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苦趣盡當時 獨殉痴情 惟甘一死 清光明遠路 小籌拙筆 再續全書

二八 苦趣盡當時 獨殉痴情 惟甘一死 清光明遠路 小籌拙筆 再續全書

金如意已先開口,說:"來時先在入口第二層關口連扳機關通報求見,無人應聲。

等了一陣,忽聽一女子口音,發怒叫我三人進來,說話口氣十分難聽。我們疑心那是兩位嫂子,別人無此大膽,未便多說,只得掀開帘子走進,裏面卻沒有人。前面那一帶光景十分黑暗,我們無人引路,雖覺女主人不大高興,但是事已至此,又和老兄約定,正主人不曾見面,如何退去?又想我們三人業已低聲下氣,通報來意,還說了許多好話,並無開罪,何以如此不近情理?雖有一點疑心,仍未想到別的。及至走近中部,離你上次待客之所不遠,先見一個白衣女子一手抓着一隻上次見過的巨獒,在前面轉角上一閃不見。那兩隻和驢差不多大小的西藏猛犬何等厲害,又是難得之物,並還經過你的苦心訓練,靈警非常,忽然同時弄死,豈非怪事?"

"因入門起不曾遇到一入,只此白衣女子,仍當你的門人,喊了兩聲仍是未應,忙追過去。那轉角之處上下均有道路,歧徑甚多,人已不見,不便跟蹤亂闖,正想去往上次去過的地方通名求見,這位女高足忽然聞聲趕來,見面一談,才知老兄師徒和全洞的人都在這裏,只她三個女弟子看家。尊夫人病卧房中,剛往這裏尋你有事,洞口左近不會有人,外人也走不進來,她們三人均不相信猛大為人所殺,力言方才還在這裏,剛把牛肉喂完放開。后想,我們三個外人無人引路,深入洞中,巨獒如在,決不會沒有動靜,至少也必跟在身旁,方始驚疑起來。內中一位便往探看,忽然發現巨獒已全被殺。我三人料知發生變故,敵人決非弱者,忙請一位領路,引來此地。我看此事決非尋常,還要小心二點才好。"

老賊始終靜聽,一言不發,二目凶光不時掃射在賊妻任如玉的身上。那兩心腹死黨隨他多年,年己五十左右,天性兇殘和老賊差不多,深知他的習性,早就看出當日形勢大變,這位師娘非但不能絲毫做主,轉眼便有性命之憂,早將鐵鍬加緊揮動。洞壁共只丈許來厚,外面原是一座大水洞,除隔壁外,過去還有一道夾弄,對面水壁因受暗泉終年沖刷,好些地方已有裂痕,水由壁間滲透過來,夾弄中終年污濕。老賊深知地理和水道來去之路,見側面厚壁經過半日攻掘業已攻穿一洞,只要將那厚只尺許的水壁鑿穿一個拳大洞眼,不消片刻,大量寒泉便將那丈許來長、六七尺寬深的夾弄填滿,倒灌而入,將下面地洞淹沒。這樣酷寒徹骨的泉水,人浸其中,就不淹死,也要凍死。兩兇徒業已拿了鐵鍬鑽過,估計至多再有個把時辰便將下洞淹沒。

老賊正暗中咒罵得意,一面想到兩凶獒死得奇怪,白衣女子不知是誰,如是武當諸女俠之一,決不止來一個,老賤人方才所說一定不差,敵人不知何故至今還未現身,接連三日並無動靜。事情如早得知,有這三日功夫,無論去留,憑自己足智多謀,定必有了準備。可恨老賤人和那小淫婦明知剋星到來,一個戀好情熱,偷偷捲逃,事後只發現一點血跡和一些破布片,像是日前所擒幼童所着,彷彿人已被她殺死,畏罪逃走,連那身上綁索也被帶走,死屍偏未尋見,又像帶了那個可疑村童一同逃去,至今心神不安,恐留下後患,將那幾個強仇大敵引上門來。

一個總算二三十年夫妻,我近年雖對她太薄,常時怒罵,沒有以前寵愛,原是男人家的性情,照例如此,她全不想自己人老珠黃,一無可取。我因她是正室,又與仇敵交情深厚,尚有用她之處,至多說上幾句,從未毒手打罵,比對別的婦女相差天地。照我平日為人,對她己是格外寬厚,偏還不知好歹,見我寵愛小紅,竟敢懷恨,偏向仇敵,和我爭論,已是該死。前夜發現對頭冤家、命中剋星,竟敢隱瞞,不先對我明言,想等敵人尋上門來坐觀成敗,及見寒泉已快掘通,仇敵的救兵尚無音信,為恐傷了她的老情人,才橫了心,來此拚命。如不殺她,惡氣難消。本來想等仇敵死後取她性命,照眼前形勢大是不妙,好在地洞廣大,機關重重,外人多大本領也決不易深入,逃走的路又多,便是仇敵在此同隱多年,也不知我底細。接連三日沒有動靜,必是新來強敵不知地理,不敢冒失下手之故。此時將人殺死,就是逃走,不過途中冒寒受苦,時候決來得及。

地洞石牢堅固已極,多大本領的人也難將其攻穿,何況寒泉已快涌到,便是仇敵援兵和那白衣女子業已深入,仗着各路機關埋伏,也能抵禦半日光陰。殺狗之處正是下層地牢入口,分明來敵不知地理,只多少曉得一點出入途徑,妄想先往下層救出仇敵,再來尋我晦氣。這一上下往返要費不少時候,一個不巧還要觸動機關,被陷受傷,為毒刀毒箭所殺。事已至此,樂得快意,先報仇泄恨再說。難得今日又多三個得力同黨,真箇卜老大自己趕來,業已入洞,老二脫困而出,再加上兩個幫手,吉凶自然難料,只有一人不到,憑我師徒和這三個得力幫手,對方稍差一點,便所有機關擋他不住,也未必不是來人敵手。初來時,還曾聽到仇敵叫罵,這樣膽怯作什?想到這裏,凶心又起,殺機立動。

先向三老賊將頭微點,笑答:"我已知道,沒有內賊勾引,仇敵決進不來。那看守我多年的對頭卜二老狗,業已被我困在下面地牢之內,插翅難逃。這廝如不看上我那老婆娘,決不會對我那樣盡心,更不會落人我手。如今他們互相勾結,想要害我,可笑我那老賤人偌大年紀,老狗還是愛她如命。方才曾聽狗叫,決未逃出。此外不問今日來敵是誰,沒有自己人領路,決尋不到此地,就來也是送死,並不相干。你們來時,領路的人膽小害怕,惟恐發生變故,已將所行秘徑中的鐵閘放下,這裏共只一條由上到下的彎曲夾弄,內里歧徑四齣,到處都有鐵門封閉,便知地理也過不來。如走別路,危機密佈,步步皆險,就算他能夠破去,也要一半天光陰,並非勢所必能,稍中毒刀毒箭休想活命。"

"此時我已想開,好在藏金之處就在上面密室之內,與此相通,相隔只三四丈高下,另有兩條秘徑,內中兩條道路連我以前妻妾都不知道,逃走十分容易。敵人如其由后追來,我只舉手之勞,附近石室中所藏大量火藥立時爆炸,這一帶地洞當時震塌,隔壁水洞中的大量寒泉也必倒灌而入,下洞一帶轉眼全被淹沒,來敵多高本領也休想逃得活命。

如今這面洞壁已被攻破,寒泉就快涌到,我們立處頗高,又在石級之上,舉步便可上去。

我恨卜二老狗不過,他只稍聽我的良言相勸,便將這無恥老賤人送他為妻我都願意。他偏是裝腔作態,才鬧得我騎虎難下。老狗和老賤人從小相愛,理應叫他同生共死,成全他們下世再結夫婦的心愿。三位兄台請作旁觀,待我把老賤人送走再說。"

任如玉早就看出老賊對她要下毒手,先想拚命。后聽三賊說兩凶獒被殺,料知強敵業已深入,同時又見那兩兇徒攻穿洞壁之後,鑽往夾弄之中,本是攻那泉眼。相隔這近,只聽響了兩聲,以後並未聽到聲息。前聽老賊說過,對面水壁甚薄,只兩三鐵鍬便可攻穿一洞,引了大量寒泉倒灌過來,怎會沒有聲息?再看老賊一心靜聽新來三賊說話,眉頭緊皺,滿臉獰笑,知其表面鎮靜,口說大話,晴中憂疑,怕死惜命,又不舍他那大量財產,和新近強姦的女弟子烏小紅,心情卑怯貪吝,亂到極點,只顧急怒交加,想殺自己出氣,還沒理會到夾弄中的動靜,裝拾手中遺落的手帕,低頭偷窺,瞥見夾弄裏面暗影昏茫中,有半段毛茸茸的白影一閃,想起前夜所見卜大先生所穿正是這類翻羊皮襖褲,心中越定,料知變生瞬息,強敵就在身旁,轉眼之間就要發難。大表兄既在夾弄中現身,二兇徒必已被殺無疑。暗忖:老賊雖然萬惡,我也嫁他多年,業已快遭惡報,我無須和他拚命,反正以後活在世上也是心情苦痛,不如聽其自然,死活付之度外。

剛將前念中止,猛瞥見老賊一雙三角凶睛注向自己面上,口氣兇惡,不由激動悲憤,氣不過,戟指罵道:"你已惡貫滿盈,還要這樣兇殘狠毒。我本不想活命,死活聽便,不過今日之事好些奇怪,大表兄人已到此,你說二哥方才曾有語聲,不知怎會沒有脫身出來?蒙你好心照顧,索性成全到底,將我困到下面,和他見上一面,再死如何?"口中說話,冷不防隨手搶起老賊用來行路的鋼拐縱向下面翻板之上。

上面形勢奇特,山石錯落,高低不等,老賊平日最貪舒服,但可安逸取巧,絲毫不肯放過。又恐洞壁攻穿之後,寒泉來勢大猛,退避不及,濕了衣服,特意坐在離地最高、通往上洞秘徑的山石之上,事前並還命人鋪有好幾層錦茵被褥,表面神態仍和平日一樣安詳,滿臉和善之容,指揮門人也是輕言細語,如非未了面帶獰笑,極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善良老者,決想不到那會是個口甜心苦、陰險凶毒、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只為平日驕狂大甚,自恃身邊沒有一個外人,賊妻平日溫柔和善,一味將順,萬沒想到也有情急之時。下半身受過重傷,腿腳又不靈便,等到警覺,慌不迭一劈空掌打去,無奈一個有心,一個疏忽,任如玉本有一身好功夫,只為人太柔懦,樣樣認命,看去文弱無用,真箇翻臉相抗,殺她並非容易,空自情急暴怒,切齒咒罵,事已無及。

因任如玉死活已不放在心上,鋼拐搶到手內,料知老賊下半身吃虧,當地亂石縱橫,於他不利,好似猛獸毒蛇去掉一半爪牙,無形中少卻許多凶威,心膽越壯,人也縱到下面,便將鋼拐有枝的一段匆匆伸向鐵柵之下,含淚喝道:"你好好放我下去,與二哥見上一面,表明我對他的心跡,便將鋼拐還你。否則,這樣冰雪寒天,你已四面強敵包圍,沒有此拐更難逃生了。"話未說完,群賊業已一陣大亂。

原來任如玉奪了鋼拐縱下,老賊一向行事穩練機警,自知防身利器、仗以行動之物落於人手,急則生變,過去硬搶,必難到手,罵了兩句,覺着幹事無補,方想改變說法,探詢對方心意,騙回鋼拐,再行加倍殘殺。忽聽徒黨驚呼之聲,旁立三同黨首先發現新掘壁洞中緩緩走出一個白人,燈光照處,那是一個身穿翻羊皮衣褲、鬚髮皆白的矮胖老頭,不禁大驚。秦、金二老賊和卜氏弟兄仇恨最深,只管心膽皆寒,自知非拼不可,也未看出那是卜大卜二,揚手便將暗器發出。

老賊也自瞥見,認出那人正是多年未見的大俠卜報,本來驚魂皆顫,同時又聽地底水響,匆匆立起一看,鐵棚下面地牢洞中已有水光閃動,上下相隔似有兩丈光景,當時醒悟,料知二俠卜獨已早脫險,方才故意在下面咒罵了兩聲,不知用什方法破壁而出,人先溜走,暗中在事前做好手腳,將夾弄那面的暗泉伏流另穿一洞,引往地底。經此一來,非但下層地牢全被淹沒,那座火藥庫當初為防有險,特意深藏地底,正當寒泉去路,首先被水浸透,已無用處,怪不得洞壁攻穿,二兇徒鑽將過去,只鐵鍬響了幾下,以後便無聲息,也未見水湧來。照此形勢,卜氏弟兄必早相見,並還另約能手相助夾攻,自己凶多吉少,不由又驚又急,又恨又怒,萬分驚惶情急中,瞥見任如玉因是變生倉猝,共只瞬息之間同時發生的事,又是背向洞壁,急切問並未看出,還在戟指哭罵,越發怒火攻心,頓生毒念,竟將那根要命的鋼拐忘掉,一言未發,照着平日殺人以前的習慣,陰惻惻一聲詭笑,恰巧翻板機關的短鐵樁就在身旁欄杆之上,笑喝得一聲:"包你如願!"隨手一板,那靠近地牢上面鐵棚旁邊厚達半尺以上、寬約丈許方圓的一塊大鋼板立時翻轉。

任如玉原是想起身世傷心,悲憤太甚,只想和舊日情人相見,沒想到死生呼吸只差這幾句話的功夫,稍遲一步便不至於送命,加以連日悲苦愁急,神智業已失常,心情激烈,沒有細想。先聽眾聲驚呼,還當平日最得人心,老賊近年眾叛親離,便是小紅也偏向自己一面,常時暗中相助,與老賊同床異夢,並不一心,眾人這樣驚呼喧嘩,必是不願她遭慘死,心中不服,想要勸解,全神貫注在老賊一人身上,話也不曾說完,當時沒有回顧,不知救星已來,如其不死,轉眼便可逢凶化吉。正在哭喊,似聽有人大喝:

"你心跡已明,快些縱往旁邊,下面山泉暴漲!"心中一動,底下話未聽完,同時瞥見三賊倒有兩賊揚手發出暗器,上下一陣大亂。因下面老賊命眾攻掘洞壁,所點燈光火把甚多,雖有大半邊地面明如白晝,那條通往上層的秘徑厭小陰森,又有許多怪石陰影上下遮蔽,由老賊所坐山石起,再上去幾步便是一片黑影,看不清楚,悲憤情急中聽出口音極熟,秘徑上層入口轉角之處彷彿立着一個白人,心方驚喜,連念頭都不容轉,腳底倏地下沉,翻板當時折轉,本就凶多吉少,老賊更是凶毒,為防如玉縱身逃避,竟連另一層機關一齊發動,這面翻板猛然翻轉,勢已極快,旁邊又有好些形似十字花交錯的鐵梁,方圓兩丈,長短數十根,同時由上打下。除在翻板未落以前貼地往旁急竄而外,誰也休想活命。

任如玉剛聽出眾聲喧嘩中,來者正是方才心中想見的人,只差一步,或是先前稍微聽出,先見人影,定必驚喜縱起,也不至於送命。偏巧她這裏剛有一點警覺,連轉念頭的功夫都沒有,老賊心狠手辣,動作極快,還未發現身後來敵,只看出大俠卜報由所掘壁洞中從容走出,便知不妙,平日害人太多,惡貫滿盈,只顧殘殺被他好騙二三十年的老妻,連最重要的鋼拐也忘了先行取回。毒手下得又狠又快,兩層機關一併發動,便是鐵人不下墜也被打落,如何能夠活命?等到扳完機關,百忙中想起那根鋼拐性命相連,關係重要,這深冰雪,沒有此拐如何逃走?急得驚魂皆顫,想要收勢業已無及,鐵板往下一翻,上面鐵梁還未全數打下,撲咚一聲人已下沉;妙在那根鋼拐本來伸向旁邊鐵柵之內,想是任如玉臨時想逃性命,沒有鬆手,已被帶起,掛在鐵柵之上,並未下墜,人也吊在上面,只將機關復原,仍可到手。偏是心太凶毒,作法自斃,惟恐老妻不死,又將旁邊埋伏的鐵梁發動,內中一根正打在人的手上,每根鐵梁都有茶杯粗細,上面並有許多銳角,如玉已禁不住這重擊,為數又多,那根鋼拐的旁枝竟被震脫,人也鬆手下沉。老賊眼看鋼拐落在翻板之上,只差一點往上一起便可托住,無奈心慌手亂,機關扳得稍晚了一步,鋼拐乘着翻板斜坡往下溜去,已到邊上,便自合縫,至不濟也可夾住,不料那一根鐵梁已只剩下未了一根,恰巧打在上面,就此震落,順坡溜下,咚的一聲剛落水中,兩層機關全數復原。

正自急怒交加,心憂如焚,就這轉眼之間,目光到處,新來三賊中的金如意妄想上前拚命,被大俠卜報左手撈住兵刃,右手一把連身抓起,一聲慘號過處,那麼本領高強、成名多年的老賊,竟被敵人一把抓死,叭的一聲擲在洞角山石之上,打得腦漿崩裂,軟癱地上。井、秦二老賊雖和卜氏弟兄仇深,卜大先生卻是初會,沒想到這樣厲害。秦天章見勢不佳,首先膽怯欲逃,仗着一身輕功,一個驚燕穿簾,鯉魚打挺,倏地扭轉身子,一躍兩三丈,想往上面秘徑縱去。正在此時,老賊耳聽身後頭頂上厲聲大喝:"該萬死的老賊,還我表妹命來!"猛想方才曾聽仇敵在上面洞口發話,為了害人心切,又心痛那根鋼拐,驚慌急怒之中竟自忘卻,當時嚇得驚魂皆顫,這兩個強仇大敵兩面夾攻,如何還能抵敵?總算老賊機警過人,天性多疑,到處都有秘徑逃路,有的連他妻妾心腹都不知道,卜氏弟兄又把他認作網中之魚,卜獨更因心上人落水急於往救,分去多半心神,再加上秦天章一個替死鬼由斜刺里縱來,正擋在老賊的前面,卜二先生恰由上面衝下,本朝老賊抓去,想將老賊打翻在地,再去救人,無意中吃這一擋。

秦賊在三賊中本領最高,軟硬功夫俱都來得,情急逃生之際勢子更猛,剛由老賊身後飛身往上,斜竄過去,猛瞥見暗影中飛下一條白影,自知閃避不及,形勢不妙,驚愕無計,索性拚命,就勢雙掌齊發,一手護着前胸要害,一手施展全力,待用重手法將敵人打倒。手剛往上一揚,準備連人撲去,說時遲,那時快,自來棋高一着,步步上風,就這情急拚命一眨眼的當兒,雙方業已撞上,當時只覺一股重大壓力,隨同一股急風迎面撲到。知是內家罡氣,同時看出敵人業已對面,正是昔年對頭剋星二俠卜獨,方才所見並不是他本人,乃他兄長卜報,心方一驚,便覺兩膀手腕和前胸一帶好似被極重大的鐵鎚同時打中,臟腑大震,真氣被人擊碎,外麵筋斷骨折,內里又受重傷,心腸迸斷,如何還能活命?一聲慘號,人被打翻,仰跌下去兩三丈,死於非命。

這些變故相差至多一兩句活的工夫,老賊何等機警,一聽身後發話,便知不妙,慌不迭翻身先往側面石級下倒縱下去,竟在千鈞一髮之間,由秦賊替死,暫時保得殘生,動作更是快極,到了下面,腳才站地,順手把方才那根鐵樁往旁一扳,人便貼着石級旁壁往旁閃去,只一縱便到兩株大小並列的大石筍下,手往石縫中一拉,丁零零一串響聲過處,大的一座石筍立時向前撲倒,擋住敵人去路,小的石筍立往下沉,老賊先不下去,看準敵人來勢,假裝覓路想逃,等那一圈地面業已沉落七八尺,方始厲聲大喝:"今日我自知身敗名裂,下面便是水牢,也不想活命了。"話未說完,人便往下縱落。

井澤人最好狡,先見大俠卜報現身,便知不妙,想要逃走,偏又不知路徑,正往迴路那面暗影中閃去,縱逃不遠,剛想起老賊曾說,鐵閘已閉,後退無路,心裏一急,猛瞥見來路前面甬道中,飛也似馳來一條白影,認出正是前遇白衣女子,暗忖:西藏猛獒何等兇惡,尚被此女連殺兩隻,連點聲息皆無,分明武當三女劍俠之一,如何能敵得過?

心慌意亂,忙又縱逃回來,急切間正打不起主意,見當地洞中地勢廣大,亂石甚多,燈光雖亮,只照前面洞壁和地牢入口鐵柵一帶平坦之處,靠近石級這面地勢漸漸往上高起,怪石如林,燈光不照,只由石縫中透過一條條的光線,景甚昏暗,方想掩往亂石叢中藏起,只能逃得敵人耳目,便可逃走。忽聽轟隆叭咻一聲大震,目光到處,瞥見老賊由石級中部坐處山石上翻縱下來,落在離地丈許高的低崖之上,手微一伸一拉,崖上一株大石筍便朝敵人那面倒去,剛剛把路隔斷。老賊鋼拐不在手內,想是逃命心切,手腳並用,連按帶縱,繞到第二株石筍後面,又拉了一下,一串鈴響聲中,旁邊地面便自下沉,忽然醒悟過來,想起老賊機警絕倫,曾說洞中到處都有機關埋伏,秘徑甚多,我才來過兩次,人地生疏,理應和他一起才可逃命,當時警覺,慌不迭縱將過去。

井澤見上層洞口飛落的仇敵揚手兩掌,把秦天章打飛,竟未追撲老賊,接連兩縱,落到鐵柵旁邊,口中連聲呼喝,看去十分情急,烏氏兄妹同呼"二伯",相繼趕過,匆匆說了兩句,也未聽清,便同往自己這面撲來。同時,身後白衣女子也快趕到,人已縱到盡頭低崖邊上,相去只有三四丈,中間隔着幾塊怪石,因見老賊腳底陷落五六尺方圓一洞,人卻不曾縱落,還在東張西望,驚慌異常,眼看形勢危急萬分,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正想探詢,剛開口喊得一聲"大哥",老賊口說"尋死",身子忽然往下一矮,便順洞口溜了下去,也未招呼自己。

井澤先當下面真是水牢,方一遲疑,忽聽人落鐵板和軋軋之聲,一看地勢,靠里一片雖與地牢相連,地勢由崖前相隔一兩丈便往上高起,那條通往上面的石級便在低崖之上,下面再用石塊築成一段,靠外表面是鐵欄杆,其實內中藏有兩處機關,已被老賊扳倒一根。想起老賊狡猾,分明下面便是逃路,水牢至多只到眼前為止,另有石壁隔斷,暗罵:老賊真不是人,多年同黨,此時同在患難之中,又立在他的身旁,逃時只顧自己,稍微招呼他都不肯。心中尋思,人早隨同縱下,不料半截身子剛剛下去,上面鐵板已隨石筍同往身前移來,連兩臂帶頭竟被夾緊,奇痛欲裂,知道機關厲害,轉眼便要軋為兩段,忙用全力推抵,忍痛大喝:"你沒有鋼拐行路,多我一人照應,豈不方便得多,何必這樣心狠?"話未說完,鐵板一松,人便縱下,差一點沒受重傷。

卜二先生情急救人,斷定老賊逃不出去,鐵柵旁邊的埋伏共只兩處翻板鐵梁,早已看破,不會上當,匆匆縱到鐵棚上面,低頭急呼"玉妹",接連幾聲,未聽答應。剛想起翻板如不打開,人就答應,也無法將她救上。烏氏兄妹看出老賊大勢已去,轉眼遭報,也正趕過,急喊:"二伯,不將機關扳開,如何救人?還有老賊也須防他逃走。"邊說邊同往崖上趕來。林玉虯也同趕到,只卜大先生一人剛將老賊金如意打死,想要走過,瞥見老賊翻身下墜,石峰倒塌,碎石星飛,煙塵迷漫,兄弟那樣情急慌張從未見過,微笑了笑,也未追過,順着石級從從容容往上層洞內走去。卜二先生等四人趕到崖上一看,地洞業已復原,卜二先生不顧追敵,過去一扳機關,才知老賊心毒,早已防到,走時竟將機關毀去,啟閉業已不靈。小紅忙說:"老賊沒有鋼拐,不能縱躍,決難逃走。這條秘徑日前曾聽說過,地底歧徑甚多,當時擒回,恐難辦到。這樣寒天,水冷如冰,師娘人又有病,如何禁得住呢?"

卜二先生連試兩次,鐵板均無動靜,悲憤填胸,不顧答話,四面一看,一雙老眼忽發奇光,二次縱身,往鐵柵上面縱去,隨手抄起兩柄大鐵鍬,雙手並舉,上下齊揮,接連幾鐵鍬,竟將生根之處的崖石鐵棍打碎了一片,跟着拋去鐵鍬,雙手一邊一根,握緊鐵柵的另一頭,運足全身之力,大喝一聲,滿頭白髮根根倒豎,人和瘋人一般,只聽錚-叭噠金石皆鳴,一片巨響過處,老賊苦用心計、純鋼打就、四面鋼條嵌緊、深藏在又堅又厚石縫之中的整片鐵柵竟被卜二先生神力拔起,接連又是幾鐵鍬,石火星飛、碎塊雨射中,鐵柵掀向一旁,現出一個比原來大了好幾倍的深洞,又急呼了幾聲"玉妹",仍無回應,一看下面寒泉離開腳底已只丈許,洞深三四丈,新湧進來的山水少說也深兩丈以上,忙朝林玉虯、烏氏兄妹三人急呼:"那兩老賊決逃不走,一個不巧還要被水淹死。你們三人可將他手下徒黨管住,急速準備薑湯衣服,我去救她上來!"

林玉虯知他本領雖高,水性不佳,這樣大雪寒天,下面兩丈多深的寒泉,如何禁受?

心料任如玉必已送命,決救不活,方喊得一聲"二叔不可下去!"人已往下縱落。林玉虯本意問明小紅下面秘徑走法,往追老賊,見狀好生憂疑。烏氏兄妹早成一路,老賊兩個心腹死黨業已伏誅,剩下這幾個男女徒黨雖說迫於無奈,對於老賊也早離叛,方才並未動手,連兵器都未取出。自從小紅略一招呼,便同守在一旁待命,一個都未走開。看似無慮,到底初見,不知虛實,只聽小紅一面之詞,這班人久在老賊門下,難免染上惡習,人心難測,卜二先生孤身犯險,深入寒泉,更是危險,忙將套索取出,縋將下去,守在上面,不敢離開。烏氏兄妹見鐵柵埋樁之處被鐵鍬打破,忽然動念,招呼眾人同往石級旁邊,如法施為,無意中竟將內中兩根總弦掘斷,翻板忽然下沉,鐵梁卻倒向一邊,並未壓在上面。另一翻板也被掘破,又空出兩個大洞,忙往水邊趕去。那些徒黨因任如玉平日待人寬厚,每受老賊刑罰必代化解,心生感念,均不願她淹死,不約而同也拿了繩索和拆下來的鐵梁伸向水中,同聲呼喊,亂撈一氣。

卜二先生本在水中時起時落,到處亂撲亂撈,水性不佳,天氣酷寒,又穿着一身翻皮衣褲,越發累贅,全仗本身精力過人,武功高強,下面地方雖大,水流不急,撈了一陣,人已凍得心都發抖,面如刀割,無意中摸向水口前面,大股寒泉已將方才所掘碗大洞眼沖寬了數十倍,順着水的壓力朝里急沖,其猛無比。卜二先生武功雖高,水裏卻不濟事,吃那正面強大水力一衝,人和轉風車一般斜躥出去,接連翻滾了幾次,有力難施,氣閉不住,連灌了幾口寒泉,幾乎悶死過去,四肢早已凍木,心中一驚,情急慌亂中,先撈到一樣東西,軟綿綿的剛剛觸手,又被急流沖開。正往前撲,急中生智,索性用力沉底,暗中運足氣力,口中真氣往外一噴,腳在地面上猛力一蹬,人剛躥到水面之上,忽然發現上面燈火照處,水面上有小半截黑影飄動,像是一人,定睛一看,水花迷目中不禁心腸皆裂,忙撲過去。恰巧上面的人也發現水中有人浮起,剛剛露頭,忙將套索拋將過去,卜二先生連凍帶淹,人已支持不住,心又萬分悲痛,恰巧接住,連那浮屍一齊套將上來。

男女二人都和落湯雞一般,任如玉人早淹死。卜二先生見心上人死得這慘,還想救醒,不顧寒冷,忙將人抱起,打算把腹中的水倒控出來。烏氏兄妹早命人取來薑湯火盆和幾身男女乾淨衣服,等候更換,火也生起。卜二先生先還以為落水時候不久,總有回生之望,後來用盡方法,均未救醒,一摸死人周身已無一絲暖氣,手臂和頭部上還有傷痕,傷口腫脹,流着淡血,牙齒緊閉,身已僵直,才知回生無望,不禁老淚縱橫,撫屍痛哭起來。眾人正勸他更換衣服,忽然縱起,"哈哈"一笑,連濕衣也不肯換,便要前往搜賊。

林玉虯和他相識多年,知道此老雖具特性,人最剛直,除對後輩比較辭色嚴厲,望好心切,往往話不中聽,使人難堪而外,平日相處人最和易,見他此時鬚髮皆張,面容悲憤,握拳切齒,已失常態,周身冷水還在下滴。因其武功精純,又是童身,初上來時雖凍得面容灰敗,聲都有些發抖。隔不一會人便復原,此時頭上熱氣蒸騰,加上那滿頭篷亂的白髮白須,直似一隻猛惡的獅子,恐其性大剛烈,激怒太甚,受什傷害,方想勸阻,忽聽腳步之聲,上層洞口有人在呼"二弟!"卜二先生好似明白過來,笑說:"大哥已回,老賊決無倖免,可恨我不曾親手報仇,生裂了他。我為玉妹多年痛苦,委曲求全,無非她和老賊已成夫妻,昧着良心包庇惡人,結果還是恩將仇報,死在老賊手內。

玉妹一死,我對老賊還有什麼寬容!"話未說完,大俠卜報已由上走下。見面正色說道:

"老二真沒出息,看你好好一個人,為一無知婦女糟蹋成什麼樣子,山東那面事情要緊,鐵笛子尚須幫手,還不換了衣服,隨我快到上面商量正事。"

卜二先生方才那麼暴跳,聞言似知理屈內愧,呆了一呆苦笑道:"大哥,我已鑄錯於先,請再容我兩天功夫,料理完了玉妹喪葬,我必隨後趕去。此後有生之日,均與你們一起,往救民間疾苦如何?"卜大先生含笑點頭,便令烏桓陪往上面,借了一套賊徒的衣服,先換好了濕衣,一面命人料理喪葬。下余還有幾個男女賊徒,俱都立誓悔過,從此改做好人。烏氏弟兄又代他們力保。另一孤兒名叫卞喜兒,早經小紅暗中勸告,假意降順老賊,不曾受害,也被引來,暫時交與林玉虯帶去收養。跟着把老賊財帛藏金全數搜出,當地田產仍照武當諸俠舊例,按谷中人數平均分配,所存糧食充作救窮之用,許多華麗珍貴的衣服古玩,連藏金一齊裝箱,運往山東,變賣賑濟。老賊本被卜大先生在地道中擒住抓殺,無人掩埋,後來山水越長越寬,下層地洞全被水淹,各處出口均被炸毀堵塞,自然腐爛在內。

大俠卜報直等事情分配停當,有了頭緒,再交林玉虯代為主持,準備葬完任如玉,二老便同起身,先往山東趕去,一面又命林玉虯尋來幾個有交情的朋友相助料理,並還通知郭氏弟兄,令其選上一些可靠土人前往相助。因二老去后,還要回來一次,當日夜裏便要起身,又因鐵笛子信上的意思業已知道,卜二先生心情悲憤,忙着安葬死人,不令旺子往見,只將前行途向和所投前輩女俠的姓名、如何才能見到寫上一封密信,交玉虯帶與旺子,令其明日一早,乘着雪止天晴,騎馬上路,將第二封信交到,聽到前輩女俠如何吩咐,再經棧道入川,去往成都青城等地,照乃師所說行事。走水路順流而下,去往洞庭湖邊沙洲上,尋沈鴻、樊茵二位師叔,送還小花雲豹;等候乃師到來,見面之後再作計較。並說:"旺子雖肯用功,又得高明傳授,到底入門日淺,功力尚差,此去途中切不可以多事,谷中殺賊之事上人並不知道,只由烏氏兄妹出面,作為老賊夫妻全家迴轉原籍。因聽卜老人之勸,將田財衣物分與眾人,山洞封閉之後,人便遣散。"

前烏家堡主烏雄本因一時氣憤,帶了子女出訪名師,想要報仇,奪回產業,在地洞中潛伏多年,看出老賊兇殘,女兒又被強姦霸佔,常時向他偷偷哭訴,都是當年一念之差所害。本就心生悔恨,時常思家,無奈上了賊船,稍露行意必遭殺身之禍,總算老賊愛小紅美貌,反受挾制,知他父女終年不見天日,心中煩悶,烏雄又是孤身一人,每日苦練,不肯納妾,由去年夏天起,特允烏雄移居在崖后所辟后洞之外。當地山清水秀,風景極好,種有大片竹林和菜園花塢,地勢深險,無人能到,雖比地洞之中要強得多,老年人都喜子女在旁親熱,老賊偏是霸住小紅,片刻不令離開。烏桓雖經小紅力爭,每日能夠回家一次,為了老賊嚴酷無情,喜怒難測,也是不敢久留。烏雄一個人孤孤單單,空自氣憤,無可如何。

這日發現有一老年人忽由洞中狼狽逃出,那是老賊井澤,因隨老賊戚當逃到洞底,途中看出危機,心生急智,假意討好,等把兩條秘徑問明,走到一處險地,下面乃是一個亂石森立的水洞,上下深達十丈、只有尺許寬一條棧道,再往前去便是兩條秘徑的交叉之處。正想少時仇敵掩來,或是前遇埋伏,如何溜走,忽然發現前面路口似有亮光一閃,情知不妙,見老賊恰未看出,無意中又摸到一塊活動的山石,一推便倒,假裝內急小解,落在後面。遙望前面暗影中老賊手中燈筒尚在閃動,低聲催他急走,忽裝失足,用力將身旁那塊半人多高的山石推落下去,口中驚呼了一聲"救命",人往棧道下面一翻,隱在崖凹裏面。

初意老賊沒有鋼拐,是個大累贅,人性又太凶毒,走到路上非吃他的大虧不可,好在途向業已問明,前面有亮光閃動就許遇見仇敵,打算棄之而去。不料此舉高明已極,非但前面繞路趕來的大俠卜報聞聲被其瞞過,下面水洞又深又黑,事後看了一看,知道井賊人地生疏,以為已死,便自疏忽過去,連老賊戚當那麼狡猾機警的人,也因忙中有錯,心慌大甚。正走之間,想起敵人厲害。前途吉凶難測,正在驚慌情急,便聽後面驚呼求救,做夢也未想到,這個同黨比他還要狡猾,竟會裝死,棄之而去。後退無路,前面又似有了動靜,但未聽真,暗忖:井賊就是救起,人也受傷,不能相助,還是仗着路熟,逃走要緊。並不曾回身救援,喊了兩聲未應,反而一路毒口咒罵往前走去。剛到前面路口,燈筒照處瞥見對面坐定一個白人,正是他的死對頭大俠卜報,逃已無及。

老賊死後,井澤候了兩個時辰不見動靜,方始悄悄掩上,尋見老賊死屍,想起方才所聞慘號,心膽皆裂,便照所說途間偷偷掩出。遇見烏雄,因聽老賊說過,隨口編了幾句謊話,便自混過。烏雄雖聽女兒說,老賊惡貫將盈,事情並不深知,以為這條秘徑外人決難出入,雖覺那人形跡可疑,武功甚好,心想:此人如是賊黨,不敢得罪,如是外來對頭,更應縱他逃走,樂得裝不知道。又隔了些時,烏氏兄妹請其往見二老,才知前事,賊已逃遠。因聽二老力勸,更悔前非,年又老大,知道此仇不能再報,念頭一轉,當時醒悟,好在當年敵人本來給他家屬留有田產,回家耕種足以自給,何況子女業已成長,同聲力勸,跟着便與郭氏兄弟見面商談,決計重返家園,做一安善良民,不再過那倚勢橫行、不勞而獲的生活了。因林玉虯聽說旺子剛睡不久,不令喊醒。事已半日過去,旺子聽完前情,接過郭妻書信,因郭氏弟兄要到半夜才回,又聽卜氏二老性情剛直,不令往見,此時人在地洞之中,內外隔絕,也無法再進去,只得罷了。看完書信,驚喜交集,知道前途光明遠大,各位師長對他器重,準備等候主人回來見上一面,便騎小花雲豹往間中趕去。本書至此暫告結束,要知小鐵笛子大俠祖旺學成出世,以及前途緊張新奇情節,請看無名俠盜小鐵笛子《翼人影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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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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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苦趣盡當時 獨殉痴情 惟甘一死 清光明遠路 小籌拙筆 再續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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