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前面不遠處有一片不大的樹林,樹林外站着一個白色倩影,可不正是那位玉骨冰肌、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不知道怎麼回事,燕翎一顆心猛然跳了幾下。

近前,小嫦、小娥雙雙施禮:“姑娘,婢子們把燕少俠請來了。”

白衣女子瘦多了,瘦得讓人心疼,她那雙目光也讓人心跳:“燕少俠!”

燕翎強使自己平靜:“我告訴過芳駕我姓燕么?”

“我也不記得了。”白衣女子道:“不過燕少俠現在是名滿天下了。”

“我卻記得很清楚,芳駕沒有告訴過我姓什麼?”

“那已經無關緊要了,燕少俠已經知道我的出身來歷了。”

是的,燕翎已經知道了。

“就是因為已經知道了,何不讓我方便稱呼?”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下:“少俠就當我姓白吧!”

“白姑娘!”

“白素貞。”

“謝謝姑娘!”

“少俠客氣。”

“姑娘是怎麼知道我到京里來的?”

“‘金’邦敢死軍要是連這都不知道,還能有什麼作為?”

這倒是。

不過聽起來讓人心驚!

“我如今是個天下緝拿的重犯,不過姑娘應該不至於拿我送官。”

“少俠,我不會,於公於私我都不會。”

於公,燕翎知道,於私,燕翎不懂,他想問,可是他沒有問。

白素貞自己說了:“於私,我欠少俠的。”

原來如此。

燕翎道:“姑娘不欠我什麼。”

“那是少俠的想法。”

“姑娘……”

“我來見少俠,為的不是這。”

“那麼姑娘是為……”

“我是來勸少俠的。”

“姑娘是來勸我的?”

“是的。”

“姑娘要勸我什麼?”

“我想勸少俠效力‘金’邦。”

燕翎不由為之一怔:“姑娘怎麼說?”

“少俠已經聽見了。”

“姑娘對燕翎知道的還不夠。”

“少俠的意思是說……”

“姑娘多此一問。”

“少俠的意思是不願意?”

“不只是不願意,我覺得姑娘這是侮辱我。”

“那我不敢,我也不會,站在我的立場,我應該這麼做,我是為‘金’邦求才,‘金’邦正需要少俠這樣的人才,一旦少俠答應效力,‘金’邦一定待少俠……”

“姑娘,夠了。”

“是否可以讓我聽聽少俠的理由?”

“姑娘,我罵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我殺的是亂臣賊子。”

“原來少俠是怕這個……”

“倒不全是,最重要的,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少俠,宋朝氣數已盡……”

“我不這麼認為。”

“單看你們的朝廷怎麼對少俠……”

“那不是大宋朝朝廷,是少數的亂臣賊子。”

“就算是,朝廷是幹什麼的?任憑忠良受屈,任憑忠良被害?”

“說起來這也沒什麼,這就跟父母縱有不是,做兒女的也不能不認父母的道理一樣。”

“這麼說少俠不怨你們朝廷?”

“不錯。”

“這麼說少俠也不可能為‘金邦’效力?”

“事實如此。”

“我就知道少俠不會答應,可是站在我的立場,不能不試試。”

“謝謝姑娘。”

“謝我?”

“姑娘總算知我。”

白素貞深深看了燕翎一眼:“勸少俠不成,我就要跟少俠商量一件事了。”

“姑娘又要跟我商量事?”

“是的。”

“請說!”

“聽說少俠的義父身陷大牢。”

燕翎心神震動了一下:“姑娘知道?”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知道。”

這種事“金”邦敢死軍都知道,可見“金”邦敢死軍已然深入朝廷了。

燕翎心神震動,他也不免悲哀,他沒說話。

白素貞又是深深一眼:“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說宋朝氣數已盡的道理所在了。”

燕翎仍然沒有說話。

白素貞話鋒忽轉:“原來少俠是‘聖手仁心’的傳人,那就難怪少俠修為高絕了。”

燕翎吸一口氣,平靜自己一下,說了話:“姑娘要跟我商量的事,跟我義父有關么?”

“不錯,跟他老人家有關。”

“姑娘請說!”

“我願意替少俠救出他老人家來……”

“多謝姑娘……”

“少俠,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少俠跟他老人家回家,不要再管這些事。”

“這就是姑娘的條件?”

“少俠不答應為‘金’邦效力,我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姑娘的好意我心領。”

“少俠的意思是……”

“我會自己救他老人家,我也有救他老人家的能力。”

“少俠錯了。”

“我錯了?”

“我也料到了少俠的答覆,不過我可以告訴少俠,少俠錯了。”

“請姑娘指教。”

“這裏不是一般的地方,這裏是天子腳下,你們宋朝朝廷的所在地……”

“如何?”

“大牢也不是一般的監牢。”

“又如何?”

“你們朝廷鐵騎盡出,為的是緝拿少俠你,少俠固然修為高絕,但京中禁衛也不是沒有高手,在這種情形下,少俠還能救人?”

“我認為我能。”

“就算少俠能,少俠知道他老人家現在那一座大牢么?”

“我正在打聽。”

“少俠連他老人家現在那座大牢都不知道,又怎麼救人?”

“我不認為打聽不出來。”

“恕我直言,萬一他老人家在少俠你還沒有打聽出來之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少俠你怎麼辦?”

燕翎陡揚雙眉,目閃精光:“我會殺盡那些亂臣賊子。”

“少俠,又如何?”

燕翎沉默了一下:“我認為他們是為引我來京,引我露面,不會傷害他老人家。”

“即使是,少俠是顧老人家還是顧自己,萬一他們要是打的一石二鳥算盤呢?”

燕翎心神震動,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我能不費吹灰之力救出他老人家來,擔保他老人家跟少俠都無毫髮之傷,少俠何樂而不為?”

燕翎說了話:“這是我的事,也是從我朝人手裏救人,卻要假手姑娘……”

“少俠,這無關面子,真說起來也不能顧面子。”

“可是姑娘的條件卻令人不能接受。”

“少俠,孰輕孰重?”

燕翎雙眉微揚:“忠孝不能兩全,他老人家也不會讓我接受姑娘的條件。”

“少俠……”

“姑娘,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少俠,事關重大,你要三思。”

“對,姑娘!事關重大。”

“少俠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姑娘,我會悲痛,但不會後悔。”

“少俠……”

“姑娘,你我就言盡於此吧!”

“話不投機,半句嫌多。”

“倒也不是,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而且我不可能改變心意。”

“多說何益,是么?”

“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白素貞又是深深一眼:“要是宋朝官民人人都像少俠,‘金’邦還能有什麼作為?恐怕只有永遠守在白山黑水間了,少俠,我告辭。”

話落,她要走。

“姑娘!”燕翎叫。

白素貞收勢未動:“少俠莫非改變心意了?”

燕翎道:“那就不是燕翎了。”

“那麼少俠有什麼見教?”

“不敢,‘金’邦敢死軍現在此地的,恐怕不只姑娘。”

白素貞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不錯。”

“我要先讓姑娘知道,碰上他們,我會把他們當做敵了。”

白素貞又遲疑了一下:“我也要讓少俠知道,那對少俠的義父,恐怕不大好。”

燕翎心神再次震動,他懂白素貞的意思,他義父在亂臣賊子手裏,等於里在‘金’邦敢死軍手裏,他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謝謝姑娘。”

“少俠還有別的事么?”

“沒有了,姑娘請吧!”

“告辭。”

白素貞帶着小嫦、小娥走了。

燕翎站着沒動,一直望着那主婢三人美好的身影投入樹林中不見。

燕翎的心情很沉重,他站在那兒半天沒動。

他怎麼辦?

老人家真的很難救么?

他自己知道,恐怕這是實情。

他回到了屋裏,大伙兒本來都在說話,一見他進來,馬上都不說話了,屋裏頓時一片靜寂,靜得令人不安。

屋裏人多了些,顯然又有弟兄回來了,剛才沒見過的幾張臉,紛紛打招呼,有的叫“燕大哥”,有的叫“燕兄弟”。

燕翎道:“都回來了,辛苦!”

陸順道:“兄弟,弟兄們還沒能打聽出什麼來。”

燕翎“哦”了一聲,沒說什麼,他能說什麼。

一時間屋裏又陷進了令人不安的靜寂中。

還是賈秀姑打破了這份靜寂:“怎麼樣?三哥,是誰呀?”

燕翎道:“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姑娘,祖大哥他們都見過。”

賈秀姑神情震動:“就是三哥說過的,那個‘金’邦的……”

她沒往下說,可是一句“‘金’邦的……”已經夠引人注意了,陸順、路英一干弟兄們都瞪大了眼等着下文。

燕翎沒隱瞞,他把跟白素貞的見面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個清楚。

聽畢,賈姑娘頭一個叫出了聲:“她什麼都知道?”

路英道:“現在可以確定,老人家是落在那幫亂臣賊子手裏了。”

一名弟兄道:“這就好找了……”

陸順道:“你知道誰是亂臣賊子?他們臉上又沒有字兒。”

可不是,那名弟兄不說話了。

路英道:“怪不得他們捂這麼緊,原來他們想拿老人家脅迫燕大哥。”

一名弟兄道:“他們打錯了算盤看錯了人!”

賈秀姑道:“三哥當然不會受他們的脅迫,只是這樣會不會危及老人家?”

誰都沒有說話。

燕翎道:“恐怕急不了,只是,我能怎麼辦?”

不錯,他能怎麼辦?除非向脅迫低頭,他能么?

一名弟兄道:“燕大哥既然以前跟她認識,彼此也熟,如今她又跑來找燕大哥,是不是能想點辦法,讓她告訴燕大哥老人家的下落。”

燕翎淡然一笑:“兄弟,要是會告訴我,剛才她就告訴我了。”

那名弟兄不吭聲了。

陸順道:“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趕緊打聽出老人家的下落才是真的,如今更要加緊打聽,弟兄們,別在家裏待了,跟我走!”

沒等燕翎說話,他帶着弟兄們出屋走了,就剩下路英一個。

燕翎道:“弟兄們不得歇息,都在辛苦,我反而在這兒待着。”

“應該的!”路英道:“燕大哥,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是?”

這還是真的。

燕翎道:“兄弟,我什麼都不說了。”

“燕大哥,我也只說一句,你千萬別見外。”

燕翎真沒再說什麼。

這兒是京城一角。

***

挺大的一座宅院,也挺氣派。

有燈,燈不多,這個有燈的地方似乎是宅院後院的堂屋。

就在這堂屋門口,從夜空裏落下三個人來,點塵不驚,正是白素貞跟小嫦、小娥。

白素貞進了堂屋,小嫦、小娥留在了外頭。

堂屋燈下,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坐着的正是那瘦削白袍老者,站着的則正是那白衣年輕人,他正來回走動,似乎相當焦急,白素貞一進屋,他忙迎上。

白素貞像是沒看見他,上前向瘦削白袍老者施禮:“六王爺!”

敢情他是“金”邦一位王爺。

瘦削白袍老者道:“回來了!”

白素貞應道:“是。”

白衣年輕人忙不迭地問:“見着他了么?”

白素貞道:“回殿下,見着了。”

“他還認識你么?”

“認識。”

“見着你,他怎麼樣……”

那位六王爺抬了手:“我這兒談公事,你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白衣年輕人顯然不願意,叫道:“爹……”

六王爺沒理他,轉望白素貞:“他怎麼說?”

“回六王爺,他沒有答應。”

“他不知道他那個干老子打下大牢了?”

“回六王爺,他就是為這事來的。”

“他沒有答應投效咱們,他總該答應就此收手。”

“他也沒有答應,讓屬下替他救人。”

六王爺臉色微變:“你是說他也沒答應就此收手。”

“是的!”

六王爺霍地站了起來:“難道他就不顧他那個干老子了?”

白素貞沒說話。

白衣年輕人道:“爹,殺了那老兒……”

六王爺猛轉臉:“我這兒談公事!”

“我談的是公事。”

“我自有主張,用不着你說!”

白衣年輕人還待再說。

六王爺怒道:“你沒聽見?”

白衣年輕人不說話了。

白素貞道:“屬下有下情稟告。”

六王爺道:“你說!”

“屬下斗膽,六王爺絕不能殺‘聖手仁心’。”

白衣年輕人忙道:“你……”

六王爺眼一瞪,白衣年輕人住了口,可是很不情願,六王爺收回了目光:“讓我聽聽你的理由。”

白素貞道:“目前咱們唯一能制他的,只有手裏這個‘聖手仁心’……”

白衣年輕人道:“那個老兒要是能制他,他早就什麼都答應了。”

六王爺暴喝:“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白衣年輕人還想再說,六王爺拍了桌子:“是不是要我趕你出去!”

白衣年輕人不說話了,臉色發白。

六王爺轉向白素貞:“你是怕一旦沒了那個老的,他會毫無顧忌,咱們就沒有能制他的了。”

“是的,這正是屬下的顧慮。”

“我知道了,你辛苦,歇息去吧!”

“謝六王爺,屬下告退。”

白素貞施一禮轉身外行,她仍然沒理白衣年輕人。

白衣年輕人要跟出去,六王爺咳了一聲!

白衣年輕人停住了,霍地轉過了臉:“爹,她還想跟他碰面。”

“怎麼見得?”

“殺了那個老兒,姓燕的他會恨死咱們……”

“這就能阻止她跟他見面?”

“難道您不認為?”

“我是該為大局想,還是該為你想?”

“我是您的兒子……”

“大局完了,什麼也就沒有了。”

“爹……”

“我自有主張。”

“可是……”

“出去!”

“爹……”

六王爺又拍了桌子:“我叫你出去!”

白衣年輕人沒再說話,霍然轉身出去了。

六王爺坐下了,他皺眉沉吟,像在想什麼。

這兒是這座宅院的一角。

它是一個跨院,相當清幽的一個跨院,有樹也有花,樹茂密,花也都是名種。

跨院裏的這間屋,透着燈光,只是門關着。

白衣年輕人如今就站在這間屋前,他要敲門。

門開了,小嫦、小娥並肩而立,雙雙施禮:“殿下!”

白衣年輕人道:“讓開!”

進門路讓她倆擋了。

白素貞出現在小嫦、小娥背後,她倆讓開了,白素貞也施禮:“殿下。”

白衣年輕人邁步要進屋,白素貞上前一步,恰好擋住了進門路,白衣年輕人道:“我要跟你說話。”

白素貞道:“請殿下就在這兒說吧!”

白衣年輕人道:“我要進去說!”

白素貞道:“時候已經晚了。”

“我只是說話。”

“屬下知道。”

“要是姓燕的來,你也這樣對他么?”

“殿下何出此言,誰來也是一樣。”

“是么?”

“殿下要是沒別的事,屬下要歇息了。”白素貞就要關門。

白衣年輕人道:“等一等!”他抬手按住了門。

白素貞道:“殿下,六王爺體恤屬下,要屬下早點歇息。”

“不要老拿我爹壓我,惹翻了我我誰都不顧。”

白素貞黛眉微揚:“可巧屬下的脾氣跟殿下一樣。”她又要關門。

白衣年輕人道:“好吧!我就在這兒跟你說。”他臉色很不好看,顯然他心裏很不痛快。

白素貞收回了手:“殿下要說什麼,請說吧!”

白衣年輕人道;“我要問問你,我那一點不如姓燕的?”

白素貞道:“屬下愚昧,不知殿下何指。”

“你不用跟我裝糊塗。”

“屬下說的是實情實話,殿下遠來自‘金’邦,姓燕的則在中原武林,兩下里毫不相關……”

“如今相關了。”

“但是屬下認為不必比,要比也不該由屬下來比。”

“你還裝糊塗!”

“要是殿下只為跟屬下說這些,恕屬下不奉陪了。”

白素貞這回不關門了,她轉身要往裏走,白衣年輕人怒喝:“等一等!”

白素貞停住了,但是沒有回過身來:“殿下還有什麼指示?”

白衣年輕人神色怕人:“你越來越大膽了,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屬下不敢。”

“你還說不敢……”

“殿下要是對屬下有什麼不滿意,可以請六王爺把屬下調回去。”

說完了這句話,白素貞進去了,白衣年輕人氣得要追進去。

裏頭傳出了白素貞的話聲:“殿下,要是讓六王爺知道了,那可不大好。”

白衣年輕人及時收住了步,邁出去的腳又落了地,他切齒咬牙:“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憤然轉身走了,可是一出跨院門,他一怔又停住了。

不遠處夜色里,負手站着一個人,赫然是他那個爹,六王爺!

定過了神,白衣年輕人臉一偏,就要走。

“站住!”六王爺輕喝,白衣年輕人停住了。

“我就知道。”六王爺道:“你能不能爭氣點?”

白衣年輕人不愛聽了:“爹……”

“你是沒法跟姓燕的比,至少這一點你就比不上他。”

白衣年輕人驚怒:“爹!您……”

“我說錯你了么?”

“姓燕的他是個什麼東西……”

“不要問我,問她去!”

白衣年輕人那受得了這個?氣得發抖。

“你也不用這樣,她說得好,不滿意把她調回去,我就把她調回去……”

白衣年輕人急叫:“不許,我不許!”

“你不許?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白衣年輕人改了口:“我不許您把她調回去……”

“只為了你?”

“不只為我,也為大局,您現在少不了她!”

六王爺臉色一沉:“既然知道,你就少招惹她,你是我的兒子,我心疼的還是你,你最好學着做個男子漢,要是讓她傷害了你,我絕饒不了她,到時候你可別心疼。”

話落,他轉身走了,很快的消失在夜色里,弄了半天,他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

白衣年輕人聽見了,可未必領情,狠狠的一跺腳,他也走了。

燕翎一夜沒歇息,老人家身陷大牢,這兒的一幫弟兄們都連夜忙着打聽消息,他怎麼能歇息?

賈秀姑也一夜陪着燕翎,沒歇息,還有一個陪着沒歇息的,那是路英。

天亮了,弟兄們陸續回來了,臉色都不大對,或許因為仍然沒能打聽出消息。

燕翎很過意不去,他說了話:“諸位辛苦,從今天起,讓我……”

陸順截了口:“燕兄弟你要做什麼?”

“從今天起,讓我去打聽……”

“打聽老人家的消息?”當然,這不是多此一問么?

燕翎道:“不錯。”

陸順遲疑了一下:“燕兄弟,大伙兒不是沒有打聽着老人家的消息,而是不好跟你說……”

燕翎猛可里站了起來,震聲道:“老人家怎麼了?”

賈秀姑也忙站起:“陸大哥……”

陸順忙道:“兩位別誤會,老人家沒怎麼。”

燕翎神色一松:“陸大哥,那是……”

陸順道:“他們說了,老人家完全是受了燕兄弟你的連累,因為你是個殺官的重犯,只要你出首,他們馬上放老人家。”

路英一拍腿道:“沒錯,他們是拿老人家引燕大哥來京,逼燕大哥露面,如今他們知道燕大哥已經到京了。”

燕翎現在很平靜:“陸大哥,這是那裏來的消息?”

“當然是官里。”

“我知道,我是問那個衙門?”

“那就不知道了,燕兄弟問這……”

“那個衙門出來的這消息,老人家應該就在那兒了。”

路英道:“對!”

陸順道:“可惜不知道。”

“消息總有個來處?”

“地面上的耳語,到今天天亮,就會到處傳到處說了!”

燕翎沒說話。

賈秀姑道:“三哥,那個白素貞知道你到了,她來跟你見面,不是好意。”

燕翎道:“我知道。”

“這也證明她們跟那些亂臣賊子有勾結,老人家是在亂臣賊子手裏。”

誰都沒說話,這是明擺着的,陸順遲疑了一下:“燕兄弟打算……”

燕翎還沒說話,賈秀姑搶了先:“三哥絕不能去,這是他們的毒計。”

路英道:“賈姑娘說得是,誰能擔保他們會放老人家?”

“有人擔保也不行。”賈秀姑道:“還有這麼多事呢!誰去做,老人家要是知道,也不會答應。”

燕翎一直沒說話。

陸順看了看燕翎:“燕兄弟,關繫着老人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燕翎道:“我知道……”

“本來是不想告訴燕兄弟的,可是不說也不是辦法。”

“我知道……”

陸順沒再說話。

燕翎又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陸順道:“那就多想想再說,反正不急在這一兩天,好在你不露面,他們絕不會動老人家。”

這應該是實情。

燕翎也知道,憑老人家的修為,他們也動不了他,不抗官是一回事,自保又是一回事。

燕翎道:“最好還是能儘快把老人家救回來。”

賈秀姑道:“對!”

陸順道:“我跟弟兄們馬上再出去打聽。”

燕翎道:“陸大哥,該我去了。”

“不,燕兄弟!你人生地不熟,沒處打聽,再說這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要是他們發現了你,要緝捕你,你是出手還是不出手?”

陸順說的句句都是實情,燕翎沒有說話,他也沒再搶着去,任由陸順帶着弟兄們又出去了,留下來陪他跟賈秀姑的,還是路英。

路英留是留下來了,可沒閑着,燒水、做飯,忙這忙那,全是他。

路英忙去了,屋裏只剩下燕翎跟賈秀姑,姑娘她特別溫柔,看了看燕翎,她輕聲道:

“三哥,你心裏很煩,是不是?”

燕翎道:“還好。”

“別瞞我,我知道你心裏很煩。”

燕翎沒說話。

“別煩,三哥!吉人天相,老人家不會怎麼樣的。”

燕翎沉默了一下,說了話:“我倒不全是擔心老人家。”

“那還有什麼事?”

“‘金’邦敢死軍已經到了京里,一些亂臣賊子這麼跟他們勾結,朝廷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三哥,那些亂臣賊子一定是大員。”

“怎麼見得?”

“不然不會這麼大膽,也不可能這麼一手遮天。”

“朝廷上的大員不少,只不知道是那些大員?”

“平常百姓們總知道誰忠誰奸,忠良是不會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

燕翎微一怔:“小妹,你怎麼早不說?”

賈秀姑忙道:“三哥,說是這麼說,你可還是不能憑這去救老人家。”

“怎麼?”

“沒辦法確定是那一個,也不知道老人家究竟在那兒,打草驚蛇對老人家可是不好。”

的確,這件事只能認準了再下手。

燕翎沒說話。

“我看還是等陸大哥跟弟兄們這趟能不能帶回消息來再說吧!”

這麼說著話,不知不覺飯好了,路英沒讓等陸順他們,因為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三個人把飯吃了。

吃過飯約摸一盞熱茶工夫,有兩個弟兄先回來了,他倆在城裏吃過飯了,沒帶什麼好消息回來,臉色都不大對。

沒帶什麼好消息回來,臉色還能好到那兒去?

燕翎忍不住還要問:“城裏的情形怎麼樣?”

“沒怎麼樣,只是由耳語變成了傳跟說而已。”一名弟兄道。

燕翎道:“這麼說,京里的人都知道了。”

“他們不知道還好點,都是吃屎長大的。”另一名弟兄憤憤的說。

“怎麼了?”賈秀姑問。

那名弟兄遲疑了一下:“他們說燕大哥不孝,讓老人家受罪,自己不出頭。”

燕翎道:“也別怪他們,他們不知情。”

路英道:“燕大哥,你可別往心裏去,說不定這是他們想激你露面。”

燕翎道:“或許是,可是他們這一着真厲害,也真用對了。”

路英忙道:“燕大哥是說……”

“兄弟,我不能不往心裏去。”

賈秀姑道:“三哥……”

“小妹,我要是落個不孝的名兒,往後我說什麼,誰還會聽我的?”

“不會的,三哥!大伙兒都知道你……”

“誰知道?小妹,大伙兒都知道我殺官,有幾個知道我殺的是亂臣賊子?”

賈秀姑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路英道:“燕大哥,你要是去,可是正中了他們的毒計。”

“我知道,兄弟!我要是不去,也正中了他們的毒計。”

賈秀姑道:“那寧可不去!”

“小妹,我不能。”

“三哥……”

“小妹,不要再說了。”

“那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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