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石菱誤戕千年佛

第十二章 石菱誤戕千年佛

石菱奇道:“這暗器一發中的,來至何方?”

回頭看去,見秦宛真正自那幾十丈高的懸崖下,拚力向這邊游來,石菱心奇:“宛真正自崖根游來,暗器定然非她所發,而且暗器皆非彼等習用之物。”

想着想着,不自主的往地上,用目光搜索了一遍,霍然發現地上有一枚雞蛋大小的鵝卵石。

石菱心中大悟,隨即仰首“傳音入密”高呼道:“姥姥,崖上的水賊都死在你的劍下了吧?”

順聲瞧去,見幾十丈的懸崖之上,雲霧飄渺,只有一個二尺多高的黑影,孤立崖上,長衫飄飄,風姿爽逸,知乃玄雲仙尼也。

只聽上面也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向崖下答話道:“小菱,崖上的賊人都被我打跑了。”

原來,玄雲仙尼在崖上所遇到的那幾個埋伏漢子,除為首一人的粗矮者,尚有一些能耐之外,其餘盡皆不大中用。

可是那粗矮子當初與玄雲交戰時,由於他的招式狠毒快猛,倒使玄雲無暇顧及其他,兼之那條粗麻繩,由大樹系牽之處,距崖頭頗長,當然無法兼顧那根繩子,是以被其餘數人以利斧劈斷,石菱和秦宛真雙雙凌空落水,石劍鳴生死未卜。

玄雲在崖上,聽到下面水寇喊:“割繩子!”的時候,心中即為三人擔心,是以鼓舞平生所學,往那五七個水賊,掄劍猛劈。

而那小矮胖子,手內一柄混鋼魚叉,招式凌厲,緊緊纏住玄雲,不肯放鬆半步,是以予賊可乘之隙,垂到崖下的那條麻繩,終被切斷。

“水豹子”汪海洋,自在西梁山“霸王寨”內劫到毒傷未愈的邵穀人之後,回到無名洲,早已算知,玄雲四人必然由西梁山越嶺直奔無名洲。

故特將平時所用以上下懸崖的那條粗大麻繩,在中間切割,僅連有筷箸那般粗細,使在崖頂的人不易覺察。

當敵人不知是計,沿繩而下時,則伏兵齊出,上下夾攻,恁你再是高明能手,也必然喪生在這崖下的大江之中,端乃毒計。

豈知,玄雲仙尼墊后而下時,卻於猜疑之間,遲疑了一刻功夫,果然從那深草叢中出來了埋伏。

設若玄雲仙尼不作此周到之想,則四個人魚貫沿繩而下,敵人在人不知鬼不覺問把繩兒切斷,大家毫無準備,豈不葬身江底,盡作水中之鬼。

由此可知,江湖風險重重,奸詐欺騙,隨處皆是,稍一不慎,即失落陷阱,不見天日也。

玄雲雖然厲害,可是敵人五七個粗壯漢子,人眾勢廣,敵不住他們一擁而上,是以戰了半天,方才劈死了三人,其餘見機逃走。

玄雲把他們打走,佇立懸崖邊沿,方見“水豹子”汪海洋越戰越勇,逼得石菱連連後退,為恐地功力薄弱,萬一有失,放心不下,遂在地上檢了一片石頭,照準“水豹子”汪海洋打去。

從幾十丈高的懸崖上,能以拋石把縱跳狂躍的小矮人打中之此等功夫,確也非同尋常,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法之准了。

石菱在下面聽玄雲說上面的賊人被打跑了,焦急的說道:

“姥姥呀,哥哥不見了,你看怎麼辦呢?秦姐姐在水裏搜了半天,只是還看不到人影兒!”

此時秦宛真業已游至無名洲的沙灘之上,似乎非常疲倦,神情之間的焦急,與石菱有過之而無不及。

玄雲聞聽說石劍鳴失去了蹤跡,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是以半響沒有答話。

最後,抵不住石菱和秦宛真的一再催問,才說道:“我此刻功夫無法下來,你們先到無名洲搜尋敵人巢穴,我們再作計較。”

秦宛真和石菱出於無奈,也只好依照玄雲的吩咐,心情悻悻地往無名洲走去。

二位少女,走不到十來步,見地上血跡斑斑,一路滴去,料知是“水豹子”被玄雲一石打中,所淌血跡,遂循着血跡往前走去。

荒煙蔓草,黃塵滾滾的無名洲上,只有一條羊腸小徑,蜿蜒曲折,通往洲心。

視界所及,荒洲之上,竟無半座房舍的影子,二人心下暗奇,隨着羊腸小徑,急步前行,地上的血跡卻越來越少,終至失去蹤跡。

而小徑前面,又出了一個叉子,不知哪一條是主線,二人正躑躅未決的當口,霍前左邊靠江心的洲邊,揚起一面白帆,正待解纜放航。

小石菱喝一聲:“走!”

拉着秦宛真的一隻纖細小手,飛快往那白帆張起之處飛奔而去。

二人心急,不擇徑路,像雨只受了驚的花蝴蝶,狂撲而去,不多時,看看已跑到洲邊。

只見那隻大船,業已滿張巨帆,徐徐離岸,船頭上立着一個二尺多高的小矮人。

二人加快腳步狂奔,企圖趕上那隻大船,把“水豹子”汪海洋活活捉住,以泄心頭之恨。

猛聽:“哈哈哈!”一聲狂笑,小矮人說道:“黃毛丫頭石菱,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結算總賬!”

話說完,又是狂放一笑。

那隻大船,業已離岸數丈,箭弦一般往江心駛去。

石菱和秦宛真抵岸之時,巨船業已去遠,只有一個模糊的小黑影,站在船頭,旭日金光,照滿了水光萬道的大江之上,巨流滾滾,風正蕭蕭。

石秦二人心裏焦急,又聽小矮人張口狂笑,直氣得兩個小姑娘雙足連跺,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聲,也只好眼睜睜讓他揚帆而去。

此時,放在這兩個小女孩肩上的心理重擔,可真是夠沉重的了,無名洲上是否有邵穀人的蹤跡,待她們搜尋,石劍鳴的下落,焦急在她們心頭,玄雲仙尼在高高的崖頭上,不曉得用什麼辦法,才能讓她安全的下來。

二人見“水豹子”汪海洋業已張帆逸去,未加思慮,調轉回頭,直奔洲心,找尋這侏儒的老巢。

可是放眼看去,丘陵起伏的一片荒洲上,除了一片枯黃的茅草,隨送爽晨風,起伏之外,竟別無所見,這是在許多高山峻岭,莽澤大川上所未曾遇到過的景象。

但是此洲必有“水豹子”汪海洋的一個窩巢,似也無可疑義,二人即憑此一念之堅,放開腳步,疾馳洲心。

一連翻過了二層丘陵,洲心央是一片圓形的小盆地,還是看不到一處房舍的影子,是以二人心裏發悶,焦急得連話都不說一句。

下得丘陵望北面那處起伏之處奔去,又搜尋了多少時候,方才聽到走在前面的石菱,驚呼一聲:“真姐姐,快過來,這兒有點門道了!”

秦宛真聽石菱說那兒已經有了點兒門道,悶燥的心胸里方才閃爍出一朵愉快的火花,遂急忙奔跑着跟上去。

在一片黃草之中,一徑直奔丘內,徑旁草高,遮掩得幾乎不見五尺前面的道路,二人一喜,隨往那小徑走去,才十來步,那小徑便開始轉了彎。

小徑不僅轉彎摸角,而且徑旁土壁也陡高了。

秦宛真見石菱在前只顧快走,有些放心不下說道:“菱妹,你要小心些路旁有否暗算,別中了他們的毒計!”

石菱聞她之言,頗為有理,當即以一雙水汪汪的美目,邊走邊向兩旁,腳下,前方察看,一顆原本坦然的心,此刻也不知怎的,有些緊張起來。

又行數十里,前面路徑豁然開朋,路徑寬大起來,一眨眼,二個小女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竟出現了一幢精美的房舍,粉壁朱門,檐下是一列長長的廊頭,只是房頂上卻無半塊瓦片,而是一層厚厚的黃土,上面覆以尺高茅草,是以在外面絕看不出是這兒有一處房舍。

小矮人“水豹子”汪海洋,這房子蓋得真是別出心裁,竟然可以蒙蔽住外人的耳目,把這片天地隱藏起來。

一排精舍的中間,有兩扇朱紅大門,門是掩着,沒有關好,右菱一個箭步,向前就去推門。

手都已經伸到門環上了,忽聽秦宛真在背後呼喝一聲:“菱妹妹住手!”

石菱被她這一聲呼喝,嚇得有些怔怔地,急忙縮回了手,回頭不以為然的問道:“真姐姐,此話用意何在?”

秦宛真已經一步趕上,婉轉向石菱說道:“你想,那‘水豹子’汪海洋,人生奇矮,必然鬼計多端,即以此舍而論,即可見諸一般,所以我們在此務必處處小心才是。”

她的話雖然委婉說來,總也有些“先進”的味道,可是石菱在江湖上的見識,終究不如她來得廣泛,心地也不如她來得謹慎,當下點頭說道:“真姐姐,那你看怎麼辦呢?”

秦宛真往四外用眼睛橫掃了一遍,想找一塊“問路石”,可是四周圍,除了層層黃土之外,竟無一隻石片,焦急說道:“這怎麼辦呢?這怎麼辦呢?”

石菱不知她用意何在,也焦急問道:“什麼嘛?真姐姐,什麼怎麼辦嘛?”

秦宛真遂將想找一塊問路石的話告訴了她,小石菱一翻眼睛說道:“真是!我們也要用什麼‘問路石’!”

說罷,拉着秦宛真的手,退到了土壁根下,見她面向朱門,急運丹氣,猛然疾出單掌,向那兩扇大門推去,風聲呼呼,眨眼急使勁力射至。

二女猛一抱頭,早己聽見:“轟隆!轟隆!”連接着兩聲,兩扇大門,早被炸得粉碎,木片四故飛揚,跟着看見門內吐出一團黑色煙霧,充斥於門內外空氣之中。

秦宛真見狀,一扯石菱白胖胖的嫩手,說道:“菱妹妹,我們且先躲開!”

話剛落地,已見那團黑色層煙向二人疾卷而來。

二人丹氣一提,平地丈高,早已站在土壁之上,上面晨風習習,層煙一升,即被秋風吹敵。

石菱這才曉得厲害,天真的向秦宛真說道:“真姐姐,你說這團黑煙里,是否含有毒氣,可以傷害我們呢?”

秦宛真噗嗤一笑說道:“我和你懂得的差不多,這團黑煙里,究否含有毒氣,我也弄不清楚,只是處處小心,在江湖行走,大概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比莽莽撞撞的為好!”

她恐怕石菱以為責怪她莽撞,所以又婉然說道:

“聽得師父說,在風險江湖行走,武藝高強,固為第一要務,而見聞廣博,處事忍耐和謹慎,尤其重要,要知道,世道人心,波譎雲危,而綠林魔道之中,尤其處處皆為陷阱,稍一不慎,便吃大虧。”

石菱聽她又作了這樣一番解釋,方才心裏舒服了點兒,她又好奇的問道:

“真姐姐,你說‘水豹子’放在門后的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掌風推開大門之後,爆出兩聲巨響,並把兩扇門炸得那般四敵飛揚呢?”

秦宛真看看大門內的黑煙還沒有完全敵去,遂說道:

“聽得雲遊四海的雲夢和尚說:江湖魔道中有一種邪門東西,叫做‘五雷墨煙毒彈’專事暗算殺人,這東西一觸機關,即行爆炸,射力甚是驚人,我想這扇門后的爆炸聲,恐怕就是那一類的東西吧!”

小石菱經她這一說,方才恍然大悟秦宛真為什麼於推門之時,喝令住手,此時卻不禁從心坎里,油然而生敬佩之心,曉得人家非僅比自己大了幾歲,而且見識廣博,的確也可以做自己的姐姐呢!

說話之間,看看墨煙也已故盡,遂說道:“真姐姐,你不瞧那黑煙已經散了,我們何不就此入室察看一番呢?”

秦宛真點了點頭,二人同時之間,將丹氣一提,衣袂飄然,輕輕落在地上,點塵不驚,顯示着她倆的輕功不同凡俗。

跨步進門,屋內凌亂得一團稀糟,由此可見“水豹子”汪海洋逃走匆忙,狼狽不堪之狀。

惟此刻凌亂之外,四壁業已蕭然,並沒有發現有什可疑之處,乃向別室走去,石菱和秦宛真因為剛才得到了那麼大的教訓,所以此時處處留心,以防暗算。

只見小石菱在進入別室之先,竟然運起丹氣,雙掌急錯,“忽!”的一聲向那別室的兩扇小門推去。

兩扇小門受不住她凌厲的掌風,“吱呀!”一聲便張開了,秦宛真和石菱見無異狀,便放下膽子,直入別室。

別室之中亦如正房凌厲之極,並聞一聲呻吟,不知發自何處,其聲模糊而低沉,像是受有重傷,只是環顧周室,四壁如切,沒有半點破綻。

“側隱之心,人皆有之。”二女聞其呻吟之聲,心有不忍,急切切想找到聲音出源之處,是以附耳側聽,聲音像是發自牆內,二人更奇怪。

秦宛真用手重重地往那牆上拍了兩拍,其聲通通,有如石鼓,她心裏早已猜中了十之八九。

當即伸出雙掌,用力猛推,惟那牆壁,卻堅如鋼鐵,毫不震動,秦宛真恍然若有所悟,放眼四壁,見牆角之處有一燭台數尺高下。

秦宛真對那燭台注視良久,惟見燭台與普通大戶人家所用燭台,一般無二,隨即上前就近審察,果見燭台之側有一銅環,頗有異樣,當即用手扯了一扯。

回頭再看牆壁,早已裂開一線縫隙,慢慢張開擴大之中,小石菱也跳躍着說:“真姐姐,門開了,門開了!”

二人當即入內。

其先路徑幽暗,不易行走,漸漸有光,終至如同外室一般,原來那高高洞頂上有一個琉璃和鐵柱做成的天窗,光源便從那兒射入室內。

屋角里一個人伏在血泊里,面朝地上,看不清是怎樣一個人,不過秦宛真第一個念頭卻想到了“是不是邵穀人?”

小石菱膽子大,一步上前把那人翻了一個身,面上血肉模糊。

那伏在血泊里的人,知覺上似因疼痛過度,不如常人靈敏,因為連二個人進洞他都未曾有特別感覺,只仍就像剛才一樣的呻吟着,不過經石菱這一翻弄,他卻疼痛的叫了一聲:

“哎喲!”

由於他臉上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面貌,兼之石菱對邵穀人的印象非常淺薄,所以認不清楚,究竟是否就是他,便問秦宛真道:“真姐姐,你看是不是邵穀人?”

秦宛真仔細的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直搖頭。

石菱大着膽子,拍了拍那個受傷的人,大聲問道:“你是什麼人呀!為什麼受此大傷呢?”

那受傷的人聞聽是個女孩兒講話,漸漸吃力地睜開了他的眼睛,可是他似乎又不勝疲弱地合上了。是以急得石菱直跺腳,原因是她們兩個在無名洲上,待辦的事還有許多。

他終究又睜開了眼睛,聲息微弱而斷續的說道:“我……我……是……是‘黃塘青鱔’酆萬車。”

秦宛真一聽他說是“黃塘青鱔”酆萬車,機伶伶怔了一怔,覺得這名字好生熟悉,可是一時間又想不出來他是哪個道上的。

石菱見他狀甚可憐,竟向懷裏取葯,準備予以施救,地上的漢子卻搖了搖頭說道:“謝……謝姑娘,我已被……刺……中要害了!”

石菱還有些不相信,準備給他包紮傷口呢!

忽然聽他長吁了一口氣,雙目一閉,早已氣絕身死,一命哀哉。

這“黃塘青鱔”酆萬車,是本書開篇中,五行、漁人兩幫在洞庭武聖宮前所出現的人物。

此人善使一種“百步綉針”,百發百中,心黑手辣,當時曾經一旁出手疾射“沅水紫鰻”費驊的右腕,紫衣少年費驊才失落兵刃,被交戰中的“龍門鯉王”金大方當胸刺死。

因而引起五行幫掌門邵傅的憤慨,出掌與漁人幫掌門閻昔吾較量內功,以致雲中道人,“海天白鯨”苗光宗,路過相助,結下削耳奇辱。

後來,海南幫有志中原,漁人幫依虎作倀,二幫一拍即合,豈知這種基於利害的相交,不久之後,海南幫在中原五湖大江站穩腳步之後,便暗中削弱漁人幫的勢力,這就是“引狼入室”,自取滅亡之理。

“黃塘青鱔”酆萬車在其老巢黃塘湖一帶,遭海南幫排擠之後,便只有揮淚離開斯土,來到長江上,做劫船劫鏢行當,不意路經無名洲,暗中“水豹子”汪海洋的埋伏,被囚此室。

“水豹子”汪海洋被玄雲仙尼在高崖之上,以卵石擊中後頸子以後,敗回老巢,即把“黃塘青鱔”酆萬車置諸死地,這也是果報輪迴,歷歷不爽,上天自有安排也。

石秦二女見此人已死,當即奔出密洞,四處找尋,然搜遍所有地方,竟無紅臉少年邵穀人的蹤影。

二人看看也費了不少時光,恐怕她們的“姥姥”在崖上等得焦急,又對石劍鳴放心不下,是以,急奔出“水豹子”這幢精舍,向懸崖下走去。

石秦二女內心急惶,出得精舍,瞬息穿越無名洲中央盆地,步上丘陵。

才上陵頭,霍見一隻碩大無此之巨鳥,立於沙灘之上,秦宛真“啊!”了一聲,載欣載奔,口中嚷道:“鵬兒來了!鵬兒來了!”石菱見是一隻大鳥,不明白她何以如此高興得心花怒放,及至看見玄雲仙尼也站立在大鳥之旁,才猜到了幾分意思。

原來,玄雲仙尼孤立數十丈高崖頭,於石秦二女走後,霍然記起,欲下此崖,何不叫鵬兒過來呢?

於是自寬袍大袖的袈裟之中,掏出了“竹鴿”兒,見她上足發條,對準方位,“刺伶!”一聲,竹鴿疾然沒入雲端,往星仔島方向飛去。

不到一個時辰,大鵬便猛展雙翼,來到西梁山頭,玄雲仙尼一聲呼喚,鵬兒便落在崖頭之上,於是玄雲拍了拍它的肩膀,拂了拂它的羽毛,便坐上背脊,落到無名洲的沙灘。

秦宛真看見鵬兒高興,鵬兒看見她也是欣然長鳴,人與鳥竟也有了如此濃厚的感情,你定然覺得有些奇怪。

其實天地之間,人與人,人與鳥,人與獸所以能有感情,只有“仁愛”兩個字,別無其他,否則如孟子所說的:“君子視民如草芥,則民視君如寇讎。”那樣,天下焉能不亂,人間焉有不仇的道理。

石菱年紀小,卻不懂得這個道理,見秦宛真和那大而奇醜的異鳥相親,感到不以為然。

秦宛真心裏十分焦急,向玄雲說道:“師父,無名洲‘水豹子’汪海洋的老巢里,業已搜遍了,只是沒有邵穀人的影子,還有,石……哥…哥……我曾在水裏摸索了大半個時辰,也是……看不到影兒。”

說話之間,一顆芳心,凄然欲碎,話兒幾乎都被哽塞住吐不出來了。

玄雲仙尼和石菱聽她如此說,豈不都有這種一絲傷感呢!

小石菱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翻,計上心頭,欣然說道:

“‘水豹子’汪海洋既然未曾把邵穀人置死於無名洲上,或者把他劫到船上逃走了也說不定,我等何妨讓這鵬兒,駝我們朔江一覽,追殺‘水豹子’,便不就容易明白他的下落了嗎?姥姥和真姐姐以為然否?”

一絲笑意即刻劃過玄雲仙尼的臉上,額首說道:“小菱兒機智多謀,言之有理,我們這就乘鵬兒去罷!”

老少三人即刻坐上了鵬兒的背脊,玄雲仙尼用掌一拍鵬兒的肩頭,它便一聲鳴叫,雙翼一撲,早已飛起數丈來高,朔大江而上飛去。

巨翼之下,遮雲蔽日,一片陰影,臨於江面,鵬兒只顧慢慢飛,老少三人只顧放眼江中,伏覽江面來往船隻,察看動靜。

江流浩蕩,船行如織,究竟哪條船上有“水豹子”汪海洋,實如海底撈月,不易找尋,只是這巨大鵬鳥,終是世間少見,於是齊出艙面,觀看奇物。

飛行約莫半個時辰,江面船隻漸少,只聽下面一聲驚叫道:

“又是這隻怪物,它前幾天曾在高郵湖出現過,而且把‘凌波仙子’杜飛雲的四個丫頭還駝走了,就是它,我曾親眼偷偷地看見過!”

秦宛真在鵬背上,一聽話中有話,聽這人的口氣,豈非明明是高郵湖漏網的水賊,高郵與無名洲雖有內圍外圍之分,可是一個無能小寇,何處不可容身,所以他這兩句話,即刻令人把他與“水豹子”聯想在一起。

她一拍鵬兒的翅膀,雙翼一抖,早已降下許多,船上的水賊,一見大鳥向船頭飛來,嚇得失掉了三魂六魄,大聲呼救,奔向內艙喊道:“汪大爺,汪大爺!快來打鳥呀!”

水賊進艙,大鵬鳥在半空裏打了一個盤旋,已見艙里出來了一個小矮人,脖子裏纏着一條絹布,像是包紮受傷的樣子。

見他於腰際之間,掏出了一隻金光閃閃的“金蛇帶”,迎風一幌,挺如棍棒,傲然立於船頭。

玄雲仙尼和秦石二女,此刻看得真切,遂向鵬兒道:

“鵬兒,下面大船上那個小矮人,你可看到了嗎?你現在下去,先用翅膀把他打個翻身,然後乘機用雙爪把他抓將起來!”

鵬兒聽玄雲仙尼吩咐,憤然一聲疾鳴,早已伏衝下去,巨身一側,長翼一擺,巨力如山,風卷積雪,疾然往那站立於船頭上的小矮人橫掃而下。

小矮人見大鳥果然向自己飛下,立刻將金蛇帶作勢迎擊。

巨鵬雖見小矮人手內持有一支金光閃閃的兵刃,可是它哪兒把他放在心上,怒然一聲疾鳴,直向他飛掠而下,巨翅猛翻,早把小矮人弄翻了一個筋斗,跟着巨爪一抓,已然把他抓在爪里。

小矮人不僅被大鵬弄翻了一個大筋斗,手內“金蛇帶”也已掃掉,此刻被它緊緊把抓在爪心裏,不住拚命掙扎,以趁它沒有飛高之前,掙脫出來,落在江水裏,還有個逃命的指望。

石菱在鵬背上冷然大聲說道:“水豹子汪海洋,你還認得你姑奶奶石菱嗎?”

小矮人一聽大鳥背上有人說話,而且又聽她說是在無名洲相搏的小姑娘石菱,真是晴天霹靂,魂飛天外。

秦宛真覺得這樣捉弄小矮人蠻有意思,而且因為他的鬼計,才使石劍鳴不見了影子,是以又好惱,又好笑,半嗔半戲的說道:“小矮人快把石劍鳴和邵穀人的下落說出來,姑娘饒你一條賤命!”

“水豹子”汪海洋在下面聽說可以討命,即刻哀求說道:“姑娘呀!我說,我說,你只要放我,我說,一定說!”

秦宛真和小石菱聽見他那付艾艾期期的味兒,兩個天真的小女娃,忍不住的一聲:“哈哈!”笑了出來,連玄雲仙尼此刻都忍不住也想笑。

石菱終於忍住笑說道:“你說,你說嗎!幹嘛這付怕死的可憐相!”

小矮人平時在水賊水寇面前,不要看他個子矮,可也是威風八面,作滅作福,臭架子大得給泰山一樣,此刻被抓在大鳥的爪里,可早就沒啦遮欄。

聽石菱催他說,趕快說道:“紅臉少年邵穀人被我藏在下面那條船底艙里,千真萬確,千……千真萬確,至於石劍鳴,我實在不知道,實在不知道。”

秦宛真在鵬兒背上喝道:“你再不說老實話,我這就把你摔死了!你可別後悔喲!”

小矮人聽上面少女不相信他的話,趕快結結巴巴說道:“姑娘,我要是知道,我不是娘養的,請你相信我的話。”

玄雲仙尼說道:“你在無名洲做了些什麼惡事?快照實招來!”

小矮人聽見又是一個婦人的聲音,強嘴說道:“我沒有作惡,沒有,實在沒有呀!”

石菱厲聲喝道:“黃塘青鱔酆萬車可是你殺的?”

小矮人聞說直冒冷汗,艾艾期期說道:“他不是個好人,實在該殺!”

秦宛真也喝問道:“邵穀人並不是個壞人,你為什麼綁架他?”

小矮人心裏急,臉上早已流出了一臉黃豆般大的汗珠子,向下看,又知道大鳥不在住的往上飛,可是被她們這一問,可找不出了詞兒,只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該死,該死,姑娘等快饒我的賤命吧!”

小石菱一聲冷笑道:“你在無名洲佔地為王,專事剝奪商旅,已然罪無可赦,這就要讓你去見閻王爺了!”

此時鵬兒已然飛得極高,伏身下望,大江如帶,巨舟似蟻,即連兩岸的高山,此時也只是一片起伏,抬頭上望白雲若霧,往來飄行。

秦宛真看看此時鵬兒飛在一條巨嶺之上,便叫鵬兒道:“鵬兒,你現在把他放下吧!”

小矮人一聽要把他放下,即刻靈魂出竅,大聲喊救道:“不能呀!求你饒命呀!”

“求你饒命”四個字,還沒有說完,接着聽見下方一聲凄厲之極的驚叫,一隻小黑點,便自那白雲飄渺之間,飄飄落下。

只聽玄雲仙尼在鵬背上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大鵬鳥便徐徐向剛才那條船下落。

鵬兒雖然高在雲端,下落江面,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看那條大船就在眼下,巨鵬此時緩緩向船上移動,看看已快貼船面,老少三人一個翻身,便已落在艙面之上。

玄雲仙尼遂向鵬鳥說道:“鵬兒,你回星仔去吧,有事再來找你!”

大鵬聞她吩咐,長鳴兩聲,騰空向東南碧雲青天之際,冉冉飛去。

玄雲三人見鵬兒去遠,便向下艙走去,艙內空空,早已寂無一人,三人心下不禁疑慮,心想是不是上了水豹子汪海洋的當?

秦宛真猛然計上心來,張口大聲叫道:“邵穀人!你在哪裏?邵穀人,你在哪裏?”

音透四壁,確然立刻聽到了一個聲音出自最底層回答道:“秦姑娘,我在這下面!”只是聲音微弱,像是盡失元氣。

石菱聽說在艙下,急忙抽出墨光長劍,往艙底板上用力一撓,幾片船板早已飛去。

艙下甚是幽暗,張目不可見物,秦宛真和石菱也不顧得許多,兩個人摸索而下。

不多時,秦宛真和石菱已把邵穀人用手舉了起來,玄雲仙尼當即用手接住,解開繩索放在艙板上。

玄雲仙尼不禁一驚,見邵穀人滿身血跡,臉容枯槁,早已不像個人模樣,由此可知他在無名洲的確受了極大的苦處。

邵穀人看見玄雲仙尼,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多謝姥姥,救我出險。”

玄雲仙尼也婉然微笑說道:“邵公子不必介意,我等俱非平庸之輩,何須如此客套!”

邵穀人聽玄雲仙尼如此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惟環顧周身,無一完整之處,不覺十分尷尬。

玄雲又說道:“想你在艙中必然有些餓了,我們且去找些吃食再談。”

玄雲和秦石二女自昨日在進西梁山的隘口上曾饒過那胖和尚一餐素齋外,整夜辛勞,此時又已日近響午,你想她們又不是鐵人,哪個還不餓了。

秦石二女也已上得艙來,當即在船中分頭找了一些酒菜面點,四人飽餐一頓。

邵穀人當即在艙內趁大家啖飲之際,將自己被“水豹子”汪海洋劫持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邵穀人在西梁山“霸王寨”的正廳里,自玄雲仙尼、石菱、石劍鳴三人分頭往前、后、側各院搜尋秦宛真之後,因自己受有“鐵蜈蚣”江東流“百足鞭”的巨毒,正閉目養神,藉求速愈之際,冷不防被一個小矮人伸指點閉穴道,不得言語。

這小矮人外出路經西梁山,聽得虎豹吼聲,本欲來訪“鐵蜈蚣”江東流,巧遇人獸大戰,他是個刁滑的小鬼靈精,眼見男女老少三人,功力高明,自然躲在暗處,以觀究竟。

人獸大戰既畢,玄雲三人分頭離開正廳之後,同幫的江東流被殺,自然心有未甘,遂有綁架邵穀人,並設計懸崖,以求擒拿玄雲數人之舉。

誰料,天網恢恢,碰上四人功力此等了得,詭計陷害未成,反而弄得自己落得如此凄慘呢!

天不助惡,此處又一明證也!

四人在“水豹子”這條大船上啖飲既畢,邵穀人驀然記起石劍鳴在霸王寨是和玄雲一道的,此時怎麼沒有看見他的影子?

玄雲仙尼遂將懸崖中計經過,也簡略的說了一遍,邵穀人聞聽之後,對石劍鳴的失蹤十分過意不去,當即停住飲宴,提議快往無名洲尋人。

四人上得艙面,聿虧秦宛真和石菱,俱皆習藝水島,都會使帆駕船,當即起錨向無名洲放航而去。

順水而下,船行如飛,一刻兒功夫,無名洲便已在望,大船徐徐靠岸,邵穀人此時傷勢雖然不輕,然皆系皮表之傷,在一個鐵漢來說,自無大得,他早已一個旋風落在岸上,接過秦宛真手內的纜繩把它繫上。

四人急急穿過無名洲,直向懸崖下鐵索橋走去。

來得橋上,仰望崖頭,雲霧漫漫,下觀江水,滾滾蕩蕩,傍崖東流,只是雙目所及,寂無一人。

尤其秦宛真的一顆芳心裏,不見良人,幽然欲碎,一張粉臉上,滿布憂愁之容。

小石菱的心裏自也是難過的,長別十年的親哥哥,剛剛見面,行腳倥傯,還沒有嘗到一點天倫相聚之樂,便又生死未卜,豈不傷懷。

邵穀人的一雙眼睛,只顧沿着峭壁,上下注視,不發二日,像是必定要在那崖壁上尋找出一些跡象來似的。

玄雲仙尼似乎胸中有定,她總相信,吉人天相,自會履險為夷,逢凶化吉,一切自有定數,愁苦盡皆多餘,這是因為她禮佛,信佛,所涵養而成的性格,並無足以奇特或責怪之處

四人各有不同的心情,各有不同的看法和想法,在懸崖之下,彼此默然良久,卻都緊閉着嘴巴,不發一言。

驀然聽到邵穀人“噫!”了一聲,眾人也霍然心頭一震,只見他佇立着猶如一尊石像,兩眼向那崖壁中央瞧定着,眼睛不動,目光不瞬,三人再順着他的目光仰望,也各自不約而同的“噫!”了一聲。

邵穀人說道:“你們瞧見了沒有,這峭壁中央有一古松,根盤石內,蒼勁挺拔,古意盎然,那松枝之上怎麼像是一片衣角懸挂其上?”

玄雲三人此時也已發現了那片衣角,只緣距離過遠,看不清楚。

邵穀人的眼睛又往崖根處仔細審察,他又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只見他用手輕輕將那厚厚地蔓藤撥開一條空隙,伸進頭去,叫了一聲,欣喜不勝的說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三人伸頭一看,也同時叫了一聲,原來那細嫩的蔓藤之間,竟然有一石梯,直通崖內,只是由於藤內光線幽暗,無法望遠,兼之石梯上長滿了青苔之屬,路徑已然不太清楚了。

邵穀人在幻想:“難道石劍鳴會掉落在這石梯之上不成?……可是除非摔死,總也應當有點聲音呀!”

他疑惑之極,遂提議大家一同沿梯而上,一窺究竟。

四人用劍掃掉蔓藤,側身入內,階上苔鮮溜滑,不易舉步,邵穀人遂走在前頭,四人一路牽手登梯。

藤內暗梯,沿壁鑿成,斜掛而上,越向內行,光線越為幽暗,終至墨黑如漆,兼之梯內霉氣甚重,人行其間艱難甚也!

才行盞茶功夫,沿階而上亦不過二丈高下,前面的邵穀人驀然“嘎!”了一聲,停足不敢舉步。

玄雲離得他很近,驚奇問道:“邵公子,驚噫之聲,所為何來?”

邵穀人退後了一步說道:“石壁上似有許多肉柱垂下,粗若人臂,陰涼滑軟,觸之甚是怕人!”

三人一聽,這石階之上竟有如此異物,也不覺同時一顫,苦而身邊沒有火種或紙煤子等物,否則也可照亮瞧瞧,一窺究竟。

小石菱急中生智,伸手從背後掣出墨光寶劍,用力往石壁上連連兩劈,寶劍系純鋼煉成,鋼碰岩石,火星直冒,閃亮了墨黑如漆的石梯之內。

四人趁着火花,放眼望去,不覺齊聲驚喊了一聲,只見梯道之中,無數條粗若手臂的東西,色呈肉紅,垂於梯上,無爪無腳,無須,無耳目,也像是沒有知覺樣的東西,四人這般喊叫,亦不知所戒備或行動,甚是奇怪。

石菱又向岩壁上劈了兩劍,並趁火花閃爍之際,急步上前,擺開手內墨光長劍向那些肉柱劈去,只聽“嗖!”的一聲,一股亮光,耀人雙目,那肉柱早已被截斷為二,倒並無還擊或兇猛的事情出現。

四人暗慶無害,正自得意之時,忽聽一個老嫗聲音,自梯端發話怒喝道:“何來狂徒,竟然出手傷我‘千年肉拂’?”

未等四人回話,驀見一道極光,自上直射而下,光含烈焰,厲害無比,四人同聲一驚,極光射處,四人早已抵不住它的滅勢,昏倒於地。

作者說這種強烈的極光可以致人死傷,你或許不以為然,說天地間哪兒會有這等厲害的功夫,或者是哪有如此神乎的利器。

實在說來,宇宙間的真理,處處皆是,有些人在宇宙滄海般的無窮無邊真理中,撈到了一星點兒,便大聲吶喊,自命不凡,殊不知宇宙間的真理,許許多多,都不是我們平常人所能了解到的。

古人修仙得道,往往擇取一處高山曠野,人地偏僻,日與怪石古松為伍,置身於大自然的境界裏,為什麼如此呢?

這故然是求靜心,凝神,避免世間的紛擾,而尤其重要者卻是吸取日月精華,參贊天地造化。

“吸取日月精華,參贊天地造化”並非不可為之事,關鍵在於恆心與毅力,古語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武功一事,“精誠”尤為重要,有了“精誠”的巨大力量,別說先才說的那種“極光”可以殺傷人畜,即使天地間再堅強的物件也可化為飛灰。

且說玄雲仙尼、秦宛真、邵穀人、石菱四人,在暗梯之上,冷然不防,被一道強烈已極的“極光”射昏於地,過了許久,四人方才悠悠醒來,睜開、一瞧,早非剛才所在,卻是無名洲的沙灘之上。

四人大奇,記得很清楚,四人是被那極光照射,昏倒於沿壁梯洞之內,而此刻眼前卻是無名洲,是以都對不久以前的事感到恍然似夢。

邵穀人第一個仍然堅持自己所記無差,遂與她們再過索橋,尋覓梯洞,只見蔓藤被分之處,痕迹猶新,連四人即在苔鮮上的腳印,還宛然猶在,是以越發相信石劍鳴的失蹤,和這梯洞內的老嫗有着極大的關聯,遂又拾級而上。

才行數步,去路卻已被一面大石密密封住,邵穀人雖然新創初愈,然石劍鳴系因為尋他而失,所以心感不安,於是不顧一切,運起全部真力,猛錯雙掌,向那堵塞梯洞的大石擊去。

平地一聲雷聲,邵穀人卻“哎喲!”了一聲,雙臂酸麻,痛澈心腑,一個啷嗆,竟然滾下石梯,那大石依然紋絲不動,擋住去路。其餘三人見狀,不覺一驚,急忙抱住邵穀人,免他跌傷。

邵穀人運氣出掌,功力何等厲害,然這塊大石,堅強如鐵,又豈非掌力所能搖撼,是以他的馭臂被強震得痛澈心腑。

玄雲三人見邵穀人受有重傷,自也不敢再試,遂即把他架到沙灘上,由玄雲仙尼給他吃了一粒上好的護心藥丸,才見他痛楚稍減,神色稍安,然他的臉色,卻也跟着漸漸地變化,精神亦隨之萎糜。

玄雲三人見邵穀人傷勢如此,又兼確定石劍鳴與此梯洞有關,而此時太陽業已偏西,黑夜即將來臨,迫於無奈,三人商量決定,只好在無名洲權留一宵,明日再行察看動靜,覓取解救之法。

商量既定,遂即由秦宛真和石菱架住邵穀人,逕往“水豹子”汪海洋的精舍走去。

邵穀人此時的傷勢,像是驚險之後的平靜,玄雲仙尼又給他吃了填補元氣的藥物,讓他安詳的睡去。

玄雲和秦石兩位姑娘,因為昨晚大戰西梁山,兼之一夜奔波,此時也已甚倦,遂弄了些吃食,各自休息。

一宵無話,次早醒來,邵穀人的傷勢已然大愈,四人略進食物,復往崖下觀望,江風撲面,天氣陰沉,忽然變得冷了許多,仰觀峭壁,風吹葉動,寂然一無雜聲,四人的心情也就越發沉重了!

如此枯守三日,看看無名洲水豹子所遺下的現成食物也快吃盡,而石劍鳴依然毫無音息,即連平日涵養有素,胸中有定的玄雲仙尼,也不免對“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有些動搖起來。

四人在崖下往來踱步,默然無語,正自憂心如焚之際,忽聽小石菱指着江面上說:“你們看,有一隻船向無名洲這方向橫了過來!”

四人聞說,不覺齊向江心看去,果見有一條大船向無名洲方向行駛過來。

四人見大船來得突兀,遂也向那邊走去。

大船上的人似乎不多,惟此時只能看見人影,無法看清輪廓,足以四人俱皆蹺首遠眺。

一刻功夫,船已來得近了許多,玄雲仙尼的臉上不曉得為什麼顯出了一絲欣然的笑意。

秦宛真卻天真的跳了起來,喜孜孜說道:“師父,你看那不是大和尚來了嗎?”

玄雲仙尼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秦宛真卻張着喉嚨大叫起來:“大和尚!大和尚!快來呀!”

那隻船上也立刻呼應了過來,聽他戲譫地說道:“小丫頭,你們怎麼也跑到這個荒島上

來了,是否已經做了‘水豹子’的順民啦?”

邵穀人此時聽說話的聲音,才知道來人是雲夢和尚,他身旁的兩人不用說就是雲中道人和姚淇清了,遂即感到欣喜不勝。

只見船上立着一僧一道一俗,江風迎面,衣袂飄飄,一付高人俠士的風範,活躍眼前。

玄雲仙尼見大船還向這兒開來,遂說道:“大和尚,這兒是淺灘,無法靠岸,島西有一小港叉,你們可以到那裏下錨!”

船頭急轉,岸上的男女四人也向那港叉走了過去,不用許多功夫,雲夢和尚、雲中道人和姚淇清便已走下船來。

眾人寒喧了一番,玄雲仙尼因石菱與三人系屬初次相遇,遂向三人引見。

雲中、雲夢都是喜歡石劍鳴的,“愛屋及烏”,聽說是他的妹妹,兼之武藝高強,哪還有不歡喜的道理。

一陣“相見歡”之後,雲中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玄雲看在眼裏,遂將西梁山斬殺“鐵蜈蚣”江東流,邵穀人的被劫,石劍鳴懸岩失蹤的經過,向三人說了一遍。

他們三人聽說此種情況,都各沉吟不語,憂然於色,而玄雲仙尼因與石劍鳴一路,自然覺得更為難走。

雲中道人見眾人不樂,當下安慰說道:“各位不必挂念,我這‘靖魔什音’自在天目山練成之後,尚未使用,我們先去找到那個梯洞,試將堵塞大石劈開,然後進內一探究竟。”

眾人此時都麥贊同,遂即如飛向數十丈高懸崖走去,眾人來到僻洞口外,停住腳步,觀重雲中道人作功劈石。

只見雲中道人肅然盤坐地上,雙掌當胸,面色凝重,運聚起道家“深功罡氣”來,又見他十指輕彈,口角顫動,一霎時間,一縷清新悅耳的百靈鳥音,回蕩在數十丈懸崖之下,眾人聞之心神泰恰。

盞茶時光,清新悅耳的畫眉鳥音,一變而為激昂,奔騰,千軍萬馬,廝殺呼號的雷霆萬鈞之聲,聲震四野,崖上游土紛紛下落,“靖魔什音”業已演練到了極頂,眾人的心弦也跟着緊張起來。

眾人不僅心弦緊張,眼睛都望着當面那堵塞梯洞的大石。

正凝神注視間,驀然由洞中傅出了一聲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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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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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石菱誤戕千年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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