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蠻橫老怪物
紀凡從洞中取得的寶物全交給老酒鬼。
老酒鬼吞下了三滴膽汁,切下一小片內丹……
“哇噻!老酒鬼想升旗羅!”
“臭小子,爛小子,偏把阿拉老夫的心事都漏漏出來,對了,虯角虯筋含光劍先暫時留下,因為火嫡的皮,骨都是可用之寶,丟棄了可惜,阿拉老夫要留下數日才走。”接着扳起了臉孔:“臭小子,今後行道江湖,盼勿負令祖威名!”這句話好重。
紀凡噗的一聲跪倒,大拜四拜:“哇噻!凡兒謹記!”
“天亮了,天終是會亮的,小子,你可以下山了,從峰後走。別忘了先熄起身份,去吧,江湖中見。”
小白蹲在小老酒鬼肩上,竟也離情依依,頻頻揮手。
紀凡挺胸走了,沒有三個婆婆兩個媽媽的“告別式”,很洒脫的走向江湖。
從此,江湖上像被人放上一顆笑氣彈,弄得亂七八糟起來。
武昌府小河鎮,在府城南面十里以外,是一個不算挺熱鬧的小鎮。
二條五丈寬的小河繞鎮而過,所以叫小河鎮。
小河鎮全鎮連王二麻子孤苦伶仟的一家算在內也不滿五百戶,更由於不是官道必徑之路,所以平常是很冷清的,只有二、五、八集期,才有稍微像樣的人潮。
今天正好是十五的大集日。
一大早,附近的鄉農漁民等,或牽豬擔羊,或挑魚鮮,或帶着自家纖的土布,糧食牲口日用雜貨應有盡有。
人潮熙來熙往摩肩接瞳,當然少不了一些賣祖傳秘方丹膏丸散的江湖郎中前來湊熱鬧啦。
瞧,集場南邊那塊空地上,不就有兩個半大不小的楞頭三,正吃五吆十一面鼓一面鑼的咳喝着,不知在賣些什麼偏方兒,人潮大多太吵,遠遠的倒聽不太清楚。
人潮是圍了一圈又一圈。
一個形容惟淬又滿臉病容的少年書生,看起來像是個進入第三期的癆病鬼,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吹得東倒西歪。
看看賣葯的攤子滿熱鬧,一時也好奇的走近,伸長了脖子朝裏頭望。
只聽得周遭觀眾鼓噪鼓掌口哨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有什麼鳥事值得這般好笑與興奮的?
小小病書生拚命擠開人潮朝裏頭鑽,先睹為快!
只見場子中央一塊布上,擺着百十來塊狗皮膏藥,旁邊亂七八糟放些瓶瓶罐罐的什麼水藥粉,還擺了一地的不知名草藥。
兩個半椿小子,正在比手划腳的推銷着。
一個是身材瘦瘦峭峭,背像薄板胸如樓梯,偏愛現的穿着勁衣,展現他那排骨教教主的身材,口沫橫飛的嚷嚷着,不像是賣葯,倒像是在推銷“排骨湯”。
另一個也是寶裏寶氣的楞頭青,身體倒是粗粗壯壯的,有些呆手笨腳,手中提着一面破鑼,扯着跟破鑼一樣的嗓音,聲敲鑼,一面跟着瘦小子喊最後一句加強語氣,喊一句,敲三下破鑼。
只見觀眾笑得東倒西歪,聽他們倆一搭一調的推銷詞兒,保管你笑得岔了經脈,幾近“走火入魔”!
病書生瞧了一會,也笑得打跌,果然寶氣滿江湖。
您聽聽看:
瘦小子:“各位親愛的父老兄弟姊妹阿姨叔叔伯伯,各位‘古聖先賢’‘前胸後背,各位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大家好!”
愣小子:“各位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好!”匡!匡!匡!
小子今天要向大家介紹小子家祖傳秘方,名叫大力透骨九轉千變萬化消氣丸。”天!藥名還真長。
“大粒偷谷酒醉鮮花消息完。”匡!匡!匡!
“這是我家純煉大秘方。”
“春天大地方!”匡!匡!匡!
“這是百種名貴藥材,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熬煉。”
“凄凄死十九仙……你說什麼?怎麼這麼慘?”
瘦小子瞪了他一眼:“搞不過你,怎麼會聽成這樣呢?我是說經七七十九天的熬煉。”
愣小子恍然大悟:“原來是區區四十九仙撈麵。”
瘦小子無可奈何,再叱喝着:“這種葯神奇無比!”
“這種葯神經無比!”匡!匡!匡!
“男人吃了變女人,女人吃了長鬍須。”
“你人痴了裝糊塗!”匡!匡!匡!
“不論死蛇咬傷……”
“使匙妥湯!”匡!匡!匡!
“木馬踢傷!”
“不買雞湯!”匡!匡!匡!
“冷水燙傷……”
“冷水當湯!”匡!匡!匡!
“保證一貼見效!”
“保證一跌見笑!”匡!匡!匡!
“藥到病除!”
“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
“買車不坐用推的!”匡!匡!匡!
“各位不信一試便知!”
“一試變豬!”匡!匡!匡!
“這藥方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愣小子沒問清楚忙問:“你說什麼?大號或小號?”
瘦小子鑿了他一個大票子:“搞不過你,我是說別無分號,意思就是沒有第二家。”
愣小子挨了個爆炒栗子竟也不生氣:“你說什麼?噢!我懂了,你家住在深山裏,附近只有你們一家。”
瘦小子其實也是很楞的,也搞不清楚這樣的解釋對是不對,反正大概差不多就算了,做生意要緊。
“這是寒家七七八代祖傳……”
“管家七顛八倒租船!”匡!匡!匡!
“擺在面前的正是百年罕見大刀刃!”
“正是很賤打屁玩!”匡!匡!匡!
“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
“有錢的捧出香腸!”匡!匡!匡!
“沒錢的捧個人場!”
“沒錢的……你說什麼,要捧‘人腸’?”
瘦小子搖搖頭沒理他。
“小弟初到貴寶地……”
“小弟吃得跪倒地!”匡!匡!匡!
“發願善心救人濟世……”
“花園善心九人齊死!”匡!匡!匡!
“全部葯價大大打折扣!”
“全不要嫁太太打哥哥……你說什麼?……”
“不管少年房事過多……”
“笑您黃色狗多!”匡!匡!匡!
“老年風濕關節……”
“早年貪吃蕃前……”匡!匡!匡!
“勞動朋友操勞過度……”
“你說什麼,我只聽說過有桃花過渡,沒聽說……”
“小兒發育不良……”
“花藝姑娘!”匡!匡!匡!
“保證百發百中一服見效!”
“百花賣弄義父見笑!”匡!匡!匡!
“我這葯可是頂港中有出名下港有名聲,名聲透廣東。”
“明天到廣東!”匡!匡!匡!“頹哥,我們到廣東去幹嘛?”
原來這瘦子叫“頹哥”,難怪有點“頹頹”。
頹哥又朝他翻白眼:“你叫‘銹抖’還真銹抖啊,誰要去廣東啦?你耳朵是生來看的嗎?”
原來愣小子叫“銹抖”,大概是他老爸老媽在“製造’他時突然發生地震、以致不知哪條線路沒按圖“施工”,所以耳朵有點“相打電”(短路),老把話聽偏了。
“兒多是生來看媽!”匡!匡!匡!
“諸位要是不信可以當場試驗!”
“不信狗吃香腸似便!”匡!匡!匡!
“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粗外套沒有!”匡!匡!匡!
“人多話就多!”
“人頭化骨頭!”匡!匡!匡!
“三色人講五色話!”
“三個人打五個爸!”匡!匡!匡!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周遭的人都笑得抱着肚子直喘氣,有的是邊笑邊擦眼淚,昨天剛鑲金牙的李大嬸,更是誇張的張大嘴兒,滿口金牙閃閃發光。
也不知怎麼胡搞瞎搞,一句換一句會差這麼多。
一個清清秀秀的公子哥兒,也一搖三擺施施然的搖着手中白玉捂扇擠進人叢中,聽得是津津有味。
另一個高八尺以上的黑大漢,薄扇似的大巴掌左右開弓,撥開浪裂的排開人群直往這裏邊闖,惹得人家尖叫連連,幾乎要念三字經。
場中兩個絕配活寶,仍一本正經的推銷着。
四周觀眾的轟笑聲,他們也覺得奇怪,莫非這些人吸多了笑氣正在大放笑屁?
病書生也看得趣味盎然,天下活寶何其多,這裏就有一大堆。
頹哥仍在大聲吆喝着:
“一樣米吃百出樣人!”
“蜘蛛滿像人!”匡!匡!匡!
“如有人帶有五癆七傷……”
“五逃七傷……怎麼敗得這麼慘?”
頹哥破口罵道:“你神經病!”
“你說什麼,我們這葯也能治神經病?”
“這葯可是有錢沒處買……”
“有錢沒醋買。”匡!匡!匡!
“一分銀子十分貨色!”
“十分好色……你說什麼?你是士林之狼嗎?”
我的天,怎麼賣葯牽出士林之狼啦?越來越離譜,簡直比電視上說相聲還好聽,人群越來越多,他們也越說越起勁。
“各位父老們,瞧我這鐵打的身子………
“跌倒的孫子!”匡!匡!匡!
“全靠這一味,內線一口氣,外練筋骨皮!”
“累得喘口氣,外帶炒地皮!”匡!匡!匡!
“太祖拳是硬功夫!”
“太祖全是病功夫!”匡!匡!匡!
“猴拳是快手腳!”
“猴全是怪手腳!”匡!匡!匡!
“健康是千年根基!”
“千年龜精!”匡!匡!匡!
“要保有健壯體魄,請買寒家祖傳靈藥!”
“土磚淋屎!”匡!匡!匡!
奇怪!怎麼會掰成這個樣子呢?
頹哥突然發現人叢中的病弱小書生,忙向他招手:“來來來,瞧瞧這位滿面病容的少年書生……”
“滿面病容也笑連數聲!”匡!匡!匡!
“讓本人手替他把一把脈……”
“替你把一把賣!”匡!匡!匡!
病容小書生怯怯的走進場中。
頹哥端詳一下道:“瞧你兩眼無神面黃肌瘦……”
“涼拌鳥賊蛋黃雞肉……好菜!”匡!匡!匡!
銹抖真行,加個工居然是一席好菜!
“就讓你上台來實驗!”
“上台來食麵!”匡!匡!匡!
頹哥朝銹抖揮揮手:“別再敲鑼了!”
銹抖心不在“馬”:“跌在貓窩了!”匡!匡!匡!
“……”匡!匡!匡!
“本大國手現在要看病,你別再敲鑼!”
銹抖放下鑼,跑出場外四處趕人,邊趕邊嚷:“國手現在要啖餅,你們別再瞧羅!”
頹哥氣得一把跳過去,劈面扭住銹抖的耳朵,扭得銹抖殺豬似的叫了起來:“幹嘛幹嘛!放手放手!”
“去你的,你這衰人,觀眾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怎麼跑出去趕人?”
銹抖哇啦哇啦叫起屈來:“是你叫他們別再瞧羅,我照你的話去做也不行,你是什麼意思?”
“我實在搞不過你,你到底哪根線接錯啦?”
銹抖十分不高興,在一旁嘟噥着:“自稱什麼大國手,我看是‘大狗首’,我的耳朵醫了三個多月,一點見效都沒有,偏冒充什麼‘狗首’。”
頹哥沒理他,逕自大聲道:“醫者斷病四訣,望聞問切,這位小哥面色青黃,一看就知道病人膏‘盲’(盲)看樣子不知是什麼厲害的傳染病,這望字就免了,這個聞嘛,兄弟鼻孔有過敏的毛病,也免了吧,現在從問開始,請問兄台‘蹲姓大號’?”
觀眾哄堂大笑,這樣的問法,使人聯想到每天早上看報紙時所做的事來。
“小生范及……”
“我當然知道你‘患疾’,如果沒患疾病怎的臉色如此難看。”
“哇噻!小生說過名范及……”
“哦,是‘過敏爛皮’而已,小事小事,好治好治,大力丸每服三顆,連續服用三萬天,保證斷根!”
范及大聲道:“哇噻!”在下范及,推已及人的及。”
“嘎?‘推擠踢人’?”
頹哥果然很頹,仍搞不清楚是什麼及。
“哇噻!是三元及第的及!”
“噢!流‘三年鼻涕’,一定是慢性鼻炎……”
“哇噻!是及時努力的及!”
“啊?‘急時努力’?那要開夜車羅。”
范及可沒輒了,管他“患疾”也好,“爛皮”也好,實在沒那麼大的嗓門去爭,苦笑一下了事。
“好吧,你說這麼多我還是阿里阿雜的搞不懂,可以不可以告訴我你乾的是哪一行生理?”
“哇噻!生理?初中就讀過了,教我們生理衛生的女老師說得不清不楚,所以生理也是一知半解,你問的是……”
“我是問你那兒得意。”
“哇噻!得意的事可多啦,比如說……”
換頹哥沒輒啦,只好問最通用的:
“你是靠什麼吃飯的?”
“哇噻!噢!你早說得好,幹嘛問那麼多又轉回來,小生是個讀書人。”
“你說什麼?你是個‘吐絲人’?愛說笑。”
銹抖也過來湊上一腳,“你會‘毒死你’,太不可思議了。”
“哇噻!小生是一個文人!”
“哦,原來是個‘渾人’。”
“難怪說話牛頭不對馬屁股。”
“哇噻!小生……”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就算你是個‘渾人’吧,你總不能老進遊民收容所去白吃白喝吧?”
“哇噻!小生是出外遊學的。”
“你說什麼?原來是個‘修鞋’的?”銹抖搶着問,由於他的耳朵不大靈光,每次總忘不了先問一句:你說什麼?久而久之,已經成了他的註冊商標了。
頹哥搖搖頭:“搞不過你,你不像是‘修鞋,的。”
“你說什麼?他明明說他是‘修鞋’的。”
“我說他不是修鞋的!”
“他是修鞋的!”
“不是!”“是!”
兩個活寶居然為這事大吵了起來,吵得天花亂墜轟轟烈烈面紅耳赤月沫橫飛,口水幾乎噴了范及一臉。
觀眾們都沒散去,個個看得傻不拉嘰,覺得這種場面比花錢買票看大戲還精彩,大家都捨不得走呢。
兩人吵了半天,總算獲得了協議,還是維持各人的意見修鞋的和不修鞋的。
“修鞋的生意還好吧?”
“哇噻!小生不是修鞋匠,小生是出來跑天下……”
“你說什麼?原來你是千里馬……”
銹抖的聯想力令人絕倒。
“哇噻!小生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蛋卷酥?萬寶路?喝!你真賤,又吃零食又抽煙,沒被教官抓到吧?真搞不過你,好厲害!”
“哇噻!小生是個士子……”
“你說什麼?你吃個柿子就過敏爛皮啦?”
“哇噻!小生……”范及還能說什麼呢?
這時那手搖白玉捂扇的少年公子哥兒,踱着生硬的方步搖搖擺擺的走上前去作了一揖:
“三位大哥請了。”聲音圓圓潤潤膩酥酥,使人聽得三萬六千毛孔服服貼貼。
“銹抖,他說你家‘大鍋傾了’沒得吃啦!”
“不,他說你家‘大鍋傾了’!”
“不對!他說‘大狗醒了’!”
“不對……!”
“下對……!”
這兩個煩是不煩,老是爭爭吵吵的。
“兩位請聽小生一言……”
“你說什麼?你要給我‘一元’?”
“愛說笑,小生只是想替你們排解……”
“你說什麼?你去過‘北極’?”
“搞不過你,你是誰的‘拜姐’?”
“兩位請不要裝瘋賣傻……”
銹抖兩眼一瞪:“你說什麼?誰‘折窗換瓦’?”
頹哥搖搖頭:“絕對不是我乾的。”
少年書生氣得粉臉通紅,杏眼瞪得比銹抖還大:“你們真的氣死我了。”
“你說什麼誰又‘爭着騎死鵝’?”
“絕對不是我乾的。”
“你……你們太過份了。”
銹抖急忙脫下鞋子看鞋底。
頹哥茫然問道:“你看鞋底幹嘛?”
“他說我過‘踏過糞’了,我看沒有嘛。”
“你‘踏過糞’也不是我乾的。”
少年書生氣得猛在銹抖的赤腳上猛跺一腳,銹抖殺豬似為袍着一隻腳猛跳猛叫,惹得觀眾鼓掌叫好不已。
連小書生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露出雪白的貝齒,還有兩個圓圓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范及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頹哥邊笑答道:“這絕對不是我乾的。”
銹抖癟着苦瓜臉雪雪呼痛,這下子不僅是“相打電”,簡直是“脫線”了。
“咱們別理這兩個臭瘋子。”小書生朝范及道:“這位有病的兄台,您是叫什麼‘賴皮’來着?”
慘慘慘慘慘慘,越掰越離譜,居然被叫成賴皮。
范及心想:賴皮就賴皮吧,跑江湖真得須要有點“皮功”,比如說吃虧時要“死皮賴臉”,打架時最好不要傷到“皮毛”,朋友間最好不要撕破“臉皮”,說話間兔不了要“吹牛皮”,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厚臉皮”!死漢怕賴漢,這可是闖江湖的不二法門呢!
這“皮”的學問可還真不小。
“走!小妹……的哥哥作東,請你喝兩杯,你付賬!”小書生說溜了嘴,轉得可真快!
說實在的,小書生長得真俊,紅菠菠的臉蛋兒可以迷死城內四五百個姑娘家,有一股頑皮黠慧的風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可人的氣質,只是脂粉味重了些夕大概是有錢的公子,難免跟着流行擦點男性面霜吧!
銹抖這回耳朵可尖得很:“你說什麼?喝酒?妙極啦等一等,我馬上收拾收拾就走,只要有人要花錢請喝酒,我的主義是天塌下來也先讓別人頂!”
“對對對!天大地大食比天大。”頹哥也附和:“有酒有肉先吃先喝,酒醉飯飽吆喝起來才串勁道十足。”
“你說什麼?‘禁道失足’?一定是馬路翻修,你沒看見禁止通行的警示燈才會……”
銹抖又“銹抖”了。
“搞不過你,收東西,別人花錢至‘痛’也,我們喝酒至“快’也,白吃白喝,痛快痛快!”
頹哥七手八腳的收拾東西,銹抖卻跑到場外趕人。
“酒痛犯子,大事臨頭大事臨頭,走開走開,哥哥不在家,今天不賣葯,明天沒酒喝時大家請早,現在下班啦,雖說銀子是我的命,只要有酒喝,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邊說邊趕。
天下居然有這種生意人,吆喝耍了半天賣,幾乎磨破了兩片唇皮,吼得喉嚨里冒煙,好不容易招來了一大堆“沒錢捧人腸”的大票觀眾,結果一文錢都沒撈到手就下手趕起客人來了,這是搞什麼鬼嘛。
頹哥忙跳將過去,又是一把扭住銹抖的耳朵:“喂!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趕起人來啦,領知顧客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
銹抖每一次像殺豬般的叫起來,邊叫邊嚷:“各位快走快走,當心咱們‘大溝心’(大國手)替你們‘醫死父母’(衣食父母)……”
頹哥冷不防又在銹抖剛才被小書生跺過的痛腳上:“禍不單行”的加上一腳,銹抖這回叫起來比殺牛更大聲。
頹哥幸災樂禍的笑道:“這確定是我乾的!”
又惹得人群一陣鬨堂,笑聲未完突然傳來幾聲驚叫,一個高大的少年正把旁邊的觀眾推得東倒西歪,大踏步向場中搶進來。
喝!好像是法國艾飛爾塔斷了半截以後移到中國來,長得是又黑又高又長又大,偏穿着一襲儒衫,頭上歪戴文士帽,手中烏骨雞精……不,烏骨摺扇長達兩尺半,展開來足以遮住半邊天,走一步扇一下。”
掃帚眉銅鈴眼,鼻孔像風霜,澎恰恰也自嘆不如,說話像打雷,沒半點讀書人的樣了,偏喜歡冒充斯文。
“兀那漢子,俺大生正看得‘心灰怒放’好不高興,你怎麼可以‘半途廢了手腳’(半途而廢),俺大生給你銀子,你們再票上一段給俺瞧瞧。”
這倒好,竟把擺攤賣葯的說成了唱戲的,話中一片。‘渾”味,還搖頭晃腦一派酸氣衝天,實在不倫不類。
銹抖腳疼還沒溯,又挺身而出瞪了半截塔一眼:“老子今天不要銀子,要喝老酒,今天命日全部結束,明天同一時間再會。”
半截塔一瞪銅鈴眼:“俺大生看得正爽,你們怎麼可以跟着流行‘罷工’?俺今夫非再看一段不可!”
“你說什麼烏話,你給我聽着!”銹抖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本來是要指半截塔鼻尖的,可是伸長了手臂、再加上踞起了腳尖,也只能點到半截塔的下巴:“老子說不賣就不賣,你卻又待怎的?”
半截塔又翻起銅鈴眼,聲音像火車過山洞:“兀那臭小子,儒大生可是個‘抬死人’,呃,不不,是個‘毒死人’,俺說要瞧就要瞧,你又待怎的?”
銹抖擦去額上被噴的唾沫:“你說話就說話,別老拿‘血口噴人’,別瞧你像個冬瓜就可以欺負入!”
“俺大哥還沒成婚,到今天還是幼齒的,怎麼會‘騎婦人’?”
小書生臉一紅:“大黑鬼,你的話好臟。”
“俺大王幼讀‘撕書’,當然出口成‘章’。”
“你說你是‘大生’?”
“你小子一下點大,比俺大生小了兩三號自稱是小生,俺大生比你大不了不只兩三號,不叫大生叫什麼生?”
原來半截塔果然是“渾人”。
小書生笑彎了腰。
“照你這樣說來,商人該叫‘傷生’,農人叫‘膿生’補胎的是‘胎生’,賣蛋的是‘卵生’,畜牧的叫‘畜生’……咯咯咯……”話說未完已經咯咯的笑了出聲,人長得俊,笑聲也清脆好聽。
半截塔仍然是一本正經:“俺大生管不了別人叫什麼生,俺大生看他們耍嘴皮子看得正有真來電,怎麼耍到一半就要‘去了’?”
銹抖怒道:“呸!呸!呸!童言無忌,你才要去了。”
“你們又沒請俺喝酒,俺幹嘛要去?”
銹抖拿他莫法度:“該死的,你好像吃定我了。”
半截塔仍然一本正經:“有人要請你喝酒,是你吃定了人家,怎麼說俺吃定了你?”
這些活寶,一個比一個難纏。
銹抖火冒三千丈,扯起嗓門大聲吼,好像要跟半截塔比誰的嗓門粗:“老子不做生意又不犯法,你他爹他娘的瞎歪纏,惹毛了老子,叫你來時是黑個大生,去時變成了‘瘟生’!”
半截塔或許聽不懂啥子叫“瘟生”,但聽銹抖拉開了嗓門啼哩嘩啦暴跳如雷的樣子,大概也說不出什麼好詞兒,掃帚眉一豎,也粗起喉嚨大吼:“死那王八羔子,俺大生要不是啃了幾年‘生鮮酥’(聖賢書),早一拳打破你這王八羔子天靈蓋上的“一頭皮!”
照這話聽來,半截塔大概不是個兇惡的人。
“你譏什麼?憑懷也配!”銹抖劉薄的道:“瞧你披這身儒衫,簡直是侮辱斯文,城隍廟裏的七爺八爺穿起來也比你多幾分書卷氣,你呀,你穿起來就像是狗穿衣服,外表人模人樣,終究還是一隻畜牲。”
這句話鳥得太重了,銹抖有時很“相打電”。
半截塔怒髮衝冠,將二尺半的大招扇往背後一插,一聲怪叫赤手空拳火雜雜的衝上,缽大的拳頭像支大鐵鎚,勁風排空而至火候十足。
誘抖也一聲虎吼,身形不退反進,上盤手崩開大拳頭,左手拳“黑虎偷心”朝前轟出,這一拳本來要打胸坎的,但由於身材懸殊,只能打到腹部而已。
誰知半截塔是張飛賣針線粗中有細,上面的一拳竟是虛招,粗如象腿的大腳猛的一跺,銹抖又殺諸似的叫了起來,抱着第三次被跺的腳跳起阿哥哥。
作為銹抖的腳板兒可真倒媚,有事沒事總挨跺。
頹哥在旁幸災樂禍:“這絕對不是我乾的。”
“兀那小子也別閑着,俺大王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打個又痛又快,你也上來挨幾下吧!”伸只嬰幾手臂粗的食指朝頹哥勾勾。
“黑大個兒,你找我,沒錯吧?”
“兀那小子,當然沒錯,俺大王不找你誰?”
“我又沒惹你,你幹嘛找我?真搞不過你。”
“俺大生就是要找你,也看癟了你。”
頹哥本來就頹頹,哪受得了撩撥?
身形一起如大鳥凌空般的撲向半截塔,一陣劈哩叭啦,兩個人拳來腳往的大打出手。
拳掌着肉之聲此起彼落,漸漸打出真火來了。
半截塔渾身金鐘罩鐵布衫,橫練氣功十分了得,拳頭打在他身上的蚊子叮牛角,無關痛癢。
頹哥拚命在他身上捶了二三十拳,仍然若無其事的揮着鐵缽大的拳頭招招進逼。
頹哥看起來頹頭頹面,其實身形滑溜極了,繞着半截塔滴,溜溜轉,半截塔的拳頭老在他身前身後空處亂揮。
這是一場激烈但不精彩的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