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岳奇和言君君經過了這一番耽擱,相視一笑,二人仍照原來計劃,直奔乾坤堂總堂。

一路奔去,他發覺越走近乾坤堂總堂,設置的關卡越多,沿途卡哨密佈,到處都有巡察的人。

言君君對路徑很熟,她再也不惹麻煩,只揀荒僻小徑,領頭直奔。

轉過一個深深的山坳,山坳下是一個大廢墟,斷垣殘瓦,蔓草荒煙,隱惻惻的滿目愴夷,即使在大白天還是覺得鬼氣森森。

凄清的月色,照着死寂的廢墟。月光下幢幢鬼影,螢火亂飛。

言君君直穿而過,她沒有繞道,只採捷徑。

“這也是乾坤堂嗎?”

“以前是的,現在不是。”

“什麼原因?”

“傻瓜,這點都想不透?”

“想透了還會問你?”

“我說兩句成語,你就明白了。”

“那兩句?”

“地是人非,物換星移。”

“是一把大火燒的?”

“你很聰明!”

言君君微微一笑,特別佇足停在一幢圓形建築的陰影下,月色凄迷,秋螢閃爍,窈窕的身影,似乎她也是這廢墟的一部分。

岳奇眼睛盯着她,久久沒有講話。

“奇弟!你想什麼?”

“唔!”

“想過去,還是現在?”

“唔!”

“那一定是將來?”

“唔!”

“將來跟誰有關?”

“你!”

“是大姐我!”

岳奇點點頭,沒有解釋。

“大姐好高興。”

“你高興什麼?”

“高興你將來中有我的一份。”

言君君開心地笑了,像月色的曇花,純白聖潔,不帶任何污梁,沒有任何奢求。

“奇弟!姐姐從此心滿意足了。”

“能說出來么?”

“當然可以,就在今夜,姐姐開始擁有一個男孩純潔的心。”

晶瑩的珠淚,是感激也是懺悔。

“君姐,你今夜特別的美!”

“奇弟!謝謝你。”

“君姐,走吧!”

二人手牽手,同時走出了廢墟,廢墟后是一道原始的梧桐木的大森林。

鳳棲梧桐,桐木干高而直,響聲清脆,是制琴的上好木材。

樹林下堆滿了落葉,軟綿綿的富有彈性,像是一張大床。

就在林口邊緣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人蜷卧在葉床上,鼾聲呼呼,醉態可掬,旁邊放着一個鐵酒葫蘆,陣陣酒香,從葫蘆口溢出。

一臉髒兮兮,頭上的破氈帽丟到腳邊,腳下永遠是一隻破草鞋和一隻破布鞋。

“老前輩,你也來了?”岳奇一陣興奮,他好久沒有看到這位風塵奇人。

“老化子,姑奶奶饒不了你!”

言君君看到老叫化,想起枕頭下窩藏的小老鼠,心頭就冒火。

纖腰一扭,她人已追蹤過去。

老化子一眨眼,立刻爬起身就溜。

“看你再往哪裏跑?”言君君氣得柳眉倒堅,杏眼圓睜,追了這麼久,他卻藏到這大樹下喝酒睡大覺。

“君姐!你不是心滿意足了么?”老叫化學起言君君說話,嗲聲嗲氣,又嬌又柔。

“死化子,你敢偷聽,姑娘和你沒完沒了。”

“小弟的心已經給你擁有了嘛!”老化子一面跑,一面把剛才二人談的知心話,統統又講了出來。

岳奇臉上一陣羞怯,啼笑皆非,尬尷地看看二人在繞着樹林捉迷藏。

言君君不甘心,緊跟不舍,罵道:“死化子,人家談話,你就會偷聽,真不識羞。”

一個嘻嘻哈哈的跑,一個橫眉堅眼的追,一前一後,繞着圈子,追的人始終落後七八步。

“大姐,不要追了!”

“不行!”

“大姐,你看那邊有人來了。”

“是誰?”言君君停步察看,老化子趁機躲到岳奇的背後。

“我剛看到黑影一閃,怎麼會沒有人?”岳奇順手向右一指。

“小鬼,你敢騙大姐!”玉指輕輕地戮向岳奇的額頭。

“好了,老化子叫饒,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老化子收起嬉笑的面孔,先席地而坐,向二人一揮手,道:“快坐下來,好談話。”

二人依言分坐在兩側。

老叫化向著言君君道:“姑娘,你是決心棄暗投明,不回‘萬年堡’了?”

“為了奇弟,我下定決心。”

“令叔的看法如何?”老叫化指的是言掌柜。

“他的事我不管!”

“很好!”老叫化回頭看着岳奇,道:“你們這趟趕到乾坤堂來,意義非常重大。”

“什麼原因?”岳奇不了解情況。

“大後天就是乾坤堂的堂慶,‘萬年堡’會派人來!”

“大概派誰來?”

“八成是那個老妖婆。”

“金沙夫人?”

“很可能!”

“她是來慶賀,還是另有目的?”岳奇靈光一閃,發覺事情不單純。

“慶賀是名,拉攏乾坤堂是實。”

“老前輩何以知道?”

老叫化三句話一過,又開始玩世不恭,指了指言君君道:“不相信你可問你君姐。”

“真是這樣!”言君君輕輕點點頭。

“目的又是什麼?”

“目的有二,第一是壯大聲勢,第二是邀約人手好抓你。”

“在下分量竟有這麼重?”岳奇淡淡一笑。

“老妖婆很忌諱你,她向堡主提起你的機智出眾,一肚鬼點子。”

老叫化摸摸肚皮,趕急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酒,摸摸嘴巴,又道:“老妖婆還誇獎你武功好。”

“老前輩,你都知道?”

“不知道,怎能天天有酒喝?”

“言姑娘帶我向這裏趕,就是應付這件事?”

“你很會猜!”

“計將安出?”岳奇探探老化子的口氣。

“破壞!”老叫化伸出兩個手指頭,重重地說出這兩個字。

“君姐,你的看法呢?”

言君君沉吟了一下,婉轉地說出七個字:“孤立分化為上策!”

“進行的方法怎樣?”

老叫化眯着雙眼,笑嘻嘻地朝着言君君道:“言姑娘,這問題應由你來答覆。”

言君君端正一下坐姿,正色道:“奇弟,解鈴還是系鈴人,大膽帶你來,就是要你出面去談判。”

“只有我一人?”

“正是!”

“什麼理由?”

“唯有你去,烏家才比較會接受。”

岳奇勃然變色,怒道:“在下不喜歡利用這種關係。”

“傻弟弟,你不接受?”言君君感到很意外。

“在下不幹!”

“兵不厭詐,這有什麼不好?”

“不幹就是不幹,要干你們自己去好了!”

“小夥子,你說烏家姐妹花會愛上我老化子?”老叫化指指自己的鼻樑,聳聳肩,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們二位對我這個大姐,更不會表示歡迎。”

岳奇窘紅了臉,站起身,大聲道:“在下一向不走旁門左道。”

“你誤會了,小夥子!”老化子硬把他拉回坐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要你去犧牲色相,是要你義正辭嚴,說服乾坤堂。”

“說服他們不要同流合污。”

“對,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握?”

“好吧!”岳奇緩緩地道:“看來在下已沒有選擇的了。”

言君君有點不改心,緊盯着又問一句,道:“奇弟,你有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在下怎能來。”

“真的,你先有準備了?”

“烏堂主,他是不是叫烏文翼?”

“沒錯!”

“那就對了!”

“對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到時你就明白。”

老叫化一拍大腿叫道:“沒問題,老化子相信你。”

三人商量定了,爬起身就走,直向那桐木深深之處徑直奔去。

沿途上,三個人再也不躲躲藏藏,昂揚直入,怪的是根本沒有人出面攔阻,連盤查全都免了。

終於來到大森林背後。

巍巍一座大莊院,映入了眼帘,屋宇連屋宇,巍巍兩字僅能形容莊院的寬和大。

牆壁一律重新刷過,煥發出濃烈刺鼻的油漆味,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門首一枝高大的旗杆頂端,掛着一面鵝黃的三角旗幟。

言君君向岳奇道:“奇弟,你看這裏跟廢墟有什麼不同?”

“不同之處,只有一個字。”

“什麼字?”

“人!”

“你是說萬物的主宰是人?”

“是的,也就是精神超越一切。”

“我不同意,人都躲在房屋內,誰知道?”

“在下不看錶層,只管內在。”

二人笑笑談談,老化子走在前,由他擔任嚮導,不稍半晌,已到達乾坤堂的正門前。

乾坤堂早已有人通報,總管趙宗雲已在門前伺候,此人年過五旬,面白無須,儒雅溫和,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林人物。

趙宗雲一見三人來到,長揖到地,道:“歡迎三位貴賓遠道光臨。”

岳奇心念暗轉,乾坤堂組織嚴密,行事方正,氣派看來不小。

老化子首先拉開了笑聲,呵呵地道:“趙總管,何必,多禮,老叫化三月不知酒味,特來討一杯酒喝。”

趙宗雲堆上一臉笑容,道:“前輩酒中神仙,乾坤堂別的沒有,就只有酒。”

“你是說好酒?”

“真正好酒,白酒黃酒,應有盡有。”

“老叫化先謝了。”

岳奇利用二人對話時刻,仔細打量乾坤堂,卻發現大門之後,靜悄悄地沒人防守。

“岳少俠,我們烏堂主現在鳳凰閣,敬候大駕。”趙宗雲仍是一付謙慕的神色。

梧桐樹林中的房子,取名為鳳凰閣,取得是真好。

“不敢當!”岳奇沒料到自己一行三人,自己早巳被乾坤堂當成主要對象。

老叫化和言君君當然先已有了默契,,二人略略退後半步,好讓岳奇站在最前面。

“少俠請!”

“總管請!”

“少俠是貴賓,你先請。”

“在下有僭了。”

大門后是一片草坪,綠草如茵,足足有一畝寬廣,這裏的梧桐更是高大繁茂,梧桐樹下拴着四匹馬,馬旁站着一位紅衣馬僮。

老叫化童心大起,不待主人招呼,已飛身上了一匹白馬。

其他三人跟着翻身上馬,任由馬僮牽着韁繩,穿越草坪,走向那一間最高大的樓閣。

蹄聲得得,馬蹄踐踏着青草,發出輕微的蹄聲。

走到中途,又有四個黃衣馬僮,過來換了那四個紅衣馬僮。

岳奇知道這是一種傳說中的古禮,迎賓的最上等禮貌,不料在此親身經歷上了。

老叫化故意眨眨眼,沒有說話。

鳳凰閣前,此時站滿了人,人山人海,個個翹着頸子,齊向岳奇看。

驀地,從人叢中,走出一位頭頂光禿禿,兩道卧蠶眉,隆鼻巨口,長相威嚴的矮胖老人。

先是一聲“呵呵!”敞笑,說道:“區區烏文翼,歡迎三位遠道光臨。”

“不敢!”岳奇等三人躍下了馬,立刻過去,互相寒喧一番。

烏文翼一臉笑容,肅客入座,隨即一擺手,下令擺上酒宴。

岳奇清了清喉嚨,向烏莊主點點頭致意道:“在下遠來作客,帶有一肚子的話,堂主可否先借一個地方談談?”

“岳少俠先要談些什麼?”

“機密之聞,在下要先吐為快。”

“少俠為何不等到酒宴完了之後。

‘不可以!’岳奇突然把嗓子提高,故意驚人之語,侃侃道:‘乾坤堂危在旦夕,在下哪有心情吃喝?’

烏堂主肥肥的臉龐,濃眉上塑,嘴唇向下彎起,頗為不滿。

‘岳少俠,你這是什麼話?’

‘話是不好聽,在下也是沒有辦法。’

烏堂主冷哼一聲,道:‘本堂自求多福,哪會發生這等事。’

‘堂主真不相信?’

‘無法相信。’

‘請看!’

烏堂主瞧了瞧,沒有發現什麼,岳奇兩手伸出來是空空的。

一眨眼,岳奇右手突然多了一件小佛像,垂眉閉目,寶相莊嚴,巧的也是禿頂奇寬,童山濯濯。

烏堂主倏地一驚,兩眼睜得老大,無限興奮地道:‘岳少俠,這佛像從何而來?’

‘堂主,你認識他?’

‘烏文翼與這佛像有切身的關係。’

岳奇舒口氣,緩緩地道:‘這是一位前輩所賜。’

‘請問那一位前輩?’

‘難道堂主也不知道?’

‘唉!’烏文翼臉色數變,嘆道:‘如果知道就好了!’

在座眾人冷眼旁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岳奇突然變齣戲法,不曉得烏堂主究竟怎麼一回事,看他如此興奮,其中必有一段隱情。

老叫化和言君君更是插不上嘴。

‘堂主,當年你……’

岳奇的話還沒說完,烏文翼從胸衣囊袋取出了一物,托於掌上,向上一揚,激動地道:‘少俠,你也請看!’

岳奇一看之下,不驚睜大了雙眼,嘖噴稱奇。

只見烏堂主手中所託之物,也是一具一模一樣的小佛像,大小和神情,毫釐不差。

‘你們究竟搞什麼鬼,我老化子可傻眼了!’

言君君杏眼瞟了岳奇一下,嬌滴滴地道:‘奇弟,這事應當由你先說。’

‘君姐說得是!’岳奇點頭同意。

‘那是在下在上一次去探查“萬年堡”的一個早晨。’岳奇的聲音很小很慢。

‘是和你大師兄在一起?’老叫化就是那麼性急,人家沒說,他先說了。

‘沒有,只在下一人,那天早上山霧特別濃厚,伸手不見五指,“武林暴君”的黑衣武士,正在山區到處搜索區區……’

‘奇弟,你命大,死不了的。’言君君無限地關懷,說明了這風塵奇葩,確實對岳奇流露了真情。

岳奇不好意思地笑笑,聳聳了雙肩,道:‘在下當時一身是膽,濃霧之下照常行進,但一不小心,跌落了急流之中,衣履全濕,狼狽不堪,想不到在急流中,卻有一位前輩在潛水遊戲,他把在下托上陸地,交給在下一隻盒子,回頭又鑽進水裏去了,在下連他的相貌都沒看清。’

‘什麼盒子?’老叫化一臉詫異。

‘一個黃錦絨布的方盒子。’

‘盒子之中呢?’

‘一尊佛像,一張紙條。’

烏堂主‘啊!’了一聲,急道:‘岳少俠,紙條上是不是寫着“雙佛合,我武揚”六個字?’

‘一點不錯,莊主也見過了?’

‘當然!’

‘他會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言君君首先提出疑問。

‘據在下推測,很可能是駱丘老前輩。’

‘有什麼根據?’

‘以當時的山中武林人物,只有他武功最高。’

老叫化適時接道:‘駱丘老怪善觀星相,據老化子推想,他必已算出“武林暴君”一死,“萬年堡”接繼之人仍然為患江湖。’

‘奇弟,後來你見着駱丘,有沒有問他一下?’

‘沒有!’

‘冥冥中,王理常存,沒什麼好怪異的。’老叫化淡然處之。

‘烏堂主,現在尊意如何?’

‘烏文翼得有今日,全賴那位前輩所賜,少俠此來,正合大意。’

‘在下的意思,貴堂和“萬年堡”之間的關係如何?’

‘為武林主持正義。’

‘謝謝!’岳奇高興得眉飛色舞。

‘稟堂主!現在可以擺宴了吧!’趙宗雲總管沒有忘記老叫化一進門,就吵着要喝一杯酒。

‘老化子不吃白酒和黃酒,單挑的是灤州大麴,總管!貴堂有沒有?’老叫化得寸進尺。

‘有!’趙宗雲答得特別快,顯然是真有不是假有。

席開五桌,乾坤堂有分量的人都到了,只花衣婆婆和烏家姐妹沒有坐上桌,以及田莊生外出未歸。

正中一桌,岳奇堅辭不肯坐首位,最後只有請老叫化坐上去,烏堂主和二夫人坐主位相陪,喝的酒正是一斤裝的灤州大麴。

一壇一壇的灤州大麴,擺滿了桌子邊。

席間,眾人談笑風生,岳奇內心很高興,想不到偶然的奇遇,發生了這麼大的效力,竟把乾坤堂堂主真的說服了。

倏地,最右邊一桌站起了一位錦衣少年,手制酒杯,舉步向中間走來。

白凈凈的麵皮,雙肩如削,身材雖是單薄點,但那雙眼睛,炯炯有光,極有深度。

‘岳少俠,區區恭逢盛會,特來向尊駕敬酒。’

岳奇立即站起身,謙道:‘不敢當,咱們隨意就好。’

‘尊駕,不問問區區的姓名?’

口氣不善,來意大有問題,岳奇忙改口道:‘在下理應請教!’

‘尊駕真想知道區區的賤名么?’

這是什麼話,這那是敬酒,是存心找碴的。

烏堂主大為不悅,正待斥退那人,烏二夫人卻幫上了腔,尖銳的女高音,聽得很是刺耳:‘潤青,多向岳少俠敬兩杯,人家可是少俠呀!’

話中有刺,岳奇突想起在樹林中偷聽到烏玉蘭和花衣婆婆的對話,對這二夫人已瞭然在胸。烏夫人娘家姓韓,韓潤青是內侄,韓潤青的父親韓一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二夫人,岳少俠是本堂貴賓。’烏堂主仍想叫那年輕人回返座位去。

‘潤青就是代你向人家敬酒的。’二夫人笑得很媚。

潤青得到了二夫人的支持,揚揚得意,叫道:‘岳少俠不能喝酒,那就請下來吧!’

‘在下能不能喝酒,朋友怎先知道?’

‘繡花枕頭,外強中乾的多!’

岳奇氣極而笑,道:‘朋友,你是酒中高手了?’

‘高手不敢當,區區只是個下人。’

‘下人?’

‘不錯,跑腿的下人。’

‘朋友向在下敬酒,有目的?’

‘區區韓潤青,如果說沒有目的,那是騙人的。’

‘目的何在?’

‘事涉本堂雙鳳的未來幸福。’

‘韓朋友懷疑在下另有企圖?’

‘不錯!’

‘在下和她們僅有數面之緣。’

‘尊駕很會裝糊塗。’

‘在下不懂此言?’

‘尊駕不但會裝,也擅長表演。’

岳奇臉色一板,冷冷地道:‘韓朋友,說話注意禮貌!’

‘要講禮貌,尊駕不該來。’

‘朋友是看不慣在下在此作客人!’岳奇也恍然大悟,此人素不相識,何以如此地相逼着。

‘有此一說。’

‘為了那對姐妹花?’

‘區區不否認。’

哈!哈!哈!岳奇連聲大笑后,露出不屑的眼光,道:‘韓朋友與她姐妹的關係,必是很深了?’

‘青梅竹馬,表兄妹之親。’

‘啊!好一個親上加親?’

韓潤青目芒連閃,怒喝道:‘尊駕不甘心么?’

‘在下不想參加角逐。’

‘或是不敢承認。’

岳奇一震,悚然道:‘如果你要這樣想,在下也沒有辦法。’

‘區區以劍代酒,尊駕有何意見?’

‘客隨主便,在下既來之,則安之。’

老叫化聽他二人爭辨到這裏,說要以劍代酒,眼珠一溜,計上心來,說道:‘酒先劍后,如此豈不大妙。’

岳奇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在下負責斗劍,前輩比賽喝酒,韓朋友意下如何?’

‘就這麼辦!’

韓潤青為人醋勁大,倒頗是爽快,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怎麼個比法?’老叫化來了半天,滴酒未沾,心裏老大不是滋味。

‘區區恭為地主,不表示意見。’

‘咱們一人先比賽喝它三壇,喝完了再談下一步?’

‘區區同意!’原來韓潤青了是個酒仙。

比賽開始了。

二人面對面坐好,自有人各送上三壇大麴,三壇總共二十四斤。

老叫化酒癮大發,迫不及待抓起一壇酒,掀開壇蓋,就往喉嚨里倒,咕咕嚕嚕不斷,不稍片刻,全部進入肚子。

然後第二壇。

韓潤青假裝斯文,先將酒倒進酒杯,端起杯子,一杯一口,不慌不忙,神情從容得多了。

瞬間,二人各喝完了三壇酒,均是面不改色,連一絲醉意都看不出來。

‘好傢夥,老化子還有點小意思。’

‘請說。’

‘咱們兩人再來一壇,手不沾杯,杯不碰壇,三步以外,看誰先喝完。’

‘用鯨吸法?’

‘說得很對!’

‘要不要計時?’

‘誰慢就是輸家。’

二人站好位置,面對酒罈三步,剎時,兩道酒箭,倏自壇中升起,有如兩道白弧,快速地吸入二人口中,煞是好看。

多數眾人,從未看過這麼喝酒的法子,議論紛紛。

有的說,老化子的酒箭比較粗,有的則說,韓潤青的酒箭較為光亮。

就在眾人極有興趣的注視下,二壇酒倏已吸完,老叫化搶得頭等,他吸得最快。

‘要不要再來一壇,咱們比慢的?’老叫化酒還未過癮。

‘不比了,區區的興趣不是比酒,而是比劍。’

‘要比劍,老化子恕不奉陪。’老化子喝完了四壇,意猶不足,抓起了第五壇,獨自打開了蓋子。

他把酒聞了聞,連聲贊道:‘酒好香、’

岳奇當仁不讓,昂然下場,接受挑戰。

韓潤青長身一掠,來到了岳奇的對面,問道:‘比劍的規矩,岳少俠有什麼高見?’

‘入境隨俗,在下不表示意見。’

這點由本堂主來說,烏文翼站穩地說道:‘比劍不比意氣,比輸贏不比生死,五十招為度,各恁劍法,點到為止。’

言君君久久沒有說話,她相信岳奇不會輸,但在這緊要關頭,使得她不得不插嘴,道:‘烏堂主,姑娘我再補充五點如何?’

‘請問那五點?’

‘一不施毒,二不使詐,三不用暗器,勝者不可趁勝追擊,敗者隨時可棄劍認輸。’

那來這麼多臭規矩,姓岳的,來吧!”

韓潤青說干就干,青鋒出鞘,快如閃電,一氣呵成,三縷青光,萃向岳奇的咽喉分別點到。

高手比劍,講究的是快和准,還得加上一個狠字,

“颼!颼!颼!”這三劍連成一劍,幻化成一片劍幕,確實達到了快、准、狠的要求。怪不得韓潤青自抬身價,要以劍代酒。

岳奇沒想到對方一派斯文,動手卻如此狠辣,心中惱怒,決定還以顏色,也讓他瞧一瞧。

就在這劍風盪起,衣袂飄飄的一剎時,岳奇的劍招,頓時如銀光遍體,紫電飛空一般掠向前。

“鏘!鏘!鏘!”三聲脆響,剛好三劍對三劍。

“三劍之後,該看你的了!”

韓潤青一聲長笑,劍法陡變,一柄劍如游龍戲水,飛鷹盤空,指東擊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轉,匝地銀光。

“好劍法!”

岳奇手中三尺青鋒,以牙還牙,急刺快削,仗着絕妙的身法,在對方的劍幕中,從容地應戰。

“別緊張,誰敢跟我老化子打賭?”

言君君正看得緊張,聞言一愕,沒頭沒腦地道:“老前輩,你要跟誰打賭?”

“跟你!”

“賭岳奇贏?”

“不,賭他輸!”

這是一種什麼賭法,賭自己的人輸,胳膊那有向外彎的?

當然,老叫化的胳臂不會向外彎,可是他的話卻令人不解

“奇弟會輸?”言君君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他輸。”老叫化重複地說了一遍。

“輸了那怎麼辦?”言君君的腔調,已變成哭音。

“輸了沒有關係。”

“你……你能說沒有關係?”言君君又氣又急,差一點開始罵人。

“輸了再贏回來,先輸后贏。”

“啊!”言君君恍然明白了,抑壓不住一陣的喜悅,道:“老前輩,你不會看錯?”

“信不信由你,老化子賭定了。”

這時,場中劇斗的二人,你來我往的,已斗到四十五招,但見場中劍氣縱橫,光芒耀眼,劍花朵朵,有如黑夜繁星,千絲萬絲,遍空飛灑。

接下又鬥了三招。

驀地,陡聽到韓潤青暴叱一聲,刷刷兩劍,星移斗轉,劍勢特別詭譎,分從一前一後夾心刺到。

岳奇似乎是抵禦不住這兩劍的攻勢,腳步踉蹌,上身一斜,眼看要倒在地下。

那知異軍突出,岳奇的右臂,倏地反臂扎刺,短劍一旋一抬,已把對方手中劍彈上了半空,斜斜直墜落到十丈開外。

“剛好五十招!”從閣后的珠簾,冉冉走出兩位麗人,和一位花衣斑斑的老太婆。

“你們……”韓潤青最後一招反勝為敗,大意失荊州,本就窩囊得很,現在眼看意中人突然出場為情敵喝采。

原來你們三人是躲在後面觀戰。

韓潤青一時怒火中燒,舉掌向頂門就拍。

“不可以!”岳奇左手食指迅速地點了過去。

“潤青!你怎能拋下姑姑不顧?”烏二夫人眼淚汪汪。

“姑姑,我輸了!”

“在下一時僥倖,算不得什麼?”岳奇於心不忍,他感到對方有骨氣,是一個人才。

“對!”言君君心裏佩服老叫化看得真准,自己也挺身而出,大聲道:“勝不驕,敗不餒,二位是君子之爭。”

“韓兄的磊落精神,在下佩服之至。”岳奇雙手拱了拱,態度十分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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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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