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回
拘魂童子一聞笛聲,不敢怠慢,雙手向腰間一掏,“唰”的一聲,碧光四閃。
就見他手中,亮出了一根奇形兵刃,三節棍不像三節棍,和軟鞭形式也略有不同。
他這東西名叫“天蠍拘魂索”,全長足有六尺開外,鞭身亦有茶杯般粗細,像一條長蛇,又像一隻大蜈蚣,鱗甲宛然,不知是用什麼金屬煉成,精光閃處,一片暗綠之色,索頭上兩鉗箕張,直欲擇人而噬。
短笛聲吹得正急,倏地間,音節驟變,聲細如絲,若斷若續,如低訴、如暗泣。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天蠍拘魂索”隨着樂聲,盤旋起伏,雙鉗也一張一合左搖右擺,蓄勢待發。
拘魂童子更是目注手上拘魂索,屏息凝神,內勁暗運。
小叫化眼見對方這怪異行動,不知道是在鬧什麼玄虛,方笑道:“小娃娃,你是在變什麼法呀……”他一言未休,驀聽那書生喊道:“元弟留神!”
只聽那道者的笛音又是倏然一變,恍若鬼鳴啾啾,凄厲已極。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怪兵刃,似乎受着笛音支使,就見索頭向下一落,像一條毒蛇,竟延着地面蜿蜒而行,蛇頭昂起,徐徐向小叫化足踝上爬去。
小叫化他真的是藝高人膽大,見狀不驚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真有意思,索兒變成了蛇兒,怪好玩的。”
其實小叫化有他的打算,在說著話時,早就留了神,等那索頭方一爬近腳前,他驀地右腳一起,一招“白鶴踏雪”,逕往那軟索頭上踹去。
在他以為,這一腳踏下,就是一根鐵棍也踹得扁了。
哪知拘魂童子左手抓住軟索尾端,緩步前行,也看不出他怎樣用的勁,就只手腕一抖一帶,那條軟索竟像活的一般,居然躲開了小叫化那踹下的一腳。
就在這眨眼之間,索頭陡然向側一翻一繞,迅即纏住了小叫化的足踝。
這一來,小叫化可不由大吃一驚,情急中,也不去管那足踝如何,雙拳倏地一招“天雷轟頂”,直取那拘魂童子的腦門。
哪料到,沒等他雙拳落下,足踝間猛感到一陣奇癢難忍,宛如蟲行蟻咬,直癢到心頭兒上,怎還用得出勁。
頓覺嘴上止不裝噗哧一笑,眉蹙眼閉,唇裂齒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全身都酸癢難挨,軟軟地倒了下去。
拘魂童子把“天蠍索”一收,那老道的笛音,也正好戛然而止,他望着地上的小叫化,笑吟吟地道:“快起來呀,怎麼一招沒到就躺下了,真替你害臊。”
那書生見狀,知道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奇形兵刃,必有古怪,心中略一盤算,順手抓起來那把大酒壺,先對着嘴喝了一口,站起身來,緩步而出。
用手一指那拘魂童子道:“小乖乖,你真有意思,怎麼把我兄弟打躺下了,讓誰去給我買酒喝呢?”
拘魂童子嘻嘻一笑,睜起了小眼珠瞧了那書生一眼,道:“這怪不得我,誰讓你們犯了擾壇大罪呢?”
書生哈哈笑道:“你們又不是官府衙門,抱着律條禁例作威,怎可隨便加人以罪呢?”
那拘魂童子方想辯駁,驀的笛聲又起,黃鐘大呂,響遏行雲。
那拘魂童子跟着神色又是一變,雙眼中綠光閃閃,手上“天蠍拘魂索”翻騰起伏,作勢欲動。
那書生早有了戒心,提起來酒壺,嘴對着嘴又是咕嘟嘟喝了兩口,慢聲吟道:“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他聲調朗朗,如擊金石,韻味十足,神態悠哉閑哉,其實雙眼緊盯在對方奇形兵刃上,只要它稍有舉動,便以全力對付。
驀然間那笛聲又是一轉,有如晴空霹靂,迅雷忽蓰。
拘魂童子似乎精神一振,右手猛地一抖,那一條天蠍拘魂索直向書生胸前點去,索頭上的雙鉗,形態惡毒異常。
書生右手提起那大酒壺,方喝了一口酒下肚,一見軟索迎胸點來,惟恐那索頭稍一沾身,中了賊人圈套。
他哪敢稍有怠慢,猛提一口正氣,嘴唇一張,只見一團白光閃閃,直向那拘魂童子頭上噴去。
跟着右手上的大酒壺,往起一迎。
就聽“鏘啷啷”,“哎呀呀……”響聲交雜着慘叫,壺漏人倒地,拘魂童子雙手撫着臉,直在地上打滾。
那書生卻連聲地喊着:“可惜!可惜!這點酒卻是來之不易喲。”
原來他井不是可惜那拘魂童子的身受重傷,而是可惜他那酒漏去了不少。
說話間,他立即捧起那破酒壺,一陣狂飲。
此際,那嘹亮震耳的笛音,倏地又是一轉。
這一轉,恰如是秋風蕭瑟,黃葉飛舞,滿含凄涼落寞之感。
再看那地上的拘魂童子,滾了兩滾之後,剎那間,肌膚大變,都變成了黑紫色,顯然是毒性發作。
同時那宜喜宜嗔的一張俊臉,被書生那一口酒噴得已血肉模糊了。
原來那書生的這一招,乃是“天罡神功”中的一招“長虹貫日”,他將喝下去的一口酒,受先天元陽蒸焙,已是滾熱火燙,再猛以全力噴出。
別看只是一口酒,論勁氣可以拔樹毀殿,講熱度可以熔鐵化鋼,那拘魂童子怎能夠受得了。
他一口酒噴死了拘魂童子,但卻激怒了那道人,雙目一瞪,怒叱喝道:“懾魄童子何在?”
就見他左邊那懷抱拂塵的童子,應聲而出,探腰摸出兩根絲帶,一黃一綠,也是走向座前一拜。
那道人道:“速以本門氤氳二氣,將那狂生拿下,不得有誤。”
懾魄童子應了一聲:“領法諭!”
隨聲倏地一個轉身,望着那書生嘴角一搐,目露凶光,跟着“奪奪”兩聲,一綠一黃兩條絲帶,疾卷而出,直取那書生。
那書生劍眉微剔,方揚起右手酒壺招架,豈料到那兩條絲帶,“奪”的一響,又撤回去了。
剎那間笛聲又起,懾魄童子兩條絲帶舞得更緊,灑出滿空彩虹,奪目眩神。
那書生悠然而立,到這時才看出來,那兩條帶子中有玄虛。
原來隨帶灑出淡煙裊裊,迎空化成黃綠二色,直向自己身前飛來,一時也猜不透他們又在搗什麼鬼?
哪知,黃綠二色煙霧尚未及身,立時就感到一陣異香撲鼻,心神頓時為之一盪,再加了那笛音哀婉,令人有些飄飄然,匪夷所思。
他立知不妙,趕緊屏息凝神,排除雜念,抱元守一,觀心返本,將方喝下去的酒,以先天元陽之氣,徐徐噴出。
但見一團白色淡霧,緊貼着那書生五官周圍,恍如一層面幕,齊巧將那黃綠二色之氣隔住,另有一股濃烈的酒氣。
淡白色之氣在內,黃綠二色之氣在外,直如變戲法一般,蔚為奇觀。
原來這黃綠二色之氣,系產自大雪山中的奇香異料,名為“銷魂花”,再配上喜馬拉雅山六千尺高峰上的麝香,合而煉成這“氤氳二氣”,功能取魂奪魄,令人沉醉如死。
可是,陳酒善能祛邪僻毒,正又是這“氤氳二氣”的剋星。
何況,那書生仗着先天元陽,再以“天罡神功”逼出酒氣護住面目,所以不致中毒,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心念連轉之下,驀地一聲大喝,就見他昂首跨步,把嘴一張,白亮亮光華閃爍,酒氣熏人,“滿天花雨”般裹起那“氤氳二氣”,反向那懾魄童子打去。
他這用的是先天元陽混元氣,勁力比龍捲風還要強烈百倍。
但聽那懾魄童子慘哼出來半聲,小身子已被那股酒氣颳起,徑直拋向廟外,眼看活不成了。
那老道見狀,不由得震駭萬分,陡地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尊駕這一手酒功夫不錯,連破本教二寶,可否留下個名兒來。”
書生哈哈笑道:“好說,牛鼻子,學生從不懂什麼叫功夫,閑着沒事能喝點吃點,比什麼都好,說起姓名嗎,實在難以奉告。”
道人一瞪眼,道:“難道你怕我們報復,不敢以姓名見告么?”
書生道:“你真要問嗎?那你就聽着……”跟着他就朗聲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讀書學藝兩無成,神劍騰雲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他長歌之聲未遏,先一式“蒼鷹抓雛”,將小叫化子朝肋下一挾,又一式“龍飛九天”,身形兩閃,人已縱出廟去。
廟中丹墀上留下了那道士和四位怪人,望着廟外雲天發證。
那道士口中,仍在默默地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落拓江湖一狂生?”
出武關,經由龍駒秦,西北行一條驛道上,忽然出現了兩部馬車,還有許多人步行在車后。
那兩部馬車都裝飾得華麗異常,車輪及車身,都經過特別設計,是以在這等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行駛,依然平穩輕快。
每輛馬車轅上,都坐着兩個趕車的人,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系一條白帶子。天色方過午沒有好久,四月間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有點兒發困。
過了楊家店,前走就是黑龍口,在這中途,有一片樹林,濃密蔽天,路就從這林子裏穿過去。
此時,從黑龍口方向的路上,出現了三匹快馬,馬上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和兩位青年儒生。
這三人正是阿房宮方脫虎口的“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施琳師兄妹兩位。
那巧手方朔韓翊騎在馬上,無精打采地直打盹。
施琳看着他笑道:“師伯,你是怎麼著了嗎?有氣無力的,看你要栽下馬去了。”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琳兒,你不懂得。”
施琳把嘴一撇道:“我才懂得呢,還不是為了在阿房宮栽了跟斗,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氣。”
韓翊道:“那倒不算什麼,勝敗兵家常事,何況咱又不是憑能耐能打輸的,有什麼不服氣的呢?”
楊海平道:“那你怎麼無精打採的呢?”
韓翊道:“孩子,你看到廟中那饞鬼的書生沒有?還有那個小要飯的!”
楊海平道:“我當然是看到了,咱們都在一起的嘛!”
韓翊道:“我是說人家的功夫,真揣不透是怎麼使的。”
楊海平道:“那也算不了什麼!那是人家的稟賦高,機緣巧嘛。”
韓翊道:“就是的呀!我老偷兒跑了數十年,也會過不少的名家,怎麼就沒有碰上什麼機緣呢?”
楊海平道:“這也難講,一個有功夫的,一門長不能門門長,他的功夫是高啦!我想他那探囊取物的能耐,就不見得能會高過師叔去。”
韓翊就喜歡戴高帽子,楊海平這一句話,正說在他心坎兒上,笑道:“我也這麼想,得空須要向他一比才行,不過我看他那酒量,也不小喲!”
楊海平笑道:“我猜他一定也比不過我師父。”
韓翊笑道:“那是當然的啦!你師父人稱‘醉司命’,天天都在酒缸里泡着,他怎麼能行?”
施琳未開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韓翊一瞪眼,叱道:“還有什麼好笑的,傻丫頭!”
施琳忍住了笑道:“我不是笑你們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覺着有點兒好笑。”
韓翊道:“什麼事有那樣好笑,說出來讓我們也笑笑。”
施琳笑道:“我想起在那廟裏,師伯看着人家吃東西,饞得直咽唾沫,這時還說人家是饞鬼,所以……”她話沒說完,就又笑了起來,逗得楊海平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噗哧連聲。
韓翊倏地一瞪眼,道:“就你這丫頭看得真,我不過想吃,可不像你說的那樣咽唾沫呀!”
他一言未了,坐下馬陡地嘶嘶一聲長鳴,跟着前蹄提起,猛跳起來,幾乎將韓翊掀下馬來。
韓翊趕緊將腿一夾,一手緊勒韁繩,一手就向馬脖子攔去。
觸手是一根樹枝,插入馬頸中寸多深,馬受了驚疼難怪要跳動了。韓翊拔在手內一看,見那樹枝上夾了一張紙條,慌不迭展開來,就見上面寫着:“大敵當前,仍不知戒備,我疑惑你老偷兒江湖是怎麼混的,賭偷、賭酒,有空自然奉陪。”
他一看完,“呀”地叫出了半聲,趕緊閉口咽住了下半聲,探頭向四下里張望着。
楊海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忙問道:“師叔!你怎麼啦!”韓翊老臉一紅,將那紙條團成個彈兒,捏在手中道:“沒有什麼。小心點,前途就許有事。”
他一語未了,一陣隆隆聲響,就見在密林中轉出來兩輛馬車,後面跟着高高矮矮十幾個。
三人向那些人望去,只見車轅上那四個壯漢,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束一條白帶子,手中各持着兵刃,一派如臨大敵的神氣。
韓翊眼瞥過那車后的一群人,心中陡地一震。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個虯髯老者,身軀偉岸,最是特別惹眼,乃是他的好友“虯髯叟”皇甫軒。
餘下的那些人,他也認出了大半。
一個是“三手劍”婁無畏,一個是“鐵背神猿”侯立,一個是“鐵掌無敵”顧家聲,其餘是三位道者、兩位和尚。
道者是漫川關玄下院的凌修通、畢修凡、鄭修靈,和尚是石佛寺的“銅仗僧”悟定、“鐵杖僧”悟中。
另外還有四位,均不認識,看他們的神態,想必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兩部馬車轔轔驅馳而來,後面那群人緊緊跟着,到了韓翊不遠之處,陡然停住,後面的人群,也隨之中止前進之勢。
身臨切近,韓翊才看出來,在那車后的人群,每一個人的手上捧着一個木匣子,裏面不知裝的是什麼東西,由不得從心底泛起疑問來。
更使他驚訝的,也還是那車后的人群,旁的不說,虯髯叟皇甫軒和他可是多年的交情了,怎麼見了面,連個招呼也不打?
而且一個個衣衫污垢,神情遲鈍,目光獃滯,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現象。
三個正自疑念叢生,那駕車的四個壯漢,已跳下車來,各自將首伸向車簾內,私議了一陣。
一個滿臉于思的漢子,跨前兩步,一攔韓翊的馬頭,冷冷地道:“假如我記得不錯,尊駕一定是巧手方朔韓翊了,請下馬來吧!”
韓翊聞言,先是一怔,跟着哈哈一聲長笑道:“哈!我老偷兒還真箇的成名啦!恕我眼拙,怎麼認不出老兄是誰了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須問那麼清楚,只下馬來跟着我們走就行。”
韓翊笑道:“有那麼便宜的事,但可沒有那樣便宜的規矩,我真就跟你去,只怕你們招待不起我老偷兒。”
那漢子聞言怒道:“你這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你卻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吶,能容得你漏網嗎?”
韓翊問道:“是什麼榜呀,走仕途,咱沒有中過秀才進士,自然不會登上龍虎榜;入江湖,也不配列身武林十大高手,難以爬上英雄榜。”
那漢子冷冷地道:“我們這叫拘魂榜!”
“啊呀呀!”韓翊驚叫一聲,嚷道:“拘魂榜得歸五殿閻羅掌管,原來閣下是陰差呀!”
那漢子倏地一瞪眼,道:“不管陰差陽差,識相的快下馬來,別讓老子動手。”
施琳在一邊忍不住氣了,長劍出鞘,嬌喝道:“好霸道啊,仗着誰的勢力這樣橫行,我得領教一番。”
說著,人就跳下馬來,一振手中長劍,森森寒氣,侵人肌膚。
那漢子咄咄一聲怪笑,翻腕從背後拔出來短朝道:“小子,你等不及了,先送你上路也行。”
他話音方落,施琳手下可比他快,劍已遞到,眼前青光閃閃,森殺生寒的劍氣,已逼到身前。
那漢子一眼就看出來施琳手上的一柄劍,不是凡品,劍上光華固然強烈眩目,最令人心驚的,還是那劍上的森森寒氣。
就他這一遲疑間,施琳劍已近胸,他本來是應該用出一招“舉轉扣馬”,封拆敵招。
可是如用這一招,朝尖上的月牙,就得掛扣對方長劍,那樣一來,他那短戟雖是千錘百鍊的精鐧打就,遇上普通的刀劍,當沒有什麼顧忌的……但眼見對方長劍是柄神物,他卻不敢冒此大險。
念頭轉處,只好用了一招“遮天蔽日”。
就見他人隨戟轉,呼的一聲向施琳左肩上砸去,竟是以攻為守。
施琳這時口中輕笑了一聲,腳下移宮換位,玉腕抖處,陡然撒出數十點青光,直灑敵人。
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此際也跳下馬來,各亮出兵刃,蓄勢以待,一見姑娘這一招絕學,韓翊笑道:“老尼姑還真沒有藏私,這一手運府秘劍十二式,全都傳給小妮子了。”
楊海平道:“那漢子的戟法也不含糊,只是被琳師妹神物利器給震住了,不敢徑走險招,要不然還不會吃這樣的大虧呢!”
韓翊驚咦了一聲,道:“哦!這是魯北戚家溝的戟法呀!難道此人是神戚戚的傳人?……”他一言未了,那邊倏地響起一個勁細的聲音,道:“老偷兒,你猜對了,此人不但是戚老二的傳人,還是他的兒子呢!”
韓翊聞聲一驚,知道是一種千里傳音之法,禁不住扭頭看去。
就見在山崖邊一棵大樹下,坐着兩個人,一個是位書生,另一個是小叫化子,正是普仙寺廟中所遇之人,他們現在又吃上了,有酒有菜,看樣兒是吃得津津有味。
韓翊見狀,心說:“他們是真會享受,也真有個口福,我老偷兒幾時也能這樣痛快一下才好。”
他心中在想,眼睛卻盯着對方。
那書生似已知他心意,捧起酒壺朝他搖了搖,一面在點頭微笑。
韓翊禁不住真地吞下一大口唾沫。
那使戟的漢子,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招式變化,和對方竟差了一線,而招致蹈入險地。
情急中,也顧不得對方手中之劍是如何的鋒利,立時一招“星轉斗移”,一面掄起短戟護身,一面使出奇異的步法,突然斜閃開去。
施琳劍勢微挫,跟着虛戳過去一劍,一股寒風劍氣潛撞而出,“蓬”的一聲響,那使戟的漢子竟被震退一大步。
她收劍笑了一笑道:“怎麼,怕了嗎?三十招內,我要你到鬼門關走走。”
那漢子濃眉一揚,凶目一睜,正待有所舉動。
“噹噹當”,倏地雲板玉磬連敲了三響,他凶威頓斂,垂頭喪氣地又回到馬車跟前去了。
就見那部較小的華麗馬車,車簾悠悠揭起,車內坐着一個白衣女郎,頭上鬆鬆挽了個髻,底下是瓜子臉,眉眼嘴鼻,都配得恰到好處。
尤其在夕陽斜照下,那一張粉臉真箇是白裏透紅,發射出青春的光輝。
她望着韓翊等三人輕哼了一聲道:“皇甫軒,你過去擒下那老偷兒。”
虯髯叟皇甫軒聞言,望着巧手方朔韓翊瞪了一眼,似乎微微一怔,跟着一聲大喝,就要疾沖而出。那白衣女郎又道:“放下木盒,亮出兵刃來……”皇甫軒果真身形微頓,轉身將手中捧着的木匣,放在車前地上,再又轉身,探手亮出來魚鱗紫金刀,去勢洶洶地直撲韓翊。
此時的巧手方朔韓翊,正然看着那書生手中的酒壺,在暗吞饞水呢!真沒想到會有人向他突襲。
就在皇甫軒撲到的瞬間,他耳邊倏地又響起了那書生的聲音道:“回頭,轉身,左跨一步。”
恰在這時,楊海平也驚喊出來一聲:“師叔小心!”
韓翊竟真的回頭轉身,皇甫軒已一刀砍了下來,逼着他又是不得不左跨一步了,一看是自己老友,忙喊道:“老哥哥!你怎麼啦?”
皇甫軒一聲不哼,更是毫不放鬆,如影隨形,跟蹤急撲,魚鱗紫金刀疾掄,奮不顧身一連攻了五六招。
韓翊方看出他已失常性,無法和他理喻,在這種情形下,勢難怪他不識進退,因是多年好友,也不便出手還擊,只有仗着輕功身法,連連閃避了。
須知虯髯叟皇甫軒的一身功夫,一柄魚鱗紫金刀,當年曾力戰綠林十八寇,全都飲刀而亡,從那時他就闖起了萬兒,江湖上送號“一刀震神州”,其功力可想而知了。
在平時,巧手方朔韓翊就不是他的對手,此時情勢大不相同,他就更是不行了。
那白衣女郎望着兩人,微微一笑,又道:“婁無畏、侯立,上前殺死那手持寶劍的怯小子。”
接着,她又一口氣喊出了那三道二僧,去對付楊海平。
那些人雖然都是神智不清,但武功俱在,動作也快到極點,轉眼間,一伙人就殺成三團,韓翊等人也立陷重圍之中。
這種仗最是難打,如那些人在清醒之時,即是素不相識,一旦動起手來,心中總有些忌憚之情,還好應付,如今打上了這種不能還手的架,任是有蓋世之勇,也感到無法應付。
眼看着,要不了多長時間,三人就得血濺當常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突然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笑言未落,人已到了戰場邊緣,飄風一般,連怎麼個身法步法,都沒有看得清楚。
正是那美書生,他這時還端着一碗酒,神態瀟洒已極,仍然揚聲朗笑不上。
他那笑聲清朗高昂,有些震耳,也有點撼心。
惡戰中的人兒,一聽到那笑聲,忽然全都怔住了,竟然全都獃獃地朝那俊書生看着。
巧手方朔韓翊等三人,此刻當然是不能動手了,累得在旁呼呼地喘着氣。
女扮男裝的姑娘施琳,頭上一頂儒巾,也不知幾時不見了,露出來一頭青絲,鬆鬆地盤在頭上。
她也是嬌喘吁吁,但那雙美眸,卻不禁為那美書生的笑聲所引而睜得大大的。
那美書生笑聲陡地一頓,一雙朗目,立又眯成了一條線,笑道:“咦!各位怎麼不打了?怪好看的嘛!這麼十幾個呆瓜打人家三個人,究竟是怎麼一種打法,我倒真想開開眼界,不打了豈不掃興。”
那車中的白衣女郎見狀秀眉輕皺一下,道:“喂,你是什麼人?”
美書生聞聲便朝那女郎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姑娘是問我的嗎?你看,是個大男人呀!”
白衣女郎冷叱了一聲,道:“我早知你是個男人,難道誰會把你看成個大姑娘不成?”
美書生笑道:“那卻不盡然,有時候會看錯了,你方才不是把個妞兒看成了怯小子嗎?”
白衣女郎聞言掃目一瞥,一眼就看到了施琳,由不得微微一笑道:“這丫頭裝扮得太逼真了,連我都瞞了過去。”
施琳聽了,才覺出頭上有點松,抬手一摸,儒巾不見了,自己竟現了本相,當時羞得滿臉通紅。
美書生哈哈又笑道:“我看你是有眼無珠,妄想在江湖上掀起巨波,只恐怕難得如願吧?”
白衣女郎氣得冷哼了一聲,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美書生笑道:“真真實實的大男人,管保貨真價實,不信咱可以……”他一言未了,那白衣女郎已然羞得紅到了耳根,倏地嬌喝一聲道:“住口,何處狂生,敢對本公主無禮!”
美書生笑道:“什麼公豬母豬,別臭美啦!我不信你老子當過皇上,還不是臭丫頭一個。”
白衣女郎被他這一陣謾罵,氣得心頭冒火,嬌喝一聲道:“護壇四將何在,快將這狂生拿下!”
那駕車的四個壯漢聞言,齊聲應諾,四人兵器齊齊出手。
只見單戟將手中一槍短戟,金鞭將橫搖竹節鋼鞭,神槍將抖起丈二火尖槍,飛叉將緊揚七股烈焰叉,同時一聲暴喝,兵刃齊舉,恨不得將那美書生碎成萬段。
美書生是藝高人膽大,他哪將這一干江湖上的旁門左道放在眼中。
他不慌不忙,左手倒背,右手三指扣着酒碗,送到嘴邊,一口氣吸下去半碗,神態自若。
直等那四般兵器俱都臨頭,他陡地一矮身,隨手將那隻酒碗向上扔去,人卻向馬車飛去。
直梯半空中“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四將就只打到了那一隻酒碗,哪見人家的影兒。
而且,在那一隻酒碗上,竟然暗潛着一股絕大勁力,四般兵器方一觸及,潛力立生,碗是破了,但卻把四件兵器震得向後砸去,帶動起四將腳步踉蹌,退後有四五步遠,方始收住了勢。
不要說其他的,光憑那一隻酒碗,竟能震退四將,明眼人一看,就知人家這是上乘功力,能將勁力蘊藏在一隻碗上,由不得凜驚之情,溢於言表。
楊海平驚駭之間,望着施琳一伸舌頭,輕聲道:“這才算得上是功夫。”
那白衣女郎見狀,心中自是十分驚凜,但令她最震駭的是美書生人已進了車中,於是也不逞他顧,自救要緊,立施殺手。
美書生在決定縱身進入車中之初的動機,他本來是打算擒賊先擒王,要不然救不了眼前這麼多的人。
但當他身軀乍一進入的瞬間,鼻際陡然嗅到了一陣如蘭似麝的香氣,跟着又有數縷強勁的冷風,直襲五官。
這一下猝出不意,哪裏閃避得及?迫不得已,立將面孔一側,避開了要穴部位,左手已貼着自己胸口,疾封上去。
那數縷勁疾的冷風,宛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臉上,隱隱作痛。
他不禁暗中一凜,心忖:“這丫頭指力如此的高明,若然讓她擊中五官要穴,那還得了,縱然自己有罡氣保護,也難免受傷。”
說險可是真險,要換了別人,這一下非得鬧個滿臉開花,立受重傷不可。
偏偏碰上這位美書生,身懷絕藝,僅僅覺得面上有點兒生痛而已。
就這麼電光石火閃過之際,左手五指封處,已抓住了對方的一隻手。
跟着身軀前傾,人已進入車廂中,而且已斜壓在那白衣女郎身上。
但覺着這位姑娘無論是被抓住的那隻手,或者是身體,都是軟絮如綿,柔若無骨。
白衣女郎被一個男人壓在了身上,她是又急又怒,另外的一隻手,本可突出襲敵。
無奈那書生五指扣處,傳出一種沉重無比的真力,製得她渾身發麻,呼吸欲絕,掌骨似快要碎裂一般,陣陣劇痛,哪裏還能出手傷人。
氣得她眼中冒火,羞得她恨不得一頭撞死,怒罵道:“你這個無賴,快放開我!”
美書生笑道:“好不容易捉到了手,有那樣輕易放得的,豈不聞擒虎容易放虎難嗎?”
白衣女郎尖叫道:“你要怎麼樣?”
美書生道:“你叫有什麼用,乖乖的跟我下車。”
白衣女郎道:“那你得鬆開我呀!”
美書生笑道:“有那麼好事?我這裏一鬆手,那外面的十幾條性命可就完了。”
車中的情形,車外的人卻看不清楚,只能看了個大概,但見美書生伏壓在白衣女郎身上,他們是在幹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施琳先就羞紅了臉,呸了一口道:“這個人好不害羞啊,怎麼這樣對付人家呢?”
楊海平輕嘆了一聲道:“我總覺着此人行徑有些不正當,一個行俠仗義之士,怎麼可以這樣對付一個女人。”
巧手方朔韓翊不愧是個老江湖,他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想,暗忖:“此人這樣的行事,必有他的用心……”而那護壇四將見狀卻發了怒,齊吼一聲,各掄兵刃,就要撲上去解救。
只見人影一晃,身前現出個小叫化,手中倒提着一條軟鞭,氣哼哼地吼道:“你們全給我站住!”
四將此際都急瘋了心,哪聽他的,掄起兵刃就招呼上了那小叫化,剎那間,五個人被打得團團轉。
白衣女郎被那美書生制住,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氣得珠淚盈眶,低衷地道:
“你就這樣壓住我,怎麼下去呢?”
美書生笑道:“你只要答應我下去,那就好辦。”
他說著揮右手一勾白衣女郎的纖腰,雙腳往後微微一蹬,飄身退出車廂,落在地上,並肩站在一起。
白衣女郎向他狠狠瞪了一眼,道:“我這不是下車來了嗎,可該鬆手了吧!”美書生搖了搖頭,道:“你只要聽我的,早晚一定會放你,第一步,先讓你那護壇四將放下兵器來。”
白衣女郎瞟了他一眼道:“他們是不聽我喝止的,我得敲打那雲板玉磬。”
美書生道:“那你就快敲呀!”
白衣女郎一皺眉頭道:“你扣住人家的脈穴,怎能行呢?”
美書生笑道:“行的!我稍微松一下就是啦!”
白衣女郎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探左手伸入車廂之中。
“咚咚咚!”雲板玉磬三響,護壇四將聞聲一怔,各收兵刃向後倒退了一步。
那十幾位失去神智的人,聞聲也一齊翻了一下眼,手中顫了顫兵刃,蓄勢欲動。美書生道:“你可是要那些獃頭鵝動手嗎?
記着,只要他們有所舉動,我先將你立斃掌下,快吩咐那四條狗離開這裏。”
白衣女郎又輕嘆了一口氣,把左手一舉,嬌喝道:“護壇四將即速撤回,可將十二件血禮帶回呈獻宗主!”
美書生詫異地問道:“什麼是十二件血禮?”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十二顆人頭!”
她說得那樣輕鬆,美書生聽了卻是心中一震,冷哼道:“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突然倔強起來,冷聲道:“不行!”
美書生聞言手上一用勁,她立黨一陣劇疼入骨,雙眉緊緊地蹙住,咬牙強忍着那骨髓劇疼,突然問道:“你要打算怎樣?”
美書生道:“我要你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已為那美書生英威所懾,於是又輕皺了一下眉頭,揚聲道:“血禮留下,快點去吧!”
那四將應了一聲,縱身跳上馬車,用力一抖韁繩,那兩輛華麗的馬車,隆隆一陣響,絕塵而去。
白衣女郎眼望着那馬車走遠了,冷冷地道:“你為何還不放手?”
在這時那小叫化和韓翊等人,已慢慢湊在那美書生和白衣女郎身側。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到此際才看出來那美書生的動機,心中覺着有些慚愧,暗想:
“自己不該那樣的輕易估量一個人……”美書生手下稍松,笑道:“還有一件事,將那些被你用毒物迷住了的人恢復神智。”
白衣女郎道:“那容易得很,只要點了他們的睡穴,讓他們睡足了十二個時辰,然後以冷水澆醒,就可以恢復神智了。”
美書生聞言向老偷兒韓翊使了個顏色,示意由他去點倒那十幾個人。
老偷兒也正有心在人前炫露,就見他身形閃處,飄風一般,不一陣工夫,已將那十幾個點倒。
美書生又轉向楊海平道:“小哥兒,你去驗看那木匣中人頭,逐一記下來,然後就地掩埋了,以便將來他們的門中人來認領。”
楊海平聽美書生叫他“小哥兒”,心中大不自在,暗忖:“你不過武功比我高點,年歲卻沒有我大,怎麼就這樣大言不慚,以老賣老起來……”美書生似已看出來他的神色,笑道:“怎麼!不服氣嗎?我這還是對你客氣呢!就是你師父顧天爵來,他也還得向我磕頭哩,快去吧,別誤了事。”
他說話有一種威力,使人不敢抗命,楊海平賭着氣去驗看那些人頭。
美書生又向那白衣女郎笑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白衣姑娘心中正有一口冤氣難舒,聞言把頭一別,目光移到別處,理也不理。
美書生笑道:“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卻猜得出……。”
白衣女郎冷嗤了一聲道:“我也早知道你是誰。”
美書生一聽,倏地一聲長笑道:“姑娘好聰明,居然會知道我是誰,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巧手方朔韓翊憋在心裏好久的難題,也想知道這位俊美書生是誰?聞言雖然無語,但卻凝神要聽那白衣女郎揭開謎底。
楊海平和施琳也是同一心理,剎那間六道目光,一齊投向那白衣女郎。
小叫化卻為這件事着了急,忙喊道一聲:“大哥……”美書生笑道:“你別急,聽她說出來吧!”
白衣女郎冷冷一笑道:“數天下武林中人物,正邪兩派,沒有你這樣的人物……”
“那麼我是誰呢?叫什麼名字?”
“你是無賴漢,誰要你這樣的無賴……”白衣女郎一聲未了,驀地爆出一陣笑聲。
原來韓翊等人傾耳凝神,以為從那白衣女郎口中,可以知道這位書生的身份,哪知所得到的回答,卻是一聲“無賴漢”,他們哪能不為之大笑。美書生聽了並沒有笑,卻昂頭看天,似乎在想一件為難的事,手也慢慢地鬆開了。
那白衣女郎說出了一聲“無賴漢”,卻不見對方有所反應,而且竟鬆了手,心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於是,她悄悄地向後移動。
巧手方朔韓翊和小叫化等人,一見美書生這樣的舉動,一時也怔住了,以致那白衣女郎悄悄移開數丈,仍然沒有發覺。
她忽然又珊珊地自動走回來了,並不趁機逃走。
其實那美書生早知道她悄悄移開,只是他想起來一段往事,雖明知而不願阻攔。
這時見她又回來了,反而大感驚奇,不覺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那白衣女郎不言不語,定睛注視着眼前的美書生,好大的一陣,似被對方那種英風神采懾住,幽幽地道:“你在想什麼?”語氣甚是和緩。
“我……我只是想到了一段往事,似曾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白衣女郎冷笑道:“恨那時三支金針沒有取了你的命!”
美書生笑道:“所以才有今天的失風落敗!”
白衣女郎道:“小小受挫算不了一回事,只怕你只手難以挽回武林劫運。”
美書生一愕,吃驚地道:“難道你們已在各派中,派人卧了底,雖然令人驚異。但並沒有什麼作用。”白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但那樣卻可掌握天下武林。”
美書生道:“你們這樣的殘酷殺戮,究竟是為了什麼?”
白衣女郎道:“追回失去的重寶,並要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自行投到阿房宮,在家父面前,舉行血祭大典。”
美書生聞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白衣女郎面色一變道:“你笑什麼?”
美書生道:“我笑天下奇事雖多,以你們的事最奇!”
白衣女郎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有什麼值得稱奇的。”
美書生笑道:“一個年過耳順的老婦人,會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小丈夫,是一奇,竟然還會老蚌生珠,生下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豈不更奇?……”“住口!”白衣女郎陡地嬌喝了一聲。
美書生笑道:“你這個樣兒嚇不倒我,論武功你更是差得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天蠍教也不懼你這無賴漢!”
美書生爽朗一笑道:“懼不懼是另一回事,天下若有正氣在,豈能容妖邪猖獗。”
白衣女郎狠瞪了美書生一眼,衝口道:“等明年的清明日,血祭大典之時,你就知道我們的厲害。”
美書生笑道:“但願到那時還活着,沒有香消玉殞。”
白衣女郎哼了一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美書生道:“我怕光棍打得寂寞……”
白衣女郎粉面一紅,嬌罵了一聲:“呸!無賴漢!”
美書生仰天一聲長笑,在笑聲中,就見那白衣女郎,腳頓處飛縱而起,宛如驚鴻翩翩,消失在山林深處。
那美書生笑聲一頓,喊道一聲:“元弟,走啦!”
聲甫落,人已出去了數丈,小叫化也應聲而起,但見兩條人影晃了幾晃,已然沒了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