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第 九 章

劉昆怔了一怔才道:“不錯!可是寶珠姑娘之死,絕不是為了我姓劉的原故,這一點我們心裏都明白!”

李韶庭臉色又是一陣慘痛,黯然地道:“是的!所以我不怪你,反正這次死的是我的人,我自己會了結,用不着你幫忙,我只求你別來煩我就夠了!”

劉昆冷笑道:“李大俠!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劉家也有好幾條人在裏面呢!憑什麼你不讓我插手!”

李韶庭冷笑道:“你插手又能管得了嗎?人家又不是沒有跟你照過面,結果你還不是眼睜睜的看着人家走了!”

劉昆臉色又是一變,厲聲道:“李韶庭,姓劉的敗在你手中,你夠資格瞧不起我,可是姓劉的對這件事絕不罷手,即使你姓李的再幫着對方,我也不在乎!”

說完他氣沖沖地走了,李老太太這才抬起頭,擦去限淚道:“韶廷,劉五爺的人很不錯,他雖然把我們留在那裏,對我們很客氣,他說殺死寶珠是一個姓方的女孩子,還說這女孩子是你認識的,你準備娶她……”

李韶庭連忙道:“娘!沒有這回事!”

老太太擦擦眼淚道:“我也不相信,否則你怎對得起寶珠呢?我也不能要一個殺人的兇手做媳婦!”

李韶庭哽咽道:“娘!你相信孩兒不是這種人,寶珠是為我而死的,我一定對得起她,我也絕不會放過那個兇手!”

姚胖子忙道:“現在別說這些了,咱們把寶姑娘收殮起來,請老太太到長辛店去,慢慢再商量……”

老太太道:“長辛店我是不去……我還是回南宮去,寶珠讓我帶回去,這孩子太苦命了,活着做不了李家的人,死了讓她作李家的鬼吧,姚大爺,麻煩你張羅一下送我們回去,這個傷心的地方,我也不想多呆了!”

李韶庭想想道:“娘!您回去也好、我送您回去……”

老太太臉色一沉道:“不要你送,你給我留在外面,什麼時候把寶珠的死弄明白了,什麼時候回來,否則我寧願不要你這個兒子了,也不願再見到你!”

李韶庭怔住了,剛好史進也到了,姚胖子忙道:“老史!你來得正好,帶了人沒有?”

史進道:“帶了!鏢局裏的人我都帶來了!”

姚胖子道:“立刻叫人買棺才,把寶珠姑娘收殮起來,然後送伯母回南宮,我跟李老弟還有要緊的事……”

史進看大家神色不對,也不敢多問匆匆地回頭叫人準備去了,李韶庭在寶珠遺體前默思片刻,又含淚在母親面前跪拜,老太太繃著臉道:“你別拜我,在寶珠面前多拜兩拜,想想你怎麼對得起她!”

李韶庭果然恭恭敬敬地在寶珠靈前拜了一番,李老太太取出佛珠,口中喃喃的念着佛經,為那苦命的女子祈求菩薩的慈悲,早日超升,李韶庭又轉身對母親叩頭,老太大再不理他,姚胖子將他拖了出來,拉過兩匹馬,向史進交代幾句,就乘馬向長辛店而去,在路上,李韶庭一直默默無語,姚胖子嘆道:“方闌君這次做得太傻了,寶姑娘怎麼也不會礙她的事……”

李紹庭臉色沉重地道:“姚大哥!你以為這是方闌君乾的嗎?”

姚胖子道:“這件事只有方家姐妹幹得出,我覺得方家大小姐心計深沉,可能會幹得出,但是她不會武功!”

李韶庭道:“我不敢斷定,她自己說不會武功,但她出身在武術世家,也許偷着練,比別人還高明呢!”

姚胖子道:“這當然有可能,不過出事的時候,她留在家裏,所以我想方闌君的成份居多!”

李韶庭道:“我一早去找她,她出門訪客了,我故意到她的屋子裏去,看見的出客衣服放在床上,根本沒有穿過的樣子,脂粉不施,頭髮凌亂,像是趕了長途……”

姚胖子神色一動道:“假如真是這樣,她的嫌疑到是更重了,因為這樣一來,她可以嫁禍在她妹妹身上……”

李韶庭道:“方闌君雖然性情激烈一點,我相信他決不會殺死寶珠,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姚胖子一想道:“我也是這樣想,寶珠跟你的關係,他們妹妹倆是知道的,尤其是闌君,既然把身子給了你,將來想跟你白頭到老的。說什麼也犯不着幹這種事!”

李紹庭低頭不語,姚胖子又道:“我看還是把方闌君找到,問她倒底有沒有干過這,然後由她去試探一下方竹君是否會武功,咱們去試是沒有用的,方竹君絕不肯亮真相,我們又不能拿着傢伙去逼她!”

李韶庭道:“方闌君是否真的出走還不得而知,因為方竹君告訴我事實真相時,我就沒有見過她,也許從那個時候起,她已不在人世了,一切都是方竹君一面之詞。我因為急於來替你們解圍,沒有時間詳細考慮,現在想想說不定整個事件,都是方竹君一人在搗鬼!”

姚胖子一拍大腿道:“可能!第二次上劉家殺死劉昆女兒,以及這一次殺死寶珠,可能都是她,方闌君如果真心要跟你,絕不會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不過你說方闌君可能已遭乃姊的毒手,我倒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殺死寶珠用意無非嫁禍,使你對方闌君深痛惡絕。由此可以證明闌君尚在人間。”

李韶庭長嘆道:“我怕這正是她陷害闌君的步驟,現在她再交出闌君的屍體僅有推托之詞了,說闌君是畏罪自盡也行,說她是大義滅親也行,這樣方竹君對外都可以交代了,等我師姑回來,她央求師姑作伐,我也無法推託了!”

姚胖子深思良久才道:“真要如此,方竹君也太毒了,不過老弟還可以說鍾情於郎姑娘。把事情推開去,何況郎姑娘也確是鍾情於你,以前為了方闌君的原故。老弟還有個說法,如果闌君已不在人世,老弟也不該再辜負她了!”

李韶庭道:“不行,在事情沒弄個水落石出之前,我誰都不能愛,我要為寶珠守義,終身不娶!”

姚胖子道:“這是何苦呢,你老弟是獨子,一脈單傳,為門香煙計,何況伯母大大也頗為中意郎姑娘,再說這件事跟郎姑娘毫無關係呀!”

李韶庭輕嘆道:“我這次回來才知道郎師妹很可能又是下一個受害者的對象。”

姚胖子道:“還是老弟考慮周詳,那要怎麼辦呢?”

李韶庭道:“首先我要證實方竹君是否會武功,那可不能等師姑來,因為這種事必須從側面着手。師姑一回來,凡事都由她老人家出頭,方竹君便可以裝到底了。”

姚胖子道:“咱們今天晚上就悄悄上方家去一趟。”

李韶庭搖頭道:“我們不能去,方竹君知道我們,寧死也不肯亮出真相的,最好是另找人去試一試。”

姚胖子道:“去的人太差,也許不進門就叫人給宰了。弄個死無對證,永遠也難知真相,要找個能與她支持幾回合的高手,實在還不容易。”

李韶庭想了半天才道:“我認識的人不多,還是要姚兄想想辦法,有沒有可以信賴的熟人,打着劉家的名義,到方家去試探一下,直接去威脅方竹君,那人的武功只要過得去就行了。我會暗中跟着,方竹君一出手,我立刻現身,再也不怕她狡賴了。”

姚胖子道:“這樣的人選倒是有,我可以央請我的義兄羅世蕃出馬,他跟劉五爺是莫逆至交,手中一枚天星劍也頗為了得,為了五爺,請他辛苦一趟沒問題,不過老弟千萬要跟他配合得好,萬一露了形跡,方竹君不肯出手,最多誤事而已,如果老弟現身太遲,便羅大哥受了損害,那可太對不起他了,羅大哥不比我們,他有家小……”

李韶庭道:“誤不了事,方家的環境我很熟,我先一步到方竹君的卧房附近隱藏起來,只要方竹君一出手,我立刻現身,絕不讓羅老師吃虧就是,至於羅老師前去,最好還是找方闌君為借口,態度不妨凶一點……”

姚胖子笑道:“我們現在就去找羅大哥商量去,這種事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李韶庭道:“我不能去了,方竹君假如是這一切的主事人,她一定對我的行蹤很注意,羅老師又是天星鏢局的總鏢頭,也算是個名武師,她如知我去找過羅老師,晚上的戲就唱不了,這連絡的事就由姚兄負責,而且姚兄秘密一點,把方竹君的卧房地形畫給他,約定今晚三更時動手,我一定設法先行預伏,在附近守候。”

姚胖子道:”這也好。不過老弟能否等一兩天再實行呢?我今天不一定能找到羅大哥。”

李韶庭道:“不行,只有今天才是最好的機會,方竹君再也想不到我今天會趕回來,出其不意,才有希望逼出真相,時間一久,她會有所防備了,因為她殺死寶珠很倉促猝,破綻很多,尤其是被我看到她的會客衣服沒有上身的情形,她可能已想到我在懷疑了,必然會設法彌補……”

姚胖子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今夜三更,即使找不到羅大哥,我也會找個合適的人選前去的,依我看老弟也不必到長辛店去了,前面分手,老弟多繞點路,由外城的左安門進城,再打正陽門進禁城,隨便找個地方歇一下。等待晚間行事我一定回到長辛店就開始進行找人。”

兩人計議已定,就分開手趕路了,姚胖子是夠急的,他必須把人找妥,趕在天黑閉城前達禁城,所以一回到長辛店,立刻派人去找羅世蕃,誰知竟撲了個空,不僅羅世蕃不在,長辛店所有夠頭臉的武師都不在家,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姚胖子這一急非同小可,能用的只有自己鏢局裏的幾個人,他們雖說是史進的徒弟,功夫可實在太差了,方竹君既然得劍術之精,不在李韶庭之下,如果派他們前去,恐怕還沒摸進方家大門,就被人家撂倒了,看看時間快到了,他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一咬牙自己躲到一間秘室里去了!”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換了個人,胖大的身材固然縮緊了不少,臉上滿是虯髯鬍子,粗眉大眼,凶神惡煞般,即使是最熟的人,也認不出他了,他貼身的助手老秦悄悄幫他在後門牽了匹馬交給他低聲道:“姚爺,您又把十多年前的行當搬了出來,可得小心點。您這付形容背着不少懸案呢!落到六扇門手中就糟了!”

姚胖子苦笑一下,飛身上馬而去,這是他畢生最大的秘密,連史進都不知道,因為他白手闖蕩江湖,手下又闊綽,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家私殷實的富家子弟,誰都不知道他的錢財是靠着這付假面具。暗下劫掠一些富家而來的!

賽奉先在江湖上很出了名,他就把這付行頭收了起來,只有一個貼身的夥計老秦知道,他開飯館,老秦給他當夥計,他設鏢局,老秦當了管事,誰也沒想到他在做飛賊時,老秦還是他探風接髒的副手!

今天為了李韶庭的託付,他一時找不到人,只好取出壓在箱底的行頭,再以飛太歲的身份出現一次了!

這相當冒險,因為飛太歲曾經在京師做了不少次巨案,劫走了數目相當可觀的現銀黃金,還殺傷過幾名公人,在各處衙門中,飛太歲的形貌都落了案,成了個懸賞通緝的巨盜。

不僅公門中要抓他,連一般武林中人也在找他。

因為飛大歲的案子使很多武林朋友受了牽累,大家都認為這個傢伙太不夠道義,十幾年來,飛太歲消聲匿跡,今天卻為李韶庭,他不得不再冒一次險!

剛好趕在關門前進了城,為了這張臉不惹人注意,他找了一間小客棧住下,幸好事隔多年,人們對飛太歲的事已經淡忘了,也沒引起人的疑惑,挨到晚上二更。他裝束停當、穿上夜行衣,帶上飛索與很少使用的雙鉤,慢慢摸到方府附近,利用飛索,進了院牆!

向方竹君所屬的庄樓掩去,因為他是摸黑行動自然十分小心,盡量不露行跡,可是快到庄樓附近時,他忽然意識到情形不大對勁,似乎有人也在行動着,而且還不止一個!

他心中一驚,連忙穩住身形,躲在一塊假山石下,思忖着方竹君是否已經有了準備,早就埋伏了人!

如果方竹君已經算準李韶庭會有行動,暗中通知官府派人埋伏,拆穿了行藏,李韶庭還可以解醒,最多放棄試探而已,自己這身行頭打扮可見不得人了!

好在約定的三更還沒有到,他決心稍等一下,看看風頭再說,黑暗中卻見幾條人影摸庄樓,他心中又是一動,看那些人的樣子好像也是去找方竹君麻煩的,莫非李韶庭另外又約了幫手,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必冒險了!

那些人來到庄樓府下,分成四五個方向一起飛身上樓,就在這時候。樓上燈火突熄,接着嘎嘎幾聲輕響,上樓的人有一半摔掉下來,分明是中了暗器,接着正面的樓窗打開,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唱道:“大膽賊徒,你們想幹嗎?”

聲音清脆嬌嫩,姚胖子卻聽出是發自方竹君的貼身丫頭玉芹,心中又是一動,暗道:

“看不出這丫頭也有一身功夫。剛才的暗器分明是她發出的,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今夜的計劃是告吹了,就有了個丫頭,方竹君依然不必出手,就可以把事情打發過去了!

可是他仍然沉住氣,沒有作任何行動。撲上樓去的有五個,三個人中了暗器摔了下來,另外兩人是用兵刃擋開了暗器,跳到欄杆里走廊上,一個粗沉的男子口音道:“方闌君你也明白,我們不是盜賊,你出來跟我們把事情交待個明白,你在我家殺了人……”

那聲音正是神刀劉昆的,接着另一個男子也道:“方闌君!你再也不能說你不會武功了、剛才你用暗器射傷了我們三個人,這不能怪你,因為我們黑夜私闖,是我們不對,可是你在五爺家裏殺人放火的事,必須作個交代!”

這是羅世蕃的聲音,姚胖子心中大悟,難怪到處找不到人,原來都被劉昆約走了,樓窗中玉芹的聲音道:“好!我知道你們遲早都要來的,你們下去,在院子裏,我給你們一個交代!這裏是我姊姊的住所,她不會武功,你們別驚嚇了她。一人做事一人當,別牽連到無辜!”

劉昆似乎頓了一頓,然後道:“下去也好,我們不是盜賊,自然要守規矩,可是,你別藉機會想溜,也別把你的家人都驚動了,我們這次來了很多人,整個院了都圍起來了,你跑不了的,鬧開來對你也沒有好處!”

玉芹冷笑道:“人多我就怕了嗎?在你家裏那麼多人,又能把我怎樣,我還不是來去自如!”

劉昆道:“你放心,我約的朋友雖多,大部份是來作個見證,所有的問題,劉某一個人跟你解決!”

玉芹道:“少廢話,下去!”

劉昆首先跳下了樓,羅世蕃也跟着下來,這時恰好天上的斜月從浮雲中露出臉來,淡淡的微光,照見他劉昆的臉色煞白,他的右手剛斷不久,禿臂用布裹着,左手挺着一口單刀,羅世蕃一身勁裝,挺着天星劍,玉芹卻是家常打扮,手執一口長劍,跟着飄身而下。

花園裏還有六七個人。一起從暗中擁出,姚胖子認得都是長辛店各家鏢局的鏢頭,心中暗叫慚愧,幸虧自己沒有魯莽現身,否則這飛大歲的底相就要拆穿了,以後在江湖上將何以立足。想到這兒,他忙把臉上的化裝扯下,恢複本來的面目,以便必要時現身出來排解一下,因為劉昆等沒見過方闌君,把玉芹錯認是她,問題越來越複雜了!

劉昆朝玉芹打量片刻才道:“你就是方闌君嗎?”

玉芹冷冷地道:“你問這幹嗎?你要問的是在你家殺人的是誰,我現在承認了,方闌君的名字跟你毫無關係!”

劉昆叫道:“那麼你承認是殺我家人的兇手了!”

“方闌君,我父親所為,我不願置辯,可是你殺了我的女兒,證明你非行俠!”

玉芹道:“那另有說法,我殺了那個小女孩是因為她看見了我,你父親當年殺人滅口。

也是為了相同的原因,這些廢話都不必說了,我只問你一句。你今天來的目的何在!

劉昆:“自然是找你清償一下血債!”

玉芹笑笑道:“血債血還倒也公平,不過我們把話說清楚,你如果按照江湖規矩,凡事就此了斷,任何條件我都奉陪,你如果要打官司,我就懶得理你,等你到衙門去遞狀子,我們公庭上再作對薄好了!”

劉昆冷笑道:“我知道你們方家勢力大,不怕打官司!”

羅世蕃道:“這倒是不見得,朝廷王法不私,證據確實,我相信她們也無法一手遮天!”

玉芹瞼色一沉道:“羅世蕃,以為我不認識你,你們這批人的嘴瞼燒成灰也騙不了我,老實說,我容忍至今,也是為了顧全家裏的門楣,如果你們想用這一點來要挾我,我逼急了,只得硬幹一下,方家受累的最多追去封爵而已,官司打不到我姊姊頭上,可是你們這些的全家老小都得留神些,說不定半夜都會丟了腦袋!”

劉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芹冷笑道:“你們要壞我的門風,我就滅你們的宗脈,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她說得殺氣騰騰,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驚,劉昆大概考慮到事情後果嚴重,連忙道:

“方闌君,劉某出身江湖,自然是以江湖方式,來了結這個問題,否則,我們也不會黑夜私來了,血債血還,各憑天命!”

玉芹冷笑道:“那算你明白,我只是把話說在前面,如果有人想打那個糊塗主意,我就那樣干!”

劉昆一擺手中鋼刀道:“劉某倒是不怕你的威協,只是劉某必須遵守江湖規矩,血海深仇一肩挑擔,絕不會丟人到去借重官府,現在劉某就向你要回一份公道!”

玉芹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自然會還你一份公道,但是能否改個時間地點,如果我把你們殺死在家裏,少不得又要報官驗屍,你既然不想借重官府,就得替我想想!”

劉昆道:“劉某今天請了許多朋友前來,就是為了這一點,如果劉某被你殺死了,這些朋友自會料理,帶走劉某的屍體,絕不會給你增加任何麻煩!”

玉芹微微一笑道:“我要改個時期,實際是為了你好,因為你斷臂未久,一身是傷,動手也只有送死的份!”

劉昆怒道:“死了,劉某認命,你少羅嗦了!”

語畢挺刀撲進,玉芹只得用劍招架,一男一女,就在黯淡的月光下廝拼起來,劉昆人健刀猛,雖然只剩一條左臂,刀法仍是相當精練,玉芹的一支劍卻使得有點軟弱,只仗着身形靈捷才能支持着不敗!

劉昆戰了十幾個回合后,忽而止手道:“慢來,我看你絕不是方闌君,前兩次在我家蒙面行兇的那個人劍法兇猛,不像你這般稀鬆平常,你到底是准?”

玉芹微喘道:“你要替你家人報仇,找我就沒錯,至於劍法,我是懶得施展,對你這樣一個殘廢人,還值得我使全力出來嗎?殺了你也不光榮!”

劉昆受了激再度挺刀進逼,兩人開始纏鬥,劉昆更形勇猛,刀光霍霍,玉芹倒是受過訓練的,雖然打鬥經驗不夠,氣力也欠缺,出招難於拿捏分寸,在劉昆的猛攻下,立刻亂了陣式!

好幾次都差一點被鋼刀劈中,情急之下,厲聲叫道:“劉昆!我念你還像個豪傑,才不忍下殺手,如果再這樣不知進退,我就不客氣了!”

劉昆置之不理,出刀更急,玉芹情急反撲,劍勢突然變為兇猛,而且每發一招,口中跟着喊一聲殺!

劉昆先前倒是被她將攻勢壓得緩了一點,幾招過後,發現她只是在拚命之下突增的勇氣而已,劍勢仍然缺點很多,乃冷靜地應付了幾招,看過一個空門,一邊進撩,玉芹眼看境危,居然一揚左手,發出兩支袖箭,劉昆用力撥開厲聲道:“你怎麼使暗器!”

玉芹怒叫道:“什麼明器暗器,你一定要找死,我就乾脆成全你,照打!”

再度揚手,撲撲聲中袖箭如蝗而出!

劉昆的臨陣經驗相當豐富,玉芹的暗器手法也實不見得高明,所以很從容被撥開了,可是玉芹的袖箭打得很猛,他一時也無法靠近過去,邊擋邊冷笑道:“我看你袖中能藏多少暗器,用完了又怎麼辦!”

語音才落,忽而哎呀一聲,將左手的鋼刀也拋落了,舉起手背一看,上面釘着一枚小鐵箭。他用牙齒咬下那支小鐵箭,厲聲叫道:“這枝箭是誰的?”

玉芹冷笑道:“你瞎了眼,我在你對面,自然是我的!”

劉昆冷哼道:“笑話,我中箭的時候,手背朝後,用刀葉在前封架,這支箭份明是後面樓上射下來的!”

玉芹道:“見你的大頭鬼,你自己的技藝不高!該就甘心認輸,還要強詞飾辯,我可容不得你了!”

舉劍沖了過去,大概是想將劉昆殺了滅口,可是劉昆經驗何等的老到,見她移動身形,早已想到她的動機,暗中做了準備,等她的劍刺出,劉昆就地一滾,躲開劍勢,跟着雙腿反絞,挾住她的腳踝,將她摔出!

玉芹的劍也丟掉了,正想站起來,眼前寒光忽閃,卻是天星劍羅世蕃砍出一劍,將她砍倒在地下!劉昆急叫道:“羅兄!這女子身手平常,絕不會是闌君,殺了她也沒用,倒弄得死無對證了!”

羅世蕃微笑道:“兄弟是用劍葉平拍下去的,只把地擊昏過去而已,兄弟也覺得她不會是方闌君,否則照這種身手,前兩次怎能逃過五爺的手呢?”

劉昆過來又仔細看了一下道:“方闌君在京師有第一美人之稱,此女姿色平庸,很可能只是她家的使女丫環之流,我們把綁起來,繼續搜索方闌君去!”

羅世蕃道:“只怕方闌君不在家中吧!”

劉昆道:“不可能,方才那一支冷箭,就是從樓上射下來的,證明方闡君一定在上面,她可能是怕泄露形跡,被我們證實是她,才故意叫這個女子出來頂替,我們非把她搜出來不可,大家再上去!”

羅世蕃卻比較慎重,連忙道:“如果,方闌君避而不見,我們究竟不是強盜,亂闖入家閨客秀房,似乎不妥吧!”

劉昆想了一下道:“不怕!這個女子身着勁裝,袖藏暗器,一再說方家的人不會武功,誰也騙不了,我們儘管上去搜查好了,她們如果報官我們就把這個女子交出來,看他們如何說詞,方闌君心狠手辣,不趁着今天人多,把她逼來,她很可能會去找我們,濫施毒手……”

這番話又將大家說動了,劉昆拾起鋼刀,又要跳上樓去。

羅世蕃道:“五爺手上的箭傷不要緊嗎?”

劉昆道:“沒關係,幸好沒傷在筋骨上,只是皮肉之傷,倒是另外三位朋友,中的箭傷比較嚴重!”

這時中箭的三個人都走攏來,其中一人道:“我們的箭都中在膝蓋上,傷雖不重,都無法便利行動,那發箭的人真陰狠的,我們拚命也要出這口怨氣!”

劉昆道:“三位不利於行,上去也幫不了忙就在底下守住這個女子好了,發箭的人必是方闌君無疑,兄弟與羅兄上去把她抓出來,給各位出氣也是一樣的!”

那三人也就答應了,劉昆將同來的人召集起來,尚有四五人之多,分配各人上樓的位置,同時還叮囑大家小心暗算,準備妥當后,正想再度實行包抄,忽而遠處射來一點黑影,極其迅速,落地無聲,卻是另外一個長身女郎,手持長劍,厲聲叫道:“劉昆!站住,我殺死你老子,是因為他作惡多端,你家裏的另外三個江湖人則因為打劫鏢車,流為盜賊,我才一併誅之,因為你在劉家請人中尚稱直正,我才留你一命,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無恥,串同了一批江湖人,前來擾亂我的家宅!”

劉昆忙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厲聲道:“你要找方闌君,我就是!”

劉昆怒道:“好,方闌君,你終於出頭了!”

擺刀直砍過去,那女子揮劍架開了,忽又面現詫容道:“你那條右手怎麼斷了?”

劉昆怒道:“你還裝什麼糊塗……”

這時玉芹剛好醒過來。連忙叫道:“二小姐,別跟她廢話,快點殺了他們,這批人比強盜還可惡!”

姚胖子在暗中看那女子的臉形與方竹君有幾分相似,卻更為俏麗,情知必是方闌君無疑,又聽她問劉昆的左臂因何而斷,乃知道她以後所發生的事故都不知道,正想出聲招呼,忽然旁邊打來一顆小石子。

這顆小石子來勢很突然,着力卻很輕,打在他的脖子上后,就由領口滾進背心去,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他心中一動,知道這顆石子必為李韶庭所發,叫自己不要聲張,以觀其變,遂又伏下不動!

方闡君游目四顧,冷笑道:“你們來的人可真不少,但就憑這幾個人就想難住我了嗎?”

玉芹又叫道:“二小姐,這些人要捉了你送到官府治罪呢,他們很可能又連絡了官人,大小姐防着了這一手,已經叫方福出去應付官差了,可不一定能攔得住,你還是快點把他們解決了,繼續躲起來,我們好應付!”

方闌君秀眉一挑道:“劉昆,你如此卑鄙,我就不能饒你了,什麼事情可以當面,驚動官府算什麼英雄!”

劉昆怒道:“胡說,誰驚動官府了!”

玉芹道:“二小姐,沒時間跟他們聊天了……”

方闌君道:“劉昆!你要解決問題,可以另約時地,現在趕快滾蛋,否則我就叫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劉昆叫道:“就是今天解決,我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玉芹道:“二小姐,你看看他份明是拖延時間,好讓官人前來,你再不動手,可就來不及了!”

方闌君臉色一沉,持劍急進,她的劍法確實不凡,幾個照面,就把劉昆殺得連連後退,只能招架,無力還手!

因為劉昆一臂新創,體力大減,左手上又中了一枝袖箭,行動更受影響,神刀的威力也發不出來了!

羅世蕃見情況不佳,連忙挺劍助戰,另外三四個武師也舉劍加入圍攻,方闡君以一敵五,精神抖擻,毫無懼色,交手方十餘回合,她一劍已砍倒一人。

劉昆是殺紅了眼,拚命力戰,一心只想砍倒對方,完全豁開自己的性命不顧。羅世蕃的天星劍雖然沉穩卻也敵不過方闌君的一枝劍兇狠,其他二人更差,如果不是劉昆奮不顧身的打法,使方闌君略受牽制,這些人恐怕早已不支了,幾個回合過去,又有一人中創倒地!

急而假山石後人影衝起,一個俊逸的男子挺劍加入戰圈,幾下劈刺,把方闌君殺得連連退後。

方闌君看清來人,失聲驚呼道:“李大哥!怎麼是你?”

李韶庭停下手道:“闌君,我有句話要告訴你!”

方闌君道:“什麼話?”

李韶庭道:“不能給別人聽見,你靠近一點!”

方闌君湊近他的身旁。李韶庭忽然點住了她的穴道,將她挾在腋下,然後朝劉昆道:

“五爺!今夜你的作為殊為不智,快把受傷的人帶走,明天我到天星鏢局去,必然對你有個交代,現在請你別問我為什麼!”

劉昆道:“李韶庭,方闌君不會武功是你說的,現在又想把她弄走,可沒這麼容易!”

李韶庭道:“我是為你們好,再動手,你們幾個人根本不行,我如不出來,你們誰能敵得過她!”

劉昆忽道:“敵得過敵不過是另外一回事,殺父之仇,傷女之恨。我一定要找她算個明白!”

李韶庭一嘆道:“我跟你說不清楚,姚老哥!這裏的事交給你了,你替我解釋一下,無論如何,方家總有一個是無辜的,別把事情鬧大了,我在老地方等你。”說完飛身就走,劉昆等人還要追,姚胖子從暗中出來,把他們攔住了!

羅世蕃迎着姚胖子,滿臉怒色地道:“逢春!我們是多年交情,我這個大哥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的?”

姚胖子拱拱手笑道:“大哥言重了,兄弟絕不會對大哥有不利之心,這事情相當曲折複雜,兄弟一時也無法說清,明天李老弟必會對各位有個交代,今天的事都是大哥辦砸了,五爺為仇所激,行事衝動尚可一說,您是鏢局的總鏢頭,說什麼也不該半夜私闖人家的宅第,現在一切都別說了,各位還是快走吧,明天必然會有結果!”

羅世蕃想想也有點不好意思,頓了一頓問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今天我們認了,明天准有交代嗎?”

姚胖子一拍胸膛道:“明天如果李老弟不來,兄弟提着腦袋來見大哥,現在大家請回去吧!”

眾人將受傷的人或背或扶,仍然由牆上退走了,玉芹過來道:“姚大俠,李公子把二小姐帶到哪兒了?”

姚胖子笑道:“是帶到寶珠姑娘的靈前殺了她祭靈了,這不能怪他,實在是你們二小姐太狠了一點!”

玉芹又道:“姚大俠!您去跟大小姐說一聲吧!”

姚胖子搖搖頭道:“不必了!”

玉芹道:“李相公要殺死二小姐,大小姐也沒話說,可是總得要大小姐知道,好去收殮遺體呀!”

姚胖子道:“我想李老弟會把她送回來的!”

玉芹道:“還是我們去的好,李相公說在老地方見面,那是什麼地方呢?”,姚胖子道:“自然是寶珠姑娘寄靈的地方,我得趕回,如果能勸李老弟放過二小姐,自然是好。”

玉芹想想道:“那就麻煩姚大俠,冤家宜解不宜結,二小姐做得雖絕,其用心還是值得原諒的!”

姚胖子口中連連答應,離開了方府後。卻不立即離去,閃在一邊的陰影中等候着,過了約模有半刻工夫,果然看見一條黑影由牆頭上飛出來,動作矯捷,疾若狸貓,身形卻很苗條,看去是個女子,背上還插着劍。

姚胖子看了那黑影的速度,不禁得意地暗笑道:“方竹君,哪怕你狡猾似鬼,也翻不出姚胖子如來佛的掌心!”

黑影直奔往北通州去的,姚胖子又歇了一下,等黑影去遠了,才慢慢地出來,摸到城邊,越牆而出,好在他事先早有計劃,在城邊的森林裏,他那心腹的夥計牽着馬正靜靜地等候着,他接了馬,只交待一句:“快回鏢局,不管誰來問,都說我上北通州了!”

然後就急急地催馬,星夜趕回了長辛店,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李韶庭可是他也摸不着頭緒,李韶庭那句老地方連他也不知是哪裏,因為李韶庭事前並沒有約好,他只有在可能的範疇內去猜測,首先他找到了從前開小酒館的舊址,因為這是他認識李韶庭的地方!

小酒館早已歇業了,由一個傢伙當住家,胖子沒驚他,偷偷找了一遍,沒有人,第二個是寶珠當歌妓的住所,現在裏面還住着一些粉頭兒,是寶珠舊日的姊妹,他把一個粉頭兒由夢中叫起來一問,李韶庭也沒有來過!

這下他可直了眼兒,胖瞼上直冒汗珠,李韶庭流落長辛店時,所到的地方就是這幾處,居然都沒有,這位老弟不是拿他在開胃嗎?在天亮前,他必須找到李韶庭!

否則不但羅世蕃無法交代,方竹君在旅館裏找不到李韶庭,回來也一定不會饒他,想起這位女煞星的寶劍,與百發百中的袖箭,他可真惹不起。

嘆了一口氣,道:“李老弟!現在只有希望你自己回來了,否則姚胖子只有拿性命巴結你了!”

正當他放棄一切努力,懶懶地想回到鏢局時,忽然一拍腦袋,暗駕自己糊塗,連馬都不騎,撒腿急奔。

李韶庭所謂的老地方,只有一個所在,那是他落魄時寄寓的呂祖廟,這是最不受人注意的地方,姚子邊走邊道:“李老弟!如果再找不到你,我胖子也不必回去了,就在廟裏找根繩子上吊了!”

呂祖廟靜靜的,天際已微有曦色,姚胖子摸進廟裏,他對那尊破舊的呂祖爺虔誠地叩了兩個頭,然後再去輕叩李韶庭舊日寄寓的房門,手才推到門上,門忽地開了,一枝劍冷森森地貼着他的脖子,一個女子的聲音喝道:“誰!快道上姓名,否則就殺了你!”

姚胖子一聽聲音,確定是不久前在方府聽過的闌君,心中大定,吁了一口氣道:“二小姐,劍下留情!”

劍抽開了,擦的一聲,屋裏點上了蠟,方闡君滿臉淚痕,盈盈地朝他下拜道:“姚大哥!多謝你一再援手!”

在燈下,姚胖子總算有機會把這位京師聞名的美人仔細的打量一下,瓜子臉,杏眼蛾眉,挺直的鼻樑,櫻桃小口,翦水雙瞳,額前彎彎的劉海,活像是畫中的仙女!

姚胖子心中暗暗喝彩,伸手出去想扶她,卻又不敢接觸她,只得道:“請起來,李老弟呢?”

方闌君拜罷盈盈起立道:“李大哥聽見有人來,出去巡視了,姚大哥!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到了也不招呼一聲……”

姚胖子搓着手道:“我不敢嚷,怕被人發現了!”

方闌君連忙緊張地向道:“難道有人跟着你?”

姚胖子笑笑道:“那倒不至於,我是在江湖風浪里打過滾的,這點警覺性還有,不過總以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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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寒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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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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