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郭解道:“我二人是死者的朋友。”
老儒生道:“原來是朋友,你二人找過江萬山了?”
“找過了。”郭解道。
老儒生道:“‘鐵血會’都不知道殺人的是江萬山,你二人是怎麼知道的?”
江珊道:“我是江萬山的女兒。”
老儒生一怔:“怎麼說,你是江萬山的女兒?”
江珊道:“不錯!”
老儒生道:“你是說江萬山告訴你了?”
江珊道:“這種事他怎麼會告訴我?”
老儒生道:“我想江萬山是不會說的,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珊道:“百密總有一疏!”
“你是說江萬山露了破綻?”
“不錯!”
“什麼破綻?”
“這已經無關緊要了。”
老儒生深深看了江珊一眼:“我明白了,是你告訴這個年輕人的?”
江珊毅然點頭:“不錯!”
“你出賣了你的爹!”
“不能說是出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江萬山一定很傷心、很生氣?”
“那是在所難免!”
老儒生冷冷一笑:“年頭變了,這是什麼世道人心?”
江珊道:“世人不見得都會這麼認為。”
老儒生道:“如今呢?江萬山還活着么?”
江珊道:“我還不至於會對他怎麼樣。”
老儒生道:“‘鐵血會’那個女人的這個朋友呢?”
江珊道:“我爹只是奉命行事,他要找的是下令的人。”
老儒生道:“你二人雖然沒對江萬山怎麼樣,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江珊道:“我爹知道,我也知道,你會殺他。”
老儒生冷然搖頭:“你錯了,如今已經不用我動手了。”
江珊道:“那是……?”
老儒生道:“江萬山他會活活氣死!”
原來如此!江珊道:“我說一句遭天打雷劈的話,他要是真能氣死,倒是個可敬的爹了。”
老儒生仰天大笑,回聲如雷,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真是知父莫若女,江萬山那麼一個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江珊沒說話。
老儒生又道:“你說你二人找的是下令的人?”
江珊說了話:“不錯!”
“那就是我了?”老儒生道。
江珊道:“應該錯不了。”
老儒生道:“你二人來找那下令之人,是否衡量過自己?”
江珊道:“你是說掂掂自己的斤兩?”
老儒生道:“這話太粗俗,不是我這個讀書人說的。”
江珊道:“我二人已經找到‘西山書院’來了。”
這是說,已經衡量過自己了。
老儒生道:“你二人可知道‘西山書院’是什麼地方?”
江珊道:“我爹已經告訴我了。”
“江萬山也告訴你,我是什麼身份了?”
“他既然告訴我‘西山書院’是個什麼地方,焉有不告訴我你是什麼身份的道理?”
“說得是!”老儒生微點頭:“只是,我還有另一個身份……”
江珊道:“當今七大高人之一,佛、道、儒、神、仙、鬼、狐里的儒。”
老儒生道:“這江萬山也告訴你了?”
江珊道:“不錯!”
老儒生道:“那你二人還敢來找我?”
江珊道:“事實上,我二人已經來了。”
老儒生深深一眼:“我不能不佩服你二人的膽大。”
江珊道:“沒什麼,只是做該做的。”
老儒生道:“為朋友,義勇可嘉,只是年輕輕的,太可惜了!”
江珊道:“等你讓我二人躺在這兒之後,再說不遲。”
老儒生臉色一變,兩眼精芒暴閃。
郭解適時道:“請告訴我,夫子是奉命行事,還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老儒生兩眼精芒斂去:“你何作此問?”
郭解道:“夫子若是奉命行事,那怪不得夫子,我找那下令之人。”
老儒生道:“若是我揣摩上意,擅自做主呢?”
郭解道:“那我就只有找夫子了。”
老儒生道:“你又何來這奉命行事?”
郭解道:“夫子一定有上司。”
老儒生道:“那當然!”
“夫子的上司……”
“怎麼見得就是我的上司下令殺人?”
“那就是夫子自己的意思,夫子有什麼理由殺這個人?”
“你又何來這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因為我知道,我這個‘鐵血會’的朋友,招夫子的上司嫉恨。”
老儒生目光一凝:“我不知道你何指?”
郭解道:“夫子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夫子要是真不知道的話,那就是奉命行事。”
“何以見得?”
“因為夫子無從揣摩上意。”
不錯,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如何揣摩上意?老儒生微一怔:“不,我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
“夫子剛說……?”
“那是我沒說實話。”
江珊冷冷一笑:“你太自負、太傲了。”
老儒生道:“你何來此言?”
江珊道:“就因為我這個朋友剛才說過,你若是奉命行事,他不怪你,他要找那下令之人;可是你若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他就要找你了。你眼裏根本沒有我二人,所以你把這件事攬在身上,看我二人能把你怎麼辦。”
老儒生又一陣大笑:“想不到江萬山有這麼玲瓏心竅的女兒。”
郭解道:“夫子不必如此!”
老儒生道:“怎麼?”
郭解道:“人命關天,冤有頭,債有主。”
老儒生冷冷一笑:“你要找冤頭、債主,是么?”
郭解道:“不錯!”
老儒生道:“你是個是非分明的人,很不錯。只是,想聽我的實話,你得有聽我實話的本事。”
郭解道:“我知道夫子是當世七大高人之一,我還是來了,是不是?”
老儒生道:“年輕人,血氣方剛,都有這份匹夫之勇。”
江珊道:“你認為他是血氣方剛的匹夫之勇?”
老儒生道:“但願我錯了。”
江珊道:“他姓郭!”
“姓郭如何?”
“他叫郭解,聽說過么?”
老儒生目光一凝:“誅沙匪,殺鬼、狐的郭解?”
“不錯!”
“他就是那個郭解?”
“沒有第二個郭解。”
“看不出來!”
“多看看!”
“再多看也是一樣。”
江珊微微揚了揚眉梢兒:“看來你是不信!”
老儒生道:“只要他拿得出來,還怕我不信么?”
江珊道:“說得倒也是!”
老儒生道:“我就在這兒坐着,那就過來吧!”
江珊道:“你就在那兒坐着?”
老儒生道:“他要聽我的實話,不是么?”
不錯,是郭解要聽他的實話,郭解就得逼他說。
江珊望郭解。
郭解道:“你在這兒等,不要跟過來。”
他邁步行向老儒生。
他走得不快不慢,一步一步的!老儒生仍坐着沒動。
離老儒生不到十步了,老儒生仍坐着沒動,郭解停住,道:“夫子仍坐着么?”
老儒生道:“不錯!”
郭解道:“我看夫子還是站起來的好。”
老儒生道:“你不必替我操心,只要你能讓我站起來,我不會再坐着。”
郭解微一點頭:“好吧!”
他拍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是輕飄飄的一掌,既沒有掌風,也沒有勁氣。
老儒生冷冷一笑:“你就憑這誅沙匪、殺鬼狐么?”
他抬掌立胸,然後往外輕輕一拍。
也是輕輕一掌,也是既不見掌風,也不見勁氣。
兩人好像隔空比着玩似的!可是轉眼工夫之後,就知道那不是比着玩兒了!郭解仍那麼站着,人沒動,衣裳沒動。
老儒生的椅子卻突然往後一仰,鬚髮、衣袂為之一陣狂飄,老儒生忙站了起來,“砰”地一聲,椅子倒了。
老儒生滿臉驚容:“你……?”
郭解道:“我不說夫子還是站起來的好么?”
老儒生道:“是我輕敵!”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得意。”
“我沒有得意。”
“我再試試!”
這回老儒生先拍出一掌,跟前一掌一樣,輕,不見掌風沒有勁風。
唯一跟前一掌不同的,是老儒生沒再冷笑。
郭解也拍出一掌,跟前一掌一樣。
轉眼工夫之後……老儒生仍是鬚髮、衣袂一陣狂飄,身子往後一仰。
郭解也頭髮、衣袂狂飄,身子往後一仰。
也就是說,兩人秋色平分,未見高下。
老儒生臉色變了:“你確實不錯!”
江珊道:“相信他就是那個郭解了吧!”
老儒生沒答江珊的話,仍望郭解:“你是多少年來唯一能接我一掌的人。”
郭解道:“夫子也是我自入江湖以來,所遇見的唯一勁敵。”
老儒生道:“你是那門那派的弟子?”
郭解道:“許久沒有人問過我了,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老儒生道:“應該不假,只有修為比我等七大高人還要高的人,才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據我所知,各門各派沒有這種人。”
郭解沒說話。
老儒生又道:“我等已是當世公認的七大高人,各門各派以外,有這種人么?”
郭解仍沒有說話。
老儒生又道:“郭解,你的師承?”
郭解道:“這無關緊要!”
顯然,他已經不願意再說了。
老儒生道:“你不願說?”
郭解又沒說話。
老儒生話鋒轉了:“你雖然不錯,但卻還沒有到讓我說實話的地步。”
不錯,平分秋色,郭解並沒有勝過他。
郭解說了話:“我知道。”
老儒生道:“好在你我都不打算就此罷手,是不?”
郭解道:“不錯!”
老儒生道:“我要出手了。”
郭解道:“請!”
“希望你能拿出讓我說實話的本事。”
“我一定會儘力而為。”
“好!”
老儒生一聲“好”,沒見他作勢,他已然撲向郭解,像一陣風,像一縷輕煙!郭解兩眼炯炯,神色肅穆,迎了上去,他也夠快,剎時間不見了蹤影。
都不見蹤影了,只見一團霧在眼前飄動,忽近忽遠,忽左忽右。
江珊大為震驚,她算是個老江湖,但是像這樣的搏鬥,她還是生平頭一回看見,她一臉驚容,為之目瞪口呆,她被勁風吹得頭髮、衣袂狂飄,被勁風吹得立足不穩,連連後退都不知道。
看不出誰是誰。
甚至看不出人影。
自是不知道過了多少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突然一聲裂帛異響,那團灰霧倏地散開,郭解跟老儒生現身了,分別站立在原站立處。
老儒生臉色發白,頭髮凌亂,只聽他喃喃道:“沒想到你能勝過我,沒想到你能勝過我……”
郭解的臉色也有點白,不過他頭髮、衣裳並不亂,他道:“夫子是我所碰見的唯一勁敵!”
江珊定過了神,一聲喜呼:“郭解!”
只聽老儒生道:“如今可以告訴我,你的師承了吧!”
郭解道:“我說過,這無關緊要。”
“不!”老儒生道:“我要知道除了七大高人之外,當今還有那位高人,也要知道,誰教出來的徒弟能勝過我。”
郭解道:“說了夫子也不會知道。”
“那是一定的!”老儒生道:“我本來就不知道,我等七大高人之外,還有高人!”
郭解遲疑了一下:“我老爺爺!”
老儒生一怔:“怎麼說?”
郭解道:“我老爺爺。”
老儒生道:“原來是……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在我等七大高人之外,當今世上還有位姓郭的高人?”
老爺爺並不姓郭,老爺爺也不是郭解真的爺爺,他只是個老和尚,郭解並不知道他姓什麼。
郭解並沒有解釋,他不想解釋,他認為那無關緊要。
只聽江珊道:“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
老儒生像沒聽見。
郭解叫道:“夫子……”
老儒生一聲長嘆:“南宮遠修為數十年,列名當世七大高人之中,如今竟敗在一個年輕人手裏,夫復何言!好吧!”話鋒一頓,接道:“年輕人,我是奉命行事。”
郭解道:“夫子是奉誰之命?”
老儒生道:“你要去找那下令之人?”
郭解道:“不錯!”
“我勸你不要問,也不要去找。”
“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你碰不得!”
“夫子是說……”
“你見不着他,縱然你能見着他,你也奈何不了他。”
“何妨讓我試試?”
“年輕人,你是自找殺身之禍……”
“是么?”
“你雖然修為高絕,但是他身邊人多,個個都是不俗的高手。”
“夫子,我不是不知道是誰,我只是想從夫子口中認定一下。”
“你知道是誰?”
“不錯!”
“年輕人,我這是愛惜你,不可使詐。”
“夫子,我不是使詐。”
“年輕人……”
“夫子是蒙格,還是美娃?”
老儒生猛一怔:“你……”
“難道夫子不知道,他兄妹是我的好友?”
“你的好友……?”
“難道他兄妹沒告訴你?”
“王爺下令給我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這就夠了!郭解道:“這麼說,是蒙格了?”
老儒生一驚:“不……”
江珊道:“已經來不及了。”
老儒生驚聲道:“你,你們害死我了……”
江珊道:“你怎麼好這麼說?”
老儒生道:“你們非問我……”
江珊道:“你的實話是他贏來的,並不是你自動告訴他的。”
這是實情!老儒生道:“可是你們要是不來找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也是實情!江珊道:“你想想看,我們怎麼能不來找你。”
老儒生道:“你們既然知道是王爺下的令,直接去找王爺就好了,何必害我?”
江珊道:“不來找你問問,怎知你是奉命行事,還是揣摩上意,擅自做主?郭解他冤有頭,債有主,是非分明,你就該知足,不然他乾脆找你算這筆帳了。”
老儒生道:“可是眼下情形沒什麼兩樣。”
的確,一定蒙格知道他露了口風,他一樣倒霉。
郭解道:“夫子是怕遭蒙格懲處?”
老儒生點頭道:“不錯!”
如今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
郭解道:“我跟夫子談了條件。”
老儒生道:“你要跟我談條件?”
顯然,他一時還不明白郭解是什麼意思。
郭解道:“是的!”
“你是說……?”老儒生問。
郭解道:“夫子不動江財神,我也不讓蒙格動夫子。”
老儒生忙道:“你能不讓王爺動我?”
郭解道:“我若是不能讓蒙格不動夫子,夫子儘管去找江財神。”
老儒生目光一凝:“你真要跟我談這個條件?”
郭解道:“要不然我可以任由蒙格懲處夫子,夫子又怎麼去找江財神?”
不錯,是理。
老儒生道:“我可以答應,萬一王爺要懲處江萬山,那就不是我所能阻攔的了。”
郭解道:“夫子不該這麼說。”
“怎麼?”老儒生道。
“蒙格下令給夫子的時候,可曾指明要江財神去執行殺人任務?”
老儒生道:“沒有,王爺只下令給我,要誰去執行,那是我的事。”
郭解道:“那麼,夫子交由江財神執行殺人任務,可曾稟報蒙格知道?”
老儒生道:“也沒有,不用稟報王爺知道。”
郭解道:“那蒙格怎麼會懲處江財神?”
還真是!老儒生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郭解道:“我要直說一句,正如江姑娘所說,我不怪夫子,夫子就該知足!”
老儒生一點頭:“好吧!我答應就是。”
雖然名列當世七大高人之中,但是敗軍之將,攸關生死,還管什麼面子?江珊深深看了郭解一眼,但是沒說話,雖然沒說話,她心裏的感受,可都在眼神里了。
郭解沒看見江珊的目光,向著老儒生道:“我相信夫子能夠信守承諾,最好不要讓我再找夫子。”
老儒生道:“到底我總是列名當世七大高人的人物,是不是?”
郭解道:“那就好,告辭!”
他跟江珊要走。
只聽老儒生道:“能否暫留一步?”
郭解收勢停住:“夫子還有什麼事?”
老儒生道:“我能不能問一問,你怎麼會跟王爺、郡主是朋友?”
郭解道:“我來自漠北,早年他們兄妹跟我是玩伴。”
老儒生道:“你是說小時候?”
郭解道:“是的!”
“‘鐵血會’那個女子,也是你的朋友?”
“是的!”
“王爺知道么?”
“知道!”
“那麼王爺怎麼會下令殺她?”
“蒙格下令給你的時候,當真什麼都沒說?”
“王爺下令給我的時候,只說那個女人招郡主嫉恨,我當時還詫異,一個‘鐵血會’的女人,怎麼會招郡主嫉恨?可是我沒敢問。”
“人都死了,不提也罷,我只能告訴夫子,死者死得冤!”
郭解說完了話,跟江珊轉身往外走。
江珊一眼看見門關着,道:“門……”
郭解已伸手抓住了門,一拉,沒見他用力,先是砰然一聲巨響,繼而隆隆如雷聲,門開了。
老儒生先是臉色一變,繼而一臉恍悟神色,顯然他是先為郭解開門的功力吃驚,繼而想通郡主為什麼會嫉恨了,這時候郭解與江珊已雙雙走了出去。
一路往外走,郭解臉上沒有表情,一點表情都沒有!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可是他的心裏如遭刀割!他幾乎不能相信,美娃會如此,蒙格會做這種事!幾乎不能相信,那就還是相信了,畢竟這是事實,鐵一般的事實!這就是他的朋友,這就是他小時候的玩伴!江珊看出來了,出了“西山書院”,走沒多遠,她道:“歇會兒再走!”
郭解道:“我不要緊!”
江珊道:“我有話跟你說。”
郭解停住了,兩個人就在下山路邊樹下石頭上坐下,心疼的看看郭解,江珊柔聲道:“不要這樣!”
郭解道:“我真不相信……”
江珊道:“我知道!”
郭解道:“這就是我的朋友!”
江珊道:“我爹呢?”
生身之父尚且如此,何況朋友?郭解道:“小時候,他們多純真,尤其是美娃……”
江珊道:“人總會變的!”
“怎麼變得這麼可怕?”
“其實,那位郡主是因為你……”
郭解道:“不能這樣,不該這樣,何況是根本沒有的事。”
江珊道:“你不是女人,你不了解,情之一事,在女人心裏、眼裏,是容不下別人的,那怕是一丁點兒!”
“可是這是一條人命……”
“嫉恨本來就是一把無形的刀!”
“可是這根本是沒有的事。”
“那位郡主並不知道。”
“美娃是個女人,可是蒙格不是。”
“她是他的妹妹。”
“並不是個個都這樣吧!”
“當然!”江珊道:“不過十個總有九個,我恐怕也是那九個裏的一個。”
郭解道:“不要再幫他兄妹說話了。”
江珊沉默了一下:“你打算怎麼辦?”
郭解道:“我要找他兄妹。”
“我看……”
“小珊,我一定要找他兄妹。”
“你可不要跟他兄妹鬧翻。”
郭解沒說話。
“你兩邊都不沾,沒有必要為‘鐵血會’……”
郭解說了話:“他們兄妹這麼做,對么?”
“在他們眼裏,死個人不算什麼,何況是‘鐵血會’的人。”
“他兄妹並不是因為她是‘鐵血會’人殺她。”
“我知道……”
“你說,我能不管么?”
“沒人讓你不要管,只是,他兄妹總是你的朋友。”
“這樣的好友……”
郭解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江珊道:“不管怎麼說,你不能跟他兄妹鬧翻就對了。”
“小珊……”
“你能找他們兄妹為她報仇么?”
郭解欲言又止,一時沒說出話來。
“的確,他不能,他怎麼辦?他為難,他也痛苦!”只聽江珊柔聲道:“聽我的?”
郭解說了話:“小珊,人命關天,公理何在?”
江珊道:“江湖生涯,本就刀口舐血,‘鐵血會’的人,死在官家人手裏,一點也不算什麼。”
“我知道:”郭解道:“蒙格要是因為這捕殺她,我不怪他,可是如今為的只是他妹妹的嫉恨,而且這根本是沒有的事,卻謀害一條人命……”
“我明白!”江珊道:“我都明白,只是你能怎麼辦,這就跟你我都得顧着我爹一樣。”
郭解道:“那不一樣,生身之父……”
江珊道:“那只是我的生身之父!”
郭解道:“我是因為你。”
“還是了!”江珊道:“人都會有這種牽連的,有幾個能真正做到鐵面無私的?”
郭解道:“難道就讓她這麼死了?”
江珊道:“恐怕……”
郭解道:“小珊,她是因為我才遭謀害的?”
江珊道:“我知道,可是……真說起來,殺人的是我爹!”
郭解道:“你爹是奉命行事。”
江珊道:“你不怪他,完全是因為他是奉命行事么?是不是也是因為他是我爹?”
郭解道:“我不能否認……”
“你已經循私了,是不是?”江珊道:“那麼,為什麼對你的朋友就不能么?”
郭解臉上閃過抽搐,沒有說話。
江珊道:“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人都會有這種牽連,最好是不要碰上這種牽連。”
郭解仍然沒有說話。
江珊又道:“就像我如今吧!我有那麼個爹,我還要謝謝你為我所做的。”
郭解道:“為你所做的?”
江珊道:“跟南宮遠條件交換,讓他不要找我爹。”
郭解道:“你謝我?”
江珊道:“你是因為我。”
郭解道:“你為我又做了多少?”
江珊深情的看了郭解一眼:“那我不謝你了,行么?”
郭解握住了江珊的手,沒有說話。
江珊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好靜,只聽得見風聲、樹聲,靜得好美!過了一會兒,郭解才放開了江珊的手,道:“還是在‘漠北’的小時候好。”
江珊道:“不好!”
郭解道:“怎麼?”
江珊道:“你要是老在‘漠北’,老不長大,我也碰不見你了。”
郭解道:“小珊,能碰見你,是我離開‘漠北’以來,唯一的好事。”
江珊又是深情一眼,伸手握了郭解的手。
黃昏時候,王府前來了一個人,是郭解!只他一個人,沒見江珊!站門的忙把郭解迎了進去,到了裏頭,迎郭解的是那位大總管,問清楚蒙格已經回來了,在書房,郭解逕自往書房去了。
護衛們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可是誰不認識郭解?紛紛躬身哈腰。
進了書房,蒙格看見他頭一句就說:“今天是什麼風”
郭解淡然道:“今天有空,來看看。”
蒙格道:“你可來了,再不來美娃就要生氣了。”
郭解道:“有空么?”
蒙格道:“你是說……”
“陪我看看美娃去?”郭解道。
“有空!”蒙格道:“這怎麼會沒空,再忙也得暫時擱下,走!”
他拉着郭解就往外走。
一路往外走,郭解沒說話,只有蒙格一個人說話,問這問那的!郭解只說了一句話:“見着美娃再說!”
蒙格道:“怎麼?幹嗎見着她再說?”
郭解道:“省得我再說一遍了。”
蒙格笑了。
到了小樓,侍婢出來恭應,要往上通報,蒙格攔住了,他拉着郭解上了小樓!上了樓,看不見人,美娃一定在裏間。
蒙格揚聲叫:“妹妹,妹妹!”
裏間傳出了美娃的話聲,有氣無力:“在這兒!”
蒙格道:“我知道你在裏間,出來!”
只聽美娃道:“我不想動!”
“不想動也得動!”蒙格道:“看我給你帶來什麼了。”
美娃道:“擱那兒吧!”
蒙格道:“不能擱,把他一個人擱這兒怎麼行!”
聽見了聲響,像是有人從床上起來,接着裏間垂簾微掀,從裏頭探出了個脂粉末施,烏雲蓬鬆的螓首:“哎呀!怎麼沒人來稟報!先坐會兒!”
垂簾放下了,螓首不見了。
蒙格笑了,向郭解道:“坐吧!姑娘得好好刀尺刀尺!”
郭解沒笑,他跟着蒙格坐下了。
約摸一盞茶式夫,裏間出來了美娃,薄施脂粉,頭髮也梳好了,想見得衣裳也換了。
郭解站了起來。
美娃沒看郭解,微慍向蒙格:“可惡,怎麼沒人先稟報?”
蒙格道:“別怪她們,是我攔住了她們。”
美娃道:“她們是我的人,怎麼聽你的?”
這是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