?”
“弔死鬼”佟成大列列的道:
“金寡婦在我們的手上!”
展若塵冷冷的道:
“展某可否一見?”
“怒殭屍”褚一貫立刻尖笑着道:
“成,當然可以!”
“弔死鬼”佟成驚異的一聲叫:道:
“你……”
褚一貫忙向佟成丟個眼色,笑得比哭還難看的道:
“我說可以便可以,佟護法,當然我們也是有條件的!”
佟成似是會過意來的道:
“既然你還有條件,我也就沒話可說了,你拿主意吧!”
展若塵立刻充滿希望的道:
“不論什麼條件,展某一定答應!”
褚一貫重重的點着頭,道:
“展若塵,憑你的義氣,倒真令我佩服,不過我在說出條件之後,望你好生琢磨才是!”
展若塵面露急切的道:
“請說!”
“怒殭屍”褚一貫的長嘴巴一咧,道:
“為了我們的安全,在我帶你去見金寡婦的時候,我們要取下你的兵器……霜月刀,反手將你綁牢,才能引你去看金寡婦!”
展若塵毫不考慮的道:
“好吧,我同意!”
“怒殭屍”褚一貫望向佟成,二人會心一笑……
佟成已揮手對後面站的人吩咐:
“過去四個人,先把他捆牢了!”
展若塵心中已暗罵,王八蛋,拿你展爺當三歲孩童耍,倒要看看誰的能耐大!
便在這時候,四個灰衣人已往展若塵撲過來……
這些人可真周到,身邊還帶着鐵鏈子,-個灰衣人站在展若塵而前,咧開大嘴巴冷笑道:
“姓展的,對不住了!”
展若塵淡淡的道:
“你要怎麼個拴法?”
另外三人分站在展若塵身子兩邊,正面的-人沉聲道:
“反手綁,你把兵器先取出來!”
展若塵一聲冷笑,突然身子-矮,右腕上旋如電,只見青芒激蕩,冷焰猝映,身邊的四個灰衣人便凄厲的狂叫着往四下旋跌出去,四股血箭勁灑狂標,而四把枯骨爪已飛上了半天空!
“怒殭屍”狂罵道:
“展若塵,你這該死的畜牲!”
展若塵身形未移,他狂怒的道:
“這話應該出自展某之口!”
“弔死鬼”佟成揮手身後另外六名灰衣漢子,吼道:
“給我狠殺!”
六個灰衣人齊吼-聲,便往展若塵撲擊過去!
就在六名大漢剛剛撲近馬匹一側,展若塵突然騰身而起兩丈,“霜月刀”噴洒出一溜寒電成層,未聞刀聲,卻聽得那聲嚇人的“唰”聲傳來,六名灰衣大漢竟然一招未及遞出,便齊齊拋去兵器,雙手抱着胸腹,旋跌在一片血沙里,死狀之慘,怵目驚心!
堵在三條道路上的另十名灰衣大漢,緊張的揚着枯骨爪,但卻並未圍過來!
“怒殭屍”褚一貫狂怒的罵道:
“好個展若塵,你竟然玩奸施詐,死不要臉!”
展若塵面對着手中的“霜月刀”沉聲道:
“錯了,玩奸施詐的是你,死不要臉的更是你!”
佟成的兩隻枯骨頭殼碰的“梆梆”響,罵道:
“他媽的,我們提出條件,答不答應便在你姓展的一句話,你為什麼抽冷子放冷刀?”
展若塵冷笑一聲,道:
“二位大護法,你們拿展某當三歲小孩子?我若放棄霜月刀,再被你們上綁,豈不成了你們的階下囚?這種三八二百五的事情,難道我展若塵會不知道?到那時便是見了樓主又怎樣?只有多一個被你們囚禁的人,於事何益?”
褚一貫大怒,吼道:
“既如此,你為何還答應?”
一聲笑……冷冷的笑,展若塵道:
“展某隻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之身罷了!”
一陣“啾啾’似鬼叫聲,“弔死鬼”佟成罵道:
“展若塵,拿命來吧!”
一掌拍在馬身上,展若塵撲身閃向一邊,雙目炯炯,雙手下垂,“霜月刀”藍焰流閃着瑩瑩的光華,沉聲道:
“原本就不該廢話連篇,耗我時光!”
半空中人影飛閃,兩團幽靈般的灰影,已截住了騰身而上的展若塵,甫在空中接觸,便聞得一陣鞭炮也似的衝擊之聲,半空中閃濺着溜溜碎芒,直到三人垂直又落下地,猝閃又接,雙方已不要命的狠干成-團!
鬼叫聲不絕於耳,褚一貫更是時而直上直下,動作宛如殭屍奔路!
四隻枯骨頭殼,便在褚-貫與佟成二人的揮舞下,不停的發出“叭叭”之聲!
展若塵數次經驗,他對於敵人的枯骨頭殼相當留意,因為那些枯骨頭殼之中暗藏着兩種毒物……化骨粉與枯骨毒釘!
三人猝接倏開,閃開又進,展若塵冷目如電的看着骷髏幫這兩大護法的身法……怪異中透着奇詭,似乎並非正宗武功!
佟成的吊眉已露出冷酷,他那宛如死人的麵皮,肌肉緊繃,兇殘的忽進又退,令人捉摸不定他出招走式的真正動向!
便在這時候,“怒殭屍”褚-貫厲吼道:
“佟護法,時辰差不多了吧?”
飛躍在半空中的佟成,一聲怪叫道:
“是該送這王八蛋上路了!”
褚一貫突然一個旱地拔蔥,人也躍起三丈高下,便聞得兩聲磔躁怪叫聲,空中忽然如蝗蟲也似的噴射出無數小小黑點,直往展若塵集中打去!
展若塵-聲亢叫,道:
“殺!”
他的吼聲甫出口,但見滿天青芒成層,光華暴展,那宛如刀山刃幕也似的青焰幾乎把展若塵吞噬掉!
於是,空中響起清脆的連珠炮響,那無數的黑點,便被神刀山似的刃層,轉擊得四散飛落,無一打中展若塵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