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仙谷驚變
遊仙谷中群俠倒也不是逍遙度日,金陵四聖與陸遊仙夫婦,俞覺非等終日切磋,互獻所長,使自己的技藝更精一層,以備約期到時的一番廝殺。
金陵四聖的武功各樹一格,在內功上是超人一籌,但在招式中則欠精練,遊仙谷的劍法與俞覺非的七煞劍,都能給他們很多的增益,而他們在內勁上運氣的心得,也可以使別人得到不少的好處。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每個人都有着很大的收穫,因為他們本身的技藝已有極深的底子,只要得到一點啟示,觸類旁通,立能融入本身的經驗中而加以吸收。
其中心清最苦的,莫過於陶芙,她的一顆心整個傾注在古秋萍身上,但自從得知古秋萍與瑛姑的淵源后,又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瑛姑的才貌,無不勝她百倍,自己條件已經差得太多了,何況又是個失明的瞎子。
了解她心清的是她的師父銅琶仙子林綽約,她自己是情海中翻過來的人,自然更明白失意的痛苦,但也無法幫助愛徒,只有拿些不着邊際的話勸她而已。
她們師徒二人是同居一室的,這天早上,林綽約起床之後,沒看見陶芙,這倒不足為奇,因為在陶芙的世界裏根本沒有晝夜之分,只以為她到那兒散心去了。
走到谷中的空場上,但見大家都在練功,仍然沒看見陶芙,心中就不免有點奇怪,因為陶芙復仇心切,對教業最注重,練功也最勤,那麼多的高手在一起研究,是一個求教技藝的良機了。
在平常,陶芙是絕對捨不得放棄的,可是今天居然沒有來和他們湊熱鬧,這就顯得有點特殊了。
因此她走過去,向閑在一邊的何蘭仙問道:“夫人可曾看見小徒?”
何蘭仙搖頭。
王爾化卻道:“我見到她天沒亮就在屋子外徘徊,沒有多久,梅姑來了,會合了小兒,三個人談了一會兒,然後就結伴離開了!”
何蘭仙笑道:“那一定是上哪兒玩去了,這幾天他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也不知鬧些什麼鬼,談話都十分秘密,見到我就止口不言了,我問梅姑,她卻說沒什麼!”
杜今康道:“老王!你這個兒子實在是個搗蛋鬼,梅姑本來是一個很安靜的小姑娘,自從你這個兒子來了之後,就變得淘氣了,十成是被你兒子帶壞了!”
何蘭仙笑道:“杜大俠說得太嚴重了,梅兒本來也很淘氣,四下亂跑,以前她還經常偷跑到黑虎庄去呢,王哥來了之後,她有了伴兒,自然更起勁了!遊仙谷的地理她比我還熟。
跟黑虎庄交惡之後,我已經嚴禁庄中的人上那兒了,但不管守備多嚴,總是擋不住她,王哥帶不壞她,說不定會被她帶野了呢!”
程一斧道:“兩個都是好孩子,在一起淘淘氣是有的,絕不會做什麼壞事,這一點咱家可以保證,只是陶姑娘怎麼會跟他們玩到了一起去呢,她根本不是個愛動的人。”
俞覺非道:“兩個孩子愛動,我們這些大人又忙練武功,沒有精神去照顧他們,他們只有自己找樂子了,跟陶姑娘在一起,多半是要聽她以前闖蕩江湖的故事……”
林綽約一嘆道:“小芙是個瞎子,闖蕩了多大江湖,她遇上古秋萍后,才算多經歷了一點世物,那些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乏善可陳,有什麼可說的呢?”
俞覺非笑道:“可是鐵板的徒弟羅秋遠卻遍歷江湖,新鮮事兒多得很,只是這小子陰陽怪氣,除了對陶姑娘,誰找他都懶得開口,兩個孩子要想聽他的故事,就必須把姑娘也拖着,現在八成兒是到黑虎庄找他去了。”
林綽約道:“到黑虎庄也犯不着鬼鬼祟祟的呀,小芙上哪兒都告訴我一聲的,今天怎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呢!”
俞覺非道:“也許是怕吵醒你吧。”
王爾化卻一怔道:“不對,假如去找羅秋遠談天,也不必天不亮就約好了,陶姑娘在我門口等候時,好像神情頗不安定,我那個小鬼也是一樣,半夜裏就起來,把我的洗臉水燒好,催着我起床,從來也沒有這樣勤快過。”
給他這一說,何蘭仙也似有點驚覺地道:“對啊,梅姑這兩天也是心神不屬,好像有什麼秘密似的,以前她都是跟瑛姑在玄真觀,我也沒太注意她的行動,但總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
幾個人胡亂揣測了一下,都沒有什麼結果。
說著大家又繼續練功了,因為這一陣子幾位高人彙集,各以所長,交換心得,每個人都大有長進,鬆懈不得。
林綽約的銅琶自從在木櫝為三魔所毀,一直無法操演舊功。
古秋萍答應搜羅材料,為她重鑄一具,前天還來告訴她一切都差不多了,日內即可完工,所以她也在運真氣加強內勁上下功夫。
到了快近中午時,大家歇手休息,古秋萍與瑛姑上來了,見到何蘭仙后,瑛姑就問道:
“娘!您要什麼東西,通知我們就是了,何必又要叫妹妹出去買!”
何蘭仙一怔道:“誰叫她去買什麼東西了?”
瑛姑道:“不是您叫她去的嗎?她還拿了一張單子,說是這些東西很重要,一定要她自己去選購……”
何蘭仙道:“沒這回事,還有誰跟她一起去的?”
“王家兄弟,還有陶姑娘!”
古秋萍道:“王兄弟說,杜先生要他搜購一點東西,我知道這些東西是社先生練功所須的,不便多問,代辦時也未必能合用,致於陶芙說那具鋼琶的音律部位不能差一點,一定要她去親自試配,這倒也是實情,我把那個匠人的地址告訴了她,由她自己去了。”
林綽約道:“胡鬧!根本沒有這回事,這三個人都是一篇鬼話,偷偷溜出去了,不知道是幹什麼?”
古秋萍也怔住了。
何蘭仙道:“瑛姑!他們三個人都是未經世面的,你怎麼就讓他們走了呢?”
古秋萍道:“我確有點不放心,但他們還把羅秋遠邀在一起,我想有羅兄帶着,不會有什麼問題,何況羅兄的辭色之間,似乎也不歡迎我去,我不便強要參與了。”
林綽約一嘆道:“羅秋遠對小芙情有獨鍾,可是小芙一直很討厭他,怎麼會邀他作伴呢?”
古秋萍怔然道:“我知道,為了陶芙,羅兄對我一直很不諒解,我倒是希望他能跟陶芙多親近一點,所以今天見他們在一起,我也很高興,誰知道會有這種事呢?”
俞覺非道:“暫時別談那些,現在最要緊的是想想看,這幾個人出去做什麼?會不會是閑得無聊出去逛逛呢?”
林綽約道:“別人我不知道,小芙絕對不會,她心切親仇,哪兒有玩的心情,何況她根本不是個好動的人。”
古秋萍沉思片刻,忽然道:“瑛姑!我們快下去,看看李小桃在不在,如果她不在,想必跟着走了,那就不妙了!”
瑛姑忙問道:“這與李小桃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如果她走了,則一定是跟他們一路,上姑蘇去了,這個亂子可鬧大了。
唉!這也怪我不好!”
“他們上蘇州去做什麼?”
古秋萍道:“天魔毒經,王大光在那兒把毒經給我的,我看了幾遍之後,把極為重要的,最厲害的那部分扯掉后,仍放在那兒……”
眾人一起失驚。
何蘭仙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為什麼不帶在身上,要留在那裏呢?”
古秋萍嘆道:“正因為太重要了,帶在身邊也不安全,王大光的遺體還留在那密室中,我想放在那兒最為安全,再說這部毒經原是他的,我也不忍掠奪,他就是為了這部毒經,才引起三魔的嫉恨,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林綽約道:“有誰知道毒經在那兒呢?”
古秋萍想想道:“藏書的時候是沒人知道,連陶芙都不在旁邊,但是她的耳朵很靈敏,很可能聽見了我開啟密室的聲音,進而猜測到我把毒經藏在那兒了。”
林綽約想了一下才道:“這就是了,小芙是個很深沉的女孩子,她雖然知道了毒經的藏處卻連我都沒告訴,一直到聽你說過用毒經可以殺死三魔,才因此動了心,想用那部毒經去試試看,免得我們大家拚命了。”
古秋萍嘆道:“她實在太傻了,假如事情是這麼容易,我拼將一死,早已對付他們了,這是逼不得已時,實在沒辦法的手段,成功的機會極為渺茫,而後果卻非常嚴重,所以我才不敢輕易舉動,她怎麼做得到呢?”
林綽約道:“她自己一個人去也罷了,為什麼把兩個孩子也拖了去呢?萬一出了事,豈不是害了他們。”
王爾化很看得開,灑落地一笑道:“我那個畜牲是自己找死,我倒一點都不為他着急,倒是梅姑……”
何蘭仙連忙道:“小女的生死我倒不在意,死生由命,這是她自己找的,怨不了別人,我擔心的是毒經。”
古秋萍道:“這一點我倒不擔心,陶芙選了王兄弟同行自有深意,那天在金陵燕子礬,王兄弟已經表示過,這部毒經最好是毀了。
陶芙自己也很有決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即使謀刺不成,他們也不會讓毒經落入對方手中的。”
瑛姑道:“對這一點我也很放心,梅姑雖然胸無城府,卻很有毅力,只她在一起,毒經絕不會落入對方手中的,陶姑娘選中兩個小孩子作伴倒是選對了。
第一,這兩個孩子是絕對可以信任的,第二,她自己行動不便,必須靠人幫助,像這種冒險的行動,也只有兩個孩子會支持她。”
古秋萍道:“那為什麼還要拉羅秋遠作伴呢?”
瑛姑道:“那純粹是為了擺脫你,假如不是羅秋遠,換了任何一個人跟着,你都不會放他們出去的。”
古秋萍垂頭不語。
瑛姑道:“你剛才說要下去看看小桃在不在,那又是為了什麼呢,這與小桃有關嗎?”
古秋萍道:“自然有關,我已經囑咐了李夫人,請她派官人駐守那個客店,我的借口是保護王大光的遺體,沒說是毒經在那裏,同時還請李夫人關照官人,那個地方不準任何人前去騷擾,陶芙是聽見了,她們自己去,必然會跟駐守官兵起衝突。”
瑛姑道:“他們都有一身本事,幾個官兵攔得住嗎?”
古秋萍輕嘆道:“雖然攔不住,但事情鬧開了,他們的行動就會引人注意了,或許會引起天魔幫人的啟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強入那個地方,只有把小桃拉在一起,憑着她是將軍千金的身份,可以順利地取得毒經而不驚動人。”
林綽約道:“那我們就快去看看小桃在不在吧。”
瑛姑一嘆道:“不必去了,李小桃早就離開了,他們必是早就預約好的,在路上等候他們一起動身了。”
古秋萍一愕道:“我怎麼不曉得呢?”
瑛姑道:“是李小桃央求我別告訴你的,她說她想回家去看看,又怕你不放她去,叫我等她走後再告訴你,我總覺得她是個宦門千金,犯不着跟我們一起拼死拼活的。”
古秋萍長嘆道:“這麼看來,他們絕對是上姑蘇去了,有李小桃隨行,她可以向徽州將軍府抖露身份,借用官中的驛馬兼程趕路,連追都追不及了。”
何蘭仙默然片刻才道:“那不如讓他們去試一試吧!只要毒經不會失落,就無可掛慮的了呀。
萬一能夠成功,倒是一大好事,設若不成,也沒多大關係,王大俠,我這樣說並不是輕顧令郎的生死,你不會在意吧!”
王爾化連忙道:“夫人言重了,梅站在夫人的教誨下,嫻靜端莊,絕不會輕舉妄動的,只有我那個畜生頑劣不馴,這件事多半是他挑起來的,敝人只有對夫人感到歉疚。”
何蘭仙苦笑一下道:“孩子們不知輕重,好動成性是一樣的,說不上誰影響誰,何況他們從事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偉業,我只有感到驕傲,沒有可責怪他們的地方,再說骨肉連心,我也不是真的能完全無動於衷。
相信王大俠也是一樣的,然而我不太着急的原因,則是他們此行,驚則有之,險則未必,成功之望固然渺茫,喪失性命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至於陶姑娘就難說了。”
瑛姑忙道:“這是怎麼說的呢?”
何蘭仙道:“借重毒經謀刺三魔,必定要有一個人犧牲的,這個也必然是陶姑娘無疑……”
王爾化道:“不錯,但是她自己目不能視,對如何運用毒經,也一定要有個人來幫着她的忙吧。”
何蘭仙苦笑道:“那就是羅秋遠了,只有他肯為陶姑娘不辭一死,所以陶姑娘才要他同行的,撇開秋萍的隨行,不過是附帶的作用而已,否則他們不須要偷偷地走,還有很多小路,繞過玄真觀也是很容易的。”
對她這個分析,大家都沒有異議。
何蘭仙又道:“陶姑娘是個思慮很深的女孩子,她要兩個孩子伴行還有一層用意,主要需他們幫助,卻不會對毒經生出異圖,再者也考慮到萬一事敗的話,天魔幫對兩個孩子不會怎麼樣的。”
薛眠娘點頭道:“夫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劉光遠雖然兇殘成性,但仍不失有名家氣度,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兩個小孩子下毒手的,老王,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王爾化笑道:“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根本就不打算叫力行學武,所以不教他,自從你跟醉鬼授他武功后,我就沒打算有這個兒子了。”
何蘭仙輕輕一嘆道:“追既追不上,攔也攔不住,能有什麼辦法呢?只好盼望他們成功了,但我們也不能寄望在他們身上,還是着力於我們自己的準備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我仍要阻攔這件事,用毒經來對付三魔是最後的手段,由我來施行,總比他們的成功把握大一點,這個機會不能輕易動用……”
瑛姑道:“可是你追得上嗎?你自己說的,李小桃可以借用官方的驛馬,怎麼樣也會比你快的。”
古秋萍道:“追不上他們可以等他們,九華山離黃山很近,他們取得毒經,總要到黃山去的。”
俞覺非道:“這倒是個辦法,我們快到黃山去吧,在他們沒到凌雲別莊前攔住他們。”
古秋萍卻搖頭道:“不行,這件事不須要人多,否則反易壞事,黃山現為天魔幫根據地,一定耳目眾多,防備森嚴,大舉而動,勢必引起群魔的異疑,只要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因為我們的目的只是把他們勸回來。”
林綽約道:“古大俠不宜輕離,這兒一切的事務都要靠着你來主持,倒不如由我去吧!
而且小芙橫定了心,既然瞞着你,未必肯聽你的勸阻,只有我還能壓得住他。”
古秋萍苦笑道:“林仙子去固然好,但我們是要在三魔未知覺前攔阻他們回來,最好是能瞞過三魔,這方面我比仙子在行一點,因為在黃山還有幾個人可以替我跑腿打聽消息,我們在黃山是不能露面的。”
林綽約這才不爭了,卻道:“那麼這兒的事呢?”
古秋萍道:“約期之前,天魔幫不會有行動了,除非我們去挑惹他們,因此我想玄真觀方面,請綠楊俠侶費神坐鎮一下,差不多的事,他們也可以應付得了。”
瑛姑道:“古大哥的一切安排都很好,就是單獨前去不妥,最少你也該帶個幫手,在必要時幫幫忙!”
她的意思很明顯,這個幫手非她莫屬,大家也知道她最近跟古秋萍雙出雙進,形影不離,自然也沒有人反對,更沒有人跟她競爭,林綽約本來還想跟古秋萍同行的,被她搶先說了出來,也就不再開口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個幫手你最合適,因為你的劍法跟我能配合,萬一要跟人動手,有你在旁邊,即使遇上了劉光遠,也可以支持一陣,勝他不易,退而自保卻夠了。”
何蘭仙微怔道:“你們有這份把握嗎?”
瑛姑得意一笑道:“娘!你們在谷中練功,我跟古大哥在玄真觀中也沒有偷懶,利用這段時間,我們把劍法整理了一下,研究出許多聯手的招式,非常合用,我相信現在是可以跟三魔中的任何一個斗一鬥了。”
薛眠娘忙道:“那為什麼不讓我們也觀摩一下?”
瑛姑紅着臉不作答。
俞覺非忙道:“薛女俠可不要誤會他們藏私,他們的劍法是遊仙谷的傳統……”
薛眠娘笑道:“那一定是不傳之密了。”
俞覺非道:“絕不是,陸兄弟跟蘭仙已經把他們所知的精華,都貢獻了出來,只有一部分是必須合籍雙修的,有很多的限制,這是外人無法領略的。”
何蘭仙笑道:“俞大哥講的是實情,現在我們同仇敵汽,只要對大家都有好處,任何事情都可以公開,寒門劍法合修部分只有一些基本招式,如何配合因人而異,薛大姐如果有興趣,可以跟俞大哥一起演練一下。”
俞覺非連忙道:“我可不行,我對你們家的劍法一無所知,從來也沒有研究過,你怎麼會找到我了呢?”
何蘭仙笑道:“俞大哥說一無所知可是開玩笑,你跟我相處多年,知道也最深,時間太緊促了,只有你與薛大姐配合最恰當,因為薛大姐的羅袖神功,本就是劍中演化而出去的,再說她新創的袖底藏劍手法,如果有個深諸劍術的人居間配合,威勢更可加強幾倍。”
薛眠娘道:“真的?那倒是要請俞兄多指點協助了。”
瑛姑已經明白母親的用意,笑着道:“俞伯伯跟薛姨如果能聯手練劍,成就一定可觀了,您二位都是絕世的高手,只要能練上幾天,就可以合作無間了,我跟古大哥回來時,還得向二位請求教益呢。
古大哥,我們走吧!越快追上他們越好,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約期前趕回來,跟天魔幫決鬥的期限可不能耽誤!”
何蘭仙也道:“這倒是正經話,那幾個孩子,追趕上最好,追不上就算了,你們可一定得趕回來,跟天魔幫決鬥時,不一定完全是靠武功,若論鬼心眼兒,我們可都不是劉光遠的對手,秋萍,那得靠你主持大局呢!”
古秋萍一嘆道:“如果追不到他們,也就沒有決鬥了。”
何蘭仙道:“這是怎麼說呢?”
古秋萍道:“假如攔不住他們,則毒經一定流入天魔幫了,陶芙果能一舉而殺死他們,自然沒有決鬥了。”
何蘭仙道:“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吧!”
古秋萍點頭道:“是的,充其量最多殺死其中一兩個,但我相信絕沒有劉光遠的份!”
“那他還是會前來赴約的。”
古秋萍道:“不然,劉光遠如果損失了一兩個幫手,他一定會另行安排,不來赴約,反正作最壞的打算,就是毒經落入天魔幫中,則劉光遠一定會利用毒經上的東西來對付我們,也不會急急地來赴約了!”
林綽約道:“我想小芙必不會如此的,就算一切都失敗了,她也會設法毀了毒經,不讓他們得手的!”
古秋萍道:“即使如此,他也不會來赴約,因為他最急切得到的就是這本毒經,他之所以肯勞師遠出,也是為了要得到毒經,毒經既然毀了,他沒了指望,更犯不着跟我們以力相拼,他可以等在黃山,以逸待勞,從容設下佈置,等我們去自投羅網,目前是我們急切要擊潰天魔幫而不是他們要急切殺死我們……”
眾人都怔住了,自然都承認他的分析有理。
何蘭仙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多些人前去攔阻呢?”
古秋萍道:“不用!人去多了沒用,各位還是在這兒作決鬥的準備,過了限期我們還沒回來就是事情有了變化,大家再作進一步打算吧!”
說完了又交代一番,才與瑛姑由秘道中急赴玄真觀,把情形跟聶紅線一談,同時告訴她必要時應作的措施,才跟瑛姑覓了兩騎快馬,徑赴黃山而去。
在半路上,他們已經作好了易容的工作,計算一下時日行程,最後連馬都放棄了,裝成了一對遠道投親的老夫婦。
直抵黃山之側的甘棠鎮,找到了古秋萍一個昔日手下,再利用他的掩護,前往由姑蘇到黃山必經的路口太平縣,廣出偵騎,探詢陶芙那批人的下落。
等了兩天,一直沒消息,古秋萍是真正地急了,因為再過兩天,就是黃山觀音禪院的觀音生日,有盛大的廟會,朝山進香的善男信女,遠自各地而來。
趕廟會的各式人等又多又雜,假如陶芙他們也易容喬裝,雜在趕會的人潮中前來,實在難以發現了!
但是焦急也沒有用,他們只好把精神轉到黃山凌雲別莊那邊,可是也沒有一點消息,天魔幫自從在燕子磯鎩羽歸來,深居簡出,只知道他們將各地的高手調集總壇,着手準備,但只有人進去,一點消息都不漏,連與尤新貴聯絡一下都辦不到!
廟會開始的這一天,古秋萍與瑛姑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一籌莫展,只好等在前往凌雲別莊的必經的路口上。
陶芙是個失明的盲女,梅姑與王力行是兩個小孩子,特徵較多,也許容易發現。
但是他們把握不太大,因為這兩個小孩子都是十五六歲了,練武的人身材較壯,比一個普通的成人差不了,假如他們也喬裝易容,是很容易混過人耳目的。
惟一的希望是他們必須經過這條路才能通往凌雲別莊,如果有人要往那兒去時,古秋萍準備不計一切,先攔下來再說。
從早上等到午後,一個人影都沒見,古秋萍還能維持個表面平靜,瑛姑則是坐立不安,口中哺哺埋怨不止。
忽然古秋萍的那個手下悄悄地前來道:“有人來了!”
古秋萍忙問道:“是什麼樣的人,幾個?”
“兩個女的,乘一輛馬車!”
古秋萍道:“只有兩個女的?你沒有看錯嗎?”
“是的!這兩個女的是從姑蘇那邊來的,昨夜還歇在客棧里,今天在街上轉了一個上午,現在才雇車往此地而來,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古秋萍道:“天魔幫中女的不多,這一定是她們,但不知是那兩個,也不知其他的人上哪兒去了!”
瑛姑道:“一個是陶芙無疑,另一個不是梅姑就是李小桃,她們怎麼會想到扮成老太太的呢!”
古秋萍道:“陶芙行動須人扶持,只有裝成老婦人,才不會引人注目,她們距離多遠呢?”
“很近了,大概在半里多,那兩個老婦人是主僕兩人,她們的馬車在路上轉了兩三趟,小的不敢確定,直到他們折向這兒時,小的才趕緊來通報!”
古秋萍道:“好!你先到外面等着吧,別讓天魔幫的人發現了你的身份,否則,你就在這兒安不住身了!”
他們所棲身的地方是林子外面的一座土地廟,平時有不少乞兒在此棲身,離凌雲別莊也還有四五里,倒是不太引人注意。
今天古秋萍與瑛姑也裝成了兩個乞丐,因為棲身廟中的乞兒都去趕廟會乞討了,也沒人在旁礙事!
兩人整頓一下,果然看見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趕車的是個駝背老兒,也不像是羅秋遠或王力行的喬裝,古秋萍心中略有所疑,但也不管了,車到臨近,他突出施襲,一指將那老兒點倒了。
車中卻發出一道金光,直刺古秋萍,十分凌厲。
古秋萍急忙道:“陶芙!是我!”
車中沉聲喝道:“你是誰,攔路搶劫意欲何為?”
古秋萍這才想自己化了裝,還來不及抹去化裝。
車中另一個聲音道:“夫人!這是古相公!”
那是聶紅線的聲音,古秋萍怔住了,車窗掀開他才看清楚,一個是李夫人,一個真是聶紅線!
經過了片刻的默然,古秋萍才道:“怎麼竟是你們二位,夫人,詳情你當聽線娘說了,有沒有碰到他們?”
李夫人神色凝重地搖搖頭。
聶紅線急着道:“相公!事情大出你意料,陶芙他們根本就沒有上姑蘇去,你與瑛姑走後我想了一下,覺得分兩路追趕,或許更有把握,所以我後腳急急地趕到姑蘇,直接去找夫人,去到那家客棧里一問,才知道李小桃一人早我兩天就到了那家客棧,進去耽了一下,又匆匆地走了,也沒回家。夫人認為事情嚴重,忙跟我一起來了。”
古秋萍哦了一聲,隨後跌足嘆道:“他們真厲害,可能算得到我們會隨後來此攔阻,竟先我一步來到此地了,難怪我始終沒得到他們的消息,也許早就進入凌雲別莊了。”
瑛姑道:“怎麼可能呢?我們一腳來此,他們卻要繞大圈子,怎麼也不會搶到我們的前面呀。”
古秋萍搖頭道:“不!你算錯了,陶芙他們離開九華后,就急赴此地,只有小桃一個人到姑蘇去取毒經,來此與他們會合,我們卻以為他們會集體行動,認為時間很從容,慢慢地走,已經慢了一兩天。
到了此地后,又全力去注意他們全體,自然不會注及單獨的個人,難怪得不到一點消息了,這幾個小兒腦筋可真靈活。”
瑛姑也呆了道:“就算他們先來了一兩天,可是毒經到手之後,要研究,要配購材料,總也有一段時間的耽擱。”
古秋萍道:“假如是王力行那小鬼主其事的話,應該是很快的,再說他可以在半路上追着小桃,把毒經研讀一下,然後擇其可行者製成一種,只要短短的半天工夫就成了,他們分開來行動,我這兒可用的人手又少,而且梅始與王力行的模樣,他們都不認識,自然無法辨認了。”
瑛姑道:“大哥認為他們已經進去了嗎?”
古秋萍道:“是的,所以天魔幫在這幾天但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說不定小桃跟他們有更快的聯絡方法。”
四個人一陣默然。
李夫人問道:“古大俠有何打算?”
古秋萍搖頭道:“我也想不出可以做什麼了。”
李夫人道:“那就照我的辦法實行了,我打算直接進去,找李光祖一探究竟,看看是怎麼回事。”
古秋萍道:“夫人前去是沒有問題的,但線娘……”
李夫人道:“我本來打算憑我的身份,力保線娘,劉光遠大概還不敢難為她,有了結果,就叫她出來通知你們,現在既然碰到你,線娘就不必去了,我一個人就行。”
古秋萍道:“這也好,我們就等候在縣城的吉記香燭店,夫人如有所得,自己不便,就請尤新貴轉告我。”
李夫人點點頭,留下了聶紅線,把那個趕車的老兒穴道解開,吩咐他繼續駕車前去。
他們三人則回到了縣城,吉記香燭店就是古秋萍的那個手下,叫吉貴。經營香燭,並非綠林中人,只因為他曾受古秋萍的恩惠,免於一次大難,感恩圖報,為古秋萍擔任掩護工作。
他們在香燭店中一直等到天黑,卻看見凌氏姐妹中的老二凌美美來了,滿臉憂色,古秋萍將她接到店后,忙不迭地問道:“美美,事情怎麼樣,有什麼消息?”
凌美美點點頭道:“古大哥,李夫人已經進去了,劉光遠對她很客氣,尤叔叔被監視得很緊,不敢隨便行動,只有我們姐妹,因為娘的關係,別人不太敢管我們,但也很不容易,我與姐姐仗着面容相似,利用金蟬脫殼之計,姐姐在半路上仍被攔了回了去,我僥倖才跑了出來!”
古秋萍急急問道:“你究竟帶來什麼消息?陶芙她們怎麼樣了,是不是進入天魔幫了?”
凌美美瞟了瑛姑一眼,頓有自慚形穢的感覺,可是她仍幽怨地道:“古大哥,你對陶芙這麼關心嗎,我們姐妹在天魔幫度日如年,這麼久了,你都想不出一點辦法救我們出來,陶芙不過才陷進去三四天,你就不顧危險……”
古秋萍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還如此小心眼兒,責之不忍,駁之無語。
倒是瑛姑微笑道:“凌小姐,古大哥對誰都是一樣的,令姊妹雖陷身於此,卻沒有危險,而且他需要你們在此了解天魔幫的動靜,所以才沒有行動,否則……”
聶紅線跟着道:“是啊!古相公還是為了救我,拼冒了更大的危險,對一個落湯殘花,他尚且不忍,更何況是你們天仙一般的女孩子呢?如果你們真的有危險,他說什麼也不會坐視不顧的!
剛才你說陶芙已進去三四天了,怎麼會這麼快的呢?她離開九華也不過才近十天呀!”
凌美美一笑道:“我是開開玩笑的,不過剛才那番話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陶芙自己的意思,她聽說古大哥來了,急得不得了,說古大哥太不知道輕重了,犯不着為了她這麼個人而冒此大險的。應該把有用之身,留待一拼!”
古秋萍一嘆道:“我曉得自己的責任重大,現在任憑是誰,我也不能為一個人而輕生拚命了,但陶芙不同!”
凌美美哦了一聲道:“她有什麼不同的?”
古秋萍庄容道:“她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她身攜天魔毒經,那關繫着千百人的安危,如果是別人,我會毫不考慮地殺了她,可是她究竟是毒經的主人,有權將毒經作任何支配,我必須阻撓她用毒經去冒險!”
凌美美一笑道:“你放心,她很好,毒經也沒有落入劉光遠手中,現在正在僵持着,誰也動不了她!劉光遠還得派人去保護她的安全呢。當然一半也是為了監視她!”
古秋萍吁了一口氣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美美道:“四天以前,她與一個小姑娘叫做梅姑的,翻山而進入凌雲別莊,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古秋萍道:“四天前我們已經到了,怎麼沒發現她呢?”
凌美美道:“她就躲在靠山的暗洞裏,你在四處路口上,自然找不到她,她來的時候,手攜一個布包,聲明其中是天魔毒經,願意送給劉光遠,但有一個條件,因為李光祖是殺死她雙親的元兇,她要求以李光祖抵命!”
古秋萍道:“與虎謀皮,劉光遠絕不會答應的!”
凌美美一笑道:“當然,她也想到劉光遠不會答應,這只是一個拖延之計,因為她那時手中還沒有毒經,過了兩天,羅秋遠與一個叫王力行的小孩子來到,才給她帶來了真正的毒經,這兩個人是李小桃以飛鴿把毒經由姑蘇帶來的,拿到手后,才前去與她們會合!”
古秋萍道:“慢來,毒經是厚厚的一冊,計六十三面,重達斤許,飛鴿怎麼載得動呢,我本來也考慮到了,就因為這個方法行不通,才未加註意。”
凌美美道:“羅秋遠與王力行在別莊後面的一個山峰上等着,李小桃用了四十隻飛鴿,把毒經分散載來……”
古秋萍嘆道:“我沒想到他們會用這個方法,但這樣一來,看過毒經的人太多了,真不知是福是禍。”
凌美美道:“古大哥,你別擔心李小桃,她雖然經手毒經,卻不會以之害人的,她與陶芙約好,在完成這件工作后,就到虎丘山去削髮為尼,永不出世,她叫陶芙別告訴任何人,尤其要瞞着她的家人,只希望事了之後,你能到虎丘山去看她一次,這是她惟一的要求。”
古秋萍不禁默然。
凌美美幽然地道:“李小桃在虎丘買下了一片尼庵,陶芙如果能報卻親仇后仍然不死,也要到那兒去,將來我們姐妹說不定也會去做伴……”
古秋萍更覺得無話可說了,改變話題問道:“陶芙先前只拿了一個包裹,劉光遠會相信是毒經嗎?”
凌美美道:“她准許三魔或崇黑虎前來檢查,可是那四個老鬼誰都不敢去,最後還是叫我去看的,包裹只有一本空白的薄冊,上面有一張字條,說明毒經的外形以及原委,叫我代為遮掩,我照着一說,劉光遠果然信了。”
“劉光遠沒有想掠奪嗎?”
“當然想了,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可是陶芙很機靈,與梅姑兩人極力維護,只要人走近她們身邊十丈之內,她們就做毀經的準備,劉光遠不敢造次,整整拖了兩天,在這兩大內也虧她們受的,不眠不吃不喝,寸步不離包袱。
直到另兩人來之後,她們才有得接替一下,四個人分成兩班,日夜看管着,劉光遠辟出一間空屋子給他們住着,除了我們姐妹兩人,誰也無法靠近去!”
古秋萍道:“這不是個辦法呀,他們總有疏神的時候!”
凌美美道:“你放心好了,王力行看過毒經之後,已經把最重要的一部分毀了,只留下幾頁無關緊要的,叫我拿給劉光遠作為見證,那是書中的原冊,自然更為逼真,目前他們只有一項最厲害的毒藥,叫作五步斷魂散!”
“什麼!他們竟煉了這一樣?”
瑛姑忙問道:“這是怎樣的毒藥?”
“是最厲害的一種,是一種葯散,無色無味,凌空一抖,沾在人身上,五步之內,立刻身死!”
凌美美道:“他們另準備了一本空白的書冊,每一頁上都夾灑葯散,只要三魔走近身邊,就可以拼個同歸於盡!”
古秋萍一嘆道:“這幾個人太傻了,犯得着嗎?”
凌美美道:“陶芙的意志很堅決,她叫我轉告古大哥儘管放心回去好了。她要決心拖下去,能拼得一兩個就行了,叫你們還是準備着廝殺。因為她不一定會成功!”
古秋萍嘆道:“此地的問題不解決,天魔幫不會分神去應約赴戰,我回去又有什麼用的呢?”
凌美美道:“你在這裏也沒有用,反正毒經已毀,你沒有什麼可操心的,對了,還有兩句話要帶給你的!”
古秋萍忙問道:“是哪兩句話?”
凌美美道:“一句是李小桃的,她說你如果對她還不放心,可以去殺了她,另一句是那個王力行的,他說除了五步斷魂散外,他任何其他都沒有看……”
古秋萍道:“他沒看怎麼選中了這一種呢?”
“他接到毒經后,跪地對王大光的陰魂默禱了一番,信手翻了一頁,就是這一種,然後把其餘的都燒掉了,他說這是王大光泉下英靈的指示,叫你可以放心了,而且他還說李小桃天資不佳,定念頗堅,既使看過毒經,也記不下多少,你是誰一知道毒經內容的人,他毀經之時羅秋遠也在旁邊,證明他的話絲毫無偽。”
古秋萍一嘆道:“我當然相信。”
說完又陷入沉默。
片刻后,凌美美才問道:“古大哥,聽說那金陵四聖武功很高,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
古秋萍不等她說完,就道:“金陵四聖世外高人,但他們也沒有絕對把握能勝了三魔。”
“可是李光祖與馬光前都吃了大虧。”
“那完全是大意,而且為了隱藏實力才致失手,如果他們肯拿出真功夫來,鹿死誰手,實在很難說。”
凌美美道:“那就只有實施我們的計劃了。”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是尤叔叔的計劃,叫我娘唆使劉光遠,把李光祖與馬光前兩個人送去嘗嘗陶芙的五步斷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