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仙師太出手極快,快得不知她是如何出手的。
兩聲震天大爆響,更是讓人觸景掉魂,怵目驚心。
只不過那兩聲爆響,並未擲向三丈外的卓重陽四人,而是五丈以外近荒林邊的一塊大岩石上。
於是一陣煙屑瀰漫中,那岩石生被爆下一大塊來,碎石片激射而飛向四周,威力端的驚人。
緊接着,天仙師太一聲得意的笑,道:“卓重陽,你們看到了吧!如果本師太要取你們的命,該是舉手之勞而已!”
馬雲龍雙眉一皺,道:“這不是俄羅斯人的地崩子嗎?”
白方俠當即問道:“可有什麼方法克制?”
“一個地崩子,也不過能崩個一丈範圍,咱們只要躲着些,她一出手,咱們就四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小宛道:“四舅怎麼知道的?”
“塞北常有俄羅斯人,我就是在塞北看到的。”
卓重陽突然高聲道:“天仙師太,卓某人覺得你是有不少令人防不勝防的絕活兒,但卻全不放在卓某四人的心上,如果你不信,儘管再掏出地崩子來試一試就知道了。”
天仙師太不由既驚且怒,突然對身旁的一群醜尼的哭聲,感到不耐,立刻怒喝道:“不要哭了!”
她聲音冷峻,神色懾人,立時把十幾個丑尼姑嚇的噤若寒蟬。
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聽你的口氣,是要與師太決一死戰了?”
卓重陽道:“那要看天仙師太的了!”
天仙師太仰首說道:“本師太突然覺得,咱們雙方在此拚斗,甚為不值,因為我花金子買寶物,還要替賣主拚命,豈不成了傻子?”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這話昨夜在望仙台上,卓某就已提過,只是師太不為接受,如今總算豁然醒悟而茅塞頓開,這是可喜現象,卓某在此先行致謝。”
天仙師太冷然哼道:“你謝我什麼?”
“歸還血玉鳳,卓某也算不負聖命,回京可以交差了事了。”
突然,天仙師太戟指卓重陽道:“你想的可真如意,本師太十萬兩黃金豈是白花的?”
卓重陽當即道:“依師太的意思,怎樣才能讓卓某交差?”
天仙師太道:“這件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一頓之後,又道:“現在我不攔你們,你們可暫時離開此地,十天之後,你們再來。”
卓重陽不解的道:“有必要再等十天?”
“有!因為我要派人到踩雲嶺,把伍億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找來。”
只聽她又低聲自言自語的道:“我一再告訴他,辦事要乾淨利落,他卻偏就惹來這場令人切齒的禍事出來。”
白方俠突然道:“天仙師太,你不用派人去找那盜魁伍億,俺們這就要去把他們尚余的六人,繩之以法呢!”
天仙師太一聽白方俠這聲若洪鐘的話,不由一怔,心想秦嶺八大盜,怎麼只尚有六人?難道……
心念及此,當即問道:“你說尚餘六人,是什麼意思?”
白方俠聲若洪鐘的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餘下的六人,也是逃不出早晚被捉的命運。”
“這麼說來,你們已捉住兩人了?”
天仙師太身旁的天丑怪尼突然接口道:“他們胡說,他們只不過捉到毒書生楊文光一人而已,兩天不見,他們又加了一個。”
天仙師太黯然一嘆道:“怪不得他們對於拂塵中的毒粉不懼,原來都服了楊文光那個該死的解藥了。”
白方俠高聲道:“我們不會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天丑師太如果不信,離此不遠,只要翻個嶺脊,那兒有一大片荒林,姚大剛的屍體就埋在一堆石塊中。”
天仙師太一聽,立即嘆道:“看樣子本師太對於那血玉龍的緣份也快沒有了。”
卓重陽道:“師太大可不必為此事耿耿於懷,需知寶物供眾人欣賞,才能顯示寶物的靈秀之氣,寶物深藏於地,與廢物何異?如果師太有此賞寶雅興,等我們取回那血玉龍的時候,自當送到師太面前,也好滿足你的賞寶之癖。”
哈哈一聲笑,天仙師太道:“不!我不只是要欣賞,我還要擁有!”
一頓之後,又道:“本師太意已決,你們且暫等十日,本師太先要同那伍億老兒作一了斷,如果他先被你們捕去,本師太不是要不貲嗎?”
說的也算是差強人意的理由,卓重陽低聲對三人道:“看來咱們也只有等他們雙方把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事情,加以狗咬狗的去處理完了之後,再說了。”
馬雲龍道:“這樣自然也有好處,因為他們雙方一接上頭,說不定一言不合,大動干戈,咱們正好可以撿拾現成的,不過……不過……”
馬雲龍伸手搔搔嘴巴下面的粗鬍子,又道:“不過也有不妥處,那就是萬一他們雙方合計咱們,那就不太划算了。”
白小宛卻道:“抓賊捕盜,是咱們分內之事,豈能聽她支配,這豈不成了笑話?”
卓重陽道:“情勢不同,處理上就有待商榷,大韓村距離寶雞尚不過三數十里,竟沒有人把滅門血案報往縣衙,這兒距離寶雞,何止三百里,而且又是深山芾嶺,官兵不易深入的地方,官兵不能來,官威就不能及,天高皇帝遠,他們不會聽咱們的,看來還是等上十日,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何愁本案不破?”
四人正在商量,突聽天仙師太高聲道:“卓重陽,你們怎麼說?”
卓重陽當即道:“好!就依師太,我們等十日,到時候希望師太能大徹大悟,奉還聖上寵物,卓重陽必儘力為師太解脫。”
天仙師太冷哼一聲,沒有鬃毛的拂塵一揮,當先扭身朝雲屋峰走去。
在她的後面,緊跟着天丑怪尼、四名手持金劍的女尼,以及十二名美尼與一幫丑尼姑。
卓重陽有着失落感,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跟了十多步。
就在他一聲長嘆中,猛然發現七八丈外的那名手持金劍的美貌尼姑,不經意的回眸一笑,立即又轉回頭去。
就只那麼一瞥,卓重陽立刻打了個冷顫,當然那是自心底冷到頭頂的自我顫凜,就算是失魂落魄吧!
如果可能的話,卓重陽真想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她,沒完沒了的說到口乾舌燥,但他知道,那是永遠也無法可施的,一個尼姑,而他,卓重陽卻是一個大內武士。
遠去了,所有遠去的人,跟他己扯不上關係,只有那個玉潔冰骨不帶點滴俗氣的絕美尼姑,才是他不忍離去的主要原因。
白方俠三人自是並未看出來,當然這種以目傳情的暗示,除了當事人之外,誰能想得到?
尤其是在這種劈砍廝殺的場面上,更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許真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就在天仙師太一群人即將全都進入林中的一剎間,那美麗脫俗的尼姑,竟然二次回頭。她面部的表情已很模糊,但她的回頭,卓重陽看的一清二楚。
於是,他不自主的舉起右手,揮動了幾下。
看在白方俠三人眼中,不由大感奇怪。
但這種動作又表示了什麼?
明明那是與老朋友道別的動作嘛!
馬雲龍走到卓重陽面前,低聲問道:“卓大人!咱們走吧!”
卓重陽褓然一笑,道:“對!是該走了,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
日落西,天將黑。
鳥投林,狼離窩。
荒山中的動物永遠永遠都是這樣,都是受着日光的捉弄而生存,直到它們歸於來的地方為止。
白小宛隨着父親、四舅與卓大人,四人又在那個嶺上面圍坐一圈,芝麻大餅,硬得像石頭,醬牛肉也有點發白,四個人撕着吃着,看樣子已有食不知其味的感覺,只為了填飽“不塞就要命”的“現實”肚皮。
卓重陽邊啃邊道:“今夜我想再走一趟雲屋峰。”
白方俠三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馬雲龍立刻問道:“目的是什麼?”
“探一探天仙師太的寶宮,有機會先把聖上的血玉鳳取回。”
白小宛道:“天仙師太的寶宮一定在地洞中,因為她的望仙台上四合院裏,全是誦經地方,顯然是尼姑庵,而四合院的地洞中,依然又是個四合院形山洞,洞中或庵中,全是尼姑,連我也是僥倖碰到一個尼姑出來,才有機會混進去,你一個大男人,豈不一眼就被人識破?”
白方俠也道:“咱們已經答應等她十日,這時再去,豈不落人口實?”
三人這麼一勸,卓重陽也覺有理,正尋思中,就聽見白小宛又道:“兩件事情,使我一直想不通。”
馬雲龍道:“你可是想不通天仙師太從哪兒弄到那麼多的黃金?”
“這只是其中一項。”
白小宛緩緩站起身來,似有所思的又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天仙師太,她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又甘心情願的出家為尼?常伴青燈,過着無法忘我的苦燥日子。”
幾句話似乎敲在卓重陽的心坎上,而使得卓重陽右手握拳,一下子搗在自己的左掌心上,自言道:“真可伶!”
馬雲龍道:“常聽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難道這些女子全都是患有樂山狂症?”
白方俠當即笑道:“沒有你這一說的!”
於是四個人笑了!
這是憋了一天,頭一回大家開開心。
白小宛收起笑臉,道:“咱們是不是連夜守在踩雲嶺附近,也好就近探察一下那兒的地勢。”
收起笑容,卓重陽道:“咱們何不在踩雲嶺與雲屋峰之間,找一處既可歇腳,又可攔住他們雙方互為勾搭的人,如有必要,咱們也好下手殺上踩雲嶺,捕捉那秦嶺八大盜之首。”
捋着鬍子,白方俠點頭道:“這倒是可行的辦法。”
卓重陽道:“咱們何時起程?”
“歇過勁來,五更就上路。”白方俠道。
“馬匹怎麼處置?”白小宛問。
馬雲龍道:“這好辦,找一處荒林,把馬匹放掉,馬鞍藏到樹頂上,只等咱們辦完事,自然馬匹與馬鞍又是咱們的了。”
白方俠不放心卓重陽真的會在夜裏摸上望仙台,當然,卓重陽白天在野牛林中露的那手絕活,白方俠深為佩服,內心自然不願他做無謂的冒險。
於是,貼着卓重陽的肩頭,白方俠小聲道:“卓大人!今晚上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免生意外枝節而影響咱們的計劃。”
卓重陽一笑,道:“白捕頭,你放心,說定了我自然是不會去的了。”
白方俠露齒一笑,提着毛氈,裹在身上,靠着一棵老松根閉上雙目。
白小宛手提寶劍,蹲坐在附近守衛。
這一夜,山嶺前面的風特別大,連着把幾裡外的狼嗥聲,也傳過來,令人心生畏俱。
就在天色微明,卓重陽四人,把馬匹趕人一座四周絕壁而又荒樹滿谷的山凹中以後,各人背起毛氈等一應物品,更把吃的喝的,全都分配好,這才朝着踩雲嶺方向走去。
踩雲嶺,那是秦嶺的最高峰,要想上踩雲嶺,西走老虎口,而踩雲嶺之高,就算在五十裡外,也看得見踩雲嶺的接天峰巔,每年踩雲嶺上的積雪,不到六月是化不完的,但在九月過後,踩雲嶺上又見白帽蓋頂,所以那個時候,嶺下單衣,嶺上棉,草鞋一雙登上天,由此可知踩雲嶺的高了。
在距離老虎口尚有五十里處的一座懸崖地方,叫龍舌崖,一條細細的山溪,由高山上潺潺的經過這龍舌崖的下面,從龍舌崖的上面,兩棵盤根古松,彎彎扭扭的長到了龍舌崖的下面,算是把那條涼沁沁的溪流遮了個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那山溪就好像是進入山洞而由另一面流出來一般。
就在這龍舌崖的下面山溪邊,一條小小山徑,那就是由雲屋峰到踩雲嶺必經的小道,在夏天,天氣熱,人走到這龍舌崖下面,自然的就在這崖下半似洞的溪邊,坐下來陰涼陰涼,掬幾口溪水潤潤喉,順便啃啃大餅就大蒜,喘過氣來,塞飽肚皮,也好走下段山路,所以人口要一坐到這龍舌崖下面,老太陽就算灑出一團火,也燎不到歇腿人的屁股。
龍舌崖的這段陰涼路至少也有二十來丈長,就中還有個一人高的山洞,人們說那是老蒼龍的喉管,從來沒有人進去過。
只是如今卻有四個人,魚貫的全都鑽進這條老蒼龍的喉管里。
白方俠邊在前面走,邊道:“這地方擋風擋雨又乾淨,正好在這兒守着。”
馬雲龍跟在白方俠後面,也道:“還真深,恐怕有個十來丈吧!”
卓重陽就在洞中間停下來,道:“咱們的人,分成四撥,輪流在洞口附近守着,只要是雙方任何人通過,看情形琢磨着把人留下來。”
白方俠道:“如果是秦嶺八大盜,何妨先把他捆上。”
卓重陽道:“咱們是要一個不漏的一網打盡才是上策。”
四人就窩在這龍舌崖下面的山洞裏,白小宛則在洞口附近,注視着山溪邊的山道,那兒距離洞口,只隔了二丈多的沙石地與三丈寬的溪流。
四個人還正在洞中漫不經心的閑聊呢,突然間,遠處有聲音,白小宛伸頭看,不由一驚,只見兩個尼姑快步走來。
灰色袈裟,灰色瓜皮帽,黑黑的芒鞋,連褲子與襪子,全都是灰色,只是她們的一身穿着,輕盈飄逸,顯然全是絲綢所制。
二人手中握着寶劍,劍穗飄飄,劍匣閃耀,同時在二人的項上還套着金色的念珠。
看二人的腳程,雖走實跑,快捷如風。
白小宛急忙回頭告訴洞中三人。
卓重陽第一個衝到洞口,就着陰暗中望去,不由心中一陣狂跳,心中電轉,立刻對其餘三人道:“你們在此等着,我去攔住她們問問。”
也不等三人再說什麼,抓住寶劍輕身一彈,人已落在山溪旁,就近找了一塊山石坐下來。
卓重陽剛坐不久,就見兩個尼姑,已進到龍舌崖下面來。
三人俱各自一驚。
當然,兩個尼姑是真的嚇一跳。
而卓重陽卻是裝模作樣。
不錯,正是卓重陽所最關愛的絕美尼姑,只見她一看到卓重陽阻擋住二人去路,在一呆之下,立即退到另一絕美尼姑的後面,面露微紅,欲笑還休。
只聽前面的那個絕色美尼,細手一指卓重陽道:“你想幹什麼?”
聲似出谷黃鶯,卻比黃鶯更悅耳,因為聽起來嬌憨卻令人魂搖,只不知自己所懸念愛慕的美尼,又是個什麼樣勾魂拘魄的美妙聲音?
卓重陽笑道:“昨日一戰,雙方多少攙雜有誤會,禍首卻在踩雲嶺,不過卓重陽十分欣賞姑娘們的劍法。”
只聽前面站的絕色美尼道:“我們已是佛門中人,卓大俠似是不宜再稱姑娘二字了。”
“不!卓重陽在為你們叫屈,論你們的才貌,應該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豈可讓父母傷心,叫天下人嘆息的終其一生而長伴青燈?就算是上天也不甘心呀!”
前面的美尼姑倒退一步,而卓重陽的心上人卻垂下了“清凈無為”的頭。
“卓大俠,你請讓路,我們還要趕往踩雲嶺呢!”
微微一笑,卓重陽那一雙湛湛眼神,直逼垂首的尼姑,緩緩的道:“卓重陽只想問二位一件事,問完自當親送二位一程。”
只見第一個絕色美尼不悅的道:“有事你該去問我們師父,問我們何用?”
一頓之後,美目中精光暴射,俏嘴巴一掀,又道:“十日之約才一日,你們就想毀約了?”
卓重陽急忙搖手道:“又是誤會,卓重陽絕沒有這意思,所問之事,自然與你們有關,所以也只有找你們問了。”
“那就快問吧!”
目光盯在後面的美尼臉上,卓重陽道:“你們全是自願出家的嗎?”
只見兩個尼姑互望一眼。
卓重陽何其聰慧,當即一伸手,道:“不用說了,卓重陽已經知道了。”
身子一側,卓重陽讓出那條山道,右手禮讓,道:“二位請上路吧!”
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也才邁過卓重陽的身邊,卓重陽幾乎不能自禁的伸手去拉那第二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但他的右手只伸了一半。
“等等!”
兩個絕色女尼一怔,立即翻轉身來。
如此一來,第二個尼姑站到了前面,因為方向既變,位置必然互移,卓重陽又看了個仔細。
四眸相對,兩心也在互吸,卓重陽豈有揣摩不出的道理?
緩緩的,帶着濕濕的沾滿無數無形的眼淚,卓重陽苦澀的道:“卓重陽發誓,必將把天仙師太加諸在你們身上的無形枷鎖解除掉,即使是血流五步……”
那一雙一眨不眨的美目,在潮濕,一層似霧水般的淚水,在滾動,但就在淚水快要滴下的時候,絕色美尼姑急忙扭身,飛馳而去。
卓重陽望着兩個尼姑奔去的背影,英雄淚順着他的腮幫子往下流,像腳下的山溪流水般,流個不停。
卓重陽拭乾淚水,折身回到山洞中。
白方俠與馬雲龍對望一眼,急急隱入洞中黑暗處假寐,白小宛卻迎着卓重陽一笑道:“卓大人,可問出個所以然來?”
卓重陽有些訕訕的,一笑道:“口風很緊。”
白小宛道:“卓大人,我出去一會兒。”
卓重陽一伸手道:“你……”
白小宛已縱出洞去,朝着兩個尼姑去的方向追去。
卓重陽正要追出去攔阻。卻被洞中的白方俠叫住。
且說白小宛一路追過一個山腰,才把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叫住。
“你追來幹啥?”
白小宛一笑,道:“昨日是敵,今日何妨成友!”
“你們是來殺我們的,又如何能成友?”
白小宛緩步上前,伸手去拉卓重陽心目中的美尼姑。
她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熱情流露,就如同親姐妹一般的那麼的笑容可掬。
絕色尼姑的一隻手被白小宛拉住,桃腮微暈的望着滿面關懷的白小宛。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怔怔的站在一旁。
白小宛已是個美人胚子,但見了面前這尼姑,心神也為之蕩漾,怪不得卓大人有着失魂的樣子。
“二位師父,你們都是哪兒人?”
“陰謀!陰謀!你一定不懷好意!”
“不是陰謀,是關懷,你二位應該看得出來,再說咱們全是女人,有些話應該可以說出來的。”
“有什麼話好說的?一個出家人!”
白小宛拉着她她的手沒有放,如今才聽到她婉轉如鶯的嬌聲,攀附着無限的哀怨。
白小宛聽着,自感鼻頭一酸,立即道:“我想皈依佛門也不見得是絕對的,你只要願意,仍然可以走入紅塵。”
“紅塵十丈,充滿罪孽。”
“既是紅塵中人,就永遠逃不出紅塵,否則二位手中應該是佛珠一串,而非寶劍一把。”
兩個美尼姑對望一眼,白小宛又道:“自昨日野牛林搏殺,到今日卓大人的攔住二位,白小宛看得出,我們這位大內高手的魂靈兒,已牢牢的被你吸去了,白小宛先恭喜你了。”
握着美尼姑的手一緊,白小宛滿面含笑。
“白施主不要亂說!”低頭羞赧,一副惹人伶的樣子。
白小宛道:“卓大人文武全才,你安心等着,他一定有辦法的。”
緩緩的抽出被白小宛握着的手,目光中流露出感激。
另一個絕色尼姑卻喟然一嘆,道:“咱們上路吧!只是此事千萬別叫我們師父知道。”
白小宛笑道:“時機不成熟,你們的師父永遠被蒙在鼓裏,二位儘管放心好了。”
望着兩條灰色麗影遠去,白小宛搖頭一嘆,自言自語的道:“上天如果有眼,怎麼會把這些世間絕美的女子,囚禁在這深山荒嶺中苦熬歲月?”
當然,那種苦熬歲月了無生趣的日子,對這些美女而言,不是任何人都能改變得了的,要不是受人挾持或威脅,要不是她們想活命,求生存,包準沒有一個傻蛋加三級的人,會窩在這枯燥乏味的山野中混日子。
就拿白小宛自己而言,才幾天,她就覺着不是滋味。
當然,這一夜她還得要窩在這龍舌崖的小山洞中枯守一夜了。
美麗是上天對人們的一種恩寵,把美麗適當的顯露出來,在大自然的襯托下,會更加的誘人遐思與快意。
老天永遠不會妒美,因為美是上天所造。
大自然巧妙的塑造出紅顏,怎麼會天妒紅顏呢?
只有人們在受到美麗的迷惑與衝擊后,心中產生不可容忍的忌妒,因之把美麗一把捏碎,一腳踩踏在腳下,甚至據為己有。
於是,美麗有了陰影,陰影中儘是使人無法想像的陷阱。
望仙台的四合院裏住的,全是美的化身,但她們卻生活在充滿不幸陰影的日子裏,因為,外面是個什麼世界,她們只有去想,去揣摸了。
自兩個絕色美尼走過這龍舌崖去了踩雲嶺以後,卓重陽當天夜裏可真的沒好睡,不時的走到洞口張望一陣子,在數十里少見人煙的荒嶺中,四個人原本可以安靜的在洞中睡上一覺,但就是因為卓重陽的這不安寧的動作,感染得另外三人也輾轉反側,無法好睡。
就在這天傍晚時分,苦守在龍舌崖洞口的卓重陽,正在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洞口上人影一閃,白小宛笑嘻嘻的攀了進來,一邊對卓重陽道:“來了!”
“可有踩雲嶺的人?”
“我也正奇怪,怎麼還是她兩個?”
卓重陽一笑,道:“事情也許只是口信一句吧?”
白方俠急問道:“她們到了哪裏了?”
白小宛指着踩雲嶺方向,道:“大紅太陽,清楚的照着兩個灰影子,直朝這兒來,約莫着兩個正往這座嶺上來了。”
馬雲龍笑道:“既然沒有秦嶺八大盜的影子,咱們就不必全露面,還是辛苦一趟卓大人了。”
卓重陽一笑,心裏可盡塞滿了感激,雙手一抱拳,人已走出山洞中。
望着卓重陽的背影,白小宛笑對馬雲龍道:“四舅,你也是光棍兒呀!怎麼把機會推給別人?”
馬雲龍幾乎把嘴上的大鬍子笑抖掉,一手拭着笑出來的眼淚,邊道:“憑你四舅這副模樣,絡腮鬍子光腦袋,還帶着一身膻味,不要說這些美如天仙的尼姑見了就逃,就算是天丑怪尼手下的丑尼姑,也不會看上你四舅的。”
白小宛道:“四舅,小宛一定替你物色一個,等着瞧好了!”
塞北大俠馬雲龍笑道:“四舅這是自在了四十多年,還不想找個管我的,你有這樣孝心,四舅心裏明白,短時間,四舅這種雲遊天下的遊方和尚日子,還捨不得脫離呢!”
白方俠自語道:“看似快樂,實則蹉跎,不如找個根吧,雲龍!”
“等着吧!有一天也許真的會遇上一個欣賞我這大鬍子的傻蛋。”
本來,兩個原不相識的人,卻偏偏要往一塊湊,至少其中一個要帶點傻兮兮的味道。
如今卓重陽就有點這種味道,因為他左手抓着寶劍,右手提着長衫前擺,一步步的朝着兩個美艷絕俗的尼姑迎了上去。
看到卓重陽的僵而發笑的臉,兩個絕色尼姑全都露齒而笑,山頭上的紅霞,照在二人的貝齒上,反射出七彩的柔和光芒。
“兩位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有事嗎?”
“沒……沒……沒事……不過……”
卓重陽有些口吃,是緊張的。
“不過什麼?”
猛吸一口氣,卓重陽道:“能不能告訴我,踩雲嶺上還有些什麼人?”
“我們沒有上到踩雲嶺,只在老虎口過山亭內,見到那個叫姚光圓的二頭目,傳了話就回來了。”
“那姓姚的可有交待?”
站在前的美尼姑輕搖搖頭,道:“這事不能說,師父會殺人的。”
卓重陽望向後面自己心中的仙女,然而在四目一觸間,美尼姑緩緩又低下了頭。
只見卓重陽前面的尼姑回頭道:“師妹先走過去。我有話對卓大俠講。”
卓重陽心中一緊,當即讓出山道,先讓自己心上人走過去,這才一正身,道:“有話請直說。”
望望走過去的師妹,只聽這位美尼姑道:“卓大俠可是看中我這師妹了?”
“我為她叫屈!”
“你可是在可憐我們?”
“不!不!不!卓重陽只是覺得,你們不該就此埋沒在深山荒野中。”
“如今我只問,你對我師妹一人的想法。”
卓重陽一咬牙,道:“如果你能成全,卓重陽感激不盡!”
淺淺一笑,美尼姑道:“孽債!還是緣分!”
緩緩的,美尼姑又道:“但不論孽債也好,緣份也罷!總是得為你們儘儘人事,我師妹她可是……”
卓重陽雙耳一動,但美尼姑卻沒有再說下去。
急速的,卓重陽在懷中摸出一塊雕刻細緻的翠玉佩,遞向美尼姑道:“煩你把這塊玉佩轉給她,我……我……”
卓重陽有些哽咽。
美尼姑笑道:“英雄本應多情種,衝冠一怒為紅顏,卓大俠你多保重,我們為你祈福。”橫跨一步,朝前走去。
卓重陽僵立在半山坡上,望着兩個絕色美尼姑的身影,看着她們穿過龍舌崖,奔馳於霞光滿谷的山道上,不僅為她的安全發起愁來,因為荒山野嶺,狠群就讓她們不好受的。
這正是一種關懷,雖然有些多餘。
卓重陽返回龍舌崖下的山洞中,白方俠當先迎上。
“可有什麼消息?”
“天仙師太只是叫她二人傳遞消息,至於什麼消息,二人不說,我自然不便太過勉強她們。”
馬雲龍道:“過了今日,還有八天,咱們是不是先轉回寶雞,好好歇上個三五天,然後再找上雲屋峰呢?”
“旅途勞頓,何如坐以觀變?”卓重陽道。
“以我看,不如咱們在此養足精神,等明日一早,找上踩雲嶺,從老虎口一路殺上去,叫他們來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住六個大盜。”
卓重陽道:“對!到了那時候,天仙師太就沒有什麼好推拖的了。”
白小宛一聽,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笑着對老父道:“小宛正愁咱們帶的食糧不足,還想上山打野味呢!如此一來,正好到踩雲嶺的賊窩去取了。”
白方俠的這個提議,無異宣判了踩雲嶺上秦嶺八大盜的死刑,而卓重陽的認可,則是無法苦等與心上人重會的煎熬。
當然,塞北大俠馬雲龍只有放棄回寶雞的念頭,跟着幹了。
從龍舌崖東行,只要上到任何一個山嶺,都會望見一層層祥雲圈繞的一個高峰,那個雖非接天高峰,但卻也是這秦嶺山脈數一數二的高嶺,幾十裡外,就能看得到。
一條細如肚腸的小山徑,自西邊的老虎口穿過踩雲嶺的半峰腰,曲曲折折繞到東邊青龍口,口見口九十九,可知踩雲嶺的高大。
大早,卓重陽等四人,收拾妥當,連毛氈也不帶,肚皮填飽以後,各人攜帶自己兵刃,走出龍舌崖的山洞。
卓重陽當先大踏步朝着嶺上走去。
白氏父女,走在中間。
塞北大俠馬雲龍空着兩手,走在後面。
四人幾乎就是小跑步的朝着五十裡外的踩雲嶺走去。
四人俱都是熱血沸騰,因為這一天終於來了,英雄用武,此其時也,因此四個人在這荒涼深山中,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尚未正午,老虎口已在對面踩雲嶺下。
四人停下腳步,找了一處山凹先歇下來,因為,老虎口的那座看似茅亭,實則是一座草房的單間茅屋,距此已不過兩里地。
遠遠望過去,老虎口的山勢,相當雄偉,那是一座似小山的斷層崖,正好壓在自崖上流下來的山溪上,好似一個巨大的山洞,但卻在進去不過十數丈,已是洞口山現,那樣子完全是大自然在賣弄它那鬼斧神工手藝一般,令人嘆為觀止。
白方俠遙指對面那座茅屋道:“小宛先摸過去,看看裏面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馬雲龍道:“為什玄叫小宛一人去?”
白方俠一笑,道:“咱們自然要去,但如果咱們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事先就得把自己掩護好,如果明敞着衝殺過去,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要忘了,咱們主要的對象在踩雲嶺,而不是那間茅屋。”
卓重陽道:“對!萬一茅屋中人發現咱們,一通信號,踩雲嶺上的的大盜,就有準備了。”
馬雲龍一聽對白小宛道:“外甥女!你可得小心了!”
白小宛一笑,道:“四舅!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為小宛擔心事啊!”
馬雲龍笑道:“這一輩子,四舅就為你一個人操心,就算你已七老八十,四舅還是為你操心呀!”
在白方俠或馬雲龍的心目中,白小宛永遠是孩子,這就是天下父母心,但天下做子女的,又有幾個能體會得到?
白小宛已縱出四五丈遠,就是馬雲龍的這句話,令她一窒,不由的回頭一瞥,心中甜甜的。
但在她的臉上卻是酸楚的。
於是,白小宛擺擺手,扭頭摸向老虎口附近的茅屋中而去。
於是,一場罕見的殺戮,即將展現在原本寧靜如水的大山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