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血染楓林
周靖憤然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血女甘小梅”道:“這不能怪她!”
“那應該怪誰?”
“洪一敏!”
“但她是幫凶?”
“你錯了,下手炸洞的是洪一敏,不是她,她是個不幸的女子,她有善良的本性,但個性太柔弱,所以成了狼爪下的羔羊!”
“我不懂!”
“你當然不懂!”
陳秋心睜開失神的雙眼,望着甘小梅道:“你就是最近江湖盛傳的‘血女’?”
“不錯!”
“我可否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說看?”
“請就你所知有關我的情況,轉告家父!”
“你呢?”
“我……”
陳秋心幽幽嘆了一口氣,又道:“你認為我還有活下去的價值?”
“好死不如歹活,你應該勇敢的面對現實!”
“與那狼子共處?”
“他死有餘辜,你殺了他並不為過!”
“可是……我……我辦不到呀!”
“那你就不管你父終老?”
陳秋心黯然淚下道:“為時己晚了!”
周靖的殺機己在無形中消失,怔怔地聽着她們的對話。
“血女甘小梅”慨然道:“陳秋心,洪一敏並非真的愛你,他愛你只是奉命藉此而誘使令尊加盟‘一統會’,他是在玩弄你的感情,雖然你己懷有他的孽種,可是並不能轉移他豺狼之性,他設計謀殺周靖是為了報他兄長‘蓋世太保’洪一民和‘天邪八妖’被毀之仇……”
陳秋心抽咽着道:“我明白了,所以才感到生不如死!”
“死並不能解決問題。”
“可是我己無路可走?”
“你不打算報復?”
“我……”
“你仍然愛他?”
“我不知道,也許是的,我把全部的感情連同身體都奉獻給了他,我已一無所有,我……
我……”
“血女甘小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陳姑娘,你不該生為江湖兒女的,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你會幸福,你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亡羊補牢,猶未為晚,盼你好自為之!”
說完,轉向周靖道:“我們走吧!”
周靖點點頭,向陳秋心移近了兩步,道:“陳姑娘,那張白紙到底……”
陳秋心唱聲道:“周相公,你得到的那張是真的,方才我說的全是假話!”
周靖不由心裏一沉,那真的白紙,仍在“天邪洪謹”之手,不知對方是否已察知白紙之謎,如果是的話,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心念之中,又道:“陳姑娘,你對在下曾指示白紙之秘,在下仍然感激,不知姑娘是否已把這秘密告訴了第三者?”
“這……倒沒有!”
“包括洪一敏在內?”
陳秋心芳容一變,訕訕不能出聲。
周靖心中己然明白,但仍追問道:“你告訴了他?”
“是的!”
“糟了!”
“血女甘小梅”道:“什麼糟了?”
“那日夜峰頂假‘通天教’之名,搶走白紙的正是洪一敏的父親‘天邪洪謹’!”
“你說‘天邪院長’?”
“不錯,他目前是‘一統會’副會長!”
“我們立刻上‘天邪院’?”
“那‘血谷’這方面的事呢?”
“事有輕重緩急,‘血谷’方面,諒來無妨,當今天下恐怕還沒有人能與‘血谷主人’抗衡!”
陳秋心低垂喚首,似在沉思一件重要的事,有頃,倏地抬頭道:“兩位不必上‘天邪院’了!”
周靖一愕道:“為什麼?”
“白紙之謎已解,是一幅簡單的地圖!”
“地圖?”
“不錯,‘天邪院長’目前已按圖索驥……”
周靖不由大為緊張,地圖所示,無疑的是“黑箱奇書”埋藏之所,如果奇書讓“天邪”
獲得,自己將何以對義父等在天之靈,同時後果也將不堪設想。
當下急切的道:“陳姑娘,那圖上畫著些什麼?”
陳秋心略作思索道:“我可以畫出來!”
“那好極了,陳姑娘就在地上畫吧!”
陳秋心揀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畫了起來——
一列山峰,峰下幾條波狀的線條想來那是代表水,水邊一片圓圈,圓圈邊緣的水紋中,打了一個叉,想來關鍵就在這叉字形上。
“完了,就是如此!”
甘小梅與周靖同時聚精會神地參詳着這幅圖。
盞茶工夫之後……
周靖實地大叫一聲道:“我看出來了!”
甘小梅竟頗激動地道:“你看出這圖是什麼地方?”
“楓林渡,‘聖劍飛虹’易斌的居所,曲線是江,這些小圓圈是代表楓林,沿山麓分佈,而這叉的記號,是在楓林盡頭,我們無妨據此一探……”
“這大有可能,因為是易斌的居處!”
“事不宜遲,我們走!”說著轉向陳秋心道:“陳姑娘,謝謝指示,將來必有以報,不過在下還有一句話事先陳明,我決不放過洪一敏!”
陳秋心芳容一變,唇瓣翕動了兩下,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血女甘小梅”沉聲道:“陳姑娘,事在人為,希望你不要做出愚蠢的事,後會有期!”
話中之意,是忠告她不可尋短見輕生。
周靖與甘小梅離開窄谷,撲弄楓林渡。
這一天……
日麗鳳和,傍午時分,距“楓林渡”渡口半里之遙的楓樹林中,一個身着五彩錦袍的老者,和四個裝束詭異的中年人,圍坐在林空地上,喁喁小語。
只聽那錦袍老者道:“照秘圖所示,藏物的地點必是林緣的‘回龍潭’無疑?”
四中年之一道:“院主判斷不差,多虧‘聖劍飛虹’易斌想得到,把這物事沉入潭底,真是人不知鬼不覺,若非秘圖指示,神仙也猜不到!”
錦袍老者撫着光禿禿的下巴,道:“徐鄭兩堂主精通水性,負責下潭打撈,本院主在潭邊策應!”
四中年之中的兩個齊應了一聲:“遵院主諭!”
“吳蔡兩位堂主負責外圍警戒,任何人不許接近,必要時最好滅口!”
“遵諭!”
“現在開始行動!”
那姓吳的堂主忽道:“稟院主……”
“什麼事?”
“如果有‘一統會’中的人闖來,是否也格殺不論?”
“這……這不可能吧?”
“屬下事先請示,以免臨時無法處置,據屬下推測,這次行動,恐怕已引起會內猜疑,說不定己派出高手盯蹤?”
錦袍老者面色倏沉,久久才獰聲道:“如果發現有會內高手跟蹤而至,你倆不必現蹤,以本門‘天邪彈’對付!”
“遵諭!”
此時——
在距五人不遠的濃技密葉之中,伏着兩條人影。
他倆正是周靖和“血女”甘小梅。
周靖俏聲道:“這錦袍老者就是‘天邪洪謹’?”
“不錯!”
“今天我非殺他不可!”
“噤聲,不要打草驚蛇,我們只有相機行事,你我兩人未必會是對方之敵!”
“哼!”
驀地——
兩條白影,捷逾鬼魅地趟入林中……
“天邪洪謹”立即警覺,一揚手示意堂主注意,他自己則閉自跌坐。四堂主各佔了一個方位,靜靜而立。
眨眼間,人影己到了跟前,赫然是兩個白衣壯漢。
兩白衣壯漢與四堂主拱了拱手,然後直趨“天邪洪謹”身前,單膝一曲,道:“參見副會長!”
“天邪洪謹”睜開雙目,一揮手道:“起來說話!”
“謝副會長!”
“有事嗎?”
兩個白衣壯漢五望了一眼之後,其中之一道:“屬下奉袁總管令諭,轉達會長之令,請副會長即返總壇,有要事相商!”
“什麼要事?”
“恕屬下不知!”
“天邪洪謹”面色一連數變,道:“你倆先回去復令,本副會長隨後就到!”
“稟副會長,袁總管交代,務請副會長隨屬下一起動身回程?”
“天邪洪謹”勃然變色道:“袁化那老賊,他算什麼東西?”
兩白衣壯漢低垂了頭!不敢作聲。
一股殺機,衝上了“天邪洪謹”的面龐,手起掌落……
兩聲凌厲的慘號過處,兩白衣壯漢,立時死於非命,變做了兩堆肉醬。
“埋了,利落一點!”
四堂主立即掘坑掩埋死屍,清除血跡。
暗中——
周靖栗聲小語道:“洪謹身為‘一統會’副會長,何以要殘殺會中人?”
“血女甘小梅”冷冷地道:“洪謹投靠‘一統會’,定有什麼野心存在,如果他得到‘黑箱奇書’,練成無敵神功,大可取代一統會長的地位,所以他不惜殺人滅口,以爭取時間!”
“武林中無時不在勾心鬥角?”
“本來是如此!”
“我們如何行動?”
“慢着,‘一統會’決不能讓他遂心的,好戲還在後頭!”
現場清理完畢,“天邪洪謹”,一揮手道:“開始行動!”
話聲方落,破空之聲倏傳。
“天邪洪謹”眉峰一皺,向四堂主之二道:“你倆照常行動,此地有本院應付,動作要快。”
“遵令渝!”
兩堂主縱身急離。
周靖不由心中一喜,這是個大好機會,自己與甘小梅對付兩個堂主,決無問題,當即向甘小梅道:“我們盯蹤那兩人去?”
隨着話聲,一個白衣中年秀士,飄忽輕靈地現身出來。
周靖一看,這現身的赫然是“一統會”師爺“妙手書生”斐庄,不由心中一震,“妙手書生”在會中地位不低,既在此現身,情形就不簡單了,但他明白的一點是“妙手書生”對自己並無敵意。
“妙手書生”斐庄瞟了甘小梅一眼,然後趨近周靖身前,壓低了嗓音道:“參見少主!”
這一聲稱呼,使周靖大是惑然,怎麼“妙手書生”居然也如此稱呼自己,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世呢?不由皺眉道:“閣下莫非弄錯了?”
“沒有錯!”
“閣下稱在下少主?”
“是的!”
“為什麼?”
“這個目前暫難奉稟,請少主原諒。”
周靖吞一泡口水,心想,又是“逆旅怪客”等人的那一套。
“妙手書生”斐庄目注“血女”甘小梅道:“這位是?”
周靖心念疾轉,“妙手書生”當初因“血心”之故而援手自己,看來必與“血谷”有些淵源,而甘小梅是“血谷主人”之如果說出來,他必認識,心念之中,正待開口回答……
“血女”甘小梅盯了周靖一眼,冷冷地開口道:“我與周靖是朋友!”
“朋友?”
“不錯,別的無可奉告!”
“妙手書生”斐庄轉向周靖道:“少主,你兩位目前不要要動,事情我清楚,機會來臨,我會設法,現在這楓樹林已在‘一統會’百名高手控制之下,主要是對付洪謹,我告退!”
說著,退了開去。周靖望了甘小梅一眼,彼此不再開口。
事態的演變,的確大出人意料之外。一個鬚髮如銀的白袍老者,飛瀉入林。
周靖在“人頭大會”上認識這老者,他正是“一統會”總管袁化。
袁化立穩身形,向“天邪洪謹”恭施一禮道:“總管袁化參見副會長!”
“天邪洪謹”面寒如冰,臉上的肌肉微見抽動,顯見這老邪的內心相當不平靜。
“少禮,有什麼事?”
“屬下奉會長面諭,請副會長即返總壇!”
“嘿嘿嘿嘿,真神面前不用燒假香,袁化,你怎知我在此處?”
“一統會”總管袁化不動聲色地道:“副會長,你準備抗命了?”
“天邪洪謹”陰惻惻地一笑道:“袁總管,你先行,本人隨後起程!”
“請副會長立刻動身!”
“你敢強迫我?”
“上命所差,不得不然!”
“如果我說不呢?”
“希望副會長三思而行!”
“不必了!”
“副會長執意抗命?”
“抗命又待如何?”
“副會長可曾想到後果?”
“後果?”
“不錯!”
“什麼後果?”
“天邪院本身的存亡,和門下的生命!”
“嘿嘿嘿嘿,袁化,本院加盟‘一統會’並非是賣身投靠……”
“會規不可廢!”
“本院長從現在起宣佈脫離‘一統會’!”
總管袁化如銀鬚髮一陣拂動,雙目暴射寒芒,沉聲道:“這由不得你!”
“天邪院”在武林中與“殘人院”齊名,名頭僅次於“血谷”,“天邪洪謹”身為院長,當然不吃袁化這一套,聞言之下,獰聲道:“袁化,你找死?”
袁化冷冷一哼道:“找死未必,倒是閣下注意抗命的後果!”
“本院長先打發你!”
喝話聲中,“天邪洪謹”身形電似一欺,雙掌交惜,斜斜擊向了總管袁化,這一擊之勢,不但奇快絕倫,而且中藏無數變化,有如駭電奔雷,任你一等一的高手,要想避過這一擊,的確很難。
袁化身為“一統會”總管,功力自非等閑,身形一晃,脫出掌勢之外。
“天邪洪謹”怒哼一聲,連演三絕招。
三招出手,迫得袁化毫無還手之力,退了八尺之多。
“袁化,今天這楓林渡就是你埋骨之所!”
“未見得?”
‘哪你就試試看,本院長如讓你再逃過三招,‘天邪’兩字從此勾消!”
“本來也應該勾消了!”
“天邪洪謹”突地暴退數步,一襲錦袍,無風自鼓,面呈藍靛之色……
他身邊的兩個堂主,面色一凜,撤身五丈之外。
暗中的甘小梅一碰周靖,以極低的聲音道:“天邪快斬,袁化可能接不下來!”
周靖可不知“天邪快斬”為何物,但料知必是一種極其利害的功夫,不由下意識地替“一統會”總管袁化捏了一把汗。
袁化可真識貨,一見對方形狀,登時老臉變色,口中急發一聲輕嘯。
隨着這一聲輕嘯,四周響起一片沙沙之聲,無數人影,紛紛湧現。
“天邪洪謹”連目光都成了藍色,那形態,的確令人毛骨悚然,獰聲道:“袁化,你死定了!”
了字餘音未落,身形電疾撲出,雙掌奇詭至極地一劃……
一聲慘叫,破空而起,袁化蹬蹬退了數步,口血染紅了如銀白髯。
暗中的周靖,全身為之一顫,以他的目力,竟然看不出“天邪洪謹”如何出手便傷了袁化,而以袁化的超人功力,竟然避無可避。
幾乎是同一時間,暴喝陡起,兩條白影,撲入場中。
“砰!砰!”貫以兩聲悶哼……
白影中途頓挫。
這撲人場中的白影,赫然是“一統會”師爺“妙手書生”斐庄和“總護法”奚昆,出手阻截的是那“天邪院”的兩個堂主,悶哼聲正是發自他倆之口。
只這一阻之間——
“天邪洪謹”第二次施展“天邪快斬”,他存心要置“一統會”總管袁化於死地,出手之間,更是唬人,只見一片如山掌影,隨灑隨沒……
出手之快,肉眼難辨。
凄厲慘叫,搖曳長空,袁化頭顱盡碎,橫卧血泊之中。
四周起了一陣鼓噪。
又是兩聲慘叫,栗耳而起。
兩個“天邪院”的堂主,分別毀在“七妙手書生”斐庄和總護法奚昆的手下。
“天邪洪謹”霍地回身,面對“妙手書生”和奚昆,目中藍光閃閃。
“喂!喂!”破風之聲傳處,兩條人影,電射入場,接着是“砰!砰!”兩響,激起地上塵上與枯葉飛揚,赫然是被派住行事地點的兩個堂主,這時,己變做了兩個死屍,被擲回現場。
“天邪洪謹”氣得渾身直抖。
“妙手書生”斐庄冷冷的道:“洪院主,貴院既己加盟本會,就算是本會的一員,會規第二條抗命者死!”
“天邪洪謹”咬牙切齒地道:“斐庄,今天本院長會一成全你們!”
總護法奚昆冷哼一聲,接口道:“洪謹,‘一統會’如果處治不了一個叛徒,‘一統會’的招牌就可摘下了!”
“天邪洪謹”嘿嘿一陣怪笑道:“奚昆,憑你還不配在本院長面前放肆!”
“洪謹,你用不着夜郎自大,事實將會告訴你後果!”
“本院長立即讓你知道後果!”
隨着喝話之聲,“天邪快斬”又告施出……
“砰!砰!”兩聲,夾以一聲悶哼。
總護法奚昆電閃暴退,但仍被偏鋒掃中,發出一聲悶哼,而“天邪洪謹”卻被“妙手書生”從側方突擊,被撞得外退三步。
“妙手書生”既叫“妙手”,出手之奇快,當然不同凡響,如換別人,休想沾上“天邪洪謹”一雙衣角,也虧這一擊,使奚昆不致傷在“天邪快斬”之下。
“天邪洪謹”豈肯干休,一頓之後,再度展開“天邪快斬”,分攻“妙手書生”與奚昆兩人。
雙方俱是不可一世的高手,場面顯得動魄驚心。
三個照面之後,“妙手書生”與奚昆竟然被迫得毫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而兩人慾罷不能,己完全被籠罩在若有似無的掌影之中,無法脫身。
外圍近百高手,一個個面露駭色。
“血女”甘小梅悄聲道:“我來助‘妙手書生’一臂之力!”
隨手摘了一把樹葉,脫手擲出,兩人距斗場在十丈之外,而這十幾片樹葉,宛若利簇飛劍,呼嘯划主,射向“天邪洪謹”。
“天邪洪謹”聞聲知警,反掌疾抄,一看,是些樹葉,但勁道之強,使他手腕為之發麻,他意識到暗中隱有功力不在他之下的高手,登時一窒。
就這電光石火之間,“妙手書生”和奚昆己彈退人圈之中。
“天邪洪謹”散去了“天邪快斬”神功,恢復原來面目,沉聲道。“什麼人敢施偷襲?”
連問兩遍,毫無反應。
總護法奚昆高呼一聲道:“火箭手預備!”
四圍的“一統會”高手,紛紛挽弓搭矢,向中央瞄準。
弓長兩尺,箭是硃紅色,長僅一尺。
周靖忍不住向“血女”甘小梅道:“這小弓小箭能奈何得了‘天邪洪謹’?”
甘小梅道:“你聽清楚了沒有,火箭手,這些箭手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高超箭手,別看那些小箭,威力可大得驚人,那箭是用磷磺火藥等特製的,射出即燃,百箭齊發的話,任你功力多高,也得被燒成焦炭!”
“哦,原來如此,那‘天邪’……”
就在此刻——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雷之聲傳處,慘叫破空而起,塵砂漫卷,人影亂飛。
接着又是轟轟兩響,人圈七零八落,地上至少躺倒了五十人。
“妙手書生”驚呼一聲:“天雷法掌!”
“天邪洪謹”一時之間怔住了!
周靖一長身站立起來,駭然道:“是她!”
“血女”甘小梅詫然道:“她是誰?”
“易秀雲!”
“你的未婚妻?”
“以前可以這麼說!”
“以前,為什麼?”
“我們之間已無情義可言了!”
“真的?”
周靖下意識地瞟了甘小梅一眼,點了點頭。
一條纖小人影,出現場中。她,正是“聖劍飛虹”易斌的女兒易秀雲。易秀雲不速而至,辭然出手,毀了“一統會”在場的高手近半,實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人群再合圍。“妙手書生”與奚昆雙雙欺向易秀雲身前。場面瀰漫著無比的殺機。
甘小梅低語道:“她出手相當毒竦?”
周靖道:“這不能怪她!”“為什麼?”“她父親死在‘一統會’手下,就是那奚昆下的手!”
“她是‘玄玄老人’之徒?”
“是的!”
“你……仍然愛她嗎?”
周靖一怔,道:“我不願再談這件事!”
場中——
易秀雲粉腮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殺機,一掃全場之後,把目光停留在總護法奚昆的面上,聲如利刃也似地道,“奚昆,納命來!”
奚昆老臉一變,道:“丫頭,你找死?”
易秀雲切齒道:“奚昆,姑娘我要用你的心肝祭奠亡父之靈,今天你插翅難逃!”
奚昆狂喝一聲一掌劈向了易秀雲當胸。
周靖在暗中一哼道:“老狗該死!”
易秀雲纖掌一揚,硬接了對方一掌。
“妙手書生”斐庄一晃身,雙手疾抓而出,這一抓之勢,奇快厲或令人咋舌。易秀雲閃身彈退,粟米之差,幾被抓中。奚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劈出了三掌。
易秀雲仍然出手硬接,“砰!蓬!”聲中,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妙手書生”指出如幻,罩向易秀雲側背四大要穴。
“滾開!”嬌斥聲中,震耳雷鳴倏起,“妙手書生”被震得飛退八尺之外。易秀雲一掌震退“妙手書生”,略一稍停,返拳疾攻奚昆,雷鳴震耳,狂颶暴卷,出手就是迴環八掌,迫得奚昆踉蹌倒退不迭。
“妙手書生”一退又進……
“天邪洪謹”獰笑一聲,出手接住“妙手書生”,三個照面之下,把“妙手書生”迫退到兩丈之外。
那些火箭手,投鼠忌器,火箭成了廢物。
“天邪洪謹”伸手向懷中一摸,朝那些火箭手一揚,一蓬白色彈丸,呈扇形灑出。
“妙手書生”栗聲急叫:“速退,這是‘天邪彈’!”
終是遲了,一陣輕微的爆裂聲過處,散出了一陣白煙。“砰!砰!”連聲,火箭手在白煙籠罩的範圍內,無一倖免,一個個七孔溢血而亡,近百火箭手,現在剩下的不足二十人。
那邊,易秀雲出手儘是殺着,奚昆己是岌岌可危。
“妙手書生”獨斗“天邪院長”,差一點不能自保,當然無力援手奚昆。“天邪洪謹”
確實毒辣,又一把“天邪彈”,擲向了那些殘餘的火箭手,輕煙冒處全部倒地而亡。至此,“一統會”的高手,只剩下“妙手書生”和奚昆兩人。“妙手書生”自知再斗下去,恐難全身而退,如果“天邪洪謹”再施出“天邪快斬”的話,只有死路一條,全力攻出三招之後,電閃飛退……
不知他是有心抑無意。並不出聲招呼奚昆。
“天邪洪謹”心凜不久前那以樹葉襲擊自己的人,所以並不追擊,但他卻奇怪那人何以眼看“一統會”在場高手死亡罄凈而不再行出手?由此看來,那暗中出手的,必非“一統會”
一路。
一聲慘嗥,令人毛髮悚然。
奚昆口血狂噴,身形搖搖欲倒。
易秀雲目眥欲裂地道:“奚昆,老匹夫,受死吧!”
又是一聲粟人慘嗥,奚昆被易秀雲一掌劈碎頭顱,橫屍當場。
另一邊——
“妙手書生”退身之際,閃身之際,閃向周靖和甘小梅隱身之處,道:“少主,‘一統會’援兵半個時辰可到,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了,不過……”
說著,目光掃向甘小梅道:“姑娘是否‘血女’?”
甘小梅冷冷地道:“不錯!”
“如果姑娘能阻住‘天邪洪謹’,敝少主可以從容行動!”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妙手書生”為之愕然怔住,他想不出周靖與“血女”到底是什麼關係?
周靖一揮手道:“閣下請吧,在下自有主張!”
“少主小心,恕我不能久留?”
“請便!”
“妙手書生”再度掃了甘小梅一眼,閃身飛逝。
場中——
易秀雲掌劈總護法奚昆之後,轉身面對“天邪洪謹”,冷冷森森地道:“院主請了!”
“天邪洪謹”打量了易秀雲一遍,道:“你是‘玄玄老人’門下?”
“這個閣下可以不必過問!”
“請問芳名?”
“沒有向閣下報名的必要!”
“天邪洪謹”老瞼為之一變,可能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當面被一個女子奚落,但,他仍強捺下去道:“本院主倒是要向你致謝援手之清了……”
“用不着,姑娘我此來並非為了對你援手!”
“天邪洪珍”一再被奚落,老臉之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殘笑意,沉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專訪閣下,殺奚昆等人是巧合順便而已!”
“你找本院長?”
“不錯!”
“什麼事?”
“閣下來到‘楓林渡’為的是什麼?”
“天邪洪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道:“你問這幹嗎?”
“姑娘我因此而來!”
“你……你相……”
“不是想,識相點把那張白紙秘圖交出來,姑娘我不為已甚!”
“嘿嘿嘿嘿,你說得倒是輕鬆寫意……”
“洪謹,告訴你,那是先父遺物!”
“什麼,你是易斌的女兒?”
“一點不錯!”
“你認為本院長會交出來嗎?”
易秀雲冷哼一聲道:“那你將出不了這片楓林!”
“天邪洪謹”仰天一陣狂笑,道:“丫頭,你有多大能耐,敢於這海口?”
易秀雲柳眉一豎,道:“閣下無妨試試看!”
周靖在暗中心念疾轉,這張白紙秘圖,是“天邪洪謹”從自己手中奪去,照理應該由自己索回,易秀雲此刻現身的目的,是為了索取白紙秘圖,不知她用意安在,她也想得到那“黑箱奇書”嗎?抑是……
心念未已,只聽甘小梅道:“周靖,我們何不乘此時機,到‘回龍潭’一探?”
周靖毅然道:“不!”
“不!為什麼?”
“雖然白紙之謎已解。但我仍然要得那圖,否則何以對亡父和易斌在天之靈!”
“你打算出手?”
“是的!”
“你自信是‘天邪洪謹’之敵?”
“不管怎樣,我非出面不可!”
“如果你未婚妻也是志在白紙的話,你……”
“這個……”
“你和她相爭?”
“易斌臨危遺命,那東西應屬於我!”
“但她是易斌的女兒?”
周靖窒了一窒,道:“如果她一定要的話,我就送給她!”
“你未免言之過早,如果是她自己得手呢?”
“我沒有話說!”
“周靖,我告訴你,任何人不能據有那部‘黑箱奇書’!”
周靖一震道:“為什麼?”
“物各有主!”
“連我在內?”
“當然!”
“你知道先父‘霸王鞭’周公鐸因‘黑箱’而亡……”
“周公鐸應該是你義父,武林中言之鑿鑿,你並不姓周?”
“嗯!義父因此而亡,易秀雲的父親也因此而亡……”
“那不能證明是你的東西!”
“奇珍異寶,唯有德者居之!”
“你義父等因此喪命,證明他們無德保有!”
周靖俊面一變道:“你不能侮辱死者。”
甘小梅也自覺失禮,話風一轉道:“你知道‘黑箱’是何人之物?”
“玉面無敵甘祖年!”
“不錯,那這東西應該是甘家之物,對嗎?”
周靖心中一動,駭然道:“莫非你……”
“嗯,十八年前,武林無敵高手甘祖年便是先父!”
“哦!”
“你想不到罷?”
“的確意想不到,如此說來,令先尊該是‘血谷’之主……”
“不是!”
“不是?我不懂!”
“這是我家事,恕不便相告!”
周靖心念數轉之後,頹然道:“那東西應該屬你所有!”
“血女”甘小梅突地一手握住周靖的手道:“弟弟,這證明了你是一個君子,家兄甘江之死,我相信你的說法!”
一股異常的熱流,透過那柔若無骨的玉手,傳遍周靖全身,雖然對方此刻以巾蒙面,但那美賽天仙的芳容,在腦海中清晰無比,他下意識地心裏一盪,訕訕地道:“謝謝姐姐!”
甘小梅似覺失態,縮回柔美道:“弟弟,這事請示家母之後,才能定奪,也許她老人家……”
下文她沒有說出來。
周靖陷人迷惘之中,“黑箱奇書”既是對方之物,自己當然不能伸手,但自己放棄了的話,對得起義父和易叔叔在天之靈嗎?
暴喝之聲傳至,“天邪洪謹”與易秀雲己動上了手,雙方都是蓋世高手,出手間,聲勢相當駭人。
轉眼之間,過了十招,易秀雲的“天雷法掌”固屬威力驚人,但“天邪洪謹”出手迅快狠辣,奇詭無倫,竟然佔了上風。
周靖自不能坐視,道了聲:“姐姐,我必須現身了……”
“我們何不去先取那奇書,反正秘密已得,那白紙己等於廢物了!”
“不,我不能!”
猛一長身,向場中射去。
身形剛一佔地,“一招殘身”猝然向“天邪洪謹”攻去。
驚呼之中,三方面都停了手。
易秀雲似感意外地道:“是你?”
周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淡淡地道:“不錯,是我!”
話聲中,轉身面對“天邪洪謹”。
“天邪洪謹”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趕來送死?”
周靖目中抖露出駭人殺芒,栗聲道:“洪謹,你身為一派之主,竟然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小子,你胡嚼什麼?”
“姓洪的,真想不到你會假冒‘通天教’之名,竊奪白紙秘圖!”
“是又怎樣?”
“你乖乖地交出來!”
“小子,你在做夢?”
“洪謹,今天也許你難逃公道了!”
“天邪洪謹”陰森森地一笑,摸出一粒卵大的白色小兒,鉗在拇指之間,道:“小子,你將不能饒舌了!”
易秀雲急叫一聲:“快閃,天邪彈!”
周靖曾練“玄龜神功”,百毒不侵,見狀恍若未覺。
易秀雲手起一掌,向“天邪洪謹”罩頭劈去……
“波!”的一聲輕爆,彈丸擠破,富起了蓬白煙。
易秀雲陡地收手,彈退數丈。
周靖冷冷地道:“這種下三流的玩意,虧你弄出唬人!”
“天邪洪謹”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想不到對方竟然不懾毒煙。
易秀雲瞥了周靖一眼,似乎怪自己自擔了心事。
周靖大喝一聲:“看我的!”
“殘身”“奪命”“碎屍”,三絕招迴環出手。
這三招乃是“血谷主人”精研獨創,威力之強,駭人聽聞,“天祁洪謹”被迫得連退了五個大步。
周靖也是心頭大震,對方竟然能避過這三招殺手而無損。
驀地——
“天邪洪謹”冷哼了一聲,雙掌交揮而出,一道撼山栗獄的勁氣,罩身撞向了周靖,勢若萬鈞雷霆。
“砰!”然巨響聲中,周靖被震飛三丈之外。
易秀雲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周靖有“玄龜神功”護體,雖說這一掌劈得他眼官金星,氣血翻湧,但並未大礙,一翻身彈回原地。
“天邪洪謹”不由老臉變色,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周靖知道對方要施展“天邪快斬”,心裏不禁暗下嘀咕,“妙手書生”和奚昆的功力,尚且接不下來,自己豈非差得太遠。
但他的個性,使他只知有進不知有退,仍傲然挺立,雙掌蓄勢而待……
易秀雲一欺身,站在“天邪洪謹”的側面,“天雷法掌”己提聚十成。
場面在一時之間,驟呈無比的緊張。
一條白色人影,如幽靈般掩人場中。
發出冰寒澈骨的聲音道:“洪謹,你最好識相些?”
“天邪洪謹”駭然回身,咬牙道:“你是誰?”
“血女!”
“你……就是‘血女””
“不錯!”
易秀雲滿面驚詫之色,望望這白衣蒙面女子,又望望周靖。
“天邪洪謹”此刻老臉藍靛,沉聲道:“血女,你意在何為?”
“把那秘圖交出來!”
“辦不到!”
“你找死?”
“你還不配!”
雙掌一劃“天邪快斬”又告出手,但見掌影打閃,卻看不出招式和攻擊的部位,可以想見其快的一斑。
“砰砰!”連響,“血女”甘小梅退了三個大步,不屑道:“黔驢之材,如此而已!”
“天邪洪謹”心中大為忐忑,這些少年男女,功力一個強似一個,而且高得近於玄奇,他這一出手之間,至少有十八拳擊在對方身上,而對方夷然無損。
“血女”甘小梅可不給他思索的時間,嬌喝一聲:“你也接一招試試!”
縴手一掄,詭奇無倫的疾划而出。
她這一招,是周靖方才施過的三絕招“三招碎屍”,但在她手中施展,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倍。
“天邪洪珍”老臉大變,如閃電般划退八丈之外,再閃而沒,身法之快,的確是匪夷所思。
嬌軀一彈……
周靖一橫身道:“不必追了!”
易秀雲芥蒂在心,粉面如罩寒霜,冷冷地道:“為什麼不必追?”
周靖對易秀雲雖存內疚之心,但孤傲的個性,使他不低頭,更冷地道:“沒有追的價值!”
這一雙未婚夫妻,因一時誤會而反目,雖然彼此心中愛意未涌,只是少女的矜持與天生的傲氣,掩蔽了彼此的真情實意,誰也不願把心意表露出來。
易秀雲氣呼呼地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靖依然冷漠如故地道:“我已知道了白紙之秘!”
“什麼,你己知道了秘圖的內容?”
“是的!”
“那是我多此一舉了!”
言中之意,表示出她之所以要出手索回白紙,完全是為了周靖,周靖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被壓抑在心底的愛意,蠢然而動,不由脫口道:“雲妹,我很感激你!”
易秀雲粉臉一緩,但隨即繃緊了臉道:“用不着!”
周靖默然道:“雲妹,也許我們都錯了?”
易秀雲粉面一變,道:“你也知道錯嗎?你是不會錯的!”
周靖又被這句帶刺的話激起了傲性,但腦海里倏地飄過了“聖劍飛虹”易斌臨死的一幕,易叔叔把他倆的手拉在一塊,要他們結合……
於是——
他的心軟了,傲氣全消,事實上當初憑一時意氣,不察事實真相,提出與易秀雲解除婚約,這對一個少女的打擊是相當大的。
他含有歉意地道:“雲妹,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時的錯嗎?”
易秀雲芳容一慘,淚水盈盈欲滴,但她忍住了沒有讓它流下來……少女矜持的藩籬撤除,那埋在心底的舊情,自然會爆發出來
他和她本來是極相稱的一對?更何況是幼小時就訂的婚,現在,雙方的家長都己作了古人,這一份通家世誼,怎能抹煞。
“靖哥,我…………”
突地——
周靖驚呼一聲道:“嚏!”
易秀雲一愕道:“什麼?”
“她去了!”接着高喚一聲道:“姐姐!”
易秀雲芳容驟變,道:“你在叫誰?”
“血女……”
“你叫她姐姐!”
“哦,是……因為她哥哥……”
易秀雲重重一聲冷哼,打斷了周靖的話道:“周靖,不錯,你是個美男子,所以不乏人愛……”
周靖似覺語氣不對,向後退了兩步,愣愣地道:“雲妹,你……”
“我不敢當你如此稱呼!”
“你這是……”
易秀雲較初見面時的神色更寒更冷,寒冷之中,透出一層幽怨,咬緊牙關道:“周靖,她長得很美吧?想來是的,同時又具備一身震世駭人的身手,嘿嘿,周靖,還有連一代女魔‘恨世魔姬’竟然也為你着迷……”
周靖氣得俊面泛白,渾身簌簌而抖,激動無比地道:“雲妹,你不能這樣說!”
“要怎樣說?”
“你聽我解釋!”
“解釋?不必了,我易秀雲這點骨氣還有,不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賤女子,同時,我也無權干涉你的行動呀!”
兩滴豆大的淚珠,終於滾下了她的粉腮。
周靖但覺全身發麻,手足如冰,腦內嗡嗡作響,久久才進出一句話道:“雲妹,我們不能再生誤會了,否則易叔叔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
易秀雲一聽提到她父親,像是受了無比的委曲,淚水滾滾而落,帶者哭聲道:“周靖,你還有臉提先父之名?”
“雲妹……”
“我爹爹錯了,他不會瞑目的,他做錯了一件大事,答應了周伯伯這門親事,周靖,把它當成一場夢忘了吧,我祝你幸福!”
說完,彈身疾掠而逝。
“雲妹,雲妹……”
周靖呼喚了幾聲,頹然一嘆道:“回去吧!離開吧!姻緣前定,一絲也不能勉強!”
林野寂寂,蕭殺悲涼,周靖如痴如呆地凝立當場,像一尊石像。
他想不到易秀雲如此對他不諒解的。
如果說,善妒是女人的天性,而易秀雲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未免太過分了。
於是——
他想起了悄然而離的“血女”甘小梅,一想到甘小梅,他就不由得面紅心跳,因為她太美了,美得令人意亂清迷,從她隱約的行動中,的確是有某一種趨向。
他也想到年紀比自己大一倍還多的“恨世魔姬”她露骨地表示愛上自己,是真?是假?
這未免荒唐得近於可怕。
如果說,他有對不起易秀雲的地方,那就是他曾經愛過從“桃花宮”中把他救出來的小婢春桃,但,春桃己經死了,可以說是為他而犧牲的,這一筆情感上的帳,使他不安,他曾說過,要血洗“桃花宮”,為春桃報仇,也為武林消除一群淫魔。
一雙野鳥,嘎然穿林而過,把他從迷惘中喚醒。
他想起“妙手書生”臨去警語,不由悚然而震。
半個時辰之後,“一統會”的援兵將要趕到,無疑的,“一統會”對這部“黑箱奇書”,是志在必得。
“天邪洪謹”不惜背叛“一統會”,也是志在這本奇書。
到底這“黑箱奇書”是怎麼的一部書,江湖傳說紛壇,但誰也不能確切地知道,傳說依然是傳說。
甘小梅既是“玉面無故甘祖年”的女兒,她對這奇書有權收回,但她不告而別。
她是否已先行自住“回龍潭”取書。
或是因“血心”之故而趕回“血谷”去了呢?
自己是否該出手去取?
目前秘密己泄,如果甘小梅不取,自己棄權,那奇書必落旁人之手,如果這樣,豈非功虧一貫,白紙之秘,得來不易呀!
他想到岳丈易斌的遺言,“黑箱”本是自己之物,也關繫着自己的身世,這令人撲朔難解。
最後,他決定仍然要取得奇書,不管主權誰屬!
心念一決,照着陳秋心所透露的秘密方位,順江向楓林的盡頭奔去。
顧盼之間,楓林己盡,眼前現出一個畝大水潭,這潭是由於江心一座巨大的畸形礁岩,把江水一分為二,一邊順水而下,另一邊國地勢關係,漩流成潭,實際上是江水的一部分。
由於江流奔騰,漩渦追轉,激起條條逆浪,像極了巨龍在水中逐波戲水。
“回龍潭”顧名思義,當然是這地方無疑了。
周靖性立潭邊,望着那急翻猛漩的浪花,不由心頭泛寒。
難道易斌真的是把奇書從“黑箱”中取出,沉人這潭底!
他略通水性,但並不精,要入潭取書,的確是件相當冒險的事。
看這裏一無動靜,證明“血女”甘小梅沒有來過。
她為何突然不告而離,他想不透其中道理。
時間己不允許他再事躊躇,如果“一統會”的高手趕到,或者是“天邪洪謹”再度回頭,他自忖無法應付,他不能眼看奇書被別人所得。
他解開外衣,準備冒險入潭……
忽然——
一個軟語輕聲道:“周相公!”
周靖這一驚非同小可,潭邊四面空曠,竟然被人欺到身後而不自覺,陡地回身一看,又是一愕,眼前,俏生生地站一個綠衣少女,百媚千嬌,容光照人,正對着他掩口而笑,那笑容,迷人已極。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少女,但對方一口道出他的姓氏,此時此地,未免太可怕了,這女子的來意必不簡單。
綠衣女子脆生生地又道:“你就是周靖周相公?”
“不錯,請問……”
“我叫莫綺華!”
“哦,莫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想來助相公一臂之力,相公不會見怪吧?”
周靖暗地心涼,但仍冷靜地一笑道:“莫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綺華嬌笑一聲道,“周相公,你是為了‘黑箱奇書’而來,不錯吧!”
周靖面色陡變,道:“不錯,是這樣,姑娘有話明講,不用轉彎沫角!”
“嚏,我不是說過要助你一臂之力嗎?”
“姑娘來意真的如此?”
“嗯!”
“如此,盛情心領,在下一向不願受人之惠!”
“破例一次何妨?”
“姑娘請便!”
“周相公何必拒人於里之外!”
周靖心中大是急躁,若再遲延,“一統會”的高手趕來,一切就算完結,一個疑念突閃心頭,這女子現身得突兀,莫非她就是……
心念之中,語音一寒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此來的目的?”
“楓林之內,鬧得天翻地震,難道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嗎?”
“姑娘又何以要相助在下?”
“這個嗎……當然有道理!”
“在下願聞?”
“眼下不便相告,事後再談如何?”
“在下不滿意這個答覆!”
“相公懷疑我的居心?”
“這是人之常情,在下與姑娘素未謀面!”
綠衣女子莫綺華調皮地道:“我自己報姓名,我們現在不是相識了嗎?”
周靖喘了一口大氣道:“姑娘實話實說,是否‘一統會’的人?”
“我告訴你,不是!”
“在下不願意領這份感情,姑娘還是請便吧!”
“周相公,如果你不接納我的建議,你決不會成功!”
周靖不由悚然而震,但仍做然道:“這可不勞姑娘操心!”
莫絝華毫不放鬆地道:“周相公,你願意聽我分析一下情勢嗎?”
周靖心急如焚,無可奈何地道:“請講!”
“第一、這‘回龍潭’水勢險惡,如果不是精通水性的人,別說取物,生還亦難,這並非危言聳聽,相公當可看得出來?”
周靖下意識的瞟了不停翻滾的潭水一眼,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綠衣女接着又道:“第二、一統會的高手,己在馳來途中,盞茶時間可到,你沒有時間下手!”
周靖又是一震,他對這自稱莫綺華的綠衣女子,感到莫測高深,她何以對這一切都瞭若指掌呢,他不禁地又點了點頭。
綠衣少女接着再道:“第三,另外有人也亟欲得手,那人功力深不可測!”
周靖惑然道:“姑娘對情況這麼清楚?”
“當然,不然豈敢奢言相助!”
“目的何在呢?”
“事後自當奉告!”
“姑娘既然一切都知,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呢?”
“你說得不錯。但這其中關係十分複雜,三言兩語無法解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說明,‘天邪院’院長‘天邪洪謹’本已加盟‘一統會’任副會長,此次假冒‘通天教’之名,奪你白紙秘圖,志在轉移武林人的目標,不料‘天邪洪謹’在取得秘圖之後,忽生異心,他想獨佔奇書……”
“為什麼?”
“如果他得手,可以練成無敵身手,不難取代‘一統會’會長的地位,領袖武林,有這大好機會,他當然不願放過而屈居人下!”
“哦!”
“因為他一生了異心,秘密拆穿,所以才被外人得悉!”
“那姑娘也是知之不久!”
“不錯,半日之前!”
“姑娘半日之前得知,就忽然生心要幫助在下?”
“那也不盡然,相公的行動和作為,早己在家主人的注意之中!”
周靖又是一震,訝然道:“貴主人是誰?”
“事後當一併奉告!”
“在下仍然不願勞動姑娘!”
綠衣女子目光朝四下遙遙一掃,正色說道:“周相公,時間不多了,我這裏有一粒‘避水珠’,可以減少你人潭的阻力,外面由我負責……”
周靖對這綠衣女子的來路和目的,更加迷惑莫測了,她竟然前把“避水珠”借給自己用,她既有這利器奇珍何不自己入津去取,而要假手自己呢?如果她對奇書毫無覬覦之意,是令人不敢想像的事,如有,豈非多此一舉?
以她一人之力,難道就能阻止“一統會”和另外貪婪之輩的干擾?
但,正如對方所說,時間不多了,他必須有所決斷。
他對方才綠衣少女的話,似乎不忍峻拒。
“莫姑娘能阻止得了……”
“這個相公放心,我並不現身出面,我在暗中己有所安排!”
“在下可以知道什麼安排嗎?”
綠衣少女似無可奈何地道:“我在林中布下一個簡單的奇門陣勢,大概可阻住敵人至少一個時辰!”
“莫姑娘,在下覺得你很神秘?”
“是嗎?任何事在謎底揭曉前,多少總有些秘密的色彩,若是拆穿,又會有不過如此之感,周相公,‘避水珠’可放在身上,不必擔心衣履浸水……”
伸手接過了“避水珠”,塞在腰問,緊了緊衣衫,一躍入潭。
周靖氣貫周身,住潭底泅去。
下沉數丈之後,潭水反見明澈,潭底游魚卵石,厲厲可數。
周靖大感奇怪,加速下沉,仗着精湛內功,和“避水珠”的奇效,在潭底穩住身形,來回搜掠之下,並無任何發現,不由大感氣餒。
莫非己有人捷足先得?
莫非那秘圖判斷錯誤,圖上所指是另外一個地方。
正自傍惶無主之際,忽見潭邊壁上,現出一道門戶,上面赫然刻着“水府洞天”四個大字。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這“回龍潭”底別有洞天。
水底而有人工開鑿的門戶,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難道這“水府洞天”之中,隱居得有人。
人,怎能在水中生活呢!
這種江流沖刷而成的深潭,並非湖海汪洋,當然不會有陸沉的事。
好奇之念大熾,他幾乎忘了所為何來,決心一探這“水府洞天”,於是,他懷着半恐懼半好奇的心情,向那石門而去。
這時,他看出潭底之所以清澈明亮,是有光線從那門內透出的緣故。
恐怖之念,逐漸代替了好奇。
在水底生活,不是妖,必是怪。
幾經躊躇,他終於到了石門之前,兩扇八尺上下的石門,朝里洞開,裏面象是天然的洞道,洞頂嵌着拳大的明珠,照得潭水一片空明。
一層層的石級,是人工開鑿的,順着洞徑,斜斜向上沿伸,隔水視物,不能及遠,五丈之外,又是一片蒙蒙。
莫非沉入海底的奇書,己被洞中人所得?
這個意念,使他不顧利害,決心查個水落石出。
他硬着頭皮,進人石門,步步為營地順石級而登。
石級無窮無盡,惟都是傾斜向上,每隔十丈左右,又有一顆明珠,是以視線極為明朗,三丈之內,可以說纖毫畢現。
行行重行行,石級居然伸出了水面。
周靖幾乎失口而呼,恍悟其中道理,那伸入水中的,僅是洞府的門戶,如此看來洞中住的人,既非妖,也非怪,膽氣也隨之一壯。
他打量了沿徑一眼,繼續上行,兩丈之後,洞勢開朗,變為平進。
他想,此刻當在潭邊的山腹之中。
驀地——
一聲栗喝,疾告傳來:“什麼人擅入洞府?”
周靖怦然心震,不期然地止住了腳步。
一條人影,從洞的前端疾射而至,赫然是一個枯瘦如柴的老者。
那老者目射青光,灼灼地望着周靖,半晌才又開口道:“小鬼,你找死來了?”
周靖不由氣住上沖,冷冷地道:“閣了說活客氣一點!”
“不客氣又待怎樣?”
“那說不得在下只好冒上門欺主的罪名了!”
“喲,小子,你講打?”
“悉聽尊便!”
那枯瘦老者哈哈一聲怪笑,伸出鳥爪似的枯手,罩頭抓向了周靖,這一抓之勢,真的快如電閃石火。
周靖一閃身,避過來勢,道:“在下禮讓一招!”
枯瘦老者目中青光大盛,暴喝道:“小子,看老夫取你狗命!”
雙掌一劃,但見掌影千重,罩頭襲向了周靖,勁氣觸膚如割。
周靖心頭一凜,一招“一招殘身”,以攻應攻,猛撞過去。
“砰砰!”連震,雙方各退了三個大步。
那老者似乎驚異周靖小小年紀,就有這等功力,倏地雙手不攻,喝問道:“小子,你闖這‘水府洞天’,意欲何為?”
“閣下是此洞主人?”
“老夫職司門戶!”
“看門的!”
“小子,少貧嘴,說出你的來意?”
“在下求見貴洞主人!”
“你不配!”
“要如何才配?”
“家主人不見生客!”
“請問貴主人如何稱呼?”
“你不配問,最好道出來意,老夫決定你的生死!”
周靖冷笑了兩聲道:“你閣下要決定在下的生死?”
“一點不錯!”
“那我告訴你,你不配!”
“好小子,你死定了!”
聲落招出,其勢如電。
周靖意念都來不及轉,身上己中了五掌之多,震得他連退了六七個大步,方始穩住身形,若非仗着“玄電神功”護體,不死也得受傷。
那老者愕了一愕,欺身上步,指出如鳳,大喝一聲:“躺下!”
指尖戳正周靖的“黑虎穴”。
周靖身軀一震,並沒有倒下。
那老者怔住了,對方掌指無傷,這確屬駭人聽聞的事。
就在老者怔愕之間,周靖再度施出了那一招“一招殘身”。
那老者反應神疏,抽身暴退,但仍然慢了一着,雖不致身殘,卻己受傷不輕,慘哼聲中,飛栽一丈之外,口中鮮血汩汩而冒。
就在此刻——
一個冰涼蒼勁的聲音道:“何人敢闖洞傷人?”
從聲音中,周靖判斷這發話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