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沙漠龍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就知道他一定在動壞主意,早就暗裏提防了,不意賊子狡猾,居然暗算到歐陽子陵身上。
她芳心大急,正想出聲警告。
誰知天外玉龍早已洞悉奸謀,不躲不閃,臉上依然含着笑意,等那兩點烏光近身,才伸手接住,卻是兩支小型鋼錐。
少年俠士據鞍長笑,將兩支鋼錐擲在地下,朗聲道:“札薩克圖汗也算是蒙古大部之一,札克汗郡王更是馳名蒙疆的勇士,可惜他卻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這種陰毒的小人行為,真難為你堂堂王子怎麼做得出來?”
雅都里偷襲無功,心中暗自吃驚,他腕力不弱,習藝二十餘載,力挽奔牛,被譽為蒙古第一力士。
尤其在暗器上,下的功夫更深,兩支鋼一錐雖是隨手發出,勢足以洞金穿石,居然被小夥子輕而易舉的接下來。
再加上聽了人家一番奚落,把黑臉膛漲得飛紅。
他沉聲地說道:“閣下何方朋友,身手的確了得,不過這是我們兩族間的事,局外人最好不要夾在裏面淌混水。”
歐陽子陵仍是從容不迫地說道:“那麼剛才閣下不聲不響地賞了我這局外人兩支鋼錐做何解釋呢?何況我也算不得是局外人。龍公主乃在下新認的妹妹,你欺負到她頭上,我就有義務管。”
雅都里被他搶白了一陣,更聽說他與沙漠龍認了兄妹,不由得嫉中火燒,怪聲大叫道:
“小子,你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你也不打聽一下,從蒙古到回疆,有幾個人敢對我雅都里王子這樣說話!”
少年俠土也傲然地說道:“我沒聽人家說起過你,不過照你剛才的行為,我只知道你是個無膽匪類。你也該打聽打聽,我歐陽子陵怕過誰來了。”
人的名,樹的影。
歐陽子陵金陵論武,技震天下,他的名字已經比他先一腳來到塞外,所以天外玉龍一報名,立刻將雅都里楞住了。
他的臉上收起了桀傲,卻依然沉聲地道:“原來閣下就是中原第一高手,說來倒不是沒名沒姓的人,值得我斗你一下,你有膽子跟我打上五十回合嗎?”
天外玉龍一向是很謙遜的,可是他行事光明,特別瞧不起舉止卑鄙的小人。
剛才雅都里不聲不響的偷發暗器,的確激怒了他,再者他也想一顯神威,若能使他知難而退,就可避免一場混戰。
所以聞言后笑了一下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五十合似乎大多了一點,依我看,最多二十合,我一定要你拋兵棄蹬!”
雅都里暴跳如雷,狂乎道:“小子,你欺人太甚,來!來!我今天要不一槍把你刺個對穿,你始終不知道塞外有人。”
兩方見他們要開始打鬥了,都自動地退後,讓出中間一塊十幾丈的空地,雅都里的手下早就將他的長槍準備好了。
這一個馳名蒙古的勇士究竟攝於歐陽子陵的名頭,有些色厲內荏,所以他準備得十分小心。
少年俠士卻是輕鬆之至的隨便揀了一根長矛,策着黑天騅馳到他對面站定。
鼓手擊起預備鼓。
沙漠龍相信陵哥哥的技業,所以很安閑地在一旁掠陣,間而用注滿柔情的眸子掃他一眼。
黑天騅不愧名駒,它知道將要臨陣了,顯得十分興奮,不住用前蹄輕輕地擊打地面,等待着載它的主人揚威沙場。
鼓嗚三通,雙方縱轡出場。
雅都里的槍法根嫻熟,而且腕力沉厚,每一招不是對準胸前,就是刺向喉頭,彷佛要一槍刺死對方才甘心似的。
可是歐陽子陵意態從容,舉手橫戈,輕描淡寫的磕,架,躲,閃,一連讓他攻出十槍,卻並未還過一招。
這比殺了雅都里還難受?
他在馬上橫槍大吼道:“小輩,你有沒有種,怎麼光守不攻呢,你要是想死,乾脆自殺好了,何必壞了本王子的名聲,讓人家以後說我欺負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歐陽子陵笑着回道:“別凈顧吹大氣,我答應二十回合內定輸嬴,實在給你留份餘地,其實以你的本事,連三招你都過不了。”
少年俠士悠悠閑閑地幾句話,激得雅都里怒火衝天,重新舉槍直溯,“毒蛇出洞”,手底用上了全力,既速且狠,心想這下看你如何躲。
歐陽子陵拍馬迎前,槍舞萬點梨花,矛頭翁翁作響。
雅都里的槍頭一觸到他的矛尖上覺被一陣絕大潛力盪開,那股力量大得出奇,他才發覺不妙,槍柄已把握不住。
這時剛好兩馬擦身而過,歐陽子陵一橫矛身,杆子生生擊在他身上,頓覺千鈞壓體,猛吼一聲,翻身栽倒馬下。
那一百維吾爾人掀起震雷似的一聲狂呼,他們恍若欣見天神下降。
歐陽子陵勒馬回身,指着在地上的雅都里道:“如何,我才回了一槍桿,你就受不住了,這點本事還吹什麼呢,好好回去練幾年吧!”
雅都里在地上,黑臉變為煞白,不知是氣的還是傷的。
突然他站起身來,朝歐陽子陵猛撲過去,緊咬着牙齒,他恨極了這年輕人,必欲殺之才甘心。
將到臨前,擦開兩手,向天外玉龍抓去。
這一個舉動出人意料,連歐陽子陵都沒有注意。
沙漠龍嚶聲驚呼!
眼看着就要抓到了,忽而黑天騅突立而起,雅都里一把抓空,而黑天騅的前蹄卻結結實實地擊在他胸膛。
大宛名駒,勁力無儔,這一蹄連鐵石人都禁受不住,又是一聲慘叫。
雅都里的身子像石塊般彈回去,砰然着地,口噴鮮血,胸骨全折,當堂死去。
這下子變起須臾,快得令人未及思索。
歐陽子陵本意不想傷人的,他那一槍桿也打得極有分寸,沒想到跨下坐騎闖了禍,情知有變,連忙一聲長嘯,招呼埋伏在山上的辛紅絹衝殺下來。
果然那四千蒙古騎兵,見小王子喪了命、一個個哇哇怒吼,紛紛地衝過來,刀槍並舉圍住了歐陽子陵,意在殺了他給小王子償命。
沙漠龍和她的族人亦時刻在備戰中,見狀也迎上來,真正的混戰就開始了。
圍住歐陽子陵的是雅都里從各地聘來的高手,有漢人、有蒙古人,更有幾個羅剎人,他們的功夫的確都不錯。
但若與璇珠島上的五龍堂主相較,仍是差得太多,所以縱然人多,歐陽子陵並未放在心上。
他一手持龍泉,一手則拿着七情金環,從容地應付。
劍削着他們的兵器,應手立折,金環碰上那上凡鐵,更如摧枯拉朽,而且大部份人都被他深沉的內力,震得手酸臂麻,心血跳蕩。
沒有多久功夫,一個個都帶着些傷倒下了。
歐陽子陵殺出重圍,轉去接應沙漠龍和她的手下,他們都受着歐陽子陵英勇的鼓舞,個個奮起雄威。
因此那一百人倒也銳不可當,不過他們手下可沒有歐陽子陵那樣能拿捏分寸,刀光翻湧,血雨橫飛的。
辛紅絹所率的六百人,更是養銳已久,個個憋得不耐煩。
這下子蜂湧而下,那還不是開江傾閘,直瀉千里,所以他們僅以七百之眾,倒殺得四千人爭相逃竄。
蒙古騎兵原是一支悍旅,當年成吉斯汗,仗之橫掃歐陸,風雲動色。
今天可吃了大虧。
最主要的是主將已失,指揮無人,靠着大家亂沖亂撞,自難與訓練有素的維吾爾騎士相抗。
血戰有頃,四千人已去其三,剩下的雖仍超過他們,可是士無鬥志,兵敗如山倒,好容易衝過重圍的,拚命的策馬逃回庫魯克塔格山去了。
因為那兒還有他們一部份軍隊屯紮。
歐陽子陵與沙漠龍開始召集部眾,每個人都是血染征袍,可是臉上是興奮的,他們深慶着有機會能夠追隨着族長與兩位俠客參加這一項光榮的戰鬥。
這一場輝煌的戰果可以使他們成名回疆,永遠地在子孫前面誇耀。
沙漠龍清點了一下人數,死去的有四十幾名,重傷與輕傷的合起來也有四十幾名,合起來不到一百人。
這應該是一場空前的大勝利。
可是想到折了幾十個同胞,她的臉上浮起了黯然的神色,無論是勝或是負,戰爭畢竟是殘酷的。
脫疆的戰馬在曠野哀嗚,鮮血染紅了黃沙,重傷者瀕死的呻吟,這些情形在悍勇善戰的維吾爾騎士看來,只是一種勝利的刺激。
然而在三個學過高深武學的人眼中,卻別是一番感慨。
沙漠龍留下了大部份人在此收拾殘局。
她自己與歐陽子陵、辛紅絹率了五十健騎奔庫魯克塔格山去拯救痴道與左棠,幾個大頭目怕他們人少吃虧,勸他們多帶些人去。
可是天外玉龍堅持人多反而誤事。
依他的意思連此五十人亦屬多餘,臨行卻別有深意地命每人在戰利品中,各帶了一張牛皮備用。
庫魯克塔格山為天山支脈,山雖不高,覆地卻廣,到達山下時,人馬也都累了,所以他們選了一個小山作為據點休息。
他們一面進餐,一面商量如何在廣大的山區找尋左棠他們的蹤跡。
辛紅絹卻在埋怨瘋叟只顧講廢話,忘了告訴他們山洞究竟在那兒?
沙漠龍則倦倦地靠着火堆休息,她閉着雙眼,讓長長的睫毛蓋住她的眼,火光將她白臉映紅了,更有一種出奇的美。
歐陽子陵在對面欣賞她的睡態,也是靜靜地坐着。
只有樹枝在燒得畢剝直響。
除了放哨的衛士,大家都睡了。
忽然辛紅絹悄悄地爬到歐陽子陵身邊,在他耳旁悄悄地說道:“陵哥哥,你瞧瞧龍姐姐的睡態多美啊!我要是個男人,我一定會想吻她一下,你是男人,你想不想?”
歐陽子陵被她說得臉上一紅,他剛才心中的確有這個企圖。
回頭看看辛紅絹,見她臉上泛着一種天真的誠意,那幾句話的確出自內腑,別無一絲嬌柔假作。
他只好微帶呵責地說道:“別胡說,小心給龍姐姐聽見了,她會生氣的!”
辛紅絹依然笑着道:“她為什麼要生氣呢,我說的不是壞話呀!我想龍姐姐是會讓你吻的,她很喜歡你的。陵哥哥,你去吻他一下好不好?我去給你擋着衛兵,不讓他們看見。”
她的語氣依然是那麼誠摯,使人無法去對她生氣。
歐陽子陵只好搖搖頭,對這位天真而不解人事的師妹,簡直是又好笑又可愛。
他憐惜地握住她的手道:“別胡鬧了,你累了一天,難道不想睡嗎,明天恐怕還有一場廝殺呢!早點睡吧!晚上地下涼,你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吧。”
辛紅絹果然順從的靠在他的肩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過她心中始終在遺憾着,沙漠龍那麼美的睡態,不讓陵哥哥吻一下是件可惜的事。
這少女自小就不跟世界接觸,養成她無比純潔的心懷。
歐陽子陵斜倚着山石,毫無一絲睡意,肩上送來辛紅絹輕微的鼻息。
此刻,他心靈中異常的平靜。
對面沙漠龍的姿容,眉頭辛紅絹的純潔,都是世界上至善至美的,這種美感,在他心中升至最完善的境界。
這一剎那間,他感到自己變得很平凡而渺小了。
“希聿聿……”
夜裏傳來一聲馬嘶,那是黑天騅的嘶聲。
這匹不平凡的汗血名駒意識到自己的英雄歲月開始了,所以在短促的春夜裏,它也會感到寂寞!
自古以來的英雄,都是寂寞的呀!
歐陽於陵默默地念着蘇軾的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唉……”
他也有着“人生如夢”的嘆息。
晨光熹微中,大家都醒了。
經過一夜的休息,每個人都恢復了疲累,居住沙漠的人,有他特殊尋人追蹤的方法。
在一名維吾爾戰士細心的勘察下,他們逕奔正東。
沒多久,已經隱約可以看到蒙古人臨時架搭的皮帳。
辛紅絹懷疑地問道:“陵哥哥,你可以確定我爹爹他們是被困在這裏嗎?”
歐陽子陵肯定的答覆說:“是的,昨天據雅都里的口氣聽來,真本的天殘秘笈尚未找到,這等練功的口訣,正是武林人物夢寐以求的寶物,蒙古人絕不會輕易放手的。所以他們一定會守着左伯父他們所休息的山洞。”
辛紅絹聞言興奮地道:“那我們快點攻上去吧!我真耽心爹爹他們的傷勢……”
說著一勒紫騮,就要向山上衝去。
歐陽子陵伸手攔住道:“慢一點,這件事莽撞不得,昨天跟我們交手的那些人,武功雖然不錯,可是要說到能將左伯父和痴老前輩等人截住,那是絕對做不到的。因此我猜測必有什麼能人在此,昨天之所以沒有跟着去,一定是關切着真本沒到手,不敢輕敵。因此這件事一定要從長計議。”
辛紅絹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果然不再躁急求進。
三人略一商量,未后歐陽子陵道:“兵不厭詐,等一下由二位妹妹直接率人驅前,最好能鬧起來,將他們的高手引出來。
而後我就可以乘機會先混進去,看看左伯父和痴前輩目前的情形如何,然後我再出來接應你們。”
辛紅絹和沙漠龍當然別無異議,天外玉龍再交待了幾句,然後一飄身像一隻大鳥似的隱入樹叢中不見了。
兩位紅妝英俠都不敢怠慢,率同五十勁騎,策馬直朝山上的營帳而去。
馬行頗速,在離帳尚有一箭之處,突然颼的一聲,迎面射來一支鵰翎長箭,恰好落在她倆的馬前。
上面已有人喊道:“來人止步,札薩克圖汗的護國法師駐蹕在前面,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通行。”
辛紅絹微微的冷笑道:“敗軍之將,還敢大言不慚,龍姐姐,你還給他一箭,殺殺他的傲氣。”
她們本來就是為的生事,好讓歐陽子陵偷空摸進去,所以沙漠龍毫不遲疑的撤下寶弓,在箭壺中抽出一支霜翎,搭上弦,覬定發話之處,“颼!”霜翎帶着一道白光飛去,遂聽有人慘呼一聲,顯見得是命中了。
辛紅絹放着嗓子喊道:“白龍堆公主有要緊事上山,誰再敢大膽的阻路,剛才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說罷第一個策馬上沖。
沙漠龍怕她有失閃,連忙在弦上又搭好三支箭,緊跟在後面,五十名勁騎亦是刀出鞘,矢控弦,密密銜接着而來。
蒙古人昨天新創之後,似乎對沙漠龍三個字有一絲的恐懼,不再有人發話阻攔,讓她們一直到達帳前。
札薩克圖汗人昨夜經過一次慘敗,大部份的人都已退回本部了,這兒留下的大概有二百人左右,緊密的包抄住這條山道。
山道的盡頭,都是高插雲表的岩壁,顯見得這是一道死谷。
左棠與痴道困守的山洞,一定就在谷底,所以他們只要把守住這一條山道,就不怕兩個人逃上天去。
辛紅絹與沙漠龍趕到營帳前沒多久!裏面轉出了一個紅衣番僧,鷹鼻獅口,相貌十分猙獰。
他對沙漠龍獰笑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回回,昨天靠着兩個小漢狗的幫忙,殺死了我們王子及許多兄弟。那時佛爺因為有要事在身,來不及去找你報仇。不想你倒自己找上門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佛爺正好摘了你的心,祭一下王子的靈!”
沙漠龍尚未開口。
辛紅絹冰雪聰明,見這番僧講話時中氣充足,凶口中精光四射,必是武功極為高超的人,心想陵哥哥又不在此地,這個和尚太不好惹,不把他激得心浮氣躁,實難討得便宜。
故以眼珠一轉,俏聲道:“你這賊和尚滿口嚼的什麼蛆,你所謂要事無非是指着天殘秘笈罷了。可惜你用錯了心思,那真本早就被瘋叟老前輩帶到白龍堆去了,你還在這兒等,豈非叫人好笑。說到殺你們王子,那是我師兄歐陽子陵,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你不敢去找他,凈對着我們女孩子發橫,算是那門子的好漢!”
俏姑娘連說帶罵,以為番僧也會怒極而惱的。
不想這喇嘛的確厲害,聽完后毫不動容,依然很平靜地說道:“女娃娃扯謊本領倒不錯,只是你們事先沒有商量好,佛爺起初幾乎相信了,可是一看那女回子的臉色,就曉得你在鬧鬼!”
沙漠龍果然不擅作偽,聽完辛紅絹的話后,也是滿臉驚容,明眼人一望而知。
番僧又沉聲道:“就是天殘秘笈真的被瘋老子拿去了,佛爺也不會離開此地,我師兄噶達尊者,在雲南被左棠殺死了,天假其便,將他送到此地。我正要將他碎屍萬段,替師兄報仇。現在他中了青靈道長的火雷珠,被困在山洞裏,不出七天,保管活活餓死在裏頭,你們想闖進去救他,就要通過佛爺這一關,不要命的就試着來吧!”
辛紅絹一聽又氣又急,左棠在點蒼山掌殛噶達的事,她聽歐陽子陵說過,想不到冤家路窄,在這兒碰上他的師弟,看來不硬拚是不行的了。
纖掌一按馬背,俏軀騰出半空,順手帶出鞍下雙劍,抖起兩蓬銀花,就向番僧頭上罩下,紅衣喇嘛見她出招如此快利,倒也駭然,連忙側身退後,由從人手中撈起禪杖,點向辛紅絹,兩個人已殺成一團。
辛紅絹仗着身軀靈便,便兼絕桑劍法犀利,出手儘是殺着,但是喇嘛的禪杖招數不凡,內力充沛,完全是硬砸硬打,絕桑劍法的確是毒辣,可是吃虧在劍短,有許多殺着一定欺身近前方能使用,然而番價的禪杖舞得虎虎生風,的確不易欺近,兩人堅持到三四十合,依然不分上下。
辛紅絹越打越着急,她從出師行道以來,見過的都是一些絕頂好手,所以很少順順利利的贏上一仗。
昨天寶劍發利市,總算大殺了一場,可是對手太差,又完全沒味道,因此在四十招后,她殺得興起,一聳身縱起半空,挺劍直刺。
番僧猛喝一聲:“來得好!”鋼禪杖“撥萍見魚”,攔空橫掃,勁力絕倫。
辛紅絹不敢硬碰,劍尖一點杖端,借勢再度飛起,依然照原勢攻下來,她這種巧妙到絕頂的輕身功夫,不但使旁觀的沙龍漠心折,連與她對打的紅衣喇嘛也感到佩服不已,不過局勢不容他多作考慮,辛紅絹的劍瞬息又臨頂上,只好咬緊牙關,依樣畫葫蘆攔掃出去。
如是一個飛刺,一個攔劈,交往總有六七個來回,番僧仍是餘勇可賈,辛紅絹卻已微聞喘息,因為她每次仗劍尖將身體彈起,耗力甚巨,又掙扎了兩次,她已累得雙臂酸麻,既不能開口說話,又不敢落地,開口怕散了氣,落地怕他趁勢進襲,徒然急得直流汗。
沙漠龍也看出不妙了,她手中本來搭好箭的,這時不敢遲疑,清叱一聲:“賊禿!看箭!”
弓弦響起,三枝霜翎分作三點白影,掠空而至,兩支奔雙目,一支箭射向他的大口。
喇嘛多半有一身橫練工夫,除了唯一的穴門練不到,全身各處莫不是刀槍不入,所以見到沙漠龍的箭至,根本不作理會,雙眼一閉,任憑兩支長翁射在眼皮上,微微作響,即自彈落地上。
可是他忽略了射他嘴巴的那一支,噗然一聲,雖未致命,卻將牙齒射落了五六顆,因為橫練工夫也練不到嘴巴去。
牙根連心,掉了一顆都夠令人痛上半天,何況是五六顆門牙。
賊喇嘛痛吼一聲,顧不得再去對付空中的辛紅絹,掄着大禪杖,朝沙漠龍打到,口中鮮血淋漓的大罵:“賊回婆,你敢傷你家佛爺……”
不過他門牙新掉,口不關風,聽上去就像哇哇亂叫。
可是他那一禪杖是狹全力出手,份量何下數千斤,沙漠龍不敢硬接,座下霜名駒,不勞主人操心,自動側橫七八步,鋼杖擊空,打在地上,四谷皆動,沙石橫飛,將半截杖頭都陷入土中,聲勢好不驚人。
紅衣喇嘛急痛出手,一擊不中,提起禪杖又是一招,“目空四海”,攔腰橫掃,才揮出一半,禪杖忽然脫手飛出,接着龐大的身軀,不聲不響地突然倒下。
那枝鋼杖本身的重量已有百餘斤,加上他的變力,約逾千斤,直飛向一座皮帳,當時帳倒人呼,形成一片慌亂。
沙漠龍躲過第一招,已是心驚肉跳,正不知該如何的躲過第二招,見狀又驚又喜,定神一看,卻見辛紅絹手持雙劍愕然地站在和尚跟前。
她滿臉還是不相信地樣子,半晌才道:“龍姐姐,你受驚了吧!這賊和尚的皮真厚,我知道他有橫練工夫,所以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用金鋼重手法,在他笑腰穴上刺了一劍,這下子就是個石頭人,我相信也可以刺個對穿,誰知道還是只能將他點倒……”
沙漠龍慨然嘆道:“看來我們的工夫實在是太差了,這個賊和尚要是在陵哥哥眼裏,直可同土雞瓦狗。可是我們合二人之力,耗了不少力氣,最後還是碰巧勝了他,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這江湖爭雄的事,的確不是我們女孩子的本份。”
辛紅絹對工夫太差這層也有同感,可是聽到後來,她又不懂了。
她睜着大眼睛問道:“我們女孩子的本份是什麼?是不是整天穿針捏線,那玩意兒厭氣死了,我可做不來。”
沙漠龍淺淺地一笑道:“你是天上的仙子,小謫人寰,這些庸俗脂粉的活計,當然做不慣了。”
辛紅絹被她打趣得臉上飛紅,翹起嘴巴道:“龍姐姐,不來了,人家規規矩矩的跟你說話,你卻拿我開玩笑。我知道了,你所說的女孩家本份,一定是相夫教子,嫁個好丈夫,斯斯文文,當一輩子的管家婆,可是別忘了,你是回族的公主,做那些事情,不是太降尊紂貴了嗎?”
沙漠龍原木是在開她玩笑的,不想俏姑娘口舌犀利,反而倒打趣她來了。
她暈上粉頰,羞透眉梢,嬌紅着臉兒嗔道:“小妮子,口沒遮欄,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兩個女孩子笑笑鬧鬧,完全忘記是強敵當前了。
就在她倆鬧成一團的時候,對面營帳里在甲士的簇擁下,又出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羽冠星衣的道士,另一個卻是個衛士打扮的文人。
這兩個人一出來,對躺在地下的紅衣喇嘛看了一眼,就將目光停在兩個少女身上,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似乎不相信這兩個花朵似的女孩子,居然能點倒望重蒙疆的護國法師。
道者年紀不過四十幾歲,像貌倒相當清秀,微一稽首,朗然發話道:“貧道清靈子,一向住在西崑崙,這次到回疆來,主要是訪求一個伙人的下落。前幾天接到哈達法師的通告,知道我的仇人即在此間,所以趕了來,恰好遇上了江湖仇殺,恩怨糾紛甚多,二位姑娘何若勉強介入呢?依貧道之勸,二位最好還是趕快回頭,至於哈達法師的過節,也由在下負責解開如何呢?”
原來這青靈子不但是西崑崙玉靈子的俗家兄弟,二人且同出一師門下,都是擅發火藥暗器的高手。
玉靈子在點蒼山上被左棠的金蛛咬死,消息傳至西崑崙,青靈子當然是切誓報復,前天在這庫魯克塔格山上,讓他遇見了左棠,所以用火雷珠將他炸傷了。
誰知左棠功力深厚,依然避入山洞,仗着神獸狻猊為助,一時無法奈何,只好採用株守的方法,為了怕左棠趁機逃出,是以寸步不敢遠離。
後來聽得哈達被兩個女孩子點倒了,想不出頭也不行,只有叮囑蒙古戰士緊守洞口,自己隨同另一位哈達所邀來奪取秘笈的高手,出來一觀。
哈達的功力並不在他之下,也為來人所乘,所以他不想動蠻,只希望好言將她們打發走,所以才講出那番息事寧人的話。
青靈子已經算是低聲下氣的了,誰知辛紅絹一聽,火倒反而大了。
她怒叱一聲道:“你這牛鼻子原來就是青靈子,你將我義父炸傷,還想趕盡殺絕,本姑娘今天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話才說完,挺劍上前就刺,青靈子沒想到對方不講理到這種程度,說打就打,不由也惹上了怒火,舉劍相迎,嗆然一聲。
青靈子試出這女娃兒腕勁確然不弱,但是比起自己,仍差一籌,怎麼也想不透硬功絕頂的哈達會被她們治倒,當下也怒喝道:“不識抬舉的丫頭,道爺好意放你一條生路,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長劍揮舞,形成一片光幕,連己帶敵,一起罩入光幕之內。
辛紅絹試出青靈子功力上超過自己,她吃過哈達的虧,不敢輕易再上當了,所以一上手,就施展絕桑劍法。
因為青靈子也是使用長劍,所以她的許多殺着都能用得上了,剛好彌補了功力稍差的缺點。
青靈子雖未成名江湖,可是他實在的功夫遠勝於一般成名的人物,平時也相當自負,然而今天在詭異的絕桑劍法下,卻弄得險象叢生,手忙腳亂,要不是功力深厚,一開始就得送命了,所以他打出真火來了。
他深知自己的長處在於勁力充足,乾脆放棄傷敵的念頭,一心一意去磕辛紅絹的劍,所以這一場打得十分的熱鬧,金鐵交碰之聲,不絕於耳,火星閃閃,好看已極。
辛紅絹吃的苦頭可大了,前幾下硬碰,她還受得住,未了簡直是她在避人家的劍了,抽空遞上幾招,卻又是徒勞無功,三十回合之後,她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青靈子似乎要活活的累死她,一枝長劍,注以深厚的內勁,每一招都是砍在她的兵器上,從對方反振回來的力越來越弱,他知道離成功之時不遠了,他臉上泛着微笑,遞出的劍招更狠了。
辛紅絹是真累了,她恨自己早先不在內功上多下功夫,以致於處處吃虧,她知道單憑招數的話,早就可以將這可惡的道士收拾下來了。
不過她的倔強,仍舊咬着牙齒苦拚。
劍交至第四十合,青靈子陡地喝聲“撒手!”一劍平拍,貫注十二分勁力,辛紅絹已成強弩之末,手中雙劍應喝離握,被擊出數丈圈外。
青靈子換拍為刺,劍奔姑娘心窩,欲避無及,她只好橫心閉目受死,劍尖刺上心,她本能的一側身,用肩頭代接了一劍,她覺得痛了一下,人卻為這一刺之勢,推出十幾步,慌忙以手撫肩,卻發現全無傷痕流血之象上刻暗呼一聲“僥倖!”那件猩魍皮的軟甲又救了她一次。
青靈子感到劍尖確實他刺到她一肩上,見對方居然毫無損傷,倒也驚得呆住了。
沙漠龍“唉呀”兩字,已經叫出了口,及見小妹妹無恙,她才放了心,撤下背上青冥,傲然的跨下了霜,朝正在發怔的青靈子道:“道長功力通神,自是令人欽佩,只是手段過於狠毒,不像是出家人的所為。我妹妹兵器已往出手了,你還要刺她一劍,對一個無抵抗的年輕女孩子出此等重手,足見道長松風水月胸襟!”
沙漠龍後面的兩句話,將青靈子挖得體無完膚,漲紅了臉,半晌才辯道:“沙場較技,強存弱亡,乃不破真理,再說,她也沒受傷呀!”
辛紅絹在地上拾起雙劍,憤然接口道:“牛鼻子你好厚的臉皮,我要不是有軟甲護身,十個人也給你刺傷了,龍姐姐,別跟他多講,你替我照樣刺他一劍。”
沙漠龍冷冷地獻劍道:“舍義妹多承賜教,龍白玉不才,還想領教一下,道長要是認為我們車輪戰不願接受的話,先歇一會也行。”
青靈於那裏受得了這種侮辱,此刻被急怒沖昏了頭,連普通的禮數都忘了,怪叫道:
“放屁,對你們這種小丫頭還要休息,你們就是兩人一起上,道爺也不在乎!”
沙漠龍見他滿臉漲紅,使得原尚清秀的面龐變得很是可怖,心中倒替他婉惜,不過口頭上是懶得多說了。
劍葉平揮,一招“清女撲蝶”,朝他頭上平拍下去,口中還是招呼道:“既是如此,小女子遵命放肆了。”
她心存忠厚,知道青冥劍削鐵如泥,所以不忍直砍,誰知道育靈子還想重施對付辛紅絹的故技,反手“舉火燎天”,要把她手中長劍磕飛,這一來恰好碰上劍鋒。
沙漠寵用力不大,他自己可使上全勁,喀嚓一響,那支青鋼長劍,立即斷為兩截,沙漠龍順勢一削,劍鋒過處,把他頭上的梁冠連同高髻都割下一團,披得滿頭散發。
沙漠龍收回青冥劍,淺笑道:“剛才你以力勝,現在我仗器克,其實都不能算贏,惟一不同的是你對我義妹不留餘地,我卻只取發代首,全你一命,你若有一分人性,現在就該趕快離開這兒,到呂祖像前去好好的懺悔一下。”
青靈子的臉色,已經由紅變為鐵青,長嘆一聲,一言不發,回過身來就走,跑出十多丈外,忽然回身,打出一把東西,既不擊向沙漠龍,也不擊向辛紅絹,卻是擊向她們率來的五十勁騎。
辛紅絹眼快,連忙喝道:“大家別躲,快拿出牛皮護住身子。”
那些勁騎久經大敵,應變自然迅速,牛皮又就在手頭,聞言立刻拿起來,剛擋住身前,天空已發出一連串劈拍暴響,接着是馬嘶之聲,亂成一片。
原來那暗器正是火雷珠,觸物即炸,碎片四散,灼熱如火,那些人為皮所遮沒有受傷,座下馬匹卻挨了一些,燙得亂蹦亂跳,有好幾人被摔下馬來。
青靈子已逃得沒影子了。
辛紅絹咋舌道:“我一聽說那牛鼻子會用火器就留上心了,同時也明白了陵哥哥要我們帶牛皮的用意,所以一看見他打出暗器,立刻叫大家防備,總算沒傷人,馬匹打壞了,回頭找蒙古人賠去,只是我不懂他為什麼不打我們?”
沙漠龍也是驚魂乍定,這時才展顏道:“那東西太小,爆炸力不大,我們的輕功足可躲過的,他不打我們正是他狠毒的地方,我現在倒後悔剛才沒一劍割下他的腦袋來!”
說完還是恨恨不已。
這時對方只剩下一個術士打扮的中年文人了,只見他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枝鐵筆來,仰天長笑片刻,然後才溫溫地道:“梁紅擊鼓木蘭劍,方才英雄出紅顏,二位技藝不凡,在下倒要領教一番,單打獨鬥沒意思,最好二位一齊上吧!”
二個人見他神態從容,一時倒拿不定這傢伙有多大本事,辛紅絹今天連番吃癟,心氣已餒,朝沙漠龍看了一眼說道:“龍姐姐,既是他這麼說,咱們就別客氣了!”
沙漠龍庄容揮起青冥劍,正準備與辛紅絹聯手攻上,突然後面山上躍起一條人影高聲叫道:“不行!等一下!”
叫聲方歇,人已落至她倆的面前。
二人一看,不約而同地歡聲叫道:“陵哥哥。”
來人正是天外玉龍歐陽子陵,他含笑地應了一聲,然後才指着那文人道:“這個人叫鐵筆書生索良,是七毒天王端木賜良門下,一身本事有限,你們倆誰都打得過他,就是奇毒難防!他既然敢叫你們聯手而上,必有什麼陰謀,由我來對付吧!”
說完轉身對着索良道:“川中一別,已有半載,閣下功夫沒見長進,怎麼依然是玩這些把戲呢!上回我五哥諸葛晦中了你的鬼計,幸而吉人天相,又治好啦!你不在天山,到這兒來淌混水,又是老毒物的主意了,想動天殘秘笈的腦筋吧!告訴你別費心了,那秘笈我已經得到了。”
索良見身份被歐陽子陵識破,知道今天討不了好,正想撒腿開溜,及至聽說天殘秘笈被歐陽子陵得手了,又把腳步停住,臉上顯出不相信的樣子。
歐陽子陵見狀,猜到他的心思,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絹冊,拿在手中,將封面對着他笑道:“怎麼?不相信是嗎?給你看一看吧,免你不死心!”
那本絹冊上果然寫着:天殘功訣,南宋建安二年天殘子手錄幾個隸書,絹葉微微有些發黃,可見是年代久遠之物。
索良的眼中現出一陣羨慕的神色,良久才道:“家師確實命我來打聽天殘秘笈的下落,現在既然被你得去了,我自知本事不夠,無法將它奪過來,不過家師一定有辦法得到它,他想要的東西,從沒有漏空過,你仔細地等着瞧好了。”
歐陽子陵哈哈大笑道:“你似乎把令師看得太高了,以前他不是屬意我的魚腸短劍嗎,可是除了一個空鞘之外,只偷到一柄凡鐵,魚腸劍依然好好地在我身邊。煩你歸告令師,就說多承他告訴我們毒龍香的解藥,紫貝我也早就取得,不久之後,我必會到南山滴水崖去一訪,希望他能遵守諾言,好好地看待崔陳二位姑娘。”
索良見歐陽子陵蒙氣縱橫,頗為所懾,畏畏地說道:“兩位姑娘在那兒很好,保管沒有受到一點虐待,有歐陽大俠一句話,我回去就好交代了,大俠要是沒有其他吩咐,在下就想告辭了。”
歐陽子陵依然臉含微笑道:“索先生要走儘管請便,恕我不遠送,不過為了我五哥諸葛晦的那場過節,請你把那支鐵筆留下!”
索良早年以鐵筆成名,歸入端木賜良門下后,使用百毒淬鍊,珍逾性命,如何肯捨得放下。
不過他知道歐陽子陵功力絕世,實在也惹不起,所以面有難色道:“歐陽大俠要其他東西都可從命,惟獨這枝筆,乃是在下師尊所賜,未便如命,君子不強人所難,大俠當不至陷人不忠不義吧!”
歐陽子陵聞言故做驚異狀道:“哦!這麼說倒是我的不對了,不過我聽諸葛五哥說過,你是帶藝投師的,不知閣下在未進七毒門下以前是使用什麼兵器?”
索良見自己的謊言被拆穿了,不由又羞又怒,抗聲道:“歐陽子陵,你不要逼人太甚,不錯,我以前也是使用鐵筆,而且就是這枝鐵筆,你一定要,我未嘗不可以奉送,可是你有膽子親手接過去嗎?”
索良的鐵筆上附百毒,諸葛晦就是中了筆尖劃下木屑的毒,他明知今日善罷不了,乾脆故示大方,出個難題,看看這小夥子如何下台。
歐陽子陵含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拿來吧!”
索良憤然地從懷中掏出筆只手遞過,歐陽子陵毫不在意的接了過來,而且雙手一搓,將一管純鋼鐵筆,捏成一團圓球,再用勁一擠,已變成無數粉屑,紛紛散落在地下。
抬頭一望,見索良依然停留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微微笑道:“你大概是在等我中毒是不是,老實告訴你,我手上已塗過紫貝的粉末,連天下第一至毒的毒龍香都能解,又何況區區蝕骨蛇涎所能奈何!”
索良這才帶着憤恨的神色,轉步登山,連頭也不回的去了。
兩個女孩子在旁邊望着,聽着,彷佛經歷着一奇異的夢境,直等索良的人影都去遠了,她們才回過來。
連忙拉着歐陽子陵的衣襟,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陵哥哥,我爹呢,你看見他了沒有?”
“陵哥哥,我師父呢?他的傷勢怎麼樣了。”
“陵哥哥,你真的得到了天殘秘笈嗎?在那兒得到的?它上面究竟說了些什麼工夫的呢?”
“陵哥哥,你的手真的不要緊嗎?”
“陵哥哥,你怎麼來得這麼巧,差一步我們就要上當了,那傢伙真壞,你怎麼放他走了呢?”
“陵哥哥……”
歐陽子陵卻笑着不去回答她們的問題,先到帳中找到一個蒙古軍官,訓誡了一番,着他們留下五十騎馬,並限定立刻離去。更要他們傳言札克汗王不許復仇,否則定予嚴懲的。
隨着又拍開了紅衣喇嘛哈達法師的穴道,卻廢掉了他的橫練工夫,叫他規規矩矩的做個佛門弟子,不得再牽入江湖是非。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跟兩個花朵似的女孩子,坐在蒙古人留下的帳蓬中,講述他在那短短的幾刻鐘時間內,所發生的許多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
歐陽子陵下了馬,離開了沙漠龍跟辛紅絹,竄進了零亂的山崗,他本人輕功極佳,又不必繞路,所以反而走在她們頭裏,搶先進了帳篷的所在地。
他籍着山石和矮樹隱蔽身形,一面去注意這一條山道,後面是峭壁,底下是絕谷,這兒絕對沒有駐軍的理由,除非是左棠他們被困在谷底,可是任這一兩百人就想困住兩個絕頂高手嗎?他們連對付金兒都不夠,除非這兒是有能人在暗伏着。想到這兒,他對於一切,就能猜到一個大概了,他在盤算着如何能不驚動別人而溜進谷去。
恰好有兩個蒙古騎士趕着一大群馬匹過來,他們大概是出去溜馬回來,良機難得,他連忙以絕快的身法門入馬腹下,隨着馬群,溜進了山谷,那兩個人把馬趕到平地上,他們就走開了。
歐陽子陵在馬腹下鑽了出來,放眼向谷底望去,就見絕壁上大大小小的,有着不少的山洞。其中的一個稍為大一點,洞中隱隱發出獸類的低吼,他聽出是金兒的聲音,知道左棠等人一定在洞中,心中不由得一陣興奮。
可是他沒有直接地竄入洞中,因為他看見離洞不遠處,虎視耽耽的守着一個紅衣喇嘛,一個道人和一個術士打扮的文人,喇嘛與道士都不認識,然而看得出武功頗高。
只有術士打扮的文人,他很面善,彷彿在那兒見過,及至看到他那黑少於白的眼珠!不禁恍然大悟。
這人就是在四川店中冒充算命先生而暗算諸葛晦的鐵筆書生索良。
“這傢伙不是端木賜良的弟子嗎,怎麼也混到這兒來了,莫非七毒天王對天殘秘笈亦有所風聞,而冀圖染指。”
歐陽子陵在心中暗中估-,為了慎重起見,他不想打草驚蛇而兀自露面,剛好在他們三個人身後有一塊大石,他又輕輕地閃在大石後面。
遂聽索良向道人說道:“青靈道長,你的火雷珠可真算得是武林一絕,只可惜威力太小,不足以立即傷人致命。若是道長早些與兄弟見面,咱們倆合作煉製,在珠的外層加上一些家師秘制毒藥,保管可以成為天下無雙利器,那兩個老傢伙也挺不到現在了。”
道人也頗為遺憾地道:“尊師之名,貧道早有耳聞,惟憾無緣識荊,待此間事了,定當追隨索兄赴天山一行,一來拜謁一下尊師端木前輩,再者也想領受一些教益!”
那個紅衣喇嘛顯得極不耐煩,不住地望着洞門,連連嘆氣。
索良勸解他道:“法師不要心急,那兩個老鬼中了火灼,雖不致立刻送命,要想療治,若無上好藥物,卻也不是易事,你我只要守在此地,包他跑不了的。天殘秘笈真本,想必亦在附近洞中,只可惜這幾個洞是互相連通的,那隻畜生,又極為難惹,否則趁着現在有空,去搜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