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皇甫瓊口齒啟動,似欲出言反對,皇甫林抬手攔住了她,道:“瓊兒,他功力已失,這對他已經很夠了。”
皇甫瓊低低應了一聲,住口不言。
左車嘆道:“令主對人永遠是那麼寬厚。”
白如雪淡淡一笑道:“可是人家並不這樣對他。”
皇甫林笑道:“只要上蒼對我不薄,我還求什麼。”
白如雪不禁動容。
皇甫林微微一笑,又道:“走吧,咱們辦咱們的未完之事去吧。”
白如雪點了點頭,欄扶着皇甫瓊帶着“雪衣四靈”前行而去,皇甫林跟着邁了步。
左車趕前一步,低低說道:“令主,姑娘與費少俠之間……”
皇甫林遂把皇甫瓊與費慕人間的“情”概略地說了一遍。
聽畢,左車駭然色變,喃喃說道:“但願我錯了,但願我錯了……”
皇甫林訝異地道:“左大哥,你說什麼……”
左車悲笑道:“適才因姑娘在令主身邊,老奴未敢多嘴,如今老奴不得不得不稟報令主,費少俠有可能是少主……”
皇甫林一征,道:“左大哥,這,怎麼說。”
奴車嘆道:“費少俠被擊落‘祝融’峰顛那日,老奴在給費少俠療傷之際,發現費少俠身上有着跟少主一般的奇征……”
皇甫林道:“左乳下有五顆梅花痣?”
左車點頭說道:“是的,令主。”
皇甫林臉色一變,道:“這,這怎麼會……他怎麼有……”
目光一凝,道:“左大哥,他怎麼說。”
左車搖頭說道:“不相信,他認為他是費‘中尊’……”
皇甫林截口說道:“左大哥見過費雲飛了。”
左車點頭說道:“是的,令主。”
皇甫林道:“他怎麼說。”
左車道:“他也不承認,他說費少俠是他的親生,並且說他那兒子的左乳下,也有五顆梅花痣。”
皇甫林眉鋒一皺,道:“這倒是很巧……”
左車道:“令主看,費少俠是不是……”
皇甫林道:“這很難說,據我所知,具此奇征之人,舉世只有英兒一個,不過,也許會另有第二個………”
望向左車接着道:“以左大哥看呢。”
左車道:“老奴先前以為費少俠必是少主,如今老奴卻寧願他不是。”
皇甫林忽地淡然一笑道:“左大哥,該不會是,英兒怎會成了費雲飛的兒子?固然,萬一他是,那後果……”
搖搖頭,接道:“這件事交給我好了,只是左大哥記住,在沒得我允許之前,千萬別讓瓊兒知道,明白么?”
左車忙點頭說道:“老奴省得,老奴省得。”
皇南林微一搖頭,道:“我現在很矛盾,既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
嘆了口氣,接道:“曲指算算,英兒失蹤也有十幾年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難卜,倒是厲東邪的女兒已然長成,聽說長得很好,嘆只嘆英兒他沒有福氣……”
左車悲聲說道:“都怪老奴護衛不周……”
皇甫林搖頭說道:“這怎能怪左大哥?是他命里該有此劫,我看過英兒的相,這孩子該是一株武林奇葩,不會是夭折……”
左車道:“老奴也以為吉人該有天相……”
白如雪突然回過頭來,含笑道:“林哥,你跟左大哥在說些什麼,這般嘀嘀咕咕的。”
左車一驚,皇甫林忙笑道:“沒什麼,隨便談談。”
白如雪碧自轉動,未再問。
皇甫林與左車也未再多說。
怪的是,皇甫林對費慕人有可能是他的兒子,有可能會導致人倫悲劇一事,並不十分擔心,也沒有那麼震驚,更未見他憂懼之色。
這為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這一天,這一行人到了“洞庭”。
甫到湖濱,便聽得遠處有人叫道:“皇甫,你害得我幾個好苦。”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洞庭湖邊三條人影快逾奔馬,飛一般地掠了過來,皇甫林一笑說道:“原來是厲老兒與老龍……”
說話間三條人影已近,可不正是厲勿邪父女與龍飛!
見面先笑,笑聲中,厲勿邪道:“皇甫,我幾個趕到了‘南嶽’,聽老和尚說你又走了……”
皇甫林笑問道:“有事么?”
厲勿邪道:“這個………待會兒再說,丫頭,先過來見見你皇甫叔。”
厲冰心應聲近前施禮:“見過皇甫叔!”
皇甫林凝目說道:“厲老兒,這就是我的冰心侄女兒。”
厲勿邪道:“不錯,你看如何。”
皇甫林笑道:“仙露明珠,世間少有……”
厲勿邪笑道:“誇獎了,丫頭,還有你皇甫嬸兒。”
厲冰心轉向白如雪便是一禮。
白如雪臉色微酡,忙伸手去扶,碧目凝注,盡射愛憐:“來,姑娘,跟你瓊妹妹咱三個好好親熱親熱。”
立即,她三位親熱成了一團。
這幾位看得都笑了,笑聲中,龍飛向著厲勿邪遞過眼色,厲勿邪會意,笑聲一斂,道:“皇甫,讓她三個親熱,咱幾個找個地方喝一杯去。”
皇甫林含笑點頭,望着白如雪道:“雪妹,你帶冰心侄女兒跟瓊兒游游湖去,我跟左大哥陪厲老兒、老龍找個地方喝幾杯去。”
白如雪含笑答應與皇甫瓊,厲冰心帶着“雪衣四靈”走向湖邊雇船去了。
這幾位則轉身向一家酒肆行去。
進了酒肆,找了一付臨窗靠湖的座頭坐下。
點過了菜,皇甫林凝注厲勿邪,含笑說道:“厲老兒,如今她娘幾個已不在身邊,你兩個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厲勿邪望了一眼,道:“你知道了?”
皇甫林道:“我不知道什麼,不過我看得出你兩個是想對我說什麼,而又顧忌着如雪跟瓊兒在場。”
厲勿邪微一點頭,道:“既然你看出了,那就更好說話了……”
龍飛突然說道:“皇甫,沒想到你真救了呼延老兒。”
“我不該么?”皇甫林淡笑說道:“老龍,沒想到與那真字何解?”
龍飛道:“厲老兒,你說。”
厲勿邪沉吟了一下,道:“皇甫,你可知道我兩個碰上了費雲飛?”
皇甫林“哦!”地一聲,道:“不知道在何處?”
厲勿邪道:“‘九江’甘棠湖畔。”
皇甫林道:“那想必是在左大哥離去之後。”
厲勿邪道:“不錯,我三人到了那兒時,正好左老兒離去,只看見了他的背影。”
皇甫林道:“碰上了費雲飛如何。”
厲勿邪道:“費老兒一直認為害他的是你,並且根本不相信你也是被害人,尤其也在長白‘冰雪谷’。”
皇甫林道:“事實上我也不相信他也在長白‘冰雪谷’被害……”
厲勿邪道:“可是冷遇春說……”
皇甫林道:“你該問問如雪。”
厲勿邪道:“據費雲飛說,你既能以如雪害了他,當然可以把如雪調來身邊掩天下人耳目。”
皇甫林道:“他似乎根本不能相信我……”
厲勿邪道:“事實如此。”
皇甫林笑問道:“那麼,你兩個怎麼看呢?”
厲勿邪悵然說道:“恐怕連你也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有理。”
皇甫林道:“我承認,如何?”
厲勿邪道:“你兩個把人都弄糊塗了,所以我跟老龍不得不弄清楚。”
皇甫林答道:“你何不說要查查我?”
厲勿邪臉一紅,猛然點頭道:“不錯,皇甫,被害的是你也好,是費雲飛也好,我跟老龍都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皇甫林笑了笑,道:“這是真朋友,那麼,我請問,如今你兩個對我下的斷語如何?”
厲勿邪道:“我不諱言,你令人可疑。”
皇甫林道:“可疑處何在?”
厲勿邪道:“別的一概不談,單說冷遇春害的是他而不是你,事是他乾的,他自然明白,這就夠了。”
“是夠了。”皇甫林道:“這是致命的一點,令我百口莫辯,只是厲老兒,你兩個以為冷遇春說了實話么?”
厲勿邪點點頭說道:“我兩個認為他說的是實話,他若不說實話,那表示他仍替那暗中人工作,
即如此,他就不會說被害的是費老兒了。”
皇甫林笑道:“我承認你說的是理,只是你把那暗中人當成了我,這一點我不敢苟同,如今我再請問你兩個對費老兒作何看法。”
厲勿邪道:“他沒有令人置疑之處,再說,冷遇春是他的最佳人證。”
皇甫林點頭說道:“這倒是,冷遇春該絕不會為他作偽證,如今看來,這件事玄得很,我自己明白,我確實被害,而且確實在長白‘冰雪谷’,怎麼費雲飛也是……”
一頓,接着:“厲老兒,冷遇春呢?”
厲勿邪道:“他到‘長白’去了。”
“去了‘長白’?”皇甫林訝然說道:“他去‘長白’幹什麼?”
厲勿邪道:“他要去查看一下,看看‘長白’是否有兩處‘冰雪谷’。”
皇甫林一怔,旋即點頭,道:“對,是該去看看那兒是不是有兩處‘冰雪谷’,只是……”
頓了頓,接道:“有兩處‘冰雪谷’又如何?”
厲勿邪道:“那便能證明,你跟費老兒都是被害人。”
皇甫林笑道:“可是,厲老兒,‘碧目魔女’卻只有一個。”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我跟老龍也這麼想……”
皇甫林道:“如今看來,冷遇春‘長白’之行,恐怕沒有用,地縱有兩處,而人卻只有一個。”
龍飛突說道:“也許還有一個‘碧目魔女’。”
皇甫林笑問道:“老龍,那可能么?”
龍飛道:“要是不可能,對你就更不利。”
“的確。”皇甫林道:“這件事還是等冷遇春回來之後再說吧……”
接問道:“你兩個就這件事么。”
龍飛道:“還有,你該聽左老兒說了,關於費雲飛的兒子……”
皇甫林道:“我聽左大哥說過了,如何。”
龍飛道:“那費慕人,是你的兒子么?”
皇甫林淡然說道:“我還沒見着他,我怎知道?”
龍飛道:“難道說那奇征還不夠么?”
皇甫林道:“事實如此,老龍,也有可能世上另有個具此奇征的人。”
龍飛凝目說道:“可能么?”
皇甫林道:“世間事不為人知者良多,怎麼不可能。”
厲勿邪突然說道:“皇甫,你似乎並不擔心。”
皇甫林道:“我擔心什麼?有什麼好擔心的。”
厲勿邪道:“別忘了,瓊姑娘是你的女兒,假如費慕人再是你的兒子……”
皇甫林道:“厲老兒,那是假如。”
厲勿邪道:“萬一……”
皇甫林道:“那也只是萬一。”
厲勿邪詫聲說道:“難道你不怕。”
皇甫林笑道:“我怕什麼?又為什麼怕。”
厲勿邪叫道:“皇甫,這是人倫……”
“我明白!”皇甫林道:“只是,目前還不知道這費慕人是不是我的英兒,既如此,如今擔憂焦慮不是嫌早了么?”
厲勿邪呆了一呆,道:“話雖這麼說,你卻不能不……”
皇甫林道:“該如何?他不是,那就不用耽憂、焦慮,他若是,你擔憂焦慮又有什麼用?”
厲勿邪道:“我沒想到,你竟這麼達觀。”
皇甫林道:“不達觀又能如何。”
厲勿邪道:“皇甫,這事非同小可,你總該……”
“總該如何?”皇甫林道:“萬一他是,要你你有什麼辦法可回天?”
厲勿邪默然不語。
皇甫林笑了笑,道:“厲老,好意我領受,但我勸你不必擔心……”
厲勿邪道:“萬一他是呢?”
皇甫林搖頭說道:“機會只有萬分之一。”
厲勿邪道:“我說萬一他是,你該怎麼辦。”
皇甫林道:“不怎麼辦,殺了瓊兒或是殺了他。”
厲勿邪凝目搖頭,道:“皇甫,看來你變得令人莫測高深。”
皇甫林一笑道:“這件事還是等我見費慕人之後再說吧……”
頓了頓,接道:“有件怪事,你兩人可懂?”
厲勿邪道:“什麼怪事。”
皇甫林道:“聽左大哥說,有一個不知何處飄來的琴音引走了費雲飛,救了冷遇春。”
厲勿邪點頭說道:“是的,我兩個也聽冷遇春說了。”
皇甫林道:“並且,那琴音彈的是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厲勿邪道:“也沒錯,你以為……”
皇甫林道:“以琴音引走費雲飛的是誰?為什麼彈的是鳳求凰。”
厲勿邪道:“我兩個想過了,但想不出……”
皇甫林道:“後者該最耐人尋味。”
厲勿邪道:“怎麼?”
皇甫林矢了笑道:“我以為你兩個該知道,司馬相如當初以一曲‘鳳求凰’引走了卓文君……”
厲勿邪動容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說那彈琴之人是……”
倏然住口不言。
龍飛擊掌說道:“不錯,我也明白了。”
厲勿邪眉鋒一皺,不解地道:“但他跟費老兒何關?”
皇甫林道:“這就要費神想下去了。”
厲勿邪道:“莫非費老兒也知道姬玉娘……”
皇甫林道:“那他就不會認為當初害他的是我了。”
龍飛哼了一聲,道:“也許他認為當初是你以一曲‘鳳求凰’勾搭上了姬玉娘。”
皇甫林眉鋒一皺,道:“老龍,這勾搭兩個字欠斟酌,再說,我當初也沒有對玉娘彈什麼‘鳳求凰’,縱有,他怎麼會知道。”
龍飛呆了呆,啞口無言。
厲勿邪困惑地道:“那麼是……”
皇甫林道:“恐怕你兩個還不知道玉娘還在人世。”
厲勿邪、龍飛雙雙一怔,齋道:“她還在人世……”
厲勿邪接著說道:“這,這是誰說的?”
皇甫林道:“瓊兒。”
厲勿邪道:“那麼,她現在何處?”
皇甫林道:“原在‘翡翠宮’,可是如今已不知何處去了。”
厲勿邪道:“皇甫,這怎麼說。”
皇甫林道:“離南嶽后,我帶着瓊兒回了‘翡翠宮’,玉娘她知道我重現武林,更知道我必定會
去‘翡翠宮’尋她,所以她給我留了一封信走了。”
厲勿邪道:“這又為什麼?”
龍飛道:“厲老兒,這你還不明白么?她必是羞見皇甫。”
皇甫林點頭說道:“老龍沒說錯,那封信中,滿是悔恨之言。”
厲勿邪凝目說道:“只是這時候你突然提起她做什麼。”
甫林道:“事因她起,難道不該么?”
厲勿邪道:“事確是因她而起,但這彈琴之人……”
皇甫林道:“總跟她脫不了關連。”
厲勿邪道:“可是仍不能確定那彈琴之人是誰。”
皇甫林道:“事實上……”
忽聽窗外響起厲冰心一聲嬌呼:“費大哥。”
皇甫林等忙由窗口外望,只見白如雪等正坐着一艘畫舫蕩漾在洞庭湖中,而這時另有一艘小船直向那艘畫舫駛去,那小船上,坐的是費雲飛與費慕人。
皇甫林眉鋒方皺,厲勿邪已急說道:“皇甫,我看他父子來意不善……”
話聲未落,左車已一陣風的撲了出去。
皇甫林一點頭,道:“正好兩頭對面,咱們出去看看。”
丟下一錠銀子,快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