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賈文、賈武合騎一匹馬,燕翎騎一匹,賈秀姑騎一匹,四人三騎站在一座大莊院前。

這座大莊院,高大宏偉的門頭上樓額四個大字:“歐陽世家”,門邊兩盞大燈,也是各寫“歐陽”兩個大字。

從敞開着的那兩扇朱紅大門的高高石階上往下,兩邊站的都是提刀黑衣人,一個個面無表情,冷肅逼人。

再經過那一圈丈高的圍牆往裏看,枝葉茂密的樹海之中,偶露幾角流丹飛檐、高喙狼牙,這座大莊院裏必然亭台樓榭一應俱全,不亞於王侯之家。

門裏出來了四個人,兩前兩后,後面兩個是兩名提刀黑衣人,前面兩個一個是那瘦削老者“劍霸”東門長風,一個則是個穿着一身白衣的白胖中年人。

白胖中年人不只人福泰,也帶點富貴氣,必然是錦衣玉食保養得很好,一雙手指甲留得老長,一定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燕翎下了馬,賈文、賈武、覃秀姑跟着下馬。

賈武低低道:“兄弟,這就是‘歐陽世家’主人么?”

燕翎道:“一定不是,‘歐陽世家’主人不會就這麼出來見咱們,不經過一番周章,咱們是見不到‘歐陽世家’主人的。”

賈武冷哼道:“架子不小!”

“二哥!”燕翎道:“以他所擁有的,他是該架子大。”

賈武沒再說話。

東門長風陪着那白胖中年人,隔一丈停住。

白胖中年人一雙目光投射過來,落在燕翎身上,燕翎只覺得它能透人:“想必你就是那個姓燕的!”

燕翎道:“不錯。”

“你要見我家主人?”

他果然不是“歐陽世家”的主人。

“不一定,只要你能答我問,解我疑,我們也可以不見你家主人。”

“我說的話你信得過?”

“我的眼力不錯,看得出你在‘歐陽世家’是個可以說話的人。”

東門長風道:“你眼力是不錯,這是我們總管。”

“‘富貴一品’,久仰!”

白胖中年人目光一凝:“你知道我?”

“要是不知道‘歐陽世家’的總管‘富貴一品’都不知道,豈不是太以孤陋寡聞。”

“你知道我,我怎麼不知道你?”

“朱大總管不知道我,不算稀罕,我要是不知道朱大總管,才算稀罕。”

白胖中年人白胖的臉上微現笑意:“說得好,你很會說話,你要問什麼?”

燕翎一指賈文、賈武、賈秀姑:“這三位是遠從關外來的賈氏兄妹,‘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他們三位?”

白胖中年人看了賈文、賈武、賈秀姑一眼:“原來你問這,這就不是我所能答你問、解你疑的了。”

“那我們就非得見你家主人不可了。”

“我認為,他們三個目前最要緊的,是怎麼保命?”

“不錯,我們來見你家主人,就是為這。”

“怎麼說?”

“請你家主人收回成命,他們三位不就可以保命了么?”

“原來如此,我可以告訴你,我家主人不會收回成命。”

“你不是你家主人,你怎麼知道你家主人不會收回成命?”

“我當然知道。”

“你可以替你家主人做這個主?”

“不錯。”

“那你就應該能答我問、解我疑。”

“不,這隻有我家主人能。”

“這是你逼我不得不見你家主人。”

“奈何我家主人不能見你。”

“為什麼?”

“我家主人見的,都是當今的知名人物。”

“難道三條人命抵不過知名人物?”

“在武林人眼中,人命算什麼?”

“說得好,‘劍霸’帶我們來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那是東門長風見不多識不廣,大驚小怪。”

“這麼說,得你也見見!”

“可以這麼說,東門長風既然帶你來,只能說你勉強夠格了。”

燕翎笑了:“不愧是‘歐陽世家’的大總管,你想見什麼?”

“隨你的便。”

這句話剛說完,燕翎已經到了白胖中年人面前,一揚手,道:“這行不行?”

白胖中年人沒想到燕翎這麼快,一驚出手封架。

那知燕翎是虛招,隨即並指如刀,沉腕下划,只聽“嘶!”地一聲,白胖中年人白衣的胸前部位已多了一道裂口。

白胖中年人大驚後退。

燕翎已經回了原處,東門長風跟兩名提刀黑衣人這時候才想動,當然,已經太遲了。

只聽燕翎道:“見過了么?”

白胖中年人兩眼精光連閃:“你攻人不備!”

“大總管,別人可以說這話,你不能,會讓人笑話的!”

白胖中年人道:“我要再試試!”

“大總管,我適才只力加三分,你還有再試的機會么?我不敢保證,下次力道還能拿捏得這麼准。”

白胖中年人臉色連變幾變:“你還是見不着我家主人!”

“你是逼我硬闖?”

“我家主人不在。”

“你家主人不在?”

“不錯。”

“這麼巧?”

“信不信由你。”

“我還真不點不信!”

“你想怎麼樣?”

“你明知道。”

東門長風一抬手,眾提刀黑衣人行動如風,立即一字排列,鋼刀出鞘。

燕翎淡然道:“大總管、‘劍霸’,你們兩個該知道,這是不是攔得住我。”

白胖中年人道:“別忘了,還有我跟東門長風!”

燕翎雙眉陡揚:“好……”

剛一聲“好”出口,一個脆生生的話聲傳了過來:“客人請等一等!”

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抬眼望。

白胖中年人、東門長風、跟眾提刀黑衣人忙轉身。

大門口,那高高的石階上站着一名青衣少女,隨聽她揚聲道:“內院有令,朱總管請客人進入‘歐陽世家’。”

白胖中年人恭謹答應:“是!”

回過身,他向燕翎擺了手:“請!”

燕翎招呼了賈氏三兄妹一聲,四個人拉着三匹馬往“歐陽世家”大門行去。

兩名黑衣人過來要接馬匹。

賈文道:“不用了,拴在探馬椿上就行了。”

“歐陽世家”大門口有拴馬椿,賈氏三兄妹過去把馬匹拴在了拴馬椿上。

白胖中年人、東門長風帶着兩名提刀黑衣人,陪着燕翎跟賈氏三兄弟進了“歐陽世家”

大門。

好大的一個前院,院子裏一眾提刀黑衣人分列兩旁,只剩中間一條石板路直通後院。

一行人沒往後院走,到了院子中間就停住了,只因為這時候從後院裏走出了一前四后五個人。

後頭四個,是四名青衣少女,前頭倒是個宮裝女子。

宮裝女子年可廿上下,玉骨冰肌若神仙中人,只是柔弱了些,從後院走出來,就由四名青衣少女的前兩名挽扶着,而且連步輕移,走得很慢。

白胖中年人跟東門長風忙迎上去恭謹躬身:“姑娘!”

宮裝女子微微抬了抬皓腕,白胖中年人跟東門長風立即退立兩旁,白胖中年人還說了一句:“姑娘怎麼出來了?”

宮裝女子道:“外頭吵得人不得安寧,我還能不出來看看?”

話聲甜美輕柔,只是輕柔得有點有氣無力。

白胖中年人忙再躬身:“是屬下無能,致驚動姑娘,屬下該死。”

宮裝女子道:“好了,沒人怪你,爹他們又不在,你應付不了的事,當然只有由我出面應付。”

“是,謝謝姑娘!”

宮裝女子抬眼望向燕翎及賈氏三兄妹,她那雙目光清澈深邃,更柔得像水:“我歐陽小倩,四位怎麼稱呼?”

燕翎道:“這三位是來自關外的賈氏兄妹,我姓燕,單名一個翎字。”

宮裝女子歐陽小倩道:“原來燕少俠跟關外來的賈氏兄妹,四位蒞臨歐陽家是……”

燕翎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有這種事,難怪四位聯袂找上歐陽家,白總管!”

“屬下在!”白胖中年人恭謹躬身。

“你真不知道為什麼?”

“回姑娘的話,屬下真不知道!”

“東門長風!”

東門長風忙也躬身:“屬下在!”

“你呢?”

“屬下也不知道。”

歐陽小倩轉望燕翎:“所以四位非要見家父不可!”

燕翎道:“不錯。”

“不知道燕少俠是不是相信,我也不知道。”

這位歐陽小倩是個讓人不忍不信的人。

燕翎道:“歐陽姑娘既然這麼說,我不敢不信。”

“謝謝你,既然燕少俠你信得過我,我告訴四位,家父確實出門去了不在家,這件事由我做主,行么?”

“當然行,只是不知道姑娘怎麼個做主法?”

“我謹代表‘歐陽世家’向賈氏兄妹三位致歉,並且保證歐陽世家不再侵犯三位,行么?”

白胖中年人一怔色變,他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這,落在了燕翎眼裏:“恕我直言,姑娘做得了這個主么?”

“我既然說要做主,就做得了這個主。”

“我是怕‘歐陽世家’有人出門在外,不知道……”

“那容易,取我令符。”

四名青衣少女后兩名中的一名應聲上前,手裏託了一面竹牌。

“給燕少俠!”

那名青衣少女應一聲走向燕翎。

白胖中年人大急,似乎想上前阻攔,但是終於還是沒動,沒說話。

那名青衣少女走到燕翎面前,雙手遞出那面竹牌。

歐陽小倩道:“這是我的令符,只要是歐陽世家的人,相信他們還不敢違背我的意思。”

“謝謝歐陽姑娘!”

燕翎接過那面竹牌,只見竹牌小巧玲瓏,不及半個巴掌大,已色呈深紅,晶瑩明亮,一面雕刻着一雙翔鳳,一面雕刻着“歐陽世家”四個這。

他隨手遞給了賈文:“大哥藏好了。”

賈文應聲接過。

燕翎那裏轉向歐陽小倩:“我們告別!”

他抱起雙拳。

歐陽小倩道:“朱總管,代我送客。”

“是!”

白胖中年人只有答應。

燕翎跟賈氏兄妹往外走,白胖中年人偕同東門長風往外送,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站在那兒看着。

好不容易,燕翎跟賈氏兄妹上馬走了,白胖中年人轉身急往回走,歐陽小倩那裏帶四名青衣少女要回後院剛轉身。

“姑娘!”白胖中年人忙叫。

歐陽小倩帶四名青衣少女回過了身。

白胖中年人已至近前,一躬身:“屬下斗檐,姑娘怎麼好輕易給他們令符……”

歐陽小倩截口道:“朱彤,你是很大檐,居然敢騙我!”

“姑娘,屬下怎麼敢……”

“還敢這麼說?你是‘歐陽世家’的總管,這一切都由你調派指揮,‘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那兄妹三個,你會不知道!”

“回姑娘的話,屬下真……”

“嗯?”

只這麼一聲,朱彤立即改了口:“姑娘明鑒,不是屬下敢欺朦姑娘,是老主人交待……”

“我爹交待,不許讓我知道!”

“不,老主人交待,不許輕易泄露。”

“那應該是對外人,難道連我也算在內?”

朱彤沒說話。

“究意為什麼?”

“姑娘……”

“朱彤,一旦我懲處了你,你以為我爹是護我,還是護你?”

朱彤遲疑了一下:“不敢再瞞姑娘,老主人要殺他們三個,是為滅口。”

“滅口?”

“老主人有朋友在關外,他們三個知道了老主人朋友的某椿秘密,如今他們三個入關來了,老主人的朋友怕他們泄露秘密,所以托老主人殺他們滅口。”

“老主人在關外的什麼朋友?”

“這個老主人沒說。”

“老主人大概也沒說他朋友的什麼秘密?”

“是的,這是實情。”

“那老主人的朋友,為什麼不早在關外下手,非要托‘歐陽世家’殺人滅口?”

“這個老主人也沒有賜知……”

“好吧,你都不知道,等老主人回來,我自己問。”

歐陽小倩要轉身。

“姑娘,令符……”朱彤忙道。

“你放心,等老主人回來,我問清楚以後,要是那兄妹三個真該殺,我自會追回令符。”

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轉身行向後院。

朱彤躬了身:“恭送姑娘!”

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進入後院不見了。

東門長風到了朱彤身邊:“總管,如今……”

“如今什麼?”朱彤道:“姑娘的令符誰敢碰?何況還有那姓燕的小子難對付。”

東門長風道:“姓燕的小子已經不是阻礙。”

“怎麼?”

“他們本不是一路,那三個有了姑娘的令符,姓燕的一定放心的走他的了。”

“姑娘的令符不比姓燕的扎手!”

“那怎麼辦?難道就算了!”

“只有等老主人回來再說了。”

東門長風沒有再說話。

***

四人三騎在樹林裏停住,都下了馬。

燕翎道:“三位可以放心去忙生意了。”

賈秀姑美目凝注,緊盯在燕翎臉上:“三哥,我們不言謝了。”

燕翎道:“小妹既然叫我一聲三哥,還說這話!”

賈文道:“兄弟,這塊信符可靠么?”

“大哥放心,這位歐陽姑娘,在‘歐陽世家’里,名聲相當不錯。”

“我是說她做主算不算數?”

“據說歐陽老兒還得讓她三分。”

“那就行了!”

賈武道:“就是還不知道為什麼?”

賈文道:“他們既然動不了咱們了,也就不必管他為什麼了。”

賈武沒再說什麼。

燕翎道:“大哥、二哥、小妹,咱們就在這兒分手了。”

賈秀姑道:“三哥,我們忙完了生意,還能再見着你么?”

“我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去,江湖上不難找我,只是關內江湖道兇險,沒事三位還是早一點回去的好。”

賈秀姑香唇翕動,欲言又止,姑娘她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是……

不知道燕翎看見了沒有,他道:“我先走了。”

他一抱拳,人已向樹林外騰射而去,一閃不見。

賈秀姑揚手要叫,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手緩緩的垂了下來,一雙美目仍獃獃的望着燕翎逝去處。

也不知道賈文、賈武看見了沒有?

賈文微一抖韁:“走吧!”

拉轉馬頭,當先馳去。

賈武、賈秀姑只有策馬跟上,很快的,看不見人跟馬了,也聽不見蹄聲了。

***

燕翎先趕到了那座莊院,那座莊院已經沒人了,傢俱器用仍在,就是沒人了,幾處要緊的門戶也都上了鎖,看得出來,這兒的人是出了遠門兒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燕翎又急趕往那處山谷,他的身法不能說不夠快,只是還是晚了,一樣,東西還在,人都不見了。

那兒去了?

怕秘密泄露,匆匆回關外去了?還是找華大人父女去了?

在沒有找到華大人父女之前,他們真會回關外去么?似乎不會!

可是要是怕秘密泄露,讓人知道他們是來自“金”,潛入中原是為殺一個天朝退隱的好官,他們也有可能放棄任務,儘早回去。

究意是什麼?

燕翎趕往小鎮找祖衝去了。

祖沖那幫鼠黨會知道那兩個地方的人那兒去了?

進了廟口棚子,祖沖正在玩他的老本行,侯老三在一旁幫忙,一見燕翎,祖沖忙把場子散了,跟侯老三兩個人把客人們請了出去,這才拉着燕翎坐下。

祖沖有點不安:“兄弟,我也想金盆洗手,可是不行,別的那一樣我也幹不了,每天早上開張嘴總要吃飯,你說是不是?”

燕翎道:“祖大哥,沒人怪你。”

祖沖神色一松:“兄弟,你這句話讓哥哥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下去。

侯老三道:“我這兒還有一塊。”

燕翎忍不住笑了。

祖沖也笑了:“兄弟,怎麼又來了,你沒回去呀?”

燕翎把別後的經過說了一遍。

剛聽完,祖沖就叫了起來:“你說什麼?‘金’邦‘敢死軍’?”

“不錯!”燕翎道。

“我聽也沒聽過。”

侯老三道:“這是遠在白山黑水間‘金’邦的事,咱們怎麼會知道?”

祖沖道:“兄弟,你說你碰見的,就是酒館裏兩男一女那三個!”

“可不。”

“巧了,這真應了那句‘好心有好報’了,不然到如今咱們還不知道那些人是‘金’邦的‘敢死軍’呢!”

侯老三道:“那兄妹三個的說法,可靠么?”

燕翎道:“我沒回去,就是為查個究竟。”

祖沖道:“以那個標記,以及兄弟發現那個女的是水土不服看,那兄妹三個的說法,應該可靠。”

侯老三道:“要是他們真是‘金’邦的‘敢死軍’,那還得了!他們潛進咱們中原來幹什麼?又為什麼下手咱們退隱的好官?”

祖沖“嗯”了一聲道:“托天之福,全仗兄弟,讓咱們發現了,這可不能等閑視之。”

侯老三道:“咱們要不要報官?”

祖沖搖頭道:“我看不要報官,官里人多嘴雜,一旦走漏風聲,會弄得人心惶惶,他們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在中原出現么?咱們就也以江湖人那一套對付他們。”

燕翎微點頭:“祖大哥說得是。”

侯老三道:“兄弟,你說他們已經不在那兩個地方了!”

燕翎道:“不錯。”

“他們那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這正是我急於知道的,所以我趕着來找兩位。”

祖沖道:“兄弟,這交給我們了。”

轉望侯老三:“老三,馬上交待下去。”

侯老三站起來出棚去了。

***

“歐陽世家”門口到了一輛馬車跟十人十騎。

馬車、雙套、高蓬,一色黑,套車的馬也是一色黑,黑得發亮,沒有一根雜毛。

十人十騎,馬車前的兩人兩騎是兩名黃衣老者,鬚髮灰花,看上去年紀都不小了,但是絕無龍鍾老態,四目開合之間精芒閃射,一看就知道是兩名內外雙修的好手。

馬車后的八人八騎,則是八名中年黑衣人,個個鞍旁掛着長劍。

馬車停妥,“歐陽世家”那高高的大門石階上,快步搶下了一前四后五個人,那是“富貴一品”朱彤帶着“劍霸”東門長風,還有另三名黑衣老者。

朱彤等先向馬車前馬上兩名黃衣老人一躬身,然後急去掀開車簾,小心翼翼。

車簾掀開,車裏兩名青衣少女從車裏扶出個華服老者,老者年約五十許,鬚髮漆黑,臉色紅潤,但身材奇胖,所以他必須由兩名青衣少女扶着下車,好在他活動還不算太艱難,否則兩名青衣少女絕扶不動他。

朱彤等恭謹躬身:“老主人!”

原來他就是“歐陽世家”之主。

奇胖華服老者道:“這幾天家裏沒什麼事吧!你們姑娘還好么?”

沒進家門,先問女兒,足證他是如何鍾愛這位掌珠。

朱彤道:“屬下正有事稟報。”

奇胖華服老者說話本有些喘,這一來更喘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們姑娘怎麼了?”

他只關心愛女。

“先請老主人放心,有些事屬下只是想先讓老主人知道一下。”

奇胖華服老者的喘好了一點:“你說吧!”

朱彤把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找上門來,以及姑娘出面處理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奇胖華服老者皺了眉:“怎麼說,先後派出了‘八十一刀’、‘十八劍手’,那姓賈的兄妹三個到現在還活着。”

東門長風低下了頭。

朱彤道:“回老主人的話,就因為那個姓燕的。”

“是不是他們說過的那個姓燕的。”

“應該是。”

“不是他們說過,我還真不信,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後生,能有多大能耐,摸出他的來歷來沒有?”

“沒有。”

“朱彤,這不像你!”

朱彤微低頭:“屬下無能。”

“你已經告訴你們姑娘了,只是沒告訴她我的朋友是什麼人?”

“是的。”

“好吧!等她問我,我來應付。”

“老主人,關於姑娘的令符……”

“這孩子,永遠這麼任性,令符怎麼能隨便給人?”

朱彤沒說話。

“你打算怎麼辦?”

“屬下不敢做主,就是等老主人回來……”

“朱彤,你怎麼偏在這時候糊塗了?”

“請老主人明示。”

“你們姑娘的令符,咱們‘歐陽世家’的人不敢不遵,別人可不會聽她的,是不是?”

朱彤一時恍悟色,忙道:“多謝老主人指點,多謝老主人指點!”

一行人這才擁着奇胖華服老者往大門走。

兩名黃衣老者下了馬緊跟在後。

進大門,過影背牆,歐陽小倩帶着四名青衣少女站在通往後院的青石小徑上,姑娘她微微檢衽:“女兒恭迎爹爹。”

“哎呀!乖女兒,你怎麼出來了?”

奇胖華服老者突然擺脫眾人簇擁,快步向前。

這時候他行動一點都不艱難,而且快得只一眨眼間,他已然到了歐陽小倩面前,伸手扶住愛女,滿臉都是愛憐神色。

歐陽小倩道:“爹回來了,女兒應該出來迎接。”

“誰說的,爹以後會常出門,你身子不好,就不用每回接送了。”

歐陽小倩還想再說。

“走,跟爹進去。”

奇胖華服老者反倒扶着歐陽小倩往後行去。

除了兩名黃衣老者跟朱彤,其餘的人都站着沒動。

顯然,他們還不能進出後院。

“歐陽世家”這後院真是樹海森森,而且株株都是大樹,枝葉茂密,華蓋也似的,這麼大的太陽,“歐陽世家”這後院到處是陰涼,一點也不熱。

滿院的樹陰下,那通往上房屋的青石小徑兩旁,各站一排青衣少女,奇胖華服老者扶着歐陽小倩一進後院,眾青衣少女立即施禮:“老主人!”

奇胖華服老者扶着歐陽小倩逕直行向上房屋。

進了上房屋,奇胖華服老者先扶着歐陽小倩坐下,然後他才坐下,兩名青衣少女上前獻上洗臉水。

奇胖華服老者洗了把臉,另有兩名青衣少女獻上香茗,喝了一口茶,他往椅子背上一靠:“還是家裏舒服。”

歐陽小倩道:“這麼熱的天兒,以後您就少出門兒。”

奇胖華服老者道:“爹願意頂着大太陽往外跑?苦死了,沒有辦法呀!”

可見他是真沒有辦法,不然他怎麼會拖着這麼胖的身軀,頂着這麼大的太陽往外跑!

“你這趟出門,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呀?”

“有個朋友想跟我合夥做些生意。”

“什麼朋友?”

“應該說是江湖道上的朋友。”

“跟江湖道上的朋友做什麼生意?”

“什麼都談,還沒有談定。”

“以‘歐陽世家’的聲威跟財富,何必還跟人家做生意?”

“你不懂,將來你就知道了。”

“你這位朋友,是知交多年的好朋友?”

“當然,乖女兒,你問這……”

“我是想知道,你這位朋友是否靠得住?”

“這你放心,絕對靠得住。”

歐陽小倩轉望朱彤跟兩名黃衣老者:“我們父女閑話家常,三位不必在這兒侍候了。”

兩名黃衣老者跟朱彤恭應一聲,躬身退出。

歐陽小倩道:“我支走他們,咱們父女好說話,爹別怪我擅自做主。”

“該打,你這是跟誰?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在這‘歐陽世家’里,你就是爹呀!”

“爹平常不是說,我比爹還大三級么?”

奇胖華服老者仰天大笑:“對,對!你比爹還大三級,你比爹還大三級!”

聲震屋宇,這座上房屋噗簌簌作響!

足證,這位“歐陽世家”的主人,修為驚人!

歐陽小倩話鋒忽轉:“您有聲威,有財富,還有我這個女兒,可以說什麼都不缺了,原諒做女兒的直言,犯法違紀的事不能做。”

奇胖華服老者一怔,笑容在臉上凝住:“乖女兒,你怎麼會想到……”

“我只是想到了這一點,提醒您一下。”

“你想到那兒去了,憑爹,還會做犯法違紀的事?也用不着啊!”

“我想也是……”

“乖女兒,你是不是聽誰說什麼了?”

“那倒沒有。”

“那好好的,你怎麼會往爹違法犯法上想呢?”

“不跟您說了么?我只是突然想到這一點……”

一頓,接問:“您認為誰會告訴我什麼么?”

“那倒不是,爹只是奇怪,你怎麼會往犯法違紀上想?”

沉默了一下,歐陽小倩又轉話鋒:“有件事,女兒請您原諒。”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幾天不見,老跟爹客氣,什麼事?”

歐陽小情毫不隱瞞,她把燕翎跟賈氏三兄妹找上門來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奇胖華服老者臉色微沉:

“朱彤他們真會辦事,居然讓人找上了‘歐陽世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傳揚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爹,我認為人家沒有做錯什麼?‘歐陽世家’想要人的命,難道人家還不能找上門來問個清楚么?”

“爹不是怪那姓燕的幾個,爹是怪朱彤他們。”

“朱彤他們也不能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乖女兒,你見着那個姓燕的後生身手了么?”

“女兒不必見着,‘八十一刀’、‘十八劍’無功而退,他能帶着那兄妹三個找上‘歐陽世家’,就足以證明他身手不凡。”

“乖女兒說得是,照這麼說,乖女兒你也不知道姓燕的後生的來歷!”

“女兒認為他的來歷無關緊要。”

“你認為他的來歷無關緊要。”

“要緊的是‘歐陽世家’為什麼要殺賈氏三兄妹?”

“他們三個知道爹一個朋友的秘密,爹那個朋友怕他們泄露,所以托爹殺他們滅口。”

跟朱彤的說法一樣。

當然一樣。

“爹的朋友?要跟爹合夥做生意這個朋友么?”

“不錯。”

“他是爹什麼地方的朋友?”

“乖女兒,你問這……”

“請您告訴我!”

“關外。”

“為什麼他不在關外下手?要假手咱們‘歐陽世家’?”

“乖女兒,他們三個入關來了。”

“沒入關之前,他們三個一直在關外。”

“在關外泄露爹那個朋友的秘密,對爹那個朋友不足以產生威脅。”

“女兒不明白。”

“爹一時也說不清楚。”

“怎麼會?”

“乖女兒,將來你就明白了。”

“什麼時候?”

“等爹跟爹那個朋友,生意做成以後。”

“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您那個朋友的秘密,是不是見不得人?”

奇胖華服老者臉色一變:“乖女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何至於殺人滅口?”

“乖女兒,有些事你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女兒才問。”

“既稱秘密,當然是不願讓人知道。”

“是不是跟爹合夥生意上的秘密?”

奇胖華服老者臉色又一變:“乖女兒……”

“女兒只是問問!”

奇胖華服老者搖了頭:“不是。”

“真不是?”

“乖女兒,你信不過爹?”

“您是女兒的爹,知女莫若父,希望您今天跟女兒說的都是實話。”

“當然,當然!”

“那麼,關於女兒的令符……”

“乖女兒,你的令符既已給了出去,‘歐陽世家’自是聽你的!”

“爹就不怕他們兄妹泄露您朋友的秘密了么?”

“那怎麼辨?誰叫你是爹的寶貝?寶貝女兒總比朋友要緊。”

“謝謝爹。”

奇胖華服老者微笑:“跟爹還客氣!”

“這些事,朱彤沒稟報您么?”

“沒有。”

當然不能承認。

歐陽小倩臉色一寒:“您沒說錯,這個朱彤真會辨事,來人!”

一名青衣少女應聲至前。

奇胖華服老者忙道:“乖女兒,你要……”

“這麼重大的事他居然不稟報您,女兒要問問他,這個總管是怎麼當的?”

“許是他知道你一定會告訴爹。”

“他是他,我是我。”

“許是他怕你誤會,怪他先跟爹說……”

“那怎麼會,除非他心裏有鬼。”

“不會吧……”

“叫他來問問就知道了。”

“乖女兒,朱彤是跟了爹多年的老人了,是爹一得力臂助,爹替他求個情……”

“您這麼說,女兒就不好叫他了。”

“看爹的面子。”

“女兒怎麼敢不遵?”歐陽小倩站了起來:“您歇着吧,女兒回房去了。”

她要走。

奇胖華服老者忙跟着站起:“乖女兒,生爹的氣了?”

“女兒怎麼敢?”歐陽小倩說著話,帶着四名青衣少女行了出去。

奇胖華服老者站着沒動,也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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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血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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