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玉貝勒道:“難道您真要……”

皇上道:“紀玉,君無戲言。”

玉貝勒道:“您讓天下臣民……”

皇上道:“對外朝內廷,瞞不了,對天下百姓,我自有說辭讓朝廷發佈,就說我這個皇上駕崩了……”

“皇上!”玉貝勒曲膝跪了下去。

萬老爺跟着跪下。

只有李豪沒有跪,他認為他沒有必要跪。

皇上道:“你們這算什麼,勸我回心轉意?”

萬老爺不敢說話。

玉貝勒道:“紀玉敢請皇上三思。”

皇上道:“紀玉,我已經不只三思了。”

玉貝勒道:“事關重大,敢請您至少跟太后、皇后,諸王大臣作個商量。”

皇上道:“我的事,為什麼要跟他們這些別人商量。”

玉貝勒道:“紀玉斗膽,這不是您一個人的事。”

皇上道:“剛告訴過你,我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只等六叔他們來,我就會有所交待。”

玉貝勒道:“皇上……”

皇上道:“紀玉,你是不是不聽我的?”

“紀玉不敢。”玉貝勒站了起來。

萬順和跟着站起,他望李豪。

李豪懂,他道:“皇上駕前,本沒有草民說話的餘地。”

皇上道:“你不同,你什麼話都可以說。”

李豪道:“正如皇上所說,別人不是皇上,無從體會皇上的心情,但是草民認為,皇上是一國之君,而不是一般人,不能輕易捨棄朝政與百姓,作這種決定。”

他不願說社稷而說朝政,那是因為他認為社稷應該是漢家的,他是漢族玉胄,先朝遺民。

皇上沒在意這些,道:“你也認為我不該?”

“草民不敢。”李豪道:“繼大位者承天命,皇上這種決定,是不是有違天命?”

“你會說話,”皇上道:“對我來說,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誰又能說,我這個皇上要落髮出家,剃渡為僧,最後走上這條路,不是天意。”

這還真是誰也不能說。

李豪還想再說。

皇上道:“別管我了,李豪,小心應付自己的事,相信不久你就會有所經歷,有所體會了。”

李豪心頭一震,沒再說話。

皇上又道:“紀玉,你可以去了。”

玉貝勒躬身答應,霍地轉望李豪,冷然道:“李豪,我不在‘五台’的時候你護駕,倘若有什麼事驚了駕,我唯你是問!”

話落,他轉身要走。

李豪揚眉道:“貝勒爺,你等等。”

玉貝勒停住,望李豪。

李豪道:“如此重任擔當不了,草民也就要回京去了,貝勒爺你最好另請高明。”

話聽得皇上、萬順和都一怔,只是他們兩個還沒有說話,玉貝勒叱道:“你還不能走!”

李豪道:“草民為什麼還不能走?”

玉貝勒道:“我說你還不能走,你就是還不能走。”

李豪道:“我一不是你貝勒爺的人,二沒有拿朝廷一分糧俸,我為什麼要聽你貝勒爺的,貝勒爺你又憑什麼命令我。”

玉貝勒雙眉一揚,暴喝:“大膽!”

他就要動手。

皇上喝止:“紀玉,不許。”

玉貝勒收勢沒動,怒視李豪:“李豪,我不拿官勢壓你,皇上雇你護駕來‘五台’,難道是只管來,不管回。”

“當然不是,”李豪道:“皇上雇草民護駕來‘五台’,草民當然是既管來,也管回,可是皇上如今要留駕‘五台’不走了,草民總不能也留在‘五台’吧。”

玉貝勒道:“當然不能,可是你留在‘五台’幾天,護個駕總可以。”

李豪道:“草民還不至於那麼不通人情事故,只是那就要看怎麼讓草民留下,什麼人讓草民留下了。”

玉貝勒臉色又變:“你……”

皇上明白了,臉色又恢復了正常,道:“紀玉,這你還不明白么?李豪留幾天是情份,不想留是本份。”

玉貝勒懂了,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跟脾氣,他怎麼能,又怎麼會求人,他從沒有受過這個,所以,他沒有說話,心裏還很氣,這可以從他的臉色看出來。

皇上真是很了解他這位鍾愛的臣下,道:“紀玉,沒有人讓你去求人,你是個將才,總該知道對什麼人要什麼樣,再說,為你的主上,就算是求人又如何?”

玉貝勒還能不聽?聽是聽了,可是他臉色還是很難看,足證他心裏還是不想那麼做,也由此可知,他的性情是多麼高傲,人沒有天生性情高傲的,年少得志,一手握京畿禁衛大權,人長得好,文武可稱雙絕,肅親王府的多羅貝勒,皇上的愛將,文武百官無不得讓三分,人到了這地步,性情不高傲也難。

他吸一口氣,轉向李豪緩緩道:“李少掌柜,請暫留‘五台’護駕。”

誰都知道,他這是為皇上忍氣,李豪更明白,玉貝勒跟他之間,這個仇算是結下了,但是他不在乎,他淡然道:

“貝勒爺既有所命,草民敢不敬遵。”

玉貝勒二話不說,轉身出門而去,疾快如風。

皇上道:“紀玉性子太傲,加以心胸狹窄,要是不知道改,將來非吃虧不可。”

李豪沒說話,這他當然不便置喙。

皇上又道:“李豪,你以後要小心他。”

足證皇上對玉貝勒的了解,也足證皇上對李豪的愛護。

李豪很感動:“謝謝皇上,草民自當謹記在心。”

“其實他人並不壞,”皇上道:“否則我不會把這麼樣的重責大任交給他,我本來有意把你跟他當做我民間跟官家的兩個左右手的,沒想到我會這麼快隱於‘五台’。”

李豪更感動了:“皇上……”

“不要再想勸我了,”皇上道:“再勸我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那只是有損我對你的愛惜。”

李豪道:“草民一介江湖末流,不料竟如此蒙受天眷,草民……”

“李豪,不要這麼樣輕看自己,”皇上道:“我愛惜你,看重你,固然是因為我跟你投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確是個不可多得幹才,我要借重你。”

李豪道:“皇上……”

皇上道:“你用不着多說什麼,我讓紀玉回京,把你留在‘五台’,也是因為我要背着他們有事交待你,託付你,你要仔細聽着。”

李豪一驚:“皇上,草民一介布衣,江湖上的生意人。”

皇上道:“我剛說過,不要輕看自己,我知道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幹才,這就夠了。”

李豪沒有再說話。

皇上道:“我會交待紀玉重責大任,只是他身在官家,那是明的,你人在民間,則是暗的,必要時你可以用我賜給你的匕首代表我,我‘干清官’的總管太監萬順和,他現在也在,他也可以為你作證。”

李豪沒說話,臉色轉趨肅穆。

皇上道:“首先,我要你許諾,至少十年內不離京他去。”

李豪一怔,抬眼望皇上。

“我有我的道理,馬上就會告訴你。”皇上說。

“是!”李豪躬身恭應。

皇上道:“我有個阿哥,叫玄燁,今年八歲,年紀雖小,可卻是個做皇帝的材料,我命紀玉回京,召諸王大臣來‘五台’,就是要當面下旨,要玄燁嗣位,以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為顧命四大臣輔政,諸王大臣全心全力擁戴,紀玉在明處,你則在暗處,一明一暗照顧新君,十年之後,玄燁十八,長成了,可以自己料理朝政了,你就可以卸下仔肩了。”

李豪以為皇上說完了,他聽得心頭連震,抬起頭來想說話。

皇上又道:

“我不是沒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也不是做不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人都是會變的,尤其一沾權勢,跟天家的極榮華富貴,在這十年之中,除非是玄燁沒出息,不爭氣,否則有人欺負幼君,或者居心叵測,你要全心全力保住皇家,到那個時候,你有我賜給你的那把匕首,可以便宜行事。”

李豪心頭猛震,脫口道:“皇上……”

皇上似乎不容他說話,又道:“還有一件事,你算是跟我志同道合,我覺得應該由你替我完成,那就是重建李家宅笫的事,當然,我也會交待內務府撥發所用的款項。”

皇上有他的權謀,這是藉此市恩,要李豪由感激而承擔重任,全心全力保他兒子,衛護皇家。

當然,李豪並不知道,他真把它當皇恩,其實這也真是皇恩。

他吸一口氣,平靜一下自己,然後肅然抬頭:

“草民深知責任重大,但是,得蒙天眷,受如此殊隆恩寵,敢不竭智盡忠以報。”

皇上神色鬆了,臉上也浮現起輕微的笑意:

“這就是我要借重你的,交待你的,你給了我許諾,我也放心了。”

何止皇上放心,連萬順和臉上也有如釋重負之色,他突然跨步上前:

“李少掌柜,我給你磕頭了。”

他“噗嗵”一聲跪了下去,往前一爬就磕頭。

李豪忙上前去扶,以他,扶起萬順和來自是容易得很,他邊道:

“不敢當,萬老爺快快請起。”

他扶起了萬順和,萬順和竟然哭了。

皇上道:“萬順和,你這是幹什麼?”

萬順和道:“奴才要留下侍候皇上,皇上千萬別把奴才發配回京。”

“胡鬧!”皇上道:“出家是清修,是苦修,哪有還要人侍候的。”

萬順和道:“奴才也要出家。”

“更胡鬧了!”皇上道:“我託付這麼多人照顧阿哥,你怎麼能置身事外,你當然更得就近照顧阿哥,有你就近照顧,我放心。”

就這一句,萬順和又“噗嗵”跪下,也又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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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里到“五台”,路程不但不近,還有山有水不好走,再快也得個好幾天。

這幾天,皇上沒事,由李豪、萬順和陪着,遍游“五台”,“五台山”景色好,寺廟又多,好的景色可以讓人心曠神怡,肅穆的寺廟,暮鼓晨鐘外加梵吶,更可以讓人塵俗之念全消,所以,皇上的心情越來越平靜,也越發的喜歡這個佛教四大聖地之一了。

這一天,皇上帶李豪、萬順和游罷回來,老遠就看見文殊寺前停滿了大小轎子,而且還有鑾儀禁衛。

萬順和“喲!”了一聲道:“恐怕是太後跟皇后也來了。”

皇上臉上變了色,腳下停了步,轉身往回就走。

顯然,他是很不願意見太後跟皇后。

“皇上!”一條人影如飛落下,跪在地上,是玉貝勒:“太後跟皇后也來了。”

皇上霍地回過了身,面有怒色:“誰叫你讓她們來的?”

玉貝勒道:“皇上,太後跟皇后要來,誰攔得了。”

這倒是。

皇上道:“你就不能不讓她們知道么?”

玉貝勒道:“皇上讓位嗣君,詔命顧命大臣輔政,這等大事,紀玉不敢瞞太後跟皇后。”

這也是實情。

皇上臉色稍緩,道:“我知道,你希望經由她們讓我回心轉意,好吧。”

他帶着李豪,萬順和行向“文殊寺”大門,玉貝勒忙站起跟隨。

禁衛跟鑾儀哪有不認得皇上的,皇上跟李豪、玉貝勒、萬順和一到,立即跪伏一地,玉貝勒揚聲道:“皇上回寺,裏頭接駕。”

就這一聲,寺里由肅親王帶領,湧出王公大臣們,立即跪在寺門兩旁。

皇上扶起了肅親王,然後向諸王大臣淡然一聲:“起來吧!”就要往裏走。

肅親王忙上前一步:“紀玉奏稟了沒有,皇太後跟皇后的鑾駕也來了。”

皇上應了一聲:“我知道了。”帶着李豪、玉貝勒、萬順和就進了“文殊寺”寺門。

後頭五大臣們起立跟隨,由肅親王帶領,依爵位、品職高低,井然有序。

寺僧們這才知道“文殊寺”來了皇上,早就由住持方丈率領迴避了。

皇上在“文殊寺”召見五大臣,自不能再用客房,改用了“大雄寶殿”,而還沒有進殿,李豪就跟皇上告辭了。

他做的對,他是個江湖布衣小百姓,怎麼能參予這等國家大事。

皇上也明白,道:“你可以回京去了,別忘了你跟我的約定,想看我可以來看我。”

巧妙的一句,不知道內情的人,會以為李豪跟皇上的約定,就是想看皇上時,盡可以上“五台”來看皇上。

李豪當即跪辭,在這一刻,他心裏還真有點難過。

恐怕皇上也有同感,他站在“大雄寶殿”高高的石階上,一直望着李豪出寺不見,才轉身進了殿。

龍椅是從京裏帶來的,已經正對着殿門擺得穩穩噹噹,皇上坐上了龍椅,就要召見諸王大臣。

肅親王進殿奏稟,皇太後有懿旨,要先見皇上,皇上雖不願,可是當著這麼多王大臣,身為一國之君,總不能公然違抗皇太后懿旨,讓人家知道,為一個不該有的漢女而母子不和,沒奈何,皇上只有先往見皇太后,只萬順和跟隨侍候。

皇太後跟皇后被安置在方丈禪房,門外侍衛站立,皇上來到,叫撤了侍衛,只留萬順和一個人在門外侍候。

皇上進了方丈禪房,除這位“干清宮”總管太監萬順和外,誰也不知道母子、夫妻三個人是怎麼談的,發生了什麼爭執,結果如何,只知道皇上從禪房出來的時候,面有慍色,大踏步的行向了“大雄寶殿”。

皇上回到“大雄寶殿”,立即召見諸王大臣,面諭:即日起,由太子玄燁嗣位,以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為顧命四大臣輔政,肅親王等諸王大臣從旁協助,貴妃董鄂氏薨,追封皇后,謚端敬,並詔告天下,皇上於順治十八年,春正月,慧星夜見,駕崩,謚曰章廟號世祖,葬直隸遵化州之丰台嶺,號孝陵。

這就知道皇上、皇太后、皇後母子、夫妻三人密談的結果了。

所以詔告天下駕崩,是不欲天下百姓知道,皇上為個“情”字心灰意冷,看破紅塵,在“五台”剃渡出家。

所以封董小宛為貴妃,所以說也薨,追封皇后,是不願承認她隨冒辟疆南去,全當她死了,死在了他皇家。

這些大事就這麼定了。

皇上還選了剃渡出家的寺院,幾天來的遊覽,他認為“清涼寺”最適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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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到山下農家取回坐騎,騎一匹,拉着兩匹,馳上了回京路。

本來該都帶走,三匹健騎原都是“白記騾馬行”的,現在,金老爺跟萬老爺都用不着了。

一路沒碰到任何阻攔,沒發生任何事故,順利而平安的抵達了京里,回到了“騾馬行”。

見到了楚雲秋跟白回回了,把一趟“五台”的經過說了,他並沒有隱瞞褚姑娘跟戴雲珠援手之事,可是楚雲秋並沒有在意,那是因為金老爺就是當今皇上這件事,太出人意料,太令人震驚。

定過了神,楚雲秋、白回回都為皇上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痴情而感嘆,也為皇上眷顧,委以重任,以及皇上對李豪的殊恩,而勉李豪無論如何要信守然諾,全心全力暗中衛護嗣君。

提到了玉貝勒,楚雲秋、白回回都認為這是唯一的隱憂,因為他倆都料想得到,以玉貝勒那種性情及心胸,既跟李豪之間已經結了怨,是不會輕易有所改變的,別說他不知道皇上對李豪的託付,就算知道,他也不會顧念皇上和嗣君而有所改變,頂多,他會抓李豪的大錯,不會找李豪的小錯,而且,他要是知道了皇上對李豪的託付,因皇上拿李豪跟他相提並論,說不定反而更嫉妒。

李豪也知道,可是他並沒有在意,事既至今,在意又如何?只有像楚雲秋、白回回說的,玉貝勒大權在握,民不跟官斗,又不能泄露皇上的託付,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碰不沾少招惹,你做你的高官顯貴,我做我的江湖百姓,市井小民。

關於有個像燕霞的女子來找李豪的事,楚雲秋沒提,倒是白回回告訴了李豪,一聽說“恩姨”出現,當然也就想到了失散十幾年的親手足弟弟書兒,起先李豪至感興奮,可是後來一聽楚雲秋說不是,以後追去后的經過,李豪又失望了,失望中,他想了又想,可卻想不出他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個女子。

這些事,總是要讓它過去的,不讓它過去如何?

像燕霞的不是燕霞,從而書兒也仍然沒有音訊。

玉貝勒不沾、不碰、不招惹,至於有沒有用,會怎麼樣,全在玉貝勒了。

皇上雖然眷顧,雖然委以重任,但究竟是否派得上用場,是否需要伸手,還不一定,即使需要,恐怕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

日子總是要過,生意總是要做,雖知在京,但是還沒有出現的仇人總是要找,家園也總是要重建,這些事,能不讓它過去么?

所以,李豪見過楚雲秋、白回回之後歇息去了,“白記騾馬行”也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恢復了平靜。

只是,真平靜了么?真能平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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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詔告天下,發佈了該發佈的。

這表示,皇太后、皇后,以及被召往“五台山”的諸王大臣已經回了京。

皇上駕崩,新君即位,只這明面的兩件事,就已經夠外朝內廷忙的了。

肅親王、玉貝勒根本就沒工夫回府。

翠格格在府里聽說了消息,也有另一個消息偷偷的傳入了她耳中,皇上曾經化名金老爺如何如何。

金老爺,翠格格對這三個字太熟了,皇上既是金老爺,那“四寶齋”的便箋,經由皇後傳到那個董姑娘手裏的事,就絲毫也不足為奇了。

皇上金老爺既然去了“五台”,也一定是由李豪護駕,雖然推測李豪也已經知道金老爺的身份了,可是翠格格她還是想找李豪說說。

儘管阿瑪、哥哥連回府的工夫都沒有,可是府里還有賈姑娘在,而且賈姑娘的一雙銳利目光,似乎永遠罩着翠格格。

翠格格還是趁着午睡時候,肅王府到處一片靜寂,她一身男裝,悄悄的下了小樓,一個人,連紀明、紀亮都不打算帶,無如、翠格格剛踏上長廊,迎面站着個人。

翠格格一驚停住:“賈姑娘!”

那不是賈姑娘是誰?

只見賈姑娘淡然道:“格格要上哪兒去?”

翠格格道:“我去看看阿瑪去。”

她是不得不說謊。

賈姑娘道:“王爺正忙朝廷大事,不宜去打擾,而且格格這身打扮怎麼進宮?”

說得是啊!翠格格看看自己,一時竟沒能答上話來。

賈姑娘接着道:“我看格格還是去小睡一會兒吧,別往外跑了。”

賈姑娘也不說破,玩陰的。

翠格格索性道:“那我換件衣裳去。”她轉身要往回走。

“格格!”賈姑娘叫了一聲。

翠格格停住了,可是沒有回過身來。

“我說王爺正忙朝廷大事,不宜打擾。”賈姑娘說。

“我聽見了。”翠格格回過頭:“可是我只是去看看我阿瑪,不會打擾他。”

她也玩陰的。

賈姑娘道:“可是王爺正忙,格格哪知道他在哪兒?”

肅親王讓別對翠格格太嚴肅,賈姑娘只好耐着性子。

“這不用你操心。”翠格格道:“鼻子底下有嘴,還不會問么?”

賈姑娘道:“這兩件大事不平常,有些地方,姑娘家可是不能去啊!”

這種事打古時候就有了,那是忌諱,是迷信,說穿了那是婦女沒地位。

翠格格道:“不要緊,不能去的地兒我不去,我在外頭等總可以。”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我不怕,總不至於等上一天吧!”看來,一個是想盡辦法要出去,一個是想盡辦法不讓出去,誰也不願先提正題,誰也不願先說破。

賈姑娘出了狠招:“格格真是要找王爺去么?”

“是啊,誰說不是。”翠格格見招拆招:

“你去幹嘛呀?”

“我也想看看王爺,讓他別累着了。”

“我跟阿瑪說不就行了么?”

“你說是你的意思,我說是我的意思。”

“對呀!父女情是父女情,夫妻情是夫妻情。”

“好吧!既然這樣,那咱倆就一塊去。”

翠格格使出了絕招,她不怕賈姑娘跟,肅王爺的外室,不是正室福晉,連“紫禁城”都進不了,別說進宮了,只賈姑娘進不了“紫禁城”,我從這個門進去,從那個門出來,頂多多走點路,你跟得了么?

賈姑娘想到了這一點,其實她不是想到了這一點,她是想唬翠格格沒唬成,反而讓翠格格將了一軍,她臉色不好看了:“格格真是去找王爺?”

“是呀!剛我不是說過了么?”翠格格說。

賈姑娘冷冷一笑:“我看格格是要去找那個李豪吧。”到後來還是她先忍不住。

“誰說的!”翠格格道:“我不是去找李豪,我是去找我阿瑪。”

賈姑娘道:“不管怎麼說,我看格格還是別出去的好。”

翠格格道:“賈姑娘,我去找李豪,你可以不讓我去,我去找我阿瑪,你憑什麼也不讓我去。”她一口咬定要去找肅王爺,也不動氣。

翠格格不動氣,賈姑娘可越來越動氣,肅王爺不讓對翠格格太嚴厲,她還真不敢再用強硬手段阻攔翠格格出去,她帶着氣的冷冷一笑:“格格,咱們這麼說,要是讓我發現你沒去找王爺,而是去找李豪了……”

“容易。”翠格格很乾脆:“請你怎麼辦好了。”

翠格格她是打定了主意,等肅親王回來問,肅親王沒見着格格,那是翠格格她沒找到王爺,至於是不是真進過“紫禁城”,又上哪兒查問去。

賈姑娘一點頭:“那好,我上‘白記騾馬行’門口守着去。”她還是真別上了。

翠格格臉色變了變,也只是臉色變了變,隨即她欣然點頭:“好啊!你去。”

話都說到這兒了,賈姑娘還有什麼辦法?只有眼睜睜的看着翠格格回到小樓換衣裳去了,不過,剛才是男裝打扮,想偷偷出去,所以不帶紀明、紀亮,現在光明正大要找肅王爺去,可以帶紀明、紀亮去了。

翠格格有她的盤算,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又是一身女裝,帶紀明、紀亮去方便哪!好在,皇上駕崩,普天下華衣發喪期間,不能穿紅穿綠,也不會太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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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跟石三正在櫃房,楚雲秋從後頭來了,石三忙哈腰招呼:“楚爺要出去?”

楚雲秋道:“不,我上前頭來走走。”

李豪道:“恩叔沒躺會兒。”

楚雲秋搖頭道:“睡不着,這兩天連夜裏都睡不着。”

李豪知道這位恩叔為什麼睡不着,有心事,心事是以為那個女子是恩姨燕霞,結果不是所引起的。

這,李豪沒有說什麼,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位恩叔,他知道,虛而不實的安慰,是沒有用的。

就在這時候,門外進來個人,是個中年人,石三忙往前迎:“這位……”

中年人說了話:“哪位是你們少掌柜的?”

石三抬手向李豪:“這位就是。”

李豪也當是生意上門,含笑道:“請坐!”

中年人道:“不坐了,我是個過路的,剛有人托我帶封信給少掌柜的。”

又是有人託人帶信,這又是誰?

中年人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封信,信封精緻講究,還帶點蘭麝香。

楚雲秋雙眉一揚:“托你帶信的是個女子?”

“不,是個爺們兒。”中年人把信遞給了李豪,笑着說:“還給了我一塊碎銀,往後有這種事兒,我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

他挺興的出門走了。

有這種事兒?

李豪忙拆閱了那封信,一看他就皺了眉,原來信是翠格格寫的,她說有事告訴李豪,可是賈姑娘在驛馬行門口守着,她不能過來,要李豪出去跟她見面,她在往南下一個街口等,還要李豪走後門。

“誰呀?”楚雲秋問了一聲。

李豪為示無私,免這位恩叔又不痛快,遂乾脆把信遞了過去。

楚雲秋接過一看,臉色微變,道:“又是這位格格!”

這是很明顯的表示,他對翠格格並不怎麼樣。

李豪沒說話,他不便說什麼。

楚雲秋又道:“咱們剛說過,對玉貝勒,以不沾,不碰,不招惹為宜,否則咱們就沒辦法在京里待下去。”

李豪知道,再跟翠格格有所來往,就是對玉貝勒有所招惹,何況門外還有那位賈姑娘守着,他遲疑了一下,毅然向石三道:“我寫封信,你給我送去。”

櫃房現有文房四寶,一封信頃刻間一揮而就,李豪信寫得很委婉,但卻明白表示,身份地位兩不相同,也太懸殊,還是以不來往為宜。

李豪信就在櫃枱寫的,誰都看得見,楚雲秋對李豪能這麼做,以及信的內容,都很滿意,雖沒說什麼,臉色好多了。

李豪把信裝了信封,也沒封上就交給了石三:“你給跑一趟吧!”

石三接過信往懷裏一揣就出去了,除了李豪自己,還只有他去,只他見過翠格格。

石三出了門,楚雲秋道:“少主看得見,哪一個是那個賈姑娘?”

李豪走到門口,不着痕迹的把附近的各色人等掃視了一遍,他沒有看見賈姑娘,當即道:“沒有看見,也許她隱在暗處。”

楚雲秋道:“能看見她,最好再去跟她說一聲,往後可以不必操這裏心了。”

李豪沒說話,就在這時候,他看見對街,往北約摸十幾丈的一處檐下,有個女子身影疾快的往北去了。

楚雲秋眼力過人,也看見了,脫口道:“又是她!”

李豪隨口問:“恩叔,誰?”

楚雲秋道:“跟少主說過的,那個像燕霞的女人。”

李豪微愕道:“恩姨就是那個樣兒?”

楚雲秋有點黯然:“只能說燕霞的當年就是那個樣,這麼多年不見了,誰知道她變了樣沒有。”

這倒是。

李豪道:“恩叔,剛才看見的那個女子,就是‘肅王府’的那個賈姑娘。”

楚雲秋一怔:“少主沒看錯!”

李豪道:“沒有錯,她就是那個賈姑娘。”

楚雲秋道:“原來她就是那個賈姑娘。”

李豪忽然想起件事:“對了,恩叔說,那個女子長得很難看。”

“不錯!”楚雲秋微點頭。

“不對!”李豪道:“那個賈姑娘長得一點也不難看。”

楚雲秋“呃!”地一聲道:“那個賈姑娘長得怎麼樣?”

李豪當即把賈姑娘描述了一番。

楚雲秋聽得睜大了眼,有點激動:“少主,那個賈姑娘真是長這個樣?”

李豪有點詫異:“是啊!怎麼?”

楚雲秋道:“那……剛才不是少主看錯了,就是我看錯了。”

李豪道:“恩叔是說……”

楚雲秋道:“又一個,又一個像燕霞的女人。”

李豪一怔:“怎麼說,那個賈姑娘也長得像恩姨?”

楚雲秋忽然臉色大變,伸手一把抓住了李豪,急道:“她,她那是戴了人皮面具。”

李豪猛又一怔:“人皮面具?”

楚雲秋急急道:“我是說,那天來的女子,就是這個賈姑娘,她為了怕人看見她的面目,所以戴頂寬沿笠帽遮臉,為防帽子被摘下,所以又預先在臉上戴了張人皮面具。”

李豪道:“有這種事,那恩叔的意思就是說……”

“不!”楚雲秋忽然又搖了頭,道:“我發癲了,要是燕霞,她沒有理由這麼做,她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就算她是怕老哥哥認出……不,我是怎麼了,胡思亂想,怎麼說她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他鬆了李豪,剎那間,他的神色變得令人望之心酸。

李豪就看着心酸,叫道:“恩叔……”

楚雲秋忽又抓住了李豪,話聲有點顫抖:“少主,燕霞會不會是因為已經成了肅親王的外室……”

李豪知道他要說什麼,反握住了他的手,道:“恩叔,您真的想太多了,您真想的太多了,恩姨怎麼可能成為肅親王的外室,恩姨怎麼會是那種人。”

楚雲秋苦笑一聲沒說話,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整個像虛脫了。

就在這時候,石三回來了,沉着張臉,進門低着頭哈了個腰:“楚爺、少掌柜的。”

李豪鬆了楚雲秋,道:“信給她了?”

石三道:“給了。”

李豪道:“她走了么?”

石三道:“走了。”

李豪道:“那就好了。”他沒有多問。

但是楚雲秋問了:“她看了信以後怎麼說?”

石三忍不住了,可得了機會說了:“這個格格真不講理,真潑,她把信撕得粉碎,還大罵少掌柜的翻臉不認人。”

楚雲秋道:“那種讓寵壞了,慣壞了的親貴子女,本來就是這個樣兒,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總算了了,往後少麻煩,少災禍了。”

李豪倒不是怕罵,只是總覺得心裏怪怪的。

□□□□□□

總算忙出個頭緒了,肅親王還沒回來,玉貝勒回來了,賈姑娘還沒等他回小樓,在長廊上迎住了他:“忙完了?”

玉貝勒道:“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

賈姑娘道:“你回來是……”

玉貝勒道:“今兒個沒事兒了。”

“你是說,今兒個可以不必去了。”

“嗯。”

“累么?”

“還好。”

“不累你就再做件事兒再歇息。”

“什麼事兒?”

“馬上把那個李豪趕出京去,讓他走,越遠越好。”

玉貝勒微愕道:“怎麼回事兒?”

“你不是本來就要趕他離京的么?”賈姑娘說。

玉貝勒道:“是啊!可是後來他請出了皇上御賜。”

賈姑娘道:“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皇上已經不需要人辦事了,可以趕他走了。”

玉貝勒有點疑惑:“怎麼回事?”

賈姑娘道:“為了紀翠,為了‘蕭王府’,你聽我的沒有錯。”

她把翠格格說什麼都要出去的事說了。

玉貝勒臉色變了:“她真出去了?”

“可不真出去了。”賈姑娘道:“我攔不住,也不敢真攔,只有用這個釜底抽薪的辦法。”玉貝勒沒馬上說話。

賈姑娘道:“不能再顧慮紀翠,我會跟王爺說。”

玉貝勒忽然聽見了什麼,轉臉望去。賈姑娘也跟着看,一看,她立即住了口。

長廊的那一頭站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翠格格。

翠格格寒着一張臉,快步走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

賈姑娘沒吭聲,畢竟她不願讓翠格格知道,是她鼓動趕走李豪。

玉貝勒可不在乎,他冷然道:“你回來了,正好,我告訴你一聲,我要把李豪趕出京去。”

翠格格道:“好,趕他出京,趕他走。”

玉貝勒跟賈姑娘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玉貝勒為之一怔,賈姑娘疑惑的道:“格格,你………你願意?”

“願意呀!”翠格格道:“當然願意,為什麼不願意?”

賈姑娘詫異的望玉貝勒。

玉貝勒忍不住問:“小妹,你是怎麼回事?”

翠格格裝糊塗:“什麼怎麼回事?”

玉貝勒道:“我是說你對李豪………”

“我對李豪怎麼了?”翠格格道:“我對他根本就沒有怎麼。”

玉貝勒沒說話,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翠格格道:“你趕快趕他走吧,越快越好,我回房去了。”她走了,走得飛快。

望着翠格格走下長廊不見了,賈姑娘訝異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玉貝勒道:“不知道,也許她想明白了。”

賈姑娘道:“紀明、紀亮跟她去了,問他們倆就知道了。”

“不必了。”玉貝勒道:“只知道她願意讓趕他走就夠了,何必管她為什麼。”

這倒是。

賈姑娘道:“那就趕緊,省得她變卦。”

玉貝勒道:“變卦也不怕,這還由得了她。”他轉身要走。

賈姑娘一把拉住:“你幹什麼去?”

玉貝勒道:“趕走李豪去呀!”

賈姑娘道:“幹嘛非你去不可,交給‘查緝營’辦不就行了,‘查緝營’一定會給咱們辦好的。”

沒錯,“查緝營”跟李豪已經結了怨,現在有玉貝勒的令諭,卻沒了顧忌,還有辦不好的。

玉貝勒遲疑了一下,一點頭:“好,就交給‘查緝營’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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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記”騾馬行的生意上門了。

相當大的一筆生意,是上“天津”選一批相當名貴的藥材去,需用十來匹牲口,兩輛馬車,僱主是“大柵欄”一家老招牌,老字號的藥鋪。

這麼大的一筆生意,需用的牲口跟人都多,而且是貴重的藥材,出不得錯,必須由少掌柜的親自出馬押運,好在只是上“天津衛”二百四十里地,頂多兩三天也就回來了,於是,李豪帶隊去了。

這是自有“白記”騾馬行以來,最大的一筆生意,李豪帶隊這一走,行里就只剩下楚雲秋、白回回、石三三個人,還有兩匹馬,突然間顯得很冷清,也很寂靜。

櫃房裏顯得更冷清了,怎麼不,再有生意上門也沒法接了,石三索性上了幾塊門板,只留一板寬窄可以進出,然後他坐在板凳上,獃獃的往外望。

或許是日頭偏了西,大傢伙都回家吃晚飯去了,他發現外頭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甚至久久不見一個人影。

他起先還沒在意,等他定過神覺出不對,起身過去探頭往外看的時候,他不由為之一怔。

整條大街空蕩寂靜,一個人影都沒有,就連兩旁做生意的,也都上了板兒不營業了。

簡直就凈街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石三突然想到皇上駕崩,嗣君即位,可是這已經不是今天的事兒了,況且,也沒聽人說要幹什麼呀!

他正這兒詫異,正琢磨,忽然聽見了一陣步履聲,沙,沙,沙的,挺整齊,而且聽來人還不在少數。

他忙循聲望,看見了,看得他心頭一震。

從北邊,南邊也有,走過來一排,橫攔着大街,各走過來一排,除了這兩排,後頭跟的還有人數近百,穿戴整齊,個個跨着腰刀,手撫刀柄。

石三京里住久了,一看就知道這是禁衛旗營的,究竟是哪個營的,他不清楚,不過絕對是禁衛幾個營的絕錯不了。

他想,他沒料錯,除了事關皇上駕崩,嗣君即位,哪會這樣。

家家戶戶都上了板兒,關了門,只他還留着一扇門板的寬窄的供進出,這是給“白記”騾馬行找麻煩,不要腦袋了。

石三想到這兒,心裏一驚,忙把那一扇門板也上了,然後靠在門縫上往外看,人都這樣,誰不好奇,敢說如今像石三這樣的,絕不只一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從門縫裏往外偷看呢。

只是,娘的,使了勁的看,眼皮擠扁了,鼻子蹭歪了,看不見,聽見步履聲越來越近了,就是看不見,心裏哪能不急,急,心裏也就跟着罵,不但心裏,嘴上也罵出了聲。

忽然,石三心裏有了氣,更想罵了。

沒別的,不知道是誰,把門縫兒都給擋住了,好,這下更別看了。

缺德!這一句剛要罵出聲,石三忙又把它咽了下去,怎麼回事兒?

是這麼回事兒,石三發現,不是有人擋了他的門縫兒,而是有人向著“白記”騾馬行的門走過來了。

這是誰?

外頭都是吃糧拿俸披老虎皮的,還會有誰?

石三心裏一驚,忙往後退。就在這時候,門上響起了敲門聲,擂鼓也似的,外頭還有人扯着嗓子喊:“開門,開門哪!”

石三哪敢怠慢,忙把剛上的一扇門板又卸下了,眼前豁然開朗,都看見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心裏一驚,心砰然猛跳。

外頭街上都站滿了,隊伍前頭有一個,緊挨着門口又一個,幾十個都面對騾馬行站。

這是怎麼回事?

石三還沒問,緊挨門口,站在眼前的這一個,已經說了話,話聲冰冷:“叫李豪出來說話。”

敢情是找掌柜的。

石三道:“我們少掌柜的……”

“不在。”兩個字還沒出口,身後傳來個話聲:“這是怎麼了?”

是白回回。

石三扭頭過去,白回回已經到了身邊:“我剛聽到有人叫門。”

“就是……”石三指了指門外那個。

白回迴轉眼向外:“敢問,這是……”

“我們找李豪。”

“有什麼事,能不能跟我說?”

“跟誰說也是一樣。”隊伍前的那個冰冷說了話:“我們奉命趕李豪離京,通通走,一個不許留。”

白回回一怔:“這……”

那一個不讓他說話:“趕不走,格殺勿論!”

白回回道:“這是……”

他想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一個就是不讓他說話,抬手一揮,沉喝:“殺!”

近百把刀,一起出了鞘,剎時間,刀光,血光,殺聲,慘叫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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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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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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