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君臨絕谷天地動
天色越來越黑,黯淡的燭光搖不定,白薔薇鼻息均勻,似已沉沉睡去。
志航心緒煩亂,一時思如潮湧,黯然嘆息了一會,就坐在椅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不覺朦朧睡去。
忽然,一陣涼涼的山風由窗外撲來。
志航驀然醒了過來,只見白薔薇睡得正甜,他不由暗暗心驚,深怪自己怎會當真睡得這等熱熟法,倘若那母女兩人是他側耳細聽了一下,除卻颯颯的秋風興螂螂的蟲聲之外,再聽不到半點別的聲息。
他不由又失笑自己的過慮,雖說江湖險惡,人心多詐,但自己已總不應處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支燈油燭已經燃去了一大半,估計至少已睡了半個時辰以上。
探首看看天色,已是二更左右,他在房中往複踱了幾步,忽然右拳一握,長的嘆息了一聲,似是已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他連忙走近桌邊,略一沉吟,由一旁取過筆墨,匆匆寫道:“薇妹:小兄已經決定去取褚雲奇與崆峒四老的五顆人頭,至遲三日必有所報,請在敘州城客房相候。”
他遲疑着又在後面寫一上了“於志航”三字,輕輕放白薔薇身邊’,然後傾耳聽了一會,熄去燈燭,躡手躡腳的出門而去。
走出不遠,立刻施展提縱身法,直奔蜈蚣嶺馳去。
他不知褚雲奇等人此刻已去了何處?他只能先到蜈蚣嶺看看再說。
不消幾個更次,他就重複進入了蜈蚣嶺上的那片松林之內。
松林內早已空無所有,那片空地上尚有遺留的兩柄戒刀,和點點滴滴的血跡,顯然虎魄色魂與一航道長等入,那最後的一場拚鬥極是激烈。
他判斷不出究是誰勝誰負,也無法斷定一航道長等人去了那裏?
忽然,他記起一航道長夜襲長春谷之言,那麼他們是否仍然按照預定的計劃去了長春谷。
除了這一條線索之外,再無別的蹤跡可尋,略經思索,於是他又直奔長春谷而去。
他雖認得谷后的那條捷方便路徑,但橫互在出口的那片花樹陣,卻使他無膽再去嘗試,故而全仍向前山谷口闖去。
長春谷前怪石如林,山路蹭蹬,他鷺伏鶴行,一路慢慢探索着前進。
他已決定要殺褚雲奇與崆峒四老,俾能母子相會,雖然父親遺言使他覺得心有未安,但他在兩者之間,只有選擺其一,終於他還是決定而從活着的母親。
同時,他之獨闖長春谷,追蹤褚雲奇等人,也有着一些先行以功補過的心理。
眼下天地龍虎諸爭霸武林,即將展開血戮江湖之際,自己如能一拳將之除去,弭平武林禍變,雖交褚雲奇諸人殺死,叫整個武林來說,可謂功足抵罪,父親泉下有知,也定全原諒己不得已的苦哀。
忖思之間,已到谷口之前,他驀然發覺人谷之處,零零落落的躺着幾具屍體。
他訝然逐一檢一下,只見死者之中有兩名僧人,三名兩道,和五六個丐幫中的叫化子。
死者血液早已凝固,看樣子死了至少已一個時辰以上。
看看天色,已是四更將盡,根據這些屍體看來,一航道長等人果然不顧一切,仍然按照預定計劃殺人谷中而去。
全竭力側耳靜聽,但聽不到絲毫聲息,他黯然心想:難道這些武林中,正大門派的領尊人物俱已遭了天地諸魔的毒手不成?
他不;由對一航道長等人四哀的滋生出一種敬意,同時對他們的安危存亡,也非常擔心起來。
他的情緒非常複雜,此行目的本是要殺褚雲奇等人,但此刻卻像又非常關心他們的安全。
但不管怎樣,他已毫氣大發,決心踏平長春谷,先殺天地二魔與那索命居士長春谷主等一般惡人。
當下不顧谷路坎坷,也不再故意匿身形,昂然大步,就向谷內走去。
此際他已走至前次人谷時那人造巨蟒之後,那巨蟒早已拆去,面前是一道新挖的丈余寬的滬道。
那滬道毫無奇特之處,任是一個江湖上的三流角色,也可以毫無困難的一而過。
方在困惑思忖之間,忽聽滬道對面有人哈哈大笑道:“天尊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又有送死來了!”
拉着在一塊巨石之後,轉出了兩條黑色人影。
b此時正當深夜,看不出兩人面貌,但可想得到兩人都是天魔蓋世雄的手下爪牙。
只聽另的一個人應聲接道:“怎麼這次只來了一人?”
說著隨手一揚,一股藍色焰衝天而起,似是向谷內報信之用。
志航方欲縱身躍過去,先擒上兩人追問谷中情形及一航道長等人下落,但那兩個黑衣人身手亦自不凡,已經先一步飄身而起,分別落在一巨石上,一勢“金雞獨立”,猛一旋身,保聽“克察轟隆”一陣亂響。
志航愕然卻步,只好停身注視着穀道中的變化。
只見那一段原本平坦不足為廳的石頭地,陡然如石徇石錐似的,平地升起丈余,石下全是鋒利無比畏有巨毒的三尖兩刃刀。
兩個黑衣人又凌空飛起,掠面前,飛行一段又如前一樣,分別落在一塊巨石上,猛一旋身,地上石頭及可以落足之物,全部失蹤。
此時,黑衣人再度凌空升起,在他的足下出現無數兇殘暴戾的毒物,萬頭鑽動,似乎是飢餓已極,自相殘殺,戰鬥不休。
兩個黑衣人繼續如此飛掠,第三段是由地而噴射出一二十丈高的五彩毒液,第四段是火焰騰空,第五段是空無所有。
當黑衣人飛完第五段行程以後,所有的機關全部發動,連兩旁崖壁上都時而亂箭毒芒齊發,時面毒鋒壁虎飛繞,要想找一個停足之處,都是難上又難,只有令人搖頭嘆息而已!
雖然這些看在志航眼裏,並不足為奇,但這些設施之精巧毒辣,奇偉狀觀,亦不禁令志航寒毛直豎,暗感佩服。
這最後一段的設施,如果不發動則已,一發動必然倍加驚人,志航亦不由的感到忐忑難安,凝眸窺察不已。
志航略一猶豫,一聲虎嘯猿啼,身形早已凌空而起,就往谷內掠去。
攸聞身後驚叫之聲,志航回頭瞥視,不由暗叫一聲:“糟了!”
原來白薔薇已經扮成蛇蠍西施趕到,志航趕快凌虛收勢,反彈而飄落白薔薇身旁。
他急急輕聲問道:“怎麼你……?”。
白薔薇氣吁吁的嗔道:“你為何不告訴我就一個人跑了?”
志航赧然道:“我不想讓姑娘同我一起擔驚受險。
白薔薇冷哼了一聲,道:你看我是那麼貪生怕死的人么?”
志航無言對答,他十分尷尬地低着頭,不知所措。
白薔薇盯注了志航一會,忽然噗嗤一笑,順手交手中的一個包裹丟了過來,道:“換上吧!”
志航愕然一驚,接過看時,竟是原來緊在自己腰間的那套牛魔王的面具衣着。
他又驚又愧,立即想到必是當自己朦朧入睡之際,被白薔薇發現的這個秘密。
他一面暗責自己的疏忽,一面吶吶的說道:“姑娘……”
白薔薇抿嘴一笑道:“你早就應該告訴我了。”
志航赧然無語,心想:進入長春谷自是仍以牛魔王的身份出現較好,當下匆匆換過,立刻變成了又臟又丑的老頭兒。
白薔薇在一旁笑得不住前仰後合,志航也不由覺得非常滑稽。
這樣一來,他們兩人就完全變成了牛魔王和蛇蠍西施。
此際兩個黑衣人早已走得沒有蹤影,志航目注着長春谷內,皺眉說道:“這谷內機關重重危險萬分,姑娘最好等在下先把機關除去再接你過去。”
白薔薇嬌嗔道:“不行!你分明是想扔掉我。”
志航急道:“在下絕無此意,姑娘……”
白薔薇縴手一擺,道:“那麼咱們一齊闖進去就是了!”
說畢,邁步就要向里走去。
志航大為焦急,白薔薇雖已盡得自己母親蛇蠍西施的武功真傳,但如想安然闖過重重巧奪天工,陰狠毒辣的機關佈設,卻是不大可能之事。
但白薔薇的任性,嬌情,卻使他覺得毫無辨法,當下略一思忖,只好探臂把她抱了起來,挾在齊下,騰身一躍,就向谷中衝去。
按照志航“盤龍十八轉”的輕功,這一段行程根本不需要停落,就可繼續前進,雖然他手中多了一個白薔薇,但白薔薇體小輕盈,亦費不了多大力氣。
因為,志航意在試探,故此力有餘裕的緩緩單足點向大石。
“糟了!”他只感足下虛區無物,身形就要往石下三尖兩刃上落去。
原來那足下大石,攸然遁化無蹤,幸而志航早有防備,力有餘裕,右手將黑袍連抖兩抖,人如猛添翼,憑空又向前飛去。
兩邊崖壁上所發出的亂箭毒芒,毒蜂壁虎,志航早有準備,他手中尚拿着包那衣着面具的一幅巨大黑布包袱,正好用來掃蕩這些毒物,一時毒蜂壁虎紛紛亂墜,死傷累累。
這谷中機關原為天地二魔的精巧佈設,企圖用來一罔打盡天下群雄,愈向里走,也就愈如驚險難行。
第三段是五彩毒液,不但毒性特強,而且噴射特高,不要說想飄落,就是力量稍有不濟,身形一低,沾上毒液,毒性立發,墜落毒液中,更是連骨頭都會化行無影無蹤。
志航正在為超越第三段行程而着急萬分時,看看下面騰躍而上的毒物,不由大為驚喜。
他突然發出一慚破空在大笑,哇哇怪叫道:“蛇蠍丫頭,你命不該死,不救了!”
白薔薇被志航挾在齊下,似是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危險,如今志航這一叫,使得她陡然想起,志航是明明故意裝得狂妄。
於是她亦隨聲附和道:“牛老兒,你姑奶奶還從來沒有想到死呢?”
這兩句詼諧的對話,似是故意使潛伏在暗處的天地二魔的手下爪牙,鬧不清楚這兩個原該是水火不相容的男女魔頭,究竟拉上了那一門子關係?
原來在志航足下這些毒物,如果不其咬傷,是不會中毒的,它們蹦跳有力,志航看到后靈機一動。
如果利用這些蹦跳的毒物,加以手中的巨幅包袱,以他的的輕功,再騰升一二十丈,似是並非難事。
待白薔薇話音剛畢,志航視准一條巨大的毒蜥,單足往它的背上點,手中包袱狂抖,人如蜻蜓點水,快惟鷹隼驚空,兩條身影幾乎是筆直的往山頂衝去。
白薔薇看到志航這一手既驚且險的絕技,要不是她扮的蛇蠍西施,幾乎就想高聲喝采起來。
當志航身形再度下落之際,忽然雙臂一抖,竟將白薔薇往前猛然拋去。
白薔薇趁勢嬌將扭彈了數下,一個美妙的“飛燕穿簾”,就往前五彩毒液之上掠去。
在山頂上隱藏的天地二魔手下,就好像在看戲似的,為這兩個魔頭在死神面前,仍能興高采烈的,作此精彩表演,感到驚奇不已!
白薔薇在前,志航在後,在五彩毒液之上,疾掠而前,眼看到就要飛過第三段行程,在山頂的天地二魔手下才后痴痴觀看錶演中,驚醒過來,立即將擂木滾石,毒鏢暗器,火把火箭,紛紛投下。
白薔薇和志航在這上下交攻之中,憑你有上天人地的本領,亦不由膽戰心驚,險在眉睫!
志航陰陽神功貫注右臂,舞動着手中的黑布包袱,這些擂木滾石鏢箭之屬,焉能近得了他身。
志航迅即飛臨白薔薇之上,雙雙共同前進,白薔薇眼看木石鏢箭紛紛從自己四周落下,心中暗暗叫道:“好險!”
但在志航的保護之下,不但感到分享了志航的光榮,自己不由的亦就更加勇氣百倍。
志航全神貫注從上而來的襲擊,眼看還有二三丈,就要飛完這一段毒液行程,上面的木石鏢箭已漸漸稀少。
突聞來自足下一聲驚叫。
志航低頭瞥視,白薔薇顯然力竭勢衰,身形斜斜就向毒液中飄去。
志航這一急非同小可,眼看白薔薇就要投身毒液,志航一聲厲嘯,俯衝而下。
幸而白薔薇在死神之前,潛力無形發揮,但因如此一來,她超越志航之前,上空暴露在敵人攻擊之下。
正好一顆方圓四五盡的大石,凌空墜落,估計速度,正好會摯中白薔薇頭胸之間。
白薔薇此時已經是強自撐持,勉力而行,就是能發現這大石的襲至,亦無有餘力避讓得開。
志航急中生智,快逾電光石火問,一頭就往大石碰去。
志航之所以能青出於藍,武功凌駕怪師父牛魔王之上,當然一方面是他資質稟賦奇高,一方面亦是由於“陰陽參果”,“靈獸精血”及恨海下一年中的地氣感受和苦練,所以他能將“陰陽神功”隨意發出,並已能使之漸漸越於無形。
他急切之間,因為手中要舞動那幅包袱使身體重量減輕,同時人又在飛行之中,此時用頭是最方便,而且力量亦最大,牧此他一頭闖向大石,轟然一聲,沙石飛揚,滾滾如煙,白薔蔽亦失去蹤影。
天地二魔手下眼看牛魔王功力如此罕絕武林,亦不由咋舌不已,但慶幸能除去蛇蠍西施,總算去了一個勁敵。
但對那陣煙雲般的塵沙消失之後,暗中潛伏遙天地二魔手下不由俱皆大驚失色,兩側山壁石隙之中,立刻飛射起十餘道紅色光焰,身谷內報告緊急驚訊。
原來蛇蠍西施並未失蹤,因為大石距她已經近在咫尺之間,志航在闖大石之際,順手撈,正好把白薔薇挾在齊下。
艱苦的第三段行程,總算從驚險中過去,此時下面已是第四段火海開始。
火海雖猛,但火舌亂卷,最多亦不過二三丈高,較之一二十丈的五彩毒液,真不啻小巫見大巫。
志航挾着白薔薇,從數十丈高,陡然斜斜向前疾瀉,藉這一瀉之衝力,然後平掠而前,這樣志航又意想不到的飛馳了一段不近的距離。
但是,第四段的行程仍然遙遠,志航的“盤龍十八轉”輕功,早已力竭氣衰,如果再找不到停足蓄勢運氣之處,志航與白薔薇勢難渡過這片火海。
不過,更艱苦的途程他倆都已經勉力渡過,以志航的機智攻力,平安渡過第四段行程,應該是不至絕望。
如果再繼續往前飛,志航實在是無法找到落足之處,他只得以僅有之餘力,冒險往左邊石壁衝去。
幸而此估程已經沒有上顧之尤,志航堪堪要衝至石壁,用力將手中的包袱舞得風雨不透,順勢向石壁掃去。
毒蜂壁虎,掃蕩無存,亂箭毒芒,志航火候拿捏得真准,適於此時停發,志航單足往石壁上一點,人又往左邊石壁斜舛去。
志航依樣畫葫蘆照樣又來一計,如此兩次藉石壁之力,志航力有餘裕眨眼間已飛完火海行程,挾着白薔薇輕輕飄落第五段空無所有,平坦的滬中。
志航剛剛將白薔薇放在地上,突聽一聲驚人的鑼聲,好似山崩地裂,春雷乍發,加以這山滬中的回聲激蕩。
白薔薇被驚得汗盈盈,幸而她黑紗蒙面,無法看出,就是志航亦頓感氣血翻湧,不知鑼聲來何處?
“嗆……”
“嗆……”
平地又響起兩聲鑼聲,呆震得他的靈魄兒,像一下子掉進漩渦似的疾轉不息。
白薔薇緊緊依偎在身邊,志航昂然環視,他心理上早有準備,他要看看這最後一段空無所有的行程,天魔地魔究竟有什麼驚人的安排?
鑼聲依然而止。
立刻風沙起石,水雹橫飛,大地似乎在動搖不止。
漸漸,志航與白薔薇都感到足下站的不是地,好像是在風濤海浪的雲端里,完全是“混沌初開,乾坤未奠”的景象。
志航知道這是一種至陰至玄的“奇門遁功”,不知道集合了多少天地二魔的手下人物,匯合了無數的“太極無為功”和“太陰奇門功”,造成了這種殺人於無形之間的混沌景象。
志航趕緊抱緊瑟索虞抖的白薔薇,將無極神功遵以她的體力,然後用一種柔和的勁力發出。
漸漸,他們倆身上不由同時發射出霞光萬道的光圈,慢慢擴大,濃雲均力敵,光圈似乎力有不逮,再也無力擴張,幸而亦未見縮小。
此時,霞光萬道的光圈,卻更加耀眼美觀起來,只見光圈內的彩色光芒,忽然越來越亮,越來越向四周沖闖滾涌。
沖闖越急,滾涌越洶,但光圈外的壓力,亦似乎越來越大,光濤芒浪,力量奇猛,但似乎始終無法衝出圈外。
如貝;爭持久之,突然一聲爆炸,光電敵竄,火球四飛,雲霧冰雹頓告消除,山滬中晴朗依舊。
白薔薇驚奇志航的武功,無微不至,無所不用其極,柳眉微揚,與志航相視而笑。
白薔薇與志航手揣着手,邁步而前,在他倆自己看來,一個青春,一個年少,打心底就甜蜜蜜的。
但是,在四周隱藏的天地二魔手下之人看來,一個奇醜老頭,一個蒙面少婦,揣手同行,說什麼亦不相視,徒留笑柄而已。
他倆剛剛才不過走兩三步,陡聽:“嗆……嗆……嗆……”三聲鑼響!
驀然間景象驟變,四周冰山冰崖,有的一柱擎天,晶瑩耀眼,有的上屑下削,危崖欲墜,溶水滾滾,洪水泛濫,好一派宇宙洪荒景象。
志航仍然抱住白薔薇只見一陣香煙潦繞瑞氣千條在他倆的足下,發現了駭人的奇貴。
誰亦料想不到,根據混元太極陰陽相生的道理,在這冰天雪地中,他倆的足下竟然出現了徑不過三五尺的綠洲。
綠洲載浮載沉,隨着滾滾的溶水洪水,如汪洋大湖中一朵綠蓮,飄然欲仙,真不啻俠侶仙蹤,一對奇人。
志航僅僅不過將一掌輕輕揮出,只不過一聲輕微霹靂,一切冰山溶崖,全部從滬口衝出崖下,剎時間谷中景物立復舊觀志航與白薔薇互望一眼,方在驚異這間,忽見長春谷主率領着二十餘個妙齡少女,姍姍的迎了出來。
長春谷主眸光閃爍,在並肩揣手的“牛魔王”“蛇蠍西施”
兩人身上轉了幾轉,襝衽一禮,慢聲說道:“奴家代表家父母恭迎兩俠大駕!”
志航與白薔薇微微答禮,長春谷主說完之後,右手一拂與相隨的二十幾個少女立即隱人兩側亂石之後,一幌不見。
顯然這滬中機關重重,暗道密佈,此時往來路一看,所有毒液火海等,全部消除,仍是一條怪石壘壘的穀道,看不出-絲奇特之處。
心想:長春谷主既然已經來相迎,想來這山谷中不至於再有埋伏,乃與白薔薇緩緩前行,並無任何徵候發現,於是腳下越走越快,走出山谷,轉身就往左邊房道掠進。
志航小心謹慎在前,白薔薇興高采烈在後,房道仍然如前,並無埋伏設置。
走完房道,轉進就是那寫滿了春字的巨大石門。
一切依舊,惟石門上赫然多了十幾個鮮紅大字:上聯:“一下武林歸一統。”
下聯:“長春谷內葬群雄。”
橫額:“游谷較技大會。”
雖然此際仍不過甫交五鼓,但谷中光線似較外面明亮得多,故而志航一眼就可看得非常清楚。
他不由心中暗暗嘀咕,中秋節距今尚遠,顯然天地二魔必是料准了一航道長等人會提前人谷,故而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
志航不由暗為一航道長等人擔擾,忖思之間,只見石門大開,長春谷主率領着二十餘個少女,不知由何處已轉入了門內,正在向志航與白薔薇笑臉相迎,要不是石上的一付對聯,倒真像長春谷中在辨喜事似的。
志航冷哼一聲,拉起白薔薇雙雙就向門內走去。
同時他仰天一陣狂笑,大聲喝問道:“游谷較技之邀既訂在中秋佳節,因何……”
不待他說完,長春谷主格格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家父每發東貼之日,這長春谷就已佈置就緒……”.她微微一頓,狡猾的目光向兩人一轉,又道:“天下群雄均已投入羅網,現在就差你們兩人了!”
說畢,右手一伸,立刻將擺在面前的一塊大紅緞子猛然揭開。
原來下面遮住的是一塊高約一丈的降紅色的血玉碑,碑上晶瑩光潔,一個字都沒有。
長春谷主盈盈而前,拿起桌上的筆,並未蘸墨,就在玉碑上寫了四個大字:“游谷題詞”。
筆直如刀,划碑成紛,一支毛仍然如新,不彎不亂。
志航怒不可遏,伸手拿起桌上的毛筆,瘋瘋癲癲的把筆在桌上亂觸一起,筆毛凌亂不堪,志航將筆伸在缸中蘸滿了墨。
白薔薇在身側看到,頓感非常奇怪,她覺得志航是有點狂性,運功透過毛筆寫子,像剛才長春谷主那樣,已經是不可多得,如今他交筆蘸上了墨,筆毛見水自變軟,如何能運功刻字?
志航豈不是太狂妄了么?
志航執筆平伸,墨汁一點不滴,凌亂的筆毛,眼看一根根自動伸直,志航運腕疾書,龍飛風舞,蒼勁有力,化了蝕骨仙姬相同的時間,碑上赫然出現了十六個大字:“大牛神君,睥睨群倫,翦惡除霸,整飭武林。”
志航每寫一字,都使站在旁邊的長春谷主連連吃驚不已,字深約半寸有餘,而黑墨似漆,使寫來的字變得黑油油的發亮。
寫完最後一個宇,仰首一陣哈哈大笑,他執筆的手一動未動,只見他筆如強弓猛箭,怒發而揮。
原來此筆直往前面石屏風奔去,堪堪要接近石屏風,筆別橫,只聽“篤”的一聲,一支筆斜斜嵌在石屏中央,完整無損位置美觀。
這一手連筆和擲筆的工夫,就是武林中千百年以來,以筆為當家兵刃的諸前輩,亦難免不有“後生可畏”之感。
志航連指如飛,只見一道銀色光芒,由中指發,一陣“嘶嘶”勁響,早巳凌虛在筆之兩旁,刻八個大字:“大牛神君,題詞之筆。”
志航兩次題字,都舍“牛魔王”而不用,題曰:“大牛神君”,這用意當然非常明顯,但在旁立諸人看來,則感到“牛魔王”的確今非昔比,大有正義懍然不可一世之慨。
長春谷主趕快走前領路,志航揣着白薔薇,就好像一對情侶,漫遊仙境樂園,輕鬆愉快,那兒看得有點殺機?
轉過屏風,又到了滬道縱橫,春意盎然仙境般的小天地這兒鳥語花香,鶯飛蝶舞,正是志航初次人谷時遇到長春谷之處。
又兩三個轉彎,通過那片花畦甬路,到了那座宮殿式的大廳之前。
天魔地魔早已盤坐相候,見“牛魔王”與“蛇蠍西施”
偕而來,淡淡的同時翻了一眼,並無絲毫訝異之意,在他倆面前的地上,擺有大小不同的金屬酒杯數十個。
志航一看,知道這是要比賽吃酒,但吃酒幹嘛要數十個酒杯?這些酒杯大小不一又有何用呢?
志航正驚疑問,只聽地魔一陣鴟鵑怪笑,令人寒顫不已!
只見她用手一抓,從“酒泉”中隨手吸起一股亮晶的酒箭,頃刻間把所有大小酒杯全部注滿,點滴未湓杯外。
然後,地魔原式不動,只老嘴一張,由小至大,依次將杯中酒凌空吸飲而盡。
這一抓和嘴的吸力,是不稀奇,但一氣能注滿和吸盡如此大小、數十杯酒,志航亦不禁暗感佩服。
志航望望身旁的白薔薇笑笑,邁步而前,其昂然沉着這態,顯然交有驚人的技業表現。
天地二魔注目瞪不語。
只見志航雙手向“酒泉”一抓,十股酒箭同時升起,在眾人驚訝之間,早巳將全部酒杯注滿-地魔早感尷尬不堪,相較之下,不知瞠乎其後多少!
眾皆瞠目而視,都在想,不知他又將有如何驚人的飲酒技倆?
志航盤息而坐,嘴一張,一股酒箭升起,剛剛到達嘴裏,第二股酒箭又焉升起,如此一個接一個,志航同時吸進五股酒箭,亦就是說志航同時在吸飲五支杯中的美酒。
當第一杯酒吸盡時,第六股酒箭又繼續升起,之後,每聽說盡一杯,又升起一股酒箭,所以志航總是吸時五股酒箭。
一直到吸干所有杯中的酒為止,沒有人願意喘一口大氣。
最後,當然是輪到天魔了,天魔端起最大一支酒杯!
不,那不是杯,簡直大得如一支“斗”。
天魔執杯在手,連足內功中最難練精“粘”勁,由大至小,依次將數十杯支酒杯粘在一起,成了一根“鎖骨連環鞭”。
天魔只一俯身,數十支酒杯全取滿了酒,天魔將嘴接近大杯邊沿,杯中酒那湧向天魔口中。
如此飲酒,似乎並無新奇之處,但仔細一觀,令人吃驚的奇事出現。
原來天魔所飲大杯中的酒,始終並未減少,其餘數十支酒杯中的酒,都由小至大,依次一級一級的湧向大杯之中。
最後將所有酒杯中的酒,全部飲盡,惟獨大杯中的酒仍然盈滿依舊。
天魔張嘴向天,握着在杯的手用勁一捏,只見大杯中冒走一股酒箭,直衝向天,高約丈許,然後劃一道急弧,俯衝而下,點滴不散的人天魔口中。
飲畢,天魔將獨力拗起的數十支酒杯,平放在地上。
酒杯與志航之間的距離,約有四五尺,但是最小的一支杯子向著志航,而最大一支杯子離志航差不多有丈余遠,如果志航要站起來去取那支大杯,那就有失威儀,大失風度。
志航抬手一招,數十個酒杯仍如連環扣住似的,以小杯開道,緩緩向著志航,如蛇行蜿蜒而至。
就憑這手凌虛吸物的“粘”勁,天魔已經感到汗顏,六個年後的牛魔王,想不到竟有如此進步?
志航端起小杯,所有大杯均平伸起,這種輕重倒置的手法,其內力和技巧,顯然又駕臨天魔之上。
志航俯身將酒杯在“酒泉”中取滿丁酒,端酒杯的手,震腕連力,從最小的酒杯中升起一股酒箭,高至丈許,然後倒回注入志航嘴中。
而大杯中的酒,則依次吸人小杯中,繼續噴射空中,一直到所有酒杯中的酒飲干為止。
然後,志航將連環吸住的酒杯抖手發出,只聽“嗒……”
的一聲,原樣不變,杯口向外,整整齊齊的嵌在兩三丈外的五彩大理石的石壁上。
志航連氣將酒如箭噴,剎時間只見酒杯的兩旁,出現龍飛風舞的八個大字:“大牛神君,賽酒留念。”
志航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衫袍,縱聲一陣朗朗大笑。
天魔地魔在不得已之下,亦只好冷笑連連,起身前遵,只兩三個轉彎,到了一片奇幻絕倫瑰麗無雙扔“欲林”。
志航場目縱觀,不禁愕然大驚!
“欲林”內一二百顆金枝玉葉閃閃發光的大樹上,每一顆都掛着十塊八塊類似王思婷的玉佩,顏色式樣,雕刻花紋,完全相同,恐怕就是王思婷到此,亦難分出真偽。
林邊豎著一塊木牌,上寫:“一柱香內,辨明真偽玉佩贈君永不後悔逾時無功是爾昏瞑火中焚身化骨揚灰。
牌前置一桌,桌上有金鼎一支,鼎內置有檀香一小握,志航估計時間,如果將檀香點着,最多亦不過能點一頓飯的時間。
在一頓飯的時間內,要想能在這一千多面玉佩中,認出孰真孰假,那簡直是絕不可能的事。
在“欲林”的另一端,早已挖就了一個丈余見方的深坑,坑中堆滿了木柴枯枝,以及引火的硝磺等物。
“欲林”四周則佈滿了幢幢的人影,隱隱可見刀光如雪,劍氣森森,似是只待天地二魔手勢一動,立刻就可一擁殺來。
志航天性仁厚,不諳人心險詐,正猶豫着不知怎樣才能辨明真偽時,忽覺身旁的白薔薇輕輕碰了他一下,低聲說道:“傻瓜,這些都是假的。”
志航呆了一呆,立刻恍然大悟,那半塊玉佩原是賣值連城,天下群雄人人慾身之物,天地二魔肯將它掛在樹上任人辨認。
他不由勃然大怒,抖上一掌,將那桌案鼎爐立時劈得粉碎。
地獄嫦娥尖嘯一聲,手中龍頭拐杖一搖,當先縱身躍了過來,陰陰的大喝道:“牛極老兒,這就是你自尋死路了!”
拐杖橫劈,一股勁風向志航當頂砸來!
志航單掌微抬,空手格了開去,表面看去,勢均力敵,誰也沒有動一下。
其實,地獄嫦娥被志航這渾厚有餘的一掌,弄得大為震驚,呆立當場。
志航這掌雖未使用全力,但這種堪堪抵消來勢,足能使對方震驚的巧勁,收發隨意,恰到好處,較之使用全力,更能使人吃驚!
地獄嫦娥震驚之餘,不禁勃然大怒,一幌身早巳到了“欲林”的樹頂上,足踏玉葉,儼然仙佛臨凡,向志航一招手道:“牛老兒,二十年來,你的進益果趄不秒,咱們到這樹上來較量較量!
志航回頭向白薔薇點首微笑,意思是說“姑娘放心”,白薔薇矇著的臉看不出表情,但她點頭后又揚頭,這一輕微的動作,志航已經獲得了莫大的鼓勵。
志航兩足足尖往地上一扣,身形如煙,冉冉升起,好似“嫦娥奔月”,又好似人白日飛升,雖然極慢,然而卻非常美妙。
志航剛升至與樹頂同高時,只一眨眼連看都沒有看清,他已經單足站在玉葉上。
他這手奇慢和極快的輕功表演,使看得發生了驚奇,讚賞和嫉妒的心情。
如果他們要知道當前的牛魔王不是真的牛魔王,而是志航時,他們更不知道要驚駭到如何程度?
地魔一看志航來到,早將他數十年練成的“太陰奇門功”
施出,龍頭拐杖飛舞,產生出一股極大的漩渦氣流,“欲林”中“奇幻樹”千百支玉葉被吸在他周身飛繞。
玉葉飛舞,產生一種狂風驟作的嘯聲,又似千百支飛刀旋轉,閃閃發光,聲熱強大驚人。
地魔右手握杖,左手上下一彈,看來紊亂的玉葉,突然變成一張御接一張的,好像十條軟索鞭,“嗖’’的一聲,就向志航全身纏攻而至。
志航笑盈盈的,早已將“陰陽神功”精鍊施出,十條軟索鞭似的玉葉,螺旋式的繞着志航飛舞,時快時慢,時大時小。
志航動敢未動,地魔左掌揮舞依舊,似在指揮玉葉攻敵,又似在想招回玉葉,但兩都似乎都不可能。
他越舞越顯得緊張,額上汗珠累累,看來用了好大力氣,軟鞭似的玉葉才吃力的蜿蜓飛回。
他長長的吁了一聲,咬牙切齒,“太陰奇門功”更加強施,左掌與玉葉飛舞更急,儼如神龍舞空,嘯聲大作。
攸然,所有玉葉集成十六朵蓮花,排列成雙腳八掛,旋轉如輪向志航罩至。
這“蓮花雙八陣圓”,是由“太陰奇門功”和白蓮教邪術混合而成的武功,有內功的強勁,及邪術的詭變迷惑,幻這成無數蓮花,只在志航周圍尋隙而攻。
如果志航以“陰陽神功”作震退或掃落的打算,那就危險之極!
襲來蓮花不遇外力則已,只要遇到絲毫外力,所有蓮花就四散疾襲人身各大要穴,則志航防不勝防了!
只見志航亦是一陣掌飛舞,很顯然的原本受地魔指揮的蓮花,陡然脫離了地魔的掌握,在志掌袖之間飛舞起來。
志航與白薔薇趁天地二魔呆怔失神之際,雙雙向岸上縱去,幾個起落之間,就出去了二十餘丈。
地獄嫦娥厲嘯一聲,一擺手中的龍頭拐杖,縱身就追。
天魔地蓋雄忽然爆出一串得意的狂笑,飄身攔住地獄嫦娥,道:“算了,隨他們去吧!”
地獄嫦娥怪眼一翻,叱道:“呆鳥,你瘋了么?強敵已有落敗之象,豈能教他們成了漏網之魚?”
天魔地蓋雄大笑道:“賢妻,你可看清了他們逃去的方向?”
地獄嫦娥兩支巨目一轉,道:“那方向有什麼不對?”
天魔地蓋雄捋着幾乎要垂到膝蓋以下的長髯,得意的道:“那就是這長春谷的七絕峽,后通死谷,老夫早巳令咱們的愛徒愛女加意佈置發一番,任他們是大羅金仙下界,也無法逃得過這場大劫!”
地獄嫦娥龍頭拐杖一頓,格格一笑,道:“這倒是我老糊塗了,不過牛老兒身懷半塊玉佩寶圖,如果……”
天魔地蓋雄笑接道:“賢妻放心,最多三個時辰以後,保管那半塊玉佩完整無損的安然到手!”
兩人互望一眼,不由同時爆出了一串刺耳的大笑。
地獄嫦娥徐徐收住笑聲,興高采烈的道:“只要那批寶藏到手,這江湖武林之中,就是咱們兩人的天下了!”
天魔地蓋雄隨着地獄嫦娥大笑了一陣,忽而兩條長眉一蹙,道:“便在藏寶到手之前,老夫不擔心他們兩個人會頭干預此事!”
地獄嫦娥不解的瞪了天魔地蓋雄一眼,道:“難道你是說涼山孽龍和虎……”.天魔地蓋雄雙手一搖道:“龍虎二魔不過一勇之夫,並不足慮。”
地獄嫦娥兩眼一瞪,叱道:“少賣關子吧!你且說說看,目前還有誰敢來預咱們之事?”
天魔地蓋雄神色凝重的說道:“老夫始終擔心方山的龍鬚醫叟公孫神陀和山神女峰的……”
不待天魔說完,地獄嫦娥鄙夷的一笑道:“呆鳥,怎麼你越老越膽小了?就憑那走方的郎中和那個常年不敢見人的寡婦,哈哈……”
天魔地蓋雄的鷹鉤鼻子抽搐了一下,道:“不錯,公孫老兒畢生以醬道馳譽江湖,從不會展露過他的武功,武林之中幾個料都把他視為不諳武功之人。
“其實,這事只有老夫知道,二十年前在桐柏山中老夫就會吃過他一次暗虧,此人的武功……”
他喟然一嘆道:“遠在你我之上,至於巫山神峰的那個寡婦,則更是難惹。”
地獄嫦娥面色一變,道:“這麼說,到時只有放出蒼靈老人去對付他們了!”
天魔地蓋雄沉吟了一下,道:“放蒼靈,有利亦復有弊……
也許這是老夫的多慮,這兩人從來不問世事,可能不至為此事例。”
地獄嫦娥瞪了天魔一眼,叱道:“呆鳥……”
接着露齒一笑,那模樣簡直像夜叉噬人的形狀一般。
天魔地蓋雄凝注着地魔,兩排露在外面的白齒一咧,放聲大笑道:“賢妻,順利的話,最多不過一盡夜間,那批千百年來使世人垂涎的無價珍寶就可到手,那時普天之下就再也找不了能夠抗拒你我之人了!”
在兩人的談話之時,索命居土、長春谷主已率領着不少男女爪牙跟蹤尋來。
長春谷主故做天真的擠到地獄嫦娥身邊,嗲聲問道:“娘,您和爹爹把他們弄到水裏淹死了嗎?”
地獄嫦娥撫摸着長春谷的滿頭秀髮,道:“傻孩子……”
接着又復夜叉般的露齒一笑,右手拄拐,左手搭在長春谷主肩頭,故做老邁龍鐘的一步步向谷內走去。
天魔地蓋雄遙遙投注着志航與白薔薇逃去的方向,將侍立一側的索命居士走了過來,沉聲說道:“立刻切斷七絕峽一切通路,然後集中谷內高手隨時待命。”
索命居士喏喏連聲,轉身急步而去。
天魔地蓋雄仍在原地站立了一會,面色忽尤忽喜,直到索命居士的瘦長身影消逝在七絕峽中之後,方才扭轉身軀向地獄嫦娥走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此時已是已末午初光景,那片潦闊的山窪湖水波光粼粼,早已恢復了平和靜謐。
谷中鳥語花香,風光綺麗,絕不像會經過一番竄兇惡斗,更看不到機關埋伏重重,高手出沒有緊張驚險之邊。
志航與白薔薇一口氣跑出了一里左右,見天地二魔並未迫來,方才收勢停了下來。
白薔薇嬌喘吁吁,狼狽萬狀,默然看了志航一眼,揀了一塊巨石坐下不住長吁短嘆。
志航打量了下四周的形勢,也不由暗皺眉頭。
四外都是千仞峭壁,潮濕滑膩,偏生苔蘚,毫無可以借力攀爬之處,再向前走,都是曲持蹭羊蹬的羊腸小道。
抬頭望去,只能看到一絲青天,看樣子這谷中整天都無法見到日光,似是一個從無人至的峽谷。
峽口正是那處汪洋無際的湖水,另外再無其他出路。
志航暗忖:“看來此處仍在長春谷軋圍之內,天地二魔的爪牙可能仍在四周伏伺,自己雖無所懼,但那些巧奪天工的機關佈設,與天地二魔的詭詐計謀,倒不能不小心提防着點。
天地二魔的邪門奇功,委實已有極為深湛的造詣,志航無法不承認、這是他初次遇到的勁敵,加以天地二魔同進出手時配合得天衣無縫,長久搏鬥下去,極可能使他敗在天地二魔手中。
他反覆忖思,心頭不由一陣黯然!
他之:再冒險進入長春谷,雖有翦除天地二魔為人間除害之心,但主要的還是要殺死褚雲奇與崆峒四老,俾能立即與白薔薇同到海外尋母。
不料褚雲奇等人蹤跡渺茫,天地二魔兇狠毒辣,眼下被逼入死谷之中,前途茫茫,吉凶難料,不覺也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白薔薇喘息略定,側頭向志航問道:“咱們該怎麼辦呢?”
志航沉吟着道:“據在下判斷,褚雲奇與崆峒四老必然已隨一航道長等人,先我們進入了長春谷內,不過他們的生死吉凶,目前卻很難說了……”
他轉頭向湖水對岸遙望了一眼,又道:“咱們先找處隱秘所在歇息一會,容在下再回谷中探查一次,如若褚雲奇等人已經遭了天地二魔的毒手,在下也要把他們的人頭帶了回來。”
說著不由微吁一聲。
白薔薇沉默了關晌,忽然輕聲喊道:“志……航。”
志航連忙應道:“姑娘可是有什麼高見么?”
白薔薇噗嗤一笑道:“你把面具拿下來吧,難……難看死了!”
志航心中一動,暗忖:自己與白薔薇同人谷中,-與天地二魔交手大戰,系以“牛魔王”與“蛇蠍西施”的身份出現,此際若隱藏起這層身份,現出本來面目,倒未始不是一件增加天地二魔紛擾困惑之事。
因為這樣一來“牛魔王”與“蛇蠍西施”會立刻在谷中失去蹤跡,而志航與白薔薇則會在谷中突然出現,無形中增加一份神秘,令人莫測高深。
心念既動,立刻一拉白薔薇,向一旁峭壁之下的一排灌木從中走去。
那排灌木的一端等,隨着峽路曲折逶迤,至少數丈遠近,隱身其中,很難使四外潛伏之人發覺。
志航番慎的向四外窺察了於周確定不易被人發現,方才與白薔薇各把偽裝的而具衣履換下,包好束在腰間。
兩人鷺伏鶴行,走至那排灌木的另外一端,又潛伏了約有一盞熱茶之久,方才緩緩走了出來。
峽中秋風颯然,四望不見人蹤,目光所及,儘是嚴巨石,斷崖峭壁。
志航審度了一睛地勢,就與白薔薇順着峽中的羊腸小路,慢慢向前走去。
兩側的峰壁險惡無比,直矗的峭壁巨石像是隨時都會坍塌滾落,加上那竟日難見陽光的陰暗潮濕,簡直不像人間之境。
白薔薇皺着眉頭走了一會,忍不住開口問道:“越往前走越沒路了,你究竟想走到那裏去呀?”
志航腳步未停,答非所問的道:“姑娘說話聲音輕點,此處山谷迴音兩里之外都可聽到。”
他似是全付注意力都放到觀測山勢和走路之上,對白薔薇的問話神思不屬,根本就沒聽清她說的什麼?
白薔薇氣吁吁的哼了一聲,只好默不作聲,仍然隨在志航身後慢慢向前走去。
志航深恐這峽谷中又有什麼要關佈設,故而走得極慢,至少已過了頓飯之久,兩人方才又走出了里余遠近。
那道峽谷是筆直向前,此際卻見迎面被一座巨峰遮斷去路但細看之下,卻在那巨峰左右各現出了一條天然的通路。
志航深為錯愕,一時停步不交,拿不準該向那條路走去才好。
方在忖思之間,忽聽白薔薇“啊”的驚呼了一聲!
志航一驚,急忙旋身看時,只見白薔薇閃電劍已經霍然劈出寒光閃處,一條六七尺長的居蛇已經斬成兩段。
白薔薇畢竟是女流之輩,天性膽小,雖已經將那巨蛇劈死,卻不由花容變色,機現恐怖之間。
只見那條巨蛇綠身紅尾,頭部為這不過是山間常有之物,一拉白薔薇,逕向那阻路的山峰是走過去。
左側是一條較寬的山峽,數丈之外豁然開朗,有一片方圓數畝的益地,四周眾峰拱列,看來整齊有序。
其中荒草枯木,一派秋色,之長春谷中的紅花綠樹,蜂飛蝶舞,完全若兩具世界。
志航依然當先而行,步步為營試,探着向那片眾峰拱列的益地走去。
忽然,身後的白薔薇又發出一聲驚呼!
她的呼聲極大,山谷迴音潦繞不絕,至少可數里之外的人都能聽到。
志航雙眉一皺,連忙回身看時,只見又是數條毒蛇蜿蜒游來。
白薔薇五支火雲追早已出手,同時射中了五支毒蛇的七寸之處,一陣蜷曲扭動不已,除了各種到毒蛇之外,還有毒蠍、蜥蜴、蠑螈、比蜉等一切蟲蟻之類,單從外貌看來,都是蓄有劇毒之物。
他讓白薔薇走在前面,自己橫身斷後。
但他的陰陽神功與太上掌法都是陽剛猛烈路數,.只要以三成力道發出,就會有劈空暴響,那樣無異把自己行藏完全暴露。
故而他雙掌動未之間,只能以無聲的暗勁向那些毒蟲劈摯,雖然這種力道不能把那些蠕蠕而來的毒蟲完全摯死,但他那灼熱炙人的陰陽掌力,卻使得那些毒蟲攻勢大挫,一時不敢再向兩人追逼。
志航與白薔薇並肩慢得,一面防備着四外草從石隙間的毒蟲襲擊,一面向白薔薇輕聲說道:“姑娘那閃電劍、火雲追,最好暫時收起,別再……”
白薔薇錯誤會了志航的話中含意,兩眼一瞪,道:“為什麼?是因為我的武功不如你嗎?”
志航投注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姑娘此時身分不同,極易使人看穿秘密。”
白薔薇眼珠一轉,笑道:“這倒是我糊塗了!”
說著果然將劍柄、劍身都用巾帕包了起來。
兩人此時已走到那片益地之內,只見四面都是山岩峭壁,高可千仞,仰着上望,宛如置身井一般。
那方益地約有十畝大小,正中有一簇叢林,十餘株虯松密集在一起,是一所天然的藏身所在。
此外到處荒草及膝,草中不時現出蛇蠍蜴等一般醜惡絕毒的毒蟲,白薔薇既不敢再用閃電劍、火雲追,只好與志航各以掌力暗勁向身邊的毒蟲劈擊。
志航略一忖度,向白薔薇輕聲說道:“咱們且到那片林中再說。”.白薔薇點頭示意,兩人縱身同起,有如兩支凌空巨鳥,逕向林中撲去。
林中只有十幾株巨松,縱橫的排列在一齊,遙遙望去,雖看不出其中情形,但一入林中,則可一覽無遺。
只見林中已有兩人先在,一個是長發披肩,身着細衣,非道非俗的半百漢子,正盤膝坐在林中,手中執着一柄拂塵,不住左右揮灑,同時口中念念有詞,像在念動咒語一般。
另外一個則是身形瘦長的老者,雙目精光四射,見志航與白薔薇雙雙馳入林中,似是大驚失色,手中金骨揩扇一張,一招“驅風追雲”,趁志航身形未穩之際,迎胸颯然掃來!
志航一顧之下,覺得這兩人極是眼熟,一時卻又想不出究是在什麼地訪問見過!
及見那老兒似是自知不敵,兩力-接,立刻收勢了開去。
志航並不追,沉聲喝道:“你們兩人是否天地二魔的手下之人?”
那跌坐地上的非道非俗的漢子依然盤坐不動,側頭翻了兩人一眼,口中並未停下念動咒語。
那持扇的老兒則兩眼骨碌的轉了半天,向志航反問道:“閣下不是丐幫的祖師爺嗎?”
志航又掃視了兩人…-眼,忽然大悟,立刻記起這兩人是出現在蜈蚣嶺上參與一航道長主持的秘密聚會之人。
持扇的老兒見志航並無出手攻擊之意,心神略定,遲遲疑疑的又道:“閣下與天地二魔……”
志航黯然一笑道:“在下與尊駕立場相同,步調一致,與天地二魔難於並立於武林之間……!”
他立刻回憶到蜈蚣嶺上一航道長、智空大師,南凌老人等對自己的疑忌排斥,氣憤憤的接道:“只是一航道長等人橫加猜忌,不能相容,所以在下只好與這位白姑娘單獨闖入谷中……!”
持扇的老兒連忙躬身一揖,道:“老朽謹先代一航道長等人向閣下謝過,還請閣下大量海涵……”
微微一頓,又道:“老朽朱公凌,江湖人稱陰陽扇,蒙洞庭友抬愛,忝為該幫幫主。”
用手一指跌坐正中的長發披肩之人,又道:“此位是茹毒都主單于宏……天上在施術驅逐襲來的毒蟲。”
單于宏只顧口唇蠕動,拂塵揮動不已,對身旁三人恍如未見。
志航且不去理睬施術驅毒的單天宏,急急向朱公凌問道:“尊駕是否與一航道長等同人長春谷?可知褚雲奇與崆峒四老等人的下落?”
朱公凌長的嘆息了一聲,道:“自昨日閣下與蛇蠍西施由蜈蚣嶺離去之後,虎魄勾魂又復與一航道長等人激起了一場大戰,結果峨嵋掌門居正蟬與天山一叟南凌老人俱身負重傷。
“一航道長昆嵛三子與老朽等被迫聯手對敵,方才勉強扳咸相平之局,但如長久搏鬥下去,必然兩敗俱傷,幸而大龍魔及時趕到………”。
白薔薇突然插嘴問道:“你說的可是涼山孽龍嗎?”
朱公凌瞥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此人!”
白薔薇鼻頭一皺,又逆:“聽說涼山孽龍與虎魄勾魂原是兄弟兩人,他到了該是你們倒霉才對,難道他竟不幫自己的兄弟了嗎?”
朱公凌並不知這個年青的妞兒是什麼來頭?心中卻不由的想:怎麼說話竟這等粗野?
但因她是與昨日威震蜈蚣嶺公孫龍同來,只好點點頭道:姑娘說得不錯,但涼山孽龍昨日出現之時,並無與嶺上群雄為難之意,反而觀止住虎魄勾魂,以傳音人密這法交談了一陣,匆匆相偕離去。……”
他頓下話鋒,向林外四周瞭望了一會,又向志航道:“以過閣下與蛇蠍西施以及虎魄勾魂連番大鬧一陣之後,群雄聚會幾乎因而解體,幸而……航道長顧難厄,仍然堅主當晚進襲長春谷,與天地二魔一決勝負決亡,結果群雄正在二更之前就相偕抵達了長春谷外。”
他長嘆了一聲,緩緩又道:“當時議定全為兩批,由谷前谷后他途而人,老朽與點蒼派掌門點蒼一樵辛武成略諳五行土木之學,故而每批搭配一人,結果智空大師、昆嵛三子、茹毒教主單于宏與老朽等由谷后而人。
“點蒼一樵辛武成則與丐幫九公,崆峒掌門褚雲奇等人由一航道長率領於谷前而人……。”
他目光掃掠了志航與白薔薇兩人一眼,道:“當時約定三更左右在谷中會齊,如果天地二魔事谷中爪牙發生搏鬥,致而不能相聚時,則發身七音響箭互告訊息,俾可相互支援……”
說著又頓下話鋒,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白薔薇不耐煩的雙眉一揚,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羅嗦,說得乾脆一點不行嗎?”
朱公凌眉宇微鎖,乾咳了一聲,接下去道:“老朽等由谷后悄然而人,一路並未遭任何阻攔,由於老朽略諳機關土木之學,順利的經過了幾處陣式佈設,不料快將到達長春谷中心之時,少林派掌門智空大師不慎觸動了一處機關樞紐。”
白薔薇冷哼一聲,接道:“又是那個該死的老和尚!”
朱公凌尷尬的勉強一笑道:“當時幸而智空大師與老朽應變迅速,未被陷入機關之中,但卻因而使天地二魔發覺了老朽等深入谷內,立即引發了一場大戰………”
他稍微思忖了一下,又道:“當時雖未見天地二魔出現,但索命居士與長春谷主率領一般谷中高手潮水般向老朽等前後夾攻,一來由於彼等地勢熟悉,人手眾多,佔盡了地利人和的擾勢,二來則是………”
他搖頭嘆息一聲,有些赧然的接下去道:“老朽等武功不濟,抵達不住他們的邪門奇功,以致動手不久,即落於不利之勢,同時與智空大師、昆嵛三子相繼失去聯絡,最後老朽與茹毒教主單于宏被逼一退再退,方才退到這片峽谷之中。
“當時雖先後施放過數七音響箭,與由谷前而人的一航道長等連絡,卻始終未見彼等迴音。………”
白薔薇有些不耐的問道:“褚雲奇與崆峒四老究竟還活着沒有?”
朱公凌不解的瞥了白薔薇一眼,道:“老朽等自入谷之後就與他們失去了聯繫,對他們幾位目前的狀況委實毫不清楚,不過依老朽判斷………”
他黯然一嘆,道:“包括一航道長、多九公、辛武成諸人在內,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同時他不由暗感奇怪,何以公孫龍與這位脾氣很大的姑娘,都對崆峒掌門褚雲奇與崆峒四老的生死下落這等關心。
他記得公孫龍昨天出現於蜈蚣嶺上之時,褚雲奇等人的立場是與一航道長站在一邊的,是以他一時不解的望着志航獃獃發怔。
白薔薇恨恨的一跺腳,望着志航問道:“咱們該怎麼辨呢?
是乾脆離開這裏?還是再殺回長春谷去?”-
志航也覺拿不定主意,一時忖思不語。
朱么:凌輕輕咳了一聲,道:“老朽與單于宏教主退入這片峽谷之後,起初還奇怪長春谷中之人何以不追逼而來?但略經番忖地勢,老朽立刻恍然大悟……”
白薔薇雙目一瞪,問道:“怎麼樣?”
朱公凌露出一絲苦笑,道:“這裏是一片絕地,老朽雖略諳機關土木、八卦九宮之學,但對這裏的陣式變化,也是摸不着頭腦。”
志航訝然向四外看去,果見四面峭壁如削,很難從上面攀爬出去,即使可以冒險一試,設若在峭壁之上有着什麼機關埋伏,在攀爬中途受到突變奇襲,則後果必然不堪想像。
十幾株巨松組成的樹林,正好在這片益地正中,像是完全出於人為,四面峭壁雖屬天然,但卻整齊有序,散佈着數處穴窟岩洞,形成了一座天然的陣圓。
志航方在默察與深思當中,忽聽白薔薇驚呼一聲,躲到他的身後,而手向茹毒教主單于宏一指,訝然喊道:“你快看,他……”
志航依言轉頭看去,只見茹毒教主仍然自顧白手舞拂塵,揮舞之間似是灑出一片薄薄的粉霧,此時左手正抓着一條二尺來長的毒蛇往口中送去,一顆蛇頭已然咀嚼着吞人腹是,一時腥血四濺,令人不由有一種噁心之感。
但單于宏卻像吃得津津有味,依然一口口往嘴裏送去,吃得嘖嘖有聲,對三人看也不看一眼。
志航口雖不言,但卻不由眉頭暗皺。
朱公凌一笑道:“單于教主慣食毒物,手創茹毒教,在西南道上聲望素者。”
,“單于宏眨眼之間已將那條毒蛇完全吃了下去,打了兩聲打噎,一抹嘴巴站起來,道:這些毒蟲已被本教主用符咒制最,一時之間不會再來,不過,如若受到長春谷中制毒之人的驅策,仍會冒死而來,那時教主也是沒有辨法。”
他長發垂肩,面色青中泛黑,顧自長年食用毒蟲之故,身穿一件破舊緇衣,赤足泥腿,但顯釘並非三清弟子,使志航立刻想到他必是個苗疆中的野人。
他對志航與白薔薇兩人並不理睬,但對兩人似是頗有畏懼之意,不住向兩人走出谷外?”
白薔薇被他吞吃毒蛇的動作嚇得驚駭莫名,兩眼緊盯着他但卻隨着他移動的方向打轉,緊緊靠在志航身後。
此時松林四外草叢之中,雖然仍可見到零零落落的毒蛇蜥蜴之類,但個個都靜伏不動,恍如死去一般。
松林之仙則始終沒有毒蟲侵入。
洞庭幫主朱公凌雙目轉動了-下,道:“此處陣式奇異無比,老朽一時看不出究是什麼名堂?”
茹毒教主單于宏沉聲怒喝道:“你騙得本教主逐了毒蟲,你卻看不透這點簡單的陣式,你那陣法機關之學都學到那裏去了?”
頓了一頓,又道:“須知本教主以茹毒為生,在這裏困上十年也不致餓死,你們卻陣十天半月也支持不過去,而且那些毒蟲………”
說著瞄了志航一眼,似是心存顧忌,立刻住口不言。
朱公凌淡然一笑,,向單于宏道:“老朽並非謊騙教主驅逐毒蟲,須知老朽雖一時參解不透此處的陣式,但尚能看出一些深刻變化,也許不久能找出它的奇妙所在。
“教主雖可以茹毒為生,但此處卻是危機重重之地,即使天地二魔不率眾襲來,若無老朽探路,妄動一步,都會有不測之事發生。”
單于宏頭腦似是頗為簡單,被朱公凌幾句話一說,立刻啞口無言。
朱公凌又向四周遙遙一指,轉向志航說道:“老朽雖所知不多,但對各種機關佈設、陣法變化,也會下數十年的功夫,依老朽所知的二百餘陣式之中,卻找不出這種陣式的究是屬於那一類別?”
志航隨着他的指點看去,只見四面峭壁隱隱可以看出共有八個稜角。
此時洞中碎石如雨,幾人已經立足不住。
朱公凌狂吼着喊道:“這是七絕大陣,………”
左右開啟的兩壁,山洪暴卷,以萬馬奔騰之勢,浪花滾滾,像決堤共同河之水,分由兩面襲來。
那洪水力量奇大,眾人立刻像紙人一般在洞中東撞西滾。
志航幾次想拿樁穩下身子,但卻根本無法辨到,同進激撞的洪水夾着拳大的碎石,把他撞激得頭昏目眩,幾乎要昏了過去!
耳際間只聽得白薔薇拼力高喊道:“志……航……志……航但在如雷的洪水滾撞聲中,她的聲音卻顯得微不足道:是時也根本沒法使兩人拉到一齊。
朱公凌似是仍在瘋狂的大喊道:“七絕大陣……傷門……水位……”
忽然又是天崩地裂的一聲大震,整個地面立刻向下陷去!
這一來宛如萬丈懸崖失足,一瀉而下!
志航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在這等情況之下,卻變得毫無用處,加上急瀉而下的洪水,更是使他連掙扎的力量都已失去。
他腦海中已變得空虛遲滯,茫然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他死定了,死在長春谷七絕大陣之中。
至少也有二十餘丈深淺,志航的身軀在洪水滾卷之中砰然墜落實地。
但他的意念早已模糊不清,只覺轟然一聲,全身奇痛傲骨,往佛整個的已被摔成了粉碎,立刻使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志航又悠悠蘇醒來。
但他全身酸痛,骨節如散,而有彷佛所有力氣都已耗盡,連抬抬手臂,睜睜眼皮都是非常困難之事。
他腦海中一片混亂之中,記不起自己究竟作了些什麼?和遭到了什麼?以及此時究竟是置身何地?
良久,良久,忽聽有人輕手輕腳的向他走來,他悚然一驚,一股本能的衝動想立刻翻身起來。
但他的努力卻是白費,手足四肢此時似乎都已非他所有,任由他如何掙扎,也沒有移動一下。
跟着一支柔嫩的手掌輕輕撫到他額頭之上摸了一下,低低嘆息了一聲,又輕輕起身而去。
一陣似蘭似麝的香氣由那人的衣袂之間散飄出來,他勉強女立睜開雙眼,但視力模糊,看到的只是一團花花的綠綠的光影。
過了一會,先前那細碎的腳步聲又復輕輕走來。
同時,可以聽得出這次來的不止一人。
那支柔嫩的手掌又他的額角上摸了一下,低聲說道:“小心着扶他起來!”
立刻覺得有兩條粉香四溢的手臂,極是小心的輕輕伸入他舌頸之下,把他扶着坐了起來。
志航雖然已經蘇醒過來,但一來由於他疲憊無力,二來腦海中混亂分雜,故而仍然像昏迷不醒一般,隨着她們任意擺佈。
緊跟着有人撬開他的牙關,一顆葯立刻送入他口中,志航不由自主的咕嚕聲,吞了下去。
隨後又聽先前那人輕聲說道:“小心侍候着,等他蘇醒過來就去叫我。”
那扶他坐起的兩人,頊輕輕又扶着他睡了下去,一面低聲應道:“知道啦!”
先前之人似是戀戀不捨的又停了一會,方才低低喟嘆了一聲,慢慢的移動精神體力不由為之一振。
他立刻藉勢緩緩運功息,他功力本來深厚無比,略經運息,立刻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約半盞茶的時間,他覺得功力大致已經恢復,於是立刻停止運動,睜開眼來四面張望。
只見自己此時正躺在一間華麗的卧室之內,但由那床帳擺設,以及氤氳的香氣看來,分明是一問女子的閨房。
他不由大為訝異,奇怪自己是怎會來到這地方的。
他竭力整理着紛亂的記憶,一點一滴的細細回想,終於他[慢慢的記起了一切,他記得由於那沿庭幫主陰陽扇朱公凌的判斷錯誤,而與白薔薇等人在洪水沖襲卷之中,同時陷入了地下的陷阱。
他暗暗咬了一下舌尖,一陣痛楚這感使他更加的清醒過來,他並沒有死去,此時亦不是在夢中。
他心中立刻焦慮不已,不知白薔薇此時的生死存亡?
那不獨是因白薔薇與他之間已有了一種難已表達的情感,同時萬一白薔薇發生了不幸之事,他將永遠無法找到自己的生身之母。
同時,他連忙檢視一下自己身邊之物,幸而腰間所系“牛魔王”的面具衣物仍然原樣緊在腰間。
褚雲奇所給與他那半塊玉佩寶圖也依然仍在懷中。
他忐忑的心情略定,立刻翻身跳下床來。
屋中靜寂無聲,簾莫深垂,在床頭之下有兩個年青侍女並坐在那裏,見志航一躍跳下床來,惟是吃了一驚,連忙雙雙迎了上來。
志航並不此刻置身何處?但方才模糊之中,分明是被這房中之人所救,見兩個侍女迎了上來,連忙拱手一揖道:“不知在下是被那位姑娘所救?”
兩個侍女均不過十五、六歲,頭上梳着訂姑髻,竹葉青的短衣窄裙,腰間各緊關睛條墨綠汗巾。
兩人相視一笑,同聲說道:“那自然是我們小姐了!”
志航怔了一下,又道:“不知你們小姐是………”
其中個唇角旁生着一顆紅痣的侍女,抿嘴笑道:“等一會你自己問吧!”
志航大為不解,但對方既不肯說出,自己也不便繼續追問,一時疑念百出,心想那陷阱既是長春谷的什麼七絕大陣,自己似是被天地二魔俘護才對,怎會醒來之後卻到了人家小姐閨房之內?
他惦記着白薔薇等人的安危,忖思了一下又道:“兩位姑娘可知道你們小姐還救過另外之人沒有?”
兩個侍女同時噗嗤一笑,道:“傻瓜!我們小姐要救別人幹嘛?自然單救你一個人了!”
志航心頭一驚,暗忖:如此說來,白薔薇定然是凶多吉少了!”.忽聽那個唇角生着紅痣的侍女,向另一個叱道:“你忘記小姐囑咐的話了?”
另一個侍女面頰一紅,向志航又盯了一眼道:“你先歇着,我去請我們小姐來!”說畢立刻舉步姍姍而去。
志航如墜五里霧中,一時百思不得其解,探首外望,只見院中花木扶疏,蜂飛蝶舞,春意盎然。
那唇角生着紅痣的侍女,手扶床攔站着,兩眼卻不停的在志航身上打轉,不時吃吃的掩口而知。
志航心中十分着急,但也不便再向她絮絮追問,心想:等她小姐來了之後,自然一切都可問個明白。
忽然,他心中悚然一動,暗忖:眼下已是秋季,怎的這院中蜂飛蝶舞,一派春色?
那麼,此刻所處之地,自然仍是長春谷中無疑。
那侍女所稱的小姐是誰?
難道她會是………?
方在惶惑不解之間,忽聽一串細碎的步履之聲遙遙傳來。
志航連忙拉拉自己摺皺的衣襟,彈彈身上沾染的泥污,摒息凝神的向著簾外靜靜注視。
不一時,只那先前走去的侍女當先快步走了回來,在她身後緊緊隨着一個全身火紅的女人。
那女人,雲髻高卷,全身珠圍翠繞,打扮得高貴無比,乍看這下,恍如皇宮中的妃嬪貴人。
但仔細一看,志航不禁血凝氣結。
原來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地二魔的嬌生幼女,長春谷主。
她緊隨着着那侍女走了進來,見志航已經昂然站在床下,粉臉上立刻掠過一片驚喜之情,兩道勾魂懾魄的眸光,像利箭般的盯注在志航臉上,嬌媚的笑,道:“你還該好好調養一下,怎麼就起來了?”
志航暗暗凝聚功力,就欲一掌拍去!
長春谷主見志航呈現敵視神色,作勢出掌欲擊,不覺怔了一下,但旋即又噗嗤一笑,道:“你這人是怎麼了?人家好心好意的救了你一命,你沖我橫鼻子、豎眼睛的做什麼?難道……
她頓下話鋒,依然滿面笑意的一拍自己額角,接道:“這倒是我糊塗了,也許你是方才陷到七絕陣中的時候嚇壞了,不過,現在你已經安全了,在也不會有什麼人也不敢再為惹你,………”
說著向前走了一步,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志航心中悚然一動,恍然悟到此際自己不是“牛魔王”的身份,近說與長春谷主是“素不相識”的。
同時,他更驚覺到自己眼下的處境。
白薔薇生死未卜,但如仍然活在人間的話,自是也已成了天地二魔手中的俘慮。
一航道長等人是當今武林之中,惟一聯合起來抗拒天地二魔之人,但根據眼下種種跡象看來,必然也已凶多吉少?
是則天地二魔凶焰大熾,已有橫掃武林,席捲江湖之勢!
念轉之間,使他覺得自己肩頭的責任愈來愈重,不獨殺死褚雲奇與崆峒四老,恢復怪師父牛魔王在武林中的聲譽,是自己必須要辨之事,就是抵制天地二魔,挽救江湖危機,也彷佛完全是自己應負的責任。
是故他暗暗思忖:眼下要好好敷衍住她,慢慢設法再尋思下一步驟。
長春谷主見他並不回答自己之言,儘管獃獃發怔,心想:這當真地方才在七絕大陣中被嚇壞了!
當下又走前兩步,輕輕推了志航一下,道:“嗨!你到底是怎麼了?還在害怕嗎?”
志航驀然一驚,立刻如夢初醒,連忙側身退了一步,吶吶的道:“啊!……小……小姐……!”
長春谷主格格一笑,又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志航略一猶豫,道:“在下公孫龍。”
長春谷主深情款款的凝注着他,道:“你真像一條龍,……
…一條龍最漂亮的龍。”
說著往他身邊一靠,右手就向他肩頭搭去。
志航一驚,連忙又再跨出一步,紅着臉躲了開去。
長春谷主抿嘴一笑,道:“怎麼?你還怕羞呀?”
轉頭看了兩個侍女一眼,輕聲叱道:“你們都去吧!”
兩個侍女相視一笑,在長春谷主面前斂衽一禮,立刻同時退了出去。
長春谷主目注兩個侍女去后,一拉志航的及袖,道:“來!
咱們坐下談!”
志航心頭不由暗笑,心想:假如你知道我就是與你數度交手的“牛魔王”時,不知又該要怎樣對付我法?
,他此際抱着委求全,蓄勢待時之意,不好過份推拒,只得與她雙雙坐到床榻之上。
長春谷主眉開眼笑的盯注着他道:“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志航勉強一笑道:“在下正要請教。”
長春谷主抿嘴一笑道:“我叫僕姑菁筠,就是這長春谷主這片山谷原是我爹娘送給我的,他們兩位老人家並不常來!”
志航只好連連點頭不語。.長春谷主嗲聲嗲氣的又道:“因為我愛穿紅衣服,所以爹娘都喜歡叫我小紅………”
她又往志航身邊擠了一下,把手放到他肩頭之上,道:“要是你喜歡,也可以叫我小紅。”
志航無可奈何的道:“我喜歡!”
長春谷主樂得兩眼擠成一條縫兒,催促着道:“那麼你叫呀!”
說著又往志航身邊擠。
志航被她連番擠來擠去,已擠到了床欄邊上,再也無處可以躲閃了,又不好乾脆站起來,一時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為料他這種羞赧之態更挑撥起了長春谷主無邊的情慾,雙眸定定的凝注着志航,又道:“叫呀!”
志航只好勉強吶吶的叫道:“小……小紅小姐。”
長春谷主笑得前仰後合的道:“小紅就是小紅,小姐就是小姐,你怎麼叫得這麼羅嗦呀!”
她眼珠一轉,又道:“你今年十幾歲了?”
志航道:“在下痴長一十六歲。”
長春谷主一笑道:“正好與我年紀相配………”
忽然雙頰飛上一層紅暈,住口不言。
志航心中暗吃一驚,怕她扯東扯西,終於要扯到那使他無法回答的話題之上,同時他惦記着白薔薇的安危,當下連忙岔開伺道:“不知小姐是怎樣救得在下?”
長春谷主眸光一轉,道:“其實也說不上救不救,只不過是向我爹爹手中把你要了出來而已。”
志航不好直接探問白薔薇的生死下落,只好繞圈子問道:“不知除了在下之處,小姐還救過別人沒有?”
長春谷主格格一笑道:“我只救你一個人就夠了,還管別人幹嘛?”
志航見仍然無法問出白薔薇的下落,忖思了一睛,又道:“與在下同時陷入陣中的還有另外幾個人,不知他們目前……”
長春谷主淡淡哼了一聲,道:“那日夜間抓到的入侵之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你究竟問的是什麼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