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司馬子明知道王愷心中不舒服,笑笑又道:“相國大人盡可放心,末將知道相爺高風亮節,舉世同欽,斷不至叫相國大人清譽受污的,所謂敬意,只不過是一班江南女樂,觀為助興而已!”

他倒是深為了解各人的喜憎,王愷最喜歡的就是江南的美女。

昔年破東吳時,擄孫皓之後,他把吳官的樂女都弄回家中去了,閑時賞鑒一番,深以為樂。

只不過那班樂妓現在多半已經老了,年老色衰,雖然歌喉依舊,但舞姿已無復昔日的輕盈。

王浩很想再弄一批年輕的女孩子來代替,卻苦於一直沒有機會。

以他目前的權勢,年輕貌美的江南女子倒並不難求,難在乏人教練教練歌舞,並不是有錢有勢就能辦得到的,還得要有人才,東吳滅后,宮廷中的樂師也多半沒落了。

所以,他這個心愿始終沒有達成。

現在突然聽說有江南女樂,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雖然沒有明白的表示他願意接受,但是也沒反對。

司馬子明輕輕拍了一下掌心,廳后樂音一轉,管弦絲竹齊奏,曲調柔媚,竟是草長鶯飛,柳媚花香的江南風光,聽得叫人萬分舒暢。

舞女還沒有出來,單是這批樂妓,已經是人間少有的了,直聽得王愷眉飛色舞,大聲地叫好。

石崇笑笑道:“相國大人覺得尚堪一聆否?”

王愷點頭道:“好!太好了,此樂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司馬子明一笑道:“這批樂妓是家君近日新訓練的,全部選自江南。最年長的不過才十八歲,她們不僅技藝精湛,更難得的是個個花容月貌,尤其是一口吳依軟語,足堪銷魂蝕骨!”

王他聽得心癢難搔,但為了矜持,不便表示出來,只嗯了兩聲,司馬子明笑了笑,也沒有再說話。

樂聲奏了過門,轉入了正曲。

那是一曲江南可採蓮,是十足的民謠。

歌詞十分簡單,純樸自然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北。

簡單的歌調,可以反覆唱和,可以交錯重疊配合,再加上美妙婉轉的歌喉,此起彼落,就有了千變萬化。

王傳已經聽得痴了。

忽而,珠簾一杴,一隊家女打扮的舞姬出來了,她們捲起了衣袖,卷上了褲管,露出了雪白的胳臂與小腿,赤着玉足,挽着青絲,曲折柔伸,作着採蓮的動作。

有時彎下柔細的腰肢,去采遠處的蓮花,短短的上衣,掩不住她們的細腰,露出了白白的一截,有的更在不經心間,露出了她們白白的肚皮以及細小的肚臍。

在江南鄉間,這原是常見的情景,而且隨處可見,在插秧的田裏,在採桑的枝上,似乎很平常,並沒什麼特殊的地方。

但是,在這批舞姬們舞起來,卻又截然不同了,那些動作,在舉手投足間,都有着無限的美感。

王欄已經上了年紀了,但是當那雪白的細腰輕掀一角的時候,他的心仍猛烈地跳動不已。

這些舞姬們的確都很美,美在自然,美在健康,不施脂粉,麗質天生。

好容易一曲已罷,舞姬們行禮退去了。

王說這才深深的吁了一口氣,道:“石將軍,你真懂得享福,這一批可人兒是從哪裏弄來的?”

石崇這時卻正在跟王渾兩個人大口地喝酒,從他們的神情上看,似乎並不十分欣賞這批舞姬。

石崇與王渾一樣,都是粗豪型的人,所以這些纖細的江南女兒,在他們眼中並沒有多少的份量。

王倍問了,石崇才一指司馬子明道:“相國大人問他好了,人是他挑的,也是他負責訓練的,卑取以為只不過勉強過得去,不算什麼好。”

王他哼了一聲道:“這還不算好?當年的越女西施,想來也不過如此風情,只得其一就把夫差迷得喪失了天下,你擁有這麼一群,居然說不怎麼樣介石崇道:“真有這麼好嗎?”

司馬子明笑笑道:“大人所好與相國大人不同,故而不覺其佳,這些江南舞姬卻是孩兒費了幾年心血,才調教成如此的。”

王他忍不住對司馬子明刮目相看了,帶着驚訝的口氣道:“她們都是少將軍親自調教出來的?”

司馬子明一笑道:“子明閑暇時好弄管弦,而且先慈是江南人,曾任吳宮女官,故而對此略有所知,胡亂調教着,叫老相國見笑了!”

“哪裏!哪裏!高明之至,老夫好生佩服,老夫的家中原也有一批歌妓,是從江南去的。”

“這個末將知道,她們是吳宮孫大帝的宮廷侍姬,為相爺所收容,帝室供奉,想必比這些高明多了。”’“以前老夫還認為不錯,可是歲月推移,色技日衰已不復往昔了,不過她們就是在最佳之際,也比不上少將軍這批,真叫人羨慕!”

“相國大人太謬讚了。”

王愷撫髯傲然道:“老夫雖不是自命風雅,卻也不是有目無珠的莽勇之夫,因此老夫說好就是好。”

說著眼睛看着石崇與王渾,充滿了不屑之狀。

若是王渾聽見了,少不得又會跟他吵起來。

可是,這時王渾正跟石崇低聲交談得正起勁。根本沒注意聽他們的談話,所以沒有什麼反應。

王愷又有點失望。

倒是司馬子明笑道:“相國大人如此賞識,本將受寵若驚,既蒙相國大人謬愛,末將當敬相國大人一觸,來啊!為相爺進爵廠一名少女手捧着銀盤,盤中放了一盞玉爵,爵中盛滿了鮮紅的酒液,亭亭地向王愷處端了過來。

王愷認得這女子,正是先前獻舞的女郎之一,她還是四隊中的一名領隊,舞技尤較她女精湛。

可是對於她所捧來的酒,卻不敢領教,他曾經在一次宴會中被人鴆害過一次,自此之後就深具成心,滴酒不進。

今天這場宴會,更是不可掉以輕心。

所以他連忙搖着雙手道:“老夫不善飲,在任何場合中都不飲酒的。”

王渾這時跟石崇剛說完了一陣私話,聞言笑道:“子明,相國大人不喝酒是出了名的,連皇上大壽時,群臣進賀,聖上賜宴,他都是以茶代酒,你若是能叫他喝一杯,咱家就佩服你。”

司馬子明笑了一笑,對那名舞姬道:“仙仙,相國大人對你的歌舞特別欣賞,要帶你們回京去呢I進了相府,可比這兒強多了!”

那名叫仙仙的舞姬連忙跪倒在地,茸茸瀝瀝地道:“賤妾多蒙相爺慈悲。”

司馬子明道:“你還不快點敬相爺的酒?謝謝相爺對你的恩德!”

仙仙把酒爵雙手捧起,跪在王愷的面前,王愷推拒着道:“抱歉得很,老夫不喝酒已是慣例。”

仙仙美麗的臉色忽而變了,充滿了一片絕望,這使得王愷大為詫異,更不肯接受她那杯酒了。

司馬子明卻一笑道:“仙仙!看來你還未能邀得相爺的憐惜,把酒放下,換個別人來吧2”

仙仙放下了杯子,神色黯淡地行禮退走了。

王澤大笑說道:“如何?我說的不錯吧!於明,你要想相爺大人喝酒,還得多用點心才行!”

司馬子明但笑不語。

沒有多久,一名武士,捧着一個漆盤進來。

盤中放的東西用紅繽覆蓋,看不清是什麼。

那武士到了司馬於明面前,雙手呈上盤子。

司馬子明道:“呈到相爺那兒去!”

王愷道:“這是什麼?”

司馬子明平靜的說道:“待兒奉客不周,未能如佳賓之意,略示薄懲,敬請相爺過目。”

那名武士到王愷席前半丈處跪下,一手托着盤子,一手揭去了上面的紅繽,卻把王消嚇了一大跳。

因為盤中赫然是一顆首級,一顆鮮血淋淋而又美麗的少女頭顱,正是獻酒後出去的仙仙的頭顱。

她的眼睛還是開着的,淚痕宛然,仍然沿着臉頰滾落,因為是剛砍下來的,故而依然栩栩如生。

只是,這美麗的頭顱已經不長生在她的頸子上了。

王愷大驚失色地道:“這…——這是幹嘛?”

司馬子明淡淡地道:“家君為二位貴賓設宴,大將軍已盡百斛,相國大人卻滴酒未進。

想必是待兒奉斛不力,故而斬首示敬。”

“這,跟她們沒關係,是老夫自己不想喝。”

司馬子明卻笑笑道:“這些待兒選自江南,已經是家君署中最好的了,如果還是難當相國之意,未將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來!為相爺進斛!”

第二名舞姬進來。

她顯得更為恐慌,一面走一面抖,還沒有走到王愷面前,手中的托盤已傾斜過一邊,連上面的酒爵也翻倒了。

司馬子明雙眉一皺道:“混帳東西,嘉賓當前,居然如此失儀!斬!”

他只發了一道命令,先前捧着人頭進來的武士已經有了動作,刷地拔出腰刀,寒芒一閃,紅光崩現,就在席前斬下了那名女郎的首級。

司馬子明道:“拖下去,再換人上來斟酒,告訴她們要小心點,臉上要帶着笑,這麼死板板的,如何能使客人高興呢?”

武士答應着下去。

王愷的臉上已經變了色。

倒是王渾視若無睹,笑着道:“好!好!石老弟,你不但治軍謹嚴,治家也是這麼嚴明呀!”

石崇也像是司空見慣,一笑道:“這都是子明定下的規矩,他對我治軍倒是主張寬一點的。”

除了有必殺之罪外,盡量對手下人寬厚一點,但是對治家卻一點不肯馬虎,他說必須如此,才能使將士用命,上下一心。”

王渾大笑道:“對!對!婦人女流是放任不得的,她們不干涉男人的事,就少了很多麻煩。”

王愷家有悍妻,女兒也很跋扈,常常干預到他的政事,因此王渾特別提出來,藉機會譏諷他。

王愷此刻卻沒有那種閑情來生氣了,他雖然也領軍作過戰,卻沒有經歷過這種血淋淋的場面。

因此,他只能吃吃地道:“大將軍,你……你必須制止他們殺人。”

王渾大笑道:“相國!他們殺的是他們自己的家人,與你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他們為了你而殺人,我又怎能制止呢?只有你才有這個能力!”

司馬子明淡然地笑笑,像是沒聽見他們的談話。輕拍着手掌道:“來!再換人為相爺進酒!”

簾外又進來一名女郎,臉上帶着凄然的柔笑,但步履還算穩定。

她走到王愷面前,抖着令人心碎的聲音道:“相爺!

賤妾依依為您進酒,您就可憐賤妾,賞個臉喝了吧!”

王愷看着那鮮紅的酒液,實在沒有再拒絕的勇氣了。

他知道只要再推出手去,這個美麗的女郎又將血濺階前。

而這個女郎楚楚可憐的神態,和凄艷而美麗的聲音,無異已使得他的心也跟着那少女的心同時碎了。

他接過了酒爵,也握住了那一雙美麗而顫抖的手,語無倫次地道:“我喝!我喝!好孩子,別怕!我喝1”

鮮紅的酒汁灌進他的口裏,他本來只想淺嘗一點就止。

可是那個依依卻用手一托,把整爵酒都倒進了他的嘴裏,甜甜的,香香的,醇醇的,居然十分的順喉,在肚子裏十分的受用。

王澤大笑道:“哈哈!相國大人終於開了酒戒了。子明,你這小子硬是有兩下子,咱們要敬你一杯!”

他向司馬子明舉舉杯。

司馬子明忙道:“哪裏,這是相國大人憐惜下人,與孩兒毫無關係。依依,你叫姐妹們來多敬相爺幾杯!”

簾后湧出了一群鶯鶯燕燕,每個人都棒了酒爵,軟語溫存地向王愷敬酒。

王愷欲待不飲,卻看見那個揮刀殺人的武士就在席旁侍候着,等候着司馬子明的命令,隨時準備着再砍落一顆美麗的頭顱。

反正已經喝開了頭,不如喝吧!何況那酒味又是如此的甜,於是他酒到杯乾,廳中也掀起了一片狂歡。

王愷醉得很厲害。

王渾也醉得不輕。

連做主人的石崇也醉了。

大家醒來時,廳中狂歡末已,宴會還沒有散。

那日盛酒的魚池已經快見底了!一旁邊堆滿了空的巨酒罐,司馬子明宣佈了剛從外地買回來的兩百石美酒都被大家喝完了。

誰也不相信一次宴會能喝完這麼多的酒,但是空的酒罐卻可以作證。

王渾還說他看着司馬子明叫人一罐罐的抬出來,倒進魚池裏的,王愷雖是不信,但是誰叫他喝醉了呢?

酒醉誤公,這個罪名更大,他也只好認可了。

所以王愷雖然接獲的密報,說司馬子明曾經押着一隊騾子、載着幾百口密封的酒簍連夜進城。

而不久之後又接到交趾使臣被蒙面盜所殺,所攜的貢品被劫的消息,也沒有辦法把兩件事連了起來。

雖然那時盜賊橫行得很厲害,但也只是小股出沒,卻取一些零星客商而已,大隊的商旅都雇有壯勇武師隨行保護,尋常的盜賊已不敢輕動了。

交使人貢,隨行不但有他們自遣的兵勇,邊關的守將又增加了一些健卒喬裝保護,這些人都是能征慣戰的好手,實力之強,幾個商隊也難以比擬的。

但是居然遭到了洗劫。

據一兩個僥倖生還的夫子們說,強人是藏身在一處山道上,而且還在路上挖了陷坑,車馬被陷住了之後,強人們在山道的兩端投下了燒着的柴枝,以烈火阻斷去路,然後矢石交加,使得隨隊的兵勇們未經戰鬥就折損了一大半。

一然後強人們分由兩端、前後夾攻,手執利器,見人就砍,武藝高強,下手狠毒,不留一個活口。

照估計,強人當在四五十人左右,個個身手矯捷不凡,只可惜的是個個矇著面,看不出本來面目。

校對之下,出事前後,只有司馬子明帶着荊州帥府的家將們在鄰近活動過。

可是他們是去買酒的,買回來的酒都被一次狂歡的宴會喝光了。

王愷和王渾是那次宴會的主賓,目睹幾百石的美酒倒進了一口大地中,聽任那些將校們開懷暢飲,這當然不能把嫌疑套在石崇頭上了。

而且司馬子明還和王渾建立了特殊的交情,認這位貴戚作了義父,王渾自然要為乾兒子力辯。

司馬子明親自押着那一批蠻姬,悄悄地來到京師,當然還有一份石崇的重禮。

今天聖上談起他的先租司馬懿用兵不及諸葛,數度受挫的事。乃致留下了司馬不如諸葛之說,認為十分遺憾。

我想你如生在那個時代,必可為司馬氏吐口氣。”

司馬子明一笑道:“其實司馬公未必不如諸葛,軍家勝負,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在一兩次交鋒的勝負。”

誰能爭到最後的勝利才是強者。司馬公輔曹氏而有天下,諸葛輔劉氏而未能持續漢業,畢竟是個失敗者。”

王渾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哪天我見到聖上,把這番話說給他聽,一定能使他高興萬分的。”

司馬子明又問道:“大人朝觀的事如何了?”

王渾道:“面聖時王愷那老兒對老石自然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但是沒有證據,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司馬子明道:“大人是如何回稟的?”

王渾笑道:“我接受了你的建議,當時一句話都不說。

聖上問我,我也照你的意思回奏,說相國是正使,他的稟奏自是不會錯的,我這邊便沒意見。”

司馬子明一笑,點點頭說道:“沒有意見不是完全贊同,想必聖上隨後又單獨召見您了!”

“可不是嗎!往日我一定當時就跟那老兒對抬起來了,這次我居然一反常態,聖上大感驚奇。

當時就借太后要找我聊聊天的名義,把我留下了,嗣後在御書房單獨垂詢,我才把一些調查的意見上奏了聖上。”

“聖上怎麼說呢?”

王渾笑道:“聖上十分高興,說我變得精明了,他派我為副使,就是要我監視着那老傢伙一點。”

因為老傢伙在擴張勢力,為他的子侄撐腰,排除異己的事,聖上已有風聞,他很想派人去調查一下,卻找不到適當的人選。

有些人夠精明,卻因為地位太低,壓不住老傢伙,無可奈何的只有派了我,卻怕我不夠精明,沒有明白的告訴我事實真相,怕我在言詞之間,露了形跡,反而引起那老傢伙的疑心。’”

“因此聖上對大人這次的表現十分滿意?”

“那還用說?豈止是滿意,而且大大地獎勵了一番,說我一定得了高明的指點才會變得這麼快。”

“大人可別把接地指出來。”

“我差一點就要說漏了口,不過我想起了你的囑咐,沒有把你給說了出來,只說我以往裝得粗魯,是叫人對我沒有戒心。

在大事上,我不會糊塗的;又說我不是糊塗,又怎能在不知不覺間,搜集到王老兒那些為跋扈集權的證據呢?”

“恭喜大人,這一來聖上必將更為器重了。”

“可不是嗎?接着我把你替我擬的那些條陳以及應付對策拿出來,聖上越看越歡喜,全部照準。”

“這可是大喜事,不出五六年時間,相國手上的一切實權,慢慢的都會轉移到大人的手裏了。”

王渾笑道:“這可都是你的功勞,資料是你提供的,條陳對策也是你想出來的,我只不過是擔個名轉轉手而已,那些事還是要你來辦。所以我想把你留下來。”

“這絕對不行的。”

“為什麼?”

“王老相國老謀深算,如果知道我在大人的身邊,一定會提高警覺,算計他就不容易了,所以大人在表面上仍然要擺出一付衝動魯莽的樣子,他才不會疑心,大人才能逐步成功。”

“這……動心眼的事,咱家可一竅不通。”

“我的條陳上已經很明白,大人找個可靠的人,徐徐着手去做就行了,實在需要商榷的事,大人再私下找我商量便是。”

王渾想了想,才點頭道:“這也好,可是京師跟荊州,相去遙遠,緊急事件,找你實在不方便。”

司馬子明笑笑道:“這個就要大人去設法了,把義父調回長安來,我就可以跟着他回來了。”

王渾道:“那可得動點腦筋,因為老石以前的人緣實在太差,也太狂了一點,長安的人對他的印象都不太好,調他回來,勢必會有很多人反對。”

司馬子明一震,他沒想到石崇在京師的敵人會這麼多,那是件危險的事,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行。

因此,想了一陣才道:“大人,義父只是不善逢迎,對聖上卻是一片忠心。”

“我知道,聖上先前對老石頗有微詞,說他太驕橫,在金谷園的享受比皇宮內還奢華,經過我把他在荊州的忠君之事奏明了,聖上才說了一句他能夠對朕如此敬重,其他的也就罷了。”

司馬子明吁了口氣,轉轉眼珠笑道:“義父不過是經常有些新奇的東西壓倒了別人,而且又不肯去巴結那些新貴,才得罪了不少人,但今後有了大人為後援,自然就沒有人敢說閑話了。”

“這個恐怕沒什麼用,那些人在皇帝那兒也很能說上話的,他們會獻些小殷勤,經常選點新奇的東西進宮,而皇帝、太后,都喜歡這一套。”

“這個大人也可以的。”

“咱家當然可以,可是咱家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然咱家也有些小巧的玩意兒,可是咱家自己也很喜歡,捨不得送人。

你知道,在長安,咱家排不上第一或第二,也不會落下第三去,許多地方總不能夠太丟人的。”

司馬子明一笑,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隨身取出一個檀木的小箱子道:“義父在進京的時候,要我帶了一些東西來,為大人一壯行色。”

王渾眼中射出了奇光。

他知道石崇拿出來的東西一定是罕世奇珍,而司馬子明又如此隆重其事地取出來,想必更是了不起了,口中說著話道:““老石也太客氣了,以往送了很多好東西,又要你帶什麼來戶手已迫不及待地把小箱子接過來,打開了蓋子,但見一片光華,使他不由征了,手也不禁停在那兒。

箱子裏以黑絲為底,村放着五顆明珠,每顆都有鴿卵大小。淺紅、淡碧、嫩黃,每一顆都發出了耀眼的光,使人目為之眩。

王澤看了半天才嘆道:“這……簡直是稀世奇珍,真難為老石是怎麼弄來啊…——他是要我代他把這些轉給皇上嗎?”

‘“不!這是送給大人的。”

王渾吐了口氣道:“‘要是送給皇上的,咱家可真是有點兒捨不得呢!皇上那兒玩意兒雖多,卻沒有什麼真正好的。”

因為大家都愛好東西,每個人都把最好的留給自己了,我若是把這幾顆珠子交到宮裏,皇上不笑歪嘴才怪。”

司馬子明笑道:“大人光是看到它的外型,就已經喜歡成這個樣子了,若是再知道他的神效,怕不要三天睡不着覺了。”

“啊!它們還有什麼特別的神效嗎?”

“當然有了。”

“那你快說說看有什麼神效廠“若非稀世奇珍,義父也不會拿來送給大人了,珠子雖是越大越珍貴,但是比這五顆大的,長安市上,至少還可以找出一大把來。”

“那是當然,我家裏也能拿出十幾顆來,可是光澤、色彩就比不上了,它們還有什麼異微?”

“每一顆都有不同的神效,這一顆叫僻水,功能入水不沾;這一顆是僻火,稟性奇寒,投入烈焰,其火立熄;這是夜明珠,這是押忽,能避邪避毒,這最後的一顆名為聚寶,乃養珠之母。”

他說一種,試驗一種,僻水投進了桌上的水仙花盆,把裏面的水都逼到盆外來了,盆中滴水不存。

僻火一出,遍室生寒,他投進了一邊的火盆中,熾紅的熱炭立刻熄了,夜明出校,通室生光,押忽一時無法試驗。

但最妙的還是聚寶。

司馬子明把身邊的一條珠串掙斷了,讓那些細小的珠四處滾散,然後把那顆萬珠之母放在中間的地下,那些小珠居然一顆顆自動地滾了過來,然後像眾星拱月似的,把那顆母珠高高的抬了起來。

王渾看得眼珠都要突了出來。

司馬子明把聚寶珠拾起,抹去小珠放進了珠寶盒中,笑道:“若是將這五顆珠子,綴在一件衣服上,穿着起來,入水不侵,遇火不懼,有毒不傷,行暗街而如同白晝。”

王渾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咱家這就去找個好的成衣匠來,把這五顆珠子都縫上去,然後開一次寶在酒宴,把長安市上那些個自認為豪客的人家全都請了來,叫他們開開眼界。”

“不!大人,絕不能這麼做。”

“我知道,你一定是因為東西太珍貴了,怕引起了別人的凱覦,對我有所不利。”

“大人貴及一方,又簡在帝心,倒不必擔心這個,相信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對大人不利。”

王渾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就算是皇帝老兒不服氣,也只有瞪眼的份,他總不能張口向我要吧!”

司馬子明笑道:“大人!皇帝若是知道了,不會開口,卻會派兵擒下大人,將東西按沒入官。”

王渾瞪大眼道:“沒那事,天子雖貴居四海萬民之上,但是也不能無緣無故搶人家的東西。”

“問題是,這五顆珠子原本是他的東西。”

‘什麼,原來是他的東西,怎麼會到你手…——,慢來,這幾顆珠子的名字好像很像,聽誰念過似的。”

“它們是列在交趾的貢單上的失物,大人應該清楚。’”

“啊!它們是交趾的貢品,那些東西是你劫的?”

司馬子明道:“我原來不知道他們是交趾使臣,還以為是西域來的商隊……”

“你怎麼去幹這種事呢?老石的那些財物都是用這種手段弄來的?”

司馬子明居然點頭承認了道:“其實長安市上的那些親貴,哪一個不是靠此發財的,破東吳,並西蜀,誰沒發點財,連皇帝的寶座也是搶自曹家的。”

王澤對這種話倒是不以為忤,他心中對皇帝也沒太高的尊敬,何況他自己在戰亂中,也撈了一大筆。

因此他皺皺眉頭道:“時間不同,戰亂時沒人管,誰撈到是誰的,現在是太平盛世,可不興這一套了!別人已經在密告老石,私劫行商。”

司馬子明笑道:“義父現在不會輕易下手了,只有值得一動的東西才動,大人,你若是知道有這批東西,你捨得放過嗎?”

王渾不禁心動,他的確捨不得,司馬子明道:“我也是看見他們在逆旅中,秘密試珠才引起的意思。”

王渾想了一下道:“貢品全進了石崇的手了。”

司馬子明點點頭道:“是的!不過其他的東西都不是什麼特別新奇,只有這五顆珠子很特別。”

義父自認福薄,不敢私自留下,特以進上大人,這類奇珍異寶,也要有福氣才能保得住的。”

王揮重又打開了蓋子,把五顆珠子賞玩了一陣后,戀戀不捨地道:“現在只能偷偷地一個人欣賞了,若是給人知道了,咱家同樣擔不起責任。”

司馬子明道:“等過幾年,大家把事情淡忘了,大人再慢慢地拿出來。”

‘哪還是不行。”

“行的,改名目就是了,這種東西有一顆就可能有第二顆。”

“那是一定的;珠生於蚌,天地間也不會只生一頭蚌,像這類異珍,古籍中已有記載。

現在的五顆珠子卻是交趾新採的,可見這類珠子一定還有生產,否則交趾王也不會捨得拿來上貢的。”

王渾道:“這倒是,南海產珠,交趾百越之地,珠殘如土礫,想必那兒是有不少的好東西。”

司馬子明笑道:“南海產珠,交趾得地利之便,多年珍收,相信他們還有不少好東西,只是沒有個機會,我如能到那邊去,一定大有所獲。”

王渾臉色一動適:“你想去了?”

“我聽說那邊有很多奇珍異物,但想去開開眼界,就是沒機會。”

王渾道:“機會倒是有一個,交趾使被殺,皇帝準備派個使臣去安慰一下,要我推薦一個人。’”

司馬子明眼睛一轉忙道:“那可是個好機會,大人不妨推薦我義父,我就可以跟着去,到那邊走一趟,必然會有點心意以報大人的!”

‘老石論聲望是夠了,只是這一趟也很兇險,交趾冥頑不化,使臣又被殺,恐怕對派去的使臣會很不禮貌,老石肯去嗎?”

司馬子明道:“大人可以相信我,我帶領的那些家們個個身手不凡,絕不會有辱天朝尊嚴。”

說著,他靠近了些,放低聲音又適:“正因為此去有點兇險,大人保薦義父前去,才不會有人爭。”

“爭倒不怕,皇帝現在對我言聽計從,我保薦的人,皇帝一定點頭的,只是老石肯去嗎?”

“一定肯的,因為我們從交使那兒弄來的東西,也成了黑貨,借個機會跑一趟,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拿出來,大人這幾顆珠子也不必怕人議論了。”

王渾又看看珠子道:“那兒真還有相同的嗎?”

“沒有也要使它變成有,大人放心好了,交給我去安排,絕對萬無一失。”

沉吟片刻,王渾一拍桌子道:“好,我信得過你,明天早朝之後,我就向皇帝推薦。招旨由你帶到荊州去,讓他即時出發。”

我實在很急,這幾顆珠子放在身邊,我又不能不常去看看,但一個人欣賞,實在沒有意思,要早點讓它見得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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