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料敵如神
李光祖道:“她們不敢給你受氣吧!”
李夫人憤然道:“大哥在的時候,她們自然不敢,大哥一離開,她們就以此地的女主人自居。”
李光祖搖搖頭道:“我想她們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李夫人道:“她們不是在家裏閑得住的人,大爺不在家,她們更無聊了,而我這個家總得維持一個體統,她們何嘗有一點體統呢,為了不讓她們出去走動,我幾乎是陪盡小心,幾乎沒下跪了,大哥想想我當年的脾氣,我受得了這種事情嗎?還有更嚴重的是小桃和小梅這兩個孩子,跟她們學得一身匪氣,大哥!我們雖然是江湖出身,但您跟光耀都有同感,想擺脫這個圈子……”
李光祖擺擺手道:“弟妹,你別說了,我全知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麻煩你們,所以我恨透了王大光……”
李夫人道:“大哥!這個女孩子可能就是王大光派出來的人,我提不出直接的證據,只有兩個側面的線索,第一,她能抗受我的琵琶殺音,在舉世之間,只有兩個人能具此能耐,一個是林綽約,可是她已經死了,剩下來的只有王大光了,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們圍攻林綽約時,你們三人都被琵琶所制,只有王大光能穩住自己發出一枝無影飛針,這女孩子既不可能是林綽約的傳人,就剩下王大光一個可能了,第二,舉世之間只有王大光可能知道你們是兄弟,到此來探您的下落!”
李光祖道:“王大光不知道,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有個兄弟在做官,否則他早就找來了。”
李夫人道:“王大光也許以前不知道,可是他為了找你們,一定到處挖你們的根,找到了我們家裏的人……”
李光祖道:“我們家鄉沒什麼人!”
“遠房的親戚總是有的,雖然他們都流散在外,但不會全部死光,也許王大光找到了一兩個……”
“那機會太渺茫!”
“正因為機會太渺茫了,所以隔了這麼久才給他碰上,總而言之,這女孩子來得很蹊蹺,本來我想慢慢地套出一點蛛絲馬跡再告訴大哥的,但大哥聽了那兩個寶貝的煽動,連我都懷疑起來了,我也懶得多管了,人在這裏,大哥自己去問吧,我只希望大哥別在家裏動手!”
李光祖笑道:“弟妹太多心了,素秋與紅線是江湖出身,本性多疑,我卻是有分寸的……”
說著目光轉向陶芙厲聲道:“小妞兒,你都聽我們的談話了,假如你要找分水天魔李光祖你算找對了,打開窗子說亮話,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陶芙沉吟片刻才道:“你承認是分水天魔,我總算沒白跑一趟,你乖乖地認命吧,我要為王叔叔報仇了。”
李光祖冷笑道:“王大光沒有親人,你是哪門子侄女?”
陶芙道:“不是親的,但跟親的一樣,王叔叔臨終的遺願就是要找到你們三個人。”
李光祖頓了一頓道:“臨終遺願,王大光死了?”
陶芙道:“你裝什麼,六年前你們三人用毒蛇再次陷害他,王叔叔難道會放過你們不成的了!”
“那一次並沒有殺死他呀?”
“不錯!可是王叔叔熬了兩年,仍然毒發身死了,在兩年中,他把武功都傳授給我,還特別傳授了我一手琵琶的神技,為的就是對付你們!”
李光祖哈哈大笑,得意之極,然後用梟啼般的聲音道:
“原來那傢伙已經死了四年,早知如此,我們不是白受了四年罪!”
陶芙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王叔叔雖然死了,他的武功卻傳了下來,還加上這一套琵琶神技。”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王大光不知道我有個弟妹也是琵琶聖手,還想利用林綽約那一套來制我們,告訴你吧,我這個弟妹是二十年前聞名江湖的玉琶仙子,除了林綽約之外,再也沒有能強過她的人了。”
李夫人忙道:“大哥,您別太大意了,這女孩子的琵琶心法在我之上,我的玉琵已經毀了呢。”
李光祖大笑道:“那怕什麼,我又不跟她比彈奏,這幾年我靠着你的幫忙,已經練得六音不侵,只要不受她琵琶音的迷惑,其他功夫,我可不怕任何人。”
陶芙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一聲不響,伸手輕扣宮弦,發出震人心弦的一鳴,接着運琶突擊迎頭砸下。
李光祖一撩手,托開琵琶,將陶芙震退兩步,笑道:“弟妹,幸虧這幾年聽你演奏,已經習慣了各種怪聲音的迷襲,否則這一招至少也會被砸昏過去。”
陶芙也覺得心涼,暗幸先找到了王大光,更幸李夫人的暗助,才沒有上當,剛才那彈指扣弦,是她從林綽約那兒學來最精擅的心法,照林綽約的說法,這一扣能令人耳鼓如刺雙目暈眩的,萬難接往繼發的一擊。
沒想到李光祖在這方面已有了準備,如果貿然泄露身份,妄想靠自己這點功夫來報仇,這條命就送定了。
李光祖一揮卻敵,更為得意地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找們自從在林綽約的手裏吃過虧之後,每個人都發奮練功,對這套旁門功夫都有了防範之法,只有王大光那個傢伙,第一次被蛇咬得幾乎送命,第二次仍栽在蛇毒上面,雖然拖了兩年,仍然不免一死!”
陶芙叫道:“琶音制不了你,別的功夫仍製得住你!”
認準方向,揮琵再擊,李光祖單手運掌,舞得呼呼有風,陶芙的銅琶還沒有挨到他身上,就被掌風逼開了。
李夫人在旁觀戰,不禁替陶芙擔心了,她知道李光祖功力遠勝陶芙多倍,惟恐陶芙一個不察而有失,忙叫道:“大哥小心,王大光的無影飛針也一定傳給她了。”
李光祖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跟她直接碰觸,王大光除了無影飛針之外,對用毒也是行家,她的琵琶上顏色發黑,分明是淬過毒的,只可惜對我已不發生作用了!”
李夫人忙問道:“難道大哥已經把無相神功練成,到達了六毒不侵的境界,成了金剛不壞之體了嗎?”
李光祖笑道:“我如果能到這個境界,還怕什麼王大光呢?
這門功夫是要自小童身才能練的,我是永遠沒希望了,連早年的一點基礎,也被兩個狐狸精給掏空了。”
李夫人笑笑道:“大哥也上了歲數,應該保重一點,尤其是這一對寶貝,本身的功夫就邪了,又當虎狼之年,大哥怎能應付得了呢。”
李光祖大笑道:“弟妹,本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該對你說這種話,可是我們既然是骨肉至親,你又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告訴你也沒關係,我近幾年武功精迸,多半是靠着這一對活寶的,不是我也制不了她們,不是她們也無法配合我練功的需要,總之我們是雙方各得其所。”
李夫人一愕道:“大哥練的是什麼功夫?”
“你別問了,你現在走上了正道,已上了一品夫人的地位,會不會武功都沒關係,更不必走這些偏門,光耀那個人太方正,也不適合練這種功夫,這是轉無相為有相,專在外門上求發展,目前我已經可以將護身勁氣達於三尺之外,攻擊時的勁氣可以到一尺,根本不須與對手接觸,所以這小妞兒的淬毒兵器,對我毫無威脅。”
“可是王大光的無影飛針能透過護身勁氣呀。”
“話雖不錯,但要看髮針的火候,王大光如果在世,我還要防備一下,這個小妞兒嘛,至少還得練十年。”
他口中儘管在說,手下卻毫無鬆懈,陶芙幾度搶琶急攻,都被他輕而易舉地擋了開去。
又鬥了一陣,陶芙才深深地了解到對頭之強,他對李夫人所作的豪語一點也不誇張,銅琵琶擊去時,離他四尺時,就為一股勁氣所阻,即使拚命搶攻,最多也只能逼近到一尺多的地方,就被他的護身勁氣反震出來,只有幾個部位,可能是勁氣不足,可以攻入較深,但那些部位很容易防範,看來憑自己的武功,報仇是絕對無望了,除非是使用王大光的無影飛針,或許尚可一試。
但她記住了古秋萍的囑咐,必須要等三大天魔一起現身後,才可以施展那一着,否則殺死一個,另外兩個就斷了線,這輩子也難找到他們了,因此她只有咬牙苦撐,幸虧李光祖也有顧忌,怕她摔然施展無影飛針去突襲那些練門所在,不敢過於接近,才能勉強支持下去。
李光祖越打越高興,大聲笑道:“小妞兒,王大光能找到你做傳人,還算有眼光的,你這身資質真不錯,只可惜跟錯了人,如果你跟我學上幾年,一定更有出息。”
陶芙已感到氣喘力竭,連說話都顧不得了。
李光祖卻邪惡地笑道:“你用勁上啊,等你累得不能動的時候,大老爺再好好擺佈你,準保你樂得忘了爹娘。”
陶芙心頭一驚,突然意識到李光祖更邪惡的用心,假如真到那個時候,別說想殺死對方了,恐怕連抗拒對方的力量也沒有了,當時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用無影飛針拼,一條是逃,但無影飛針還沒有裝上去,現裝也來不及,惟有脫身一條路了。
因此陶芙計算好方位,突地一揚手喝道:“照打!”
李光祖以為她發無影飛針了,連忙伏身一滾,利用桌子掩護,陶芙雙腳一點,身形縱起,破窗而出。
李光祖發覺上了當,正想追上去,李夫人忙上前一攔道:“大哥,您放過她吧,在我這兒實在不方便。”
李光祖急道:“弟妹,你怕什麼,王大光死了,我們都可以公開露面了,誰還敢來找你們的麻煩?”
李夫人道:“大哥,我不是怕人找麻煩,如果像這樣的材料,不靠大哥撐腰,我也對付得了,問題是將軍衙門裏惹來些江湖人尋仇,對光耀的名聲不大好聽。”
李光祖頓了一頓才道:“好吧!不過這小妞長得實在討人喜歡,我發誓非把她弄到手不可的。”
李夫人道:“她不會死心的,大哥換個地方,公開現身,她一定還會找尋去,那時隨便大哥的擺佈了。”
李光祖大笑道:“等她來找我可太遲了,我會去找她的,我保證不在此地難為她就是了,線娘,你踩准了沒有?”
屋上傳來聶紅線的聲音笑道:“老爺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小妞兒是個瞎子。”
李光祖一怔道:“是個瞎子,不會吧。”
聶紅線道:“不是瞎子怎麼會往荷花池裏直闖吧,瞧,她掉下去了,在往上游呢。”
李光祖忙道:“別叫她跑了。”
“跑不了,素姐的神仙爪已經吊住她的衣服了,咦!又有人來了,是崔老婆子母女倆,我得接應去。”
李光祖縱身而出,李夫人卻走到柜子後面急聲道:“古大俠,我無能為力了,你快想辦法吧!”
古秋萍由櫃後轉出,急急地追了下去,李夫人也跟着出來,但見陶芙半身陷在荷花池的污泥里,花素秋一手拉着條絲索,索頭的飛爪緊扣在陶芙的肩上,拖得她無法掙扎,另一手則舞着口單刀,與崔可清往來相持。
崔妙妙舞着一根龍頭拐,與聶紅線也殺成一團,李光祖趕了上去,哈哈大笑道;“白髮龍婆,原來你們也跟王大光結成一黨了,我倒是有點想不透,你的賢婿不是死在王大光的無影飛針上面嗎?”
崔妙妙也不理他,龍拐飛舞,虎虎生風,聶紅線使的那口劍倒有點難以招架,李光祖上前道:“我來。”
聶紅線讓過一拐,李光祖剛好補上,一伸手,將崔妙妙的拐頭按住,崔妙妙奮力后拔,卻如同蜻蜓撼石柱,一動都不動。
李光祖朗聲大笑道:“崔老婆子,我承認你這幾年頗有長進,但要跟我比還差得遠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知不知道這小妞兒的真正身份?”
崔妙妙厲聲道:“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李光祖笑道:“知道的話,我想問問明白,不知道的話,我告訴你明白,這小妞兒是王大光的傳人。”
崔妙妙道:“那又怎麼樣呢?”
李光祖笑道:“這麼說來,你是知道的,想當年王大光用無影飛針殺死你的賢婿,你居然去幫助他的傳人,連大仇都不顧,我要聽聽是什麼道理。”
崔妙妙的神情突然轉厲,大聲叫道:“李光祖,既然你提起我女婿的死,我倒不怕把話說明白,我女婿並沒有死在王大光的飛針之下!”
李光祖道:“胡說,他中了王大光的無影飛針,那是有名的七步追魂毒針,天下無人能解的。”
崔妙妙冷冷地道:“你錯了,就有人解了他的毒。”
“是誰?”
“王大光自己。”
“王大光,他髮針擊傷你女婿,又回來解救他?”
“是的,四大天魔中雖以王大光惡名最著,但為人也最正直,尤其痛恨姦淫好色之徒,那次你與大力神魔馬光前逼奸我的女兒,被我們趕上了,激斗中王大光趕來助陣,雖然用無影飛針傷了我女婿,可是王大光事後又來問明原因,之後,立刻取出了解藥向我們道歉。”
李光祖怔了一怔道:“可是你女婿確是毒發身死的。”
崔妙妙點點頭道:“不錯,但是那是第二天後的事,我女婿不知中了誰的暗算,被人用毒藥暗器殺死的。”
“是什麼暗器呢?”
“還是一枝無影飛針,但上面的毒藥性質不同。”
“那還是王大光,只有他會用無影飛針。”
“不是他,如果他要殺死我女婿,就不必先救他,在我們的猜測中,那暗算的不是你就是馬光前,只有你們才有機會偷到王大光的無影飛針。”
“王大光的無影飛針視如性命,誰能偷得到?”
“那是淬過毒的,無毒的飛針卻很普遍,你們偷到一根淬上別的毒,想嫁禍在王大光的身上。”
“笑話,我要殺你們還怕人找麻煩嗎,何必嫁禍於他。”
“那個時候你們還是怕的,你們怕王大光知道了我們結仇的原因后,會不放過你們,因為王大光最恨好色之徒,你們必須殺人滅口,以免事情泄露出去。”
李光祖頓了一頓才笑道:“我承認你說得不錯,但那不是我,我被王大光約去辦事了。”
“你不知道我女婿是如何死的,我相信不是你,既不是你,就一定是馬光前,別人沒有置我們於死地的必要。”
“不會是老馬,他要下手,一定斬草除根,連你們母女也不會放過,哪有隻殺你女婿一個人的道理。”
“那天我們母女剛好不在。”
李光祖又想了一下道:“也許是老馬吧。”
“即使是他,我們母女也不會放過你的,因為你也是罪魁之一,事情的起源是你與馬光前兩個人。”
花素秋一面與崔可清交手,一面笑道:“老爺子,你也是太嘴饞了,怎麼會對黑胭脂感興趣的,瞧她這副黑不溜秋的長相,哪一點美呢?”
李光祖笑道:“黑胭脂現在年歲大了,年輕的時候,黑里透俏,倒是挺迷人的,何況那時候她鬢邊帶一朵白花,黑白對襯着,一股風騷勁兒。”
崔可清聽到這番奚落,勾起舊恨,怒吼一聲,離開了花素秋,擺刀向李光祖撲了過來。
聶紅線擺劍迎住笑道:“黑胭脂,你沒聽老爺子說嗎,現在你上了歲數,沒有那股子風騷的迷勁兒了,你現在再撒嬌也沒用,何必自討沒趣呢。”
崔可清的單刀舞得如風雨驟發,一心想把聶紅線砍翻在地,怎奈聶紅線的雙劍也很厲害,兩人功力悉敵。
李光祖笑道:“線娘,你放她過來好了,王大光一死,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威脅我了,憑她們母女還能奈何得了我嗎,我一隻手對付二個都足足有餘。”
聶紅線笑道:“老爺子,我可不放心,胭脂雖然老,比您還小一截呢,您向來是生熟不忌,見腥就沾的,說不定又起了憐香惜玉之心,想沾她一下了。”
李光祖大笑道:“線娘,你也太多心了,我有了你們,還會再看得上她嗎?”
聶紅線妖嬈地一笑道:“那可說不定,男人都是嘴就着碗,望着鍋的,尤其是撈不着的更嘴饞,十年前的相思夢被打散了,很可能又想重續舊夢呢。”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線娘,你的嘴真尖酸,我本來倒沒這個意思,給你這一說,看她的打扮,好像還沒改嫁呢,守了十年的寡,也夠可憐的,你就勻出個幾天,讓她也享受一點樂趣吧!”
聶紅線連連搖頭道:“不行,寡婦已經夠狠,何況她飢荒了十年,如果讓她嘗了甜頭,不把你整個吞了才怪。”
李光祖笑得更狂了,道:“線娘,你的醋勁兒真大,憑我那番精神,還會喂不足她嗎,飽了她也餓不了你們。”
聶紅線仍是連連搖搖頭道:“老爺子,你可真會冤枉人,我跟秋姐哪一個是醋娘子,你喜歡這小妞兒,我們還幫着你收攏呢,可是這黑胭脂,我們實在羞於為伍。”
李光祖含笑問道:“究竟為了什麼呢?”
聶紅線道:“你有個做將軍的弟弟,我們也跟着抬高點身份,這小妞兒多少是個千金小姐,黑胭脂卻是個江湖女賊,跟她在一起多丟人呀。”
李光祖樂得哈哈大笑,崔妙妙卻氣得混身直顫抖,將滅退多年的火性勾了出來,大聲罵道:“放你娘的屁,我們母女雖然還在黑道上落名,說什麼也比你們這一對騷貨強些,你們不但是賊,還是人盡皆知的淫狐。”
聶紅線毫不生氣,卻格格笑道:“老爺子,你看黑胭脂沾不得吧,連她老娘也動了心,我不相信你連這老貨也感興趣,還是趁早打發掉算了。”
花素秋跟着道:“老爺子,這小妞兒倔強得很,雖然被我的飛爪扣住了,我卻制不住她,您快把這兩個厭物打發掉,好帶這小嬌娘進洞房,別再磨時間了。”
李光祖呵呵大笑,手下微微加勁,想奪過拐杖來,崔妙妙不肯放手,也死命后奪,咔一聲響,一枝精鋼的龍拐頭居然從中腰斷為兩截,崔妙妙舞着半截斷拐又猛砸而下,李光祖為炫示功力,不偏不躲,聽任拐棍擊在肩上,而且將護身真氣一收一放,內勁發出,崔妙妙只覺得一股巨力由拐上傳來,鋼拐握不住了,當場脫手飛去,虎口也震裂了,身子往後直退。
李光祖得意地朗聲大笑,撇下崔妙妙,改往崔可清躍去了,用奪來的半截鋼拐一格,崔可清的單刀也格飛了,伸手一把,抓住了崔可清的衣袖,跟着點了她的軟穴。
崔妙妙見女兒受制,顧不得手上流血,空手撲過來援救。
李光祖笑道:“線娘你擋她一下。”
聶紅線萬分不情願地舞劍擋住了崔妙妙道:“老爺子,您真想嘗嘗黑胭脂的甜頭嗎?”
李光祖大笑道:“我沒這個胃口,但是十年前,我們剛扒下這小寡婦的衣服,他們就趕上打斷好事,那一身黑里透紅的嫩肉叫我想到現在,今天我既然逮住了她,說什麼也得摸上兩把,看看是否還像以前一樣光鮮。”
崔可清全身疲軟,欲振無力,崔妙妙又被聶紅線攔住,無法超前一步,眼看着李光祖伸手要撕衣服了。
李夫人連忙道:“大哥,你別在這兒……”
李光祖笑道:“弟妹,你放心,王大光既死,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你的家,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李夫人皺眉道:“大哥雖然如此說,但這批江湖人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他們還會到這兒來纏繞不休。”
李光祖含笑道:“我也不殺她們,只想羞辱她們一場,還是會放她們走的,我會把話交待明白的,絕對找不到你頭上,何況我也不必再躲了,公開現身後,她們一定會先來找我,說什麼也找不到你這兒來。”
說著撕開了外面的棉襖,又去撕襯衣時,暗中的古秋萍再也無法藏身了,厲叱一聲,飛身而出。
人到得快,劍到得更快,寒芒閃處,首先刺向與崔妙妙交手的聶紅線,劍出如電,聶紅線訝然驚叫,肋下中了一劍,痛得連雙劍都丟了,滾地跳開,才沒有被古秋萍繼發的第二劍腰斬了,崔妙妙拾起仍下的雙劍,還要去追殺聶紅線,古秋萍招呼道:“崔前輩,你去把陶姑娘救出來,先別忙着殺人,等我把李光祖解決了再說。”
崔妙妙立刻跳過去攻向花素秋,李光祖將崔可清丟向一邊,斜睨着古秋萍道:“朋友是哪一條道兒上的?”
負傷的聶紅線立刻叫道:“他是飄萍劍客古秋萍。”
古秋萍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古某不知自己會這樣出名,連妖魔小丑都認識我了。”
李光祖卻大咧咧地道:“原來是你這小於,聽說你是黑道中的後起之秀,混得頗為出色,那是因為我們這些前輩人物部退休不幹了,才容得你們橫行一時,你應該感激才對,怎麼不長上眼睛,跟你老子作起對來了。”
古秋萍沉聲道:“分水天魔,古某雖淪為盜籍,卻是盜亦有道,從未傷義,黑道人物中沒有像你這樣無恥的。”
李光祖臉色一沉道:“小輩,你在罵誰?”
“眼前只有你們這幾個人,我會罵誰呢?”
李光祖勃然大怒,厲聲吼道:“小子,你在找死!”
身隨音至,劈面一掌擊來,古秋萍一劍砍上去,他銳利的劍風使李光祖的護身真氣受了激蕩,不敢冒昧地硬接,半途撤招退後道:“秋娘,這個小子有點扎手,把我的兵器送過來,我想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花素秋在崔妙妙的一輪急攻下,逼得放棄了手中的長劍,崔妙妙忙把陶芙拉上來,她才有空站到一邊,聽見李光祖的招呼后,連忙由腰間解下一條手巾拋了過來。
李光祖接住手巾,用手一抖,原來手巾里包着一支軟劍,抖落外巾后,現出秋水似的寒輝,十分鋒利。
這種軟劍是用上好的緬鋼打成許多薄片,每塊薄片穿上了兩個小孔,由兩條鋼絲穿連起來的,平時鬆鬆的。可以當做腰帶,扣在腰間,當做兵器時,抽緊鋼絲,那許多帶刃的鋼片就自動釘連,鋼片上的卡筍對準筍眼,連成一長串的兵刃,是一件十分奇特的兵器。
李光祖將軟劍揮了幾下,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道:“古小子,老子這柄兵刃有五六年沒開張了,正悶得發慌,今天能用你祭祭劍,作為開張大吉,算是你的運氣。”
古秋萍知道凡是使用軟兵器的人,必然內力充沛,因此十分慎重,從容凝神聚氣,使劍與本體合而為一,才開始準備發招,李光祖卻擺擺劍問道:“小子,在沒交手前,我想問問明白,你到底是哪一夥的?”
古秋萍道:“我們都是一夥的。”
李光祖笑道:“你是怎樣搭上王大光的?”
古秋萍淡然道:“王前輩是我魯南鄉鄰,他臨死前拜託陶姑娘代為報仇,陶姑娘自然而然地找到我幫忙。”
李光祖笑道:“原來只有那麼一點關係,你可曾想清楚,你須面對什麼人嗎?”
“當然知道,是四大天魔中的三個敗類。”
李光祖又朗聲大笑道:“說得好,你有沒有量量你自己,憑你哪點本事,夠資格找我嗎?”
“我不清楚你們有多大能為,王前輩卻很清楚,他既然告訴陶姑娘必須時可向我求助,自然認為我有制服你們的能力,因此我確信我能剪除你們。”
李光祖仰天一陣大笑,聲震四野,連枝上的積雪,檐前的冰條也都撲撲地直落,足見他內氣之深厚。
笑了一陣后,他才開言道:“王大光如果地下有知,他該托個夢給你,告訴你我們都不是從前那麼好欺負的,即使王大光自己不死,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們。”
古秋萍打斷他的吹噓道:“你們如果不怕王前輩,為什麼這幾年像縮頭烏龜似的躲着不敢見人呢?”
“那是因為我們怕他用暗算的手段,才躲着他,正面相對,我們誰都有把握勝過他!”
“王前輩絕不像你們那樣卑鄙,專用暗算的手段,他要報仇,一定正大光明,敞開來干。”
李光祖得意地笑道:“我懶得跟你鬥嘴,反正你是自己找上來送死的,你可以到地下去埋怨王大光糊塗。”
一劍斜劈,古秋萍舉劍相迎,兩劍相觸時鏘然有聲,冒出一蓬火星,但古秋萍退後了一步,證明他的內力仍比李光祖略遜一籌,李光祖大笑道:“你小於還算不錯,但要跟我比,至少還得練幾年,只是你沒那麼長的命了。”
運劍再發,古秋萍一咬牙,鼓足餘勇跟他鬥成一團,但見劍光霍霍,映着寒雪生輝,充滿騰騰的殺氣。
李光祖手中有了劍后,態度就變得很狂妄,當然他也有值得他狂妄的理由,因為他不僅劍式精奇沉穩,內力也深厚過人,古秋萍是江湖後起之秀中的翹楚,然而在李光祖手下,半點都付不了好,僅能勉強支架而已。
不過他也有幾手狠着,最厲害的是他的劍風,那已經成為一股銳利的劍氣,一股具有殺傷力的潛勁,其猛烈的程度足以破李光祖的護身真氣,使得李光祖不敢過於逼近,必須靠手中的軟劍來取勝,所以戰局才能維持下去。
所好的是聶紅線受了傷,花素秋孤掌難鳴,功力有限,而陶芙已脫了困,崔妙妙母女也都安然無恙,使得古秋萍能專心應戰,李光祖見一時戰古秋萍不下,心中略見焦躁,大聲朝李夫人喝道:“弟妹,你幫幫忙,將這三個女賊先料理下來,免得給她們溜了。”
李夫人搖頭道:“大哥,我們有約在先,我不插手江湖上的事,因為我受不起牽累。”
李光祖叫道:“他們擾亂你的家宅,你有十足的理由懲治他們,以後有問題,我會替你攔下來的。”
李夫人仍然拒絕道:“大哥!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愛莫能助,而且我還希望你別在此地傷人。”
花素秋在一旁冷笑道:“老爺子,人家是一品貴夫人,怎會幫您的忙,咱們住在這兒,已經妨礙了人家,這幾個傢伙說不定還是她勾來的呢。”
李夫人沉聲道:“胡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花素秋道:“不然人家怎麼找到這兒來了,而且姓陶的小妞兒跟你很談得來。”
李夫人冷冷地道:“大哥!幸好我向你備了個底,把一切都告訴了您,否則連您也會相信她的挑撥了。”
李光祖道:“秋娘,你別瞎猜,我們是一家人,弟妹怎麼會跟外人勾通呢,那小妞兒的事她都告訴我了。”
花素秋道:“那為什麼在我們面前不露一點口風呢?”
李夫人沉聲道:“因為我只認識大哥,不認識你們。”
花素秋怒道:“你別瞧不起我們,你的出身比我們好不了多少,現在你漢子當了官,你就抖起來了,別忘記你漢子那個將軍前程是怎麼巴結到手的。”
李夫人臉色一沉道:“大哥!這是您親耳聽見的,要不是看在您的分上,我就對她們不客氣了。”
李光祖也喝止道:“秋娘,你胡說些什麼?”
花素秋仍然憤然道:“她憑什麼瞧不起人,如果她認定您是大哥,我們就是她的嫂子。”
李夫人道:“我大嫂早就死了。”
花素秋道:“我們跟老爺子七八年了,難道不作數!”
李夫人神色一沉道:“你們算哪門子玩意兒,敢跟我說這種話,大哥!您今天不把這兩個人帶去,我可要翻臉了,為了大哥我沒說話,但我不能受她們的氣。”
李光祖道:“弟妹放心好了,王大光死了,我再也不必藏着了,等我收拾這小子后,馬上就走。”
說著劍勢突緊,將古秋萍殺得連連後退,陶芙聽得情況緊急,琵琶一指喝道:“大哥留神了。”
古秋萍聽見招呼后,連忙一矮身,微微感到頭上有冷風掠過,李光祖也同樣有感覺,卻因時機稍晚,躲閃已是不及,掌心運勁,朝外推了出去。
接着他感到掌心一麻,恰好古秋萍滾地劈來一劍,他遂用那隻左手迎了上去,咋的一聲,血光突現。
一隻左腕應劍而落,他一咬牙,逼住氣血以免流血過多,右手的軟劍緊發幾式狠着,古秋萍勉力架開了兩劍,卻被第三劍在肩上劃破了一道口子,滾身躍開叫道:“小姐,這老賊太厲害,咱們改天再找他吧!”
語畢搶到她身邊,不由分說,挽起她一條臂膀,就往外縱去。崔氏母女忙跟着出來,越過了外牆,逕自往鴻盛客棧而來,到了店中,大家舒了一口氣,崔妙妙才道:“真想不到這老賊武功精進如此,幸虧古大俠及時趕到,否則我們都慘了,尤其是陶姑娘……”
陶芙一笑道:“我倒沒關係,在必要的時候,我有自衛的方法,倒是前輩母女,你們怎麼又來了呢?”
崔妙妙嘆道:“我們離開了將軍府,就感到事情不太對勁,忙趕去向古大俠告急,哪知找了半天,也不見大俠的蹤跡,我們只好又趕回來了。”
陶芙道:“事實上大哥早就來了,一直潛伏在附近,否則我怎敢正面與李光祖衝突呢!”
崔妙妙道:“陶姑娘已經揭穿身份了?”
“沒有!我只說出王大光的死訊,說是受王大光之託去找他報仇的,不然他早就對我下毒手了!”
崔妙妙吁了一口氣道:“原來陶姑娘是這麼說的,難怪李光祖也把我們看作王大光一黨的了!”
古秋萍微笑道:“我倒不知道你們與四大天魔也有這麼一場過節,更不知道尊夫是死在馬光前手中的。”
崔妙妙黯然嘆道:“四大天魔中,王大光還是個比較正派的,其餘三個都是萬死不容的惡徒,先夫之死,我只懷疑是李光祖與馬光前二人之一所為,今天雖然證實是馬光前下的毒手,但李光祖仍是個幫凶,難辭其咎!”
古秋萍點點頭道:“四大天魔中的王大光已死,不必再去談他,其他三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為了任何一個理由都可以殺死他們,因為他們的罪名不可勝數。”
崔可清這才開口道:“古大俠!既然你認為他們可殺,今天為什麼又放過李光祖呢?”
古秋萍苦笑道:“我哪裏是放過他呢,你別看我斬了他一隻手腕,那是他故意讓我斬斷的,因為小姐放了一枝無影飛針,擊中了他的掌心,如果不立即斬腕,針毒漫及全身,他就活不成了,所以才借我的劍斬斷,他受傷之後,變得更厲害了,我才拖着小姐趕緊逃命。”
崔可清道:“陶姑娘裝上無影飛針的時候,是我替她掩護的,我當然知道,飛針已經命中,大俠應該拚命纏住他,使他無法抽空自行斷腕,不就可以致他於死命嗎?大俠卻偏偏出劍替他斬腕,不是反而幫助他了嗎?”
古秋萍一笑道:“是的,因為我要從他的身上引出另外兩個人來,必須先放他一馬。”
陶芙默然很久才道:“古大哥,我知道你的計劃,可是我也為以後的事擔憂,光是李光祖一個人,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以今天為例,如果不是靠着王大光的無影飛針,我們恐怕難保生命,假如三大魔頭碰了頭,我們又拿什麼跟他們拼呢?”
古秋萍道:“小姐,你的無影飛針是亮得太早了一點。”
陶芙急了道:“我是沒辦法,因為我聽出大哥已力不從心,支持不下去了,否則我也不會出手的。”
古秋萍笑道:“我與人動手有個原則,如果真的不是敵手時,我就設法退身了,假如我纏戰不休,就表示我還有取勝的可能。”
陶芙道:“可是大哥一直落在下風呀!”
古秋萍道:“那是我的策略,我跟人動手時,總是落下風的時候居多,即使武功不如我的人,我也讓他居於優勢,直到最後才由敗中取勝。”
“為什麼要這樣呢?”
“因為居上風的人會放鬆戒心,容易露出破綻,當一個人佔盡優勢時,他的心裏只想如何快點殺死對方,結束戰鬥,不再顧慮到本身的安危,我才有可乘之機。”
陶芙呆了一呆才道:“那麼今天大哥也有把握取勝了?”
“不!不能說有把握,我的目的是殺傷李光祖而不取他的性命,那比較困難,所以我節節落後以造成機會,假如真有危險,我一定先叫你們離開了。”
“我破壞大哥的計劃了。”
古秋萍一笑道:“你沒有破壞我的計劃,而且還促成了我的計劃,因為我要李光祖受傷的目的達到了,只是小姐破壞了王大光的計劃,他想用無影飛針殲敵的心愿很難達成了,李光祖受了一次教訓,下一次一定會設法防備無影飛針的突襲,再也不會上當了。”
陶芙道:“那倒沒關係,我也不想靠無影飛針成事,我報仇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王大光。”
古秋萍沉思片刻道:“無影飛針現了面,想再靠它也沒用,以後必須靠自已,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就要追蹤李光祖了。”
崔妙妙問道:“怎麼追蹤法,李光祖內功到家,斷了一隻手,絕無大礙,現在他一定急着要離開了。”
古秋萍笑道:“不錯!他怕我們再去尋仇了,更怕陶小姐用無影飛針突襲,將軍府是住不下去了,必然急着離開,一個是躲起來養傷,一個是去找另外兩人……”
陶芙道:“那我們應該立刻追蹤呀!”
“用不着這麼急,李光祖也是頭老孤狸,我們追蹤瞞不過他的,很可能還會受到他的暗算將我們引到陷阱裏面去,這追蹤的工作,還是讓別人去做,我們只摸准他落腳的地方,了解他的意圖后再做打算。”
“大哥還另外派了人監視他們嗎?”
古秋萍笑道:“我接到通知,證實李光祖落腳在將軍府後,就四周都設下眼線,李光祖走到天邊,也脫不出我的掌心,隨時都可以得知他的行蹤。”
陶芙欽佩地道:“大哥佈置得真周密,可是大哥設置的眼線,不會被李光祖發現嗎?”
“會!李光祖在黑道混了這麼多年,暗中跟蹤他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明裡盯住他……”
“那怎麼盯得住?”
“沒問題,因為李光祖想不到我會搭上這批人的關係。”
“是些什麼人呢?”
“這本來是我的秘密,告訴你們倒沒關係,我動用的眼線是蘇州府的捕快,完全是官方的人。”
崔妙妙一驚道:“古大俠怎麼會跟六扇門搭上線的?”
古秋萍笑道;“這是最好的眼線,他們乾的是公務,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緊對象不落痕迹。”
崔妙妙道:“大俠也是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跟六扇門站在作對的立場,怎麼能取得他們的合作呢?”
古秋萍笑笑道:“我不但取得他們的合作,而且我作案子,還是他們提供的線索,只有他們才清楚誰家最有錢,值得下手,當然我還要經過一番選擇,找些為富不仁的對象,才做他一票!”
崔妙妙嘆道:“難怪大俠出道以來,無往不利,而且從未在官府有過底案,原來大俠是找官府作內線。”
古秋萍道:“干六扇門是最苦的行業,收入既菲,卻還要出死入生,與武林人物作對,他們心裏對上級未嘗不反感,所以我找到他們,既給他們分潤一成利益,又替他們出了一口氣,他們還會不願意嗎?”
崔妙妙又問道;“大俠在各處的官府都有線人嗎?”
“可以這麼說,因此我不怕李光祖溜掉,在蘇州城中有本地的官人負責,出了轄區,轉交給當地的官人盯住,像這樣轉下去,既緊且密,絕不怕脫了線。”
崔妙妙讚歎道:“我是綠林世家,幾代都在黑道中混,卻沒有想到大俠的法子。”
古秋萍笑道:“這個法子可不能普遍施行,如果綠林道上人人都與六扇門連成一氣,天下勢必大亂了,何況那些官人也很慎重,不是人人都能搭上線的。”
大家又談了一下,才分房安歇,第二天清早,古秋萍又出門了,過了個把時辰才回來向大家報告道:“李光祖他們連夜走了,分三乘轎子,說是上乾元寺去燒香,但到了西跨塘,就改乘小船,到了木櫝。”
崔妙妙問道:“他們在木櫝停了下來了?”
“是的,但他們住在一個姓葉的財主家裏,聽說那姓葉的是個有名的外科大夫,可能是在那兒療傷。”
崔妙妙道:“不對,李光祖既然是個老江湖,身邊一定帶有極佳的金創葯,何必還要找大夫治傷呢?”
古秋萍道:“那我可不清楚了,反正我的人盯緊了他們,稍有異動,我一定會知道的。”
陶芙問道:“那我們是否要追了去呢?”
“不用!木櫝鎮離蘇州府不過幾十里,瞬息可達,我們還是在這兒等的好,因為我懷疑李光祖恐怕也在設法探聽我們的下落,他居留本櫝,也許是誘我們現身呢!”
陶芙哼一聲道:“他還敢找我們不成?”
古秋萍道:“為什麼不敢呢?李光祖雖殘一腕,但並不是輸在武功不如人,他不會就此怕了我們!”
陶芙道:“那就追過去看看他能拿出什麼狠着來?”
古秋萍冷靜地道:“小姐又在賭氣了,論真本事,李光祖就不差,何況他們心狠手辣,專在背地裏暗算人,精明如王大光,猶且一次次地上當,小姐不諳世故,更難於跟他們鬥了,如果被他們躡上了,形如附骨之疽,隨時隨地都有性命的危險,這又是何苦來呢?”
陶芙也覺得自己過於衝動,因為劉光祖的利害她已領教過了,絕非她這點本事所能抵敵的,因此訕然道:“那我們等在這兒,什麼時候才採取行動呢?”
“等着吧,李光祖雖然匿居姑蘇,由他時常外出這一點看來,他並未停止活動,只是由明轉為暗裏而已,因此他與大力神魔馬光前、火眼神魔劉光遠一定還有來往,等我們摸准了那兩個人下落,就可以一一對付了!”
崔氏母女的江湖閱歷很深,對古秋萍的計劃極力地贊成,只是崔妙妙比較仔細,追問道:“古大俠,你的眼線會不會看錯,能夠證實轎子裏的確是李光祖嗎?”
“那倒不會出錯,因為將軍府是連夜出城,必須向守城的門軍打招呼,蘇州衙門的捕快,藉機會獻殷勤,分出兩個人一路護送,直到地頭,他們離轎登船后,三個人都相准了,確實是李光祖與他兩個侍妄!”
“李光祖斷了手腕可以用內功熬住,聶紅線挨了大快一劍,受傷很重,還能撐得住行動的嗎?”
古秋萍笑道:“我問得很清楚,聶紅線裝着重病,行動都靠花素秋扶持,假如不是為她,他們很可能會悄悄地溜走,不會坐轎子了,李光祖還有一個失策,他沒想到我的眼線設在官人中,居然要蘇州捕房加派了一班人斷後,用意是杜絕我們派人追蹤的,未料卻被我盯得更緊了。”
證實了消息,他們只有坐候發展了,陶芙顯得很不耐煩,終日錚錚淙淙,彈弄她的琵琶,擾得崔氏母女也不安寧,古秋萍則不時地出去與他的線人聯絡,而且把李夫人給陶芙的那張一千兩銀票也要了去換開,作為應酬費用。
崔氏母女先前覺得很奇怪,她們想古秋萍出道以來,做了不少的大案子,所獲不下百萬金,何以在銀錢方面如此小氣,還要向陶芙索取費用,經陶芙解釋明白后,她們才明白古秋萍身在綠林,卻自製極嚴,不飲盜泉之水,這隻手來那隻手丟,自己沒留下一點,對他更多了一分敬意。
在店裏足足住了五天,挨到了大年夜,代為管店的吳老三感恩圖報,把家小也接到店裏,着着實實地備了一桌盛宴,送給他們過年,可是古秋萍出外未歸,三個女的心事重重,全沒一點過年的心情。
聽街上頻頻放起一聲聲送歲的炮竹,一老一壯一少,三個女人卻在屋裏喝悶酒,突然陶芙一頓酒杯,低聲道:“姥姥!
大娘!二位準備一下,屋上好像有人。”
二人為之一震,好在經驗豐富,沒有慌亂,而且兵器都在手頭,暗中做了準備,表面上仍喝飲如常。
陶芙手中握了只雞腿,把肉吃掉了以後,慢慢地啃骨頭,尖起耳朵細聽,直到了聽准之後猛地一揚手,雞骨穿窗而去,窗外傳來一個女子的痛叫聲,崔妙妙連忙挺起新打的拐杖一躍而出,跟着夾了個女子進屋來,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因為來人卻是李夫人的大女兒小桃。
她穿了一身桃紅的樓褲,濃妝艷抹,卻沒有帶兵器,右手被陶芙的雞骨打傷了,點點地流血,崔可清連忙從母親的手中將她接了下來道:“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李小桃也不在乎手痛,眼睛四下亂找,急聲道:“古秋萍呢,我要找飄萍劍客,快告訴我他在哪裏?”
陶芙起立道:“古大哥不在,大小姐找他有什麼事?”
“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找到他。”
“告訴我們也是一樣!”
“才不一樣呢,你們是生是死與我毫無關連,我只關心古秋萍一個人的安危,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她畢竟世故淺薄,雖沒有說出內容,卻等於透露了,三個人都為之一震,崔妙妙笑道:
“是不是你伯伯要來找我們麻煩!”
李小桃搖搖頭,崔妙妙再問,她還是不肯開口,只是一個勁兒地要找古秋萍,陶芙漸漸不耐煩了,道:“大小姐,古大哥與你非親非故,你是將軍千金,找他要幹嗎!”
李小桃道:“我只告訴他一件事關生死的消息,你們也有份,但一定要見到古秋萍我才肯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