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天昊道長

第十一回 天昊道長

這時,天色已黯了下來,那些圍成圓形圈圈的修羅門下,全部燃起了火炬,將附近一帶照亮得如同白晝,現行動那盤坐在地上的眾人,似乎在極為悠閑的說說笑笑,其實他們都知道,雪狸尚未送來,就無法展開行動。

在這種夜裏,如此的僻靜,要找一個像李金貴那樣機靈的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藉著聊天來打發時間。

何況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林煌想要借這個機會,攏絡天昊道人的感情,因為天昊道人是茅山派碩果僅存的一個長老了,如今的掌門人要比他晚一輩,無論什麼事,總得尊重天昊道人的意見。

如果能使在玄妙觀結盟的七派,一齊團結在修羅門的身旁,或者麾下,那麼對於修羅門復出,將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到時候,不僅是用來對付白氏家族,就算要成就雄霸武林的曠世偉業,也不是件辦不到的事。

這個構想原先便在林煌的腦海,只不過他原先的計劃是從太白派先行下手,如今因為天吳道長的出現,而使得他的計劃更加容易了。

所以,天昊道長是關鍵人物,林煌認為以天昊道長與趙恨地的關係之密切,以及雙方厲害之共同一致,結合其他六派,共組一個大組合,是必然可以成功的。

至於李金貴所攜帶走的修羅令,如今反倒變成了次要的問題,因為李金貴無拳無勇,在這黑夜裏,能逃到多遠,頂多走出五里路了不起了,到時,雪狸一來,用不着兩個時辰,必然可以追蹤到他的藏匿之處。

只要找到李金貴,便可以取回他所攜走的修羅令。

林煌之所以不怕白家派人接走李金貴,是因為他-直派人監視白氏大宅,並且在接到鄭君武發出“鬼箭飛磷”時,便已將通往白氏的所有通道都派人封鎖住了,只要李金貴趕去,還沒到半路,便會被擒……”

當然他這些措施是經過慎重考慮后實施的,並且還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決定的,在他的想法,自己的這些措施,可說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算李金貴肋生雙翼,也逃不掉了。

他之所以叱責趙恨地,是在對趙恨地施以壓力,用來逼迫天昊道長答應結盟之事,天昊道長為了這唯一的外甥安危着想,非要為修羅門儘力不可……

林煌不愧是江湖上名傳遐邇的神算天魔,任何一件事發生,他都反應極快地推算出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應變的措施,而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作出一連串的決定,並且這些決定是多半收效極大,罕有失敗的。

唯一次的失敗,便是二十年前對付白氏家族的那一次奇襲了。

那次失敗,使得林煌一直耿耿於懷,認為是自己一生的奇恥大辱,非要報復不可。

這一次呢?

這一次他是否能如願的擒住李金貴,取回修羅令?

他是否能夠按照原先的計劃,使得李金貴依舊相信自己前生乃是青城鍊氣士,這一生仍舊會歸入青城門下?

如果李金貴能夠深信無疑,那麼林煌便能控制李金貴,使他進入白家大宅,盜出那本“少陽真解”……

林煌意念飛馳中,見到趙恨地伸了伸舌頭,也不由為他這帶點稚氣的動作莞爾。

天昊道長憐惜地摸了摸趙恨地那滿頭的亂髮,道:“傻孩子!看你這樣子!”

趙恨地道:“大舅舅,後來呢!你快說下去呀!”

天昊道長道:“那齊天高躲在床下不肯出來,齊夫人當時正在懷孕,彎不下腰,站在床邊大罵,說齊天高身為一派掌門,堂堂的大丈夫,竟然躲在床下不出來……”

他話聲一頓,問道:“恨地,你猜猜大掌門怎麼回話的?”

趙恨地摸了摸頭,道:“甥兒不知。”

天昊道長微笑道,“齊天掌門躲在床下大叫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無論你說什麼,我齊大掌門就是不出來。”

話未說完,圍坐的眾人,一齊大笑。

天昊道長等到眾人笑聲稍停,道:“我就是因為齊掌門那句話,而興起了出家之念……”

趙恨地問道:“為什麼呢?”

天吳道長道:“你想堂堂的掌門人,一派的大宗師,娶到了惡妻,都怕成那個樣了,我當時還只是十幾歲的孩子,聽了怎不害怕?萬一我以後也娶了這麼個老婆,該怎麼辦?想來想去,還是出家當道士算了!免得以後受老婆的氣!”

趙恨地啊了一聲,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鄭君武笑道:“老二,你大舅是逗你樂的,你還當真哪?”

趙恨地笑道:“我知道一定是編出來的故事,天下哪有怕老婆怕成這樣子的人?”

天昊道長道:“這是真實的事,倒非貧道編造,這件事由當年的北海魔尊羅岳傳開來的,據說齊大掌門躲在床下兩天之久,齊夫人無法可想,只得找弟子進屋拆床,正好碰到羅岳往訪,才傳出這個笑話……”頓了頓,道:“當年齊大掌門畏妻如虎,齊夫人還只是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而已,何況如今的褚朴更是靠着老婆才能當上掌門人,難怪他見到齊漱玉一瞪眼,會直打哆嗦,林施主,你方才說可使太白一派與北崆峒重修舊好,想必要從齊漱玉身上着手了?”

林煌頷首道:“大舅爺說的不錯,齊漱玉與敝門門主有舊,只要我們帝君修函-封,齊漱玉是絕不會不從,至於北崆峒嘛,本門藏有半本崆峒廣成秘訣,只要交還崆峒,這區區的怨仇,我想不難解決,所以,目前的關鍵完全在於貴派……”

天昊道人道:“好,貧道原則上答應你,不過結果如何,還要等我們七派掌門會面之後,才能曉得……”

林煌道:“好,大舅爺不愧是快人快語,我們就分頭行事,你負責積極等候七派掌門大會,小弟我就一方面進行太白與崆峒修好之事,一方面繼續打入白氏家族的計劃,我們雙方互以一年之期為限,在此期間互助合作,目標相同,過了一年,再定敵友……”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太過言重了,別說貧道與貴門的淵源關係,就拿我們之間的交情,也不可能有化友為敵的一天啊……”

林煌頷首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太虛道人問道:“林施主,藍雲藍道友乃是貧道生平好友,如今他被白家劫走,依你看,該如何辦.才能救他出來?”

林煌沉吟道:“這個……”

太虛道人道:“藍雲藍道友乃是苗疆七十二峒峒主的獨子,我們如果爭取到他,將來對我們有很大的助力……”

林煌頷首道:“這個我知道,火雲魔童藍雲與白嫦娥當年的那件事,我們大家也都很清楚,只要爭到他,對於將來對付白家的行動,有極大的幫助,不過……”頓了頓道:“我懷疑金瓊華和他並非被白氏家族派來的人救走,而是他將金瓊華劫走了!”

太虛道人一愣,道:“林施主,你為何有此猜測?依貧道之見,藍道友不可能做出這種有損敝觀聲譽的事……”

林煌冷冷一笑,道:“不可能?未必吧!想那藍雲對於白嫦娥是又愛又恨,既然多年沒有見到白嫦娥,這份複雜的感情,想必更加強烈,當他發現秘室中只有他跟金瓊華時,他會忍住不從她那兒得到白嫦娥消息的意念?何況金瓊華與他的仇恨極深,他也不會眼睜睜的將金瓊華交給你們吧?”

太虛道人經過林煌這一分析,原先肯定的想法,有些動搖了,忖道:“藍雲當年受了白嫦娥-擊,卧床多年,自是恨極了金瓊華揭穿他身份,以致使他失去了白嫦娥,如今發現金瓊華,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他一拍大腿,道:“對!依藍雲的個性,他很可能會劫走金瓊華,私自找地方去拷問……”

說到這裏,他霍地站了起來,道:“大師伯,我得趕快帶人去追藍雲,免得他做出糊塗事來。”

林煌伸手攔阻道:“太虛道長,這點不用費心,如果金瓊華確實是藍雲帶走了,天亮之前,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他。”

太虛道長道:“林施主,你們要用雪狸追躡阿貴的行蹤,如何還有時間追蹤藍雲?需知藍雲並非阿貴能比,一夜之間,可以出去百里之外,到時候……”

林煌道:“這個我知道,道長,請坐下,稍安勿躁。”

太虛道人皺了下眉,側目望向天昊道長,道;“大師伯……”

天昊道長沉聲道:“你坐下,林施主既然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太虛道人不敢違拗,依言盤膝坐下。

林煌道:“大舅爺,實不相瞞,在下於接到六弟傳訊之後,便已有佈置,除了我帶二位劍主趕到這兒之外,還派了么弟領着兩位劍主,以及三十名弟子,將玄妙觀到白家的道上,布下三道封鎖線,如果藍雲真是劫走金花女俠,走不多遠,便會落入本門手裏……”

天昊道長聽了目光連閃,暗暗心驚,忖道:“林老三真不愧是神算天魔,單看這一次的佈置,可說是已經面面顧到,若是我沒及時趕到,只怕玄妙觀此時已化為飛灰,那些參與秘會的人,也都已經死傷殆盡……”

想到這裏,幾乎出了一身冷汗,卻是面色不變,敞笑道:“林施主,貧道真是服了你,凡事都要謀而後動,真不愧是諸葛再世……”

林煌搖頭道:“慚愧!慚愧!”

他抬起頭來,望了望黯黑的夜空。

這時,夜幕初降,新月似被烏雲掩住,穹蒼的一角,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在眨着眼睛。

林煌似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緩緩收回遠眺的目光,沉聲道:“大舅爺太過誇獎了,如果小弟真的能夠謀而後動,算無遺策,如今也不會在此餐風欽露,苦守枯候了……”

天昊道長見他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想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來。

正是這時,遠處的天際,突然一亮,隨着一聲輕響,一條藍芒扶搖直上,升至半空,炸了開來,爆散出數千百點火花。

場中眾人齊都見到這中美麗的火花,天昊道長訝道:“咦!現在又不是正月,誰會在放煙火?”

林煌霍地站了起來,凝目注視煙火傳來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麼。

天昊道長跟太虛道長交換了個目光,顯然都已明白林煌是用煙火為聯絡之用,在黑夜裏放射一枚煙火,方圓數里之內都看得清楚,自是比其他任何工具要方便得多。

並且這種用煙火聯絡的法子,還不虞他人明白用意,只有雙方約定的對象,才知道某一串煙代表什麼意義……

太虛道人故意道:“奇怪,在這個荒僻的所在,又有準會放煙火?”

須知中國人在節慶時施放煙火的習俗,可還溯設唐,淵源極遠,可是由於製作的麻煩,煙火極為名貴,只有都市大店才能買得到。

並且在有些朝代,這種代表喜慶的煙火,還在管制之內,除了官家之外,是不能隨意出售的。

鄭君武笑笑道:“那是我們老么自己做的,一定是他……”

林煌霍的回過頭來,道:“六弟,你的輕功好,到那棵樹上去看看。”

鄭君武不知林煌為何要阻止自己說出煙火系神機天魔孫堅石所制的,微微一愣,道;“看什麼?”

林煌道:“按照原先約定的時間,九劍主應該帶着雪狸來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見蹤影,你到樹上去瞧瞧。”

鄭君武聳了聳肩,道:“嘿!我剛扮過道士,又扮和尚,卻沒扮過猴子,你非要讓我做猴子上樹……”

趙恨地站了起來,道:“六叔,你坐着,讓弟子去好了。”

鄭君武道:“老二,我是在跟你三叔逗着玩的,你還是陪陪大舅爺吧!”

話一說完,他整個人似乎成了一隻蝙蝠,斜飛而起,在空中一個轉折,便已躍到那株矗立天際的大樹上。

但見他在樹上連竄帶攀,轉瞬之間,便已登臨樹梢,那瘦小的身軀,在樹頂隨風起落搖曳,如同一根挺立的孤木……

天昊道長讚歎地道:“不說別的,單憑這份輕功鄭老六已能享譽江湖了,可惜……”

林煌問道:“大舅爺,可惜什麼?”

天昊道長道:“可惜他沒有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武學的鑽研上,不然他今日的成就,絕不僅如此……”

林煌苦笑了下,道:“我們幾個兄弟都是患了個毛病貪多。”頓了頓,道:“比方說我們的老么吧,舉凡宮室建築、五行八卦、機關消息,庭院佈置、兵器鍛冶、藥性毒物、他都涉獵頗深,可是卻沒有一樣真能登峰造極,正是所謂梧鼠九枝……”

話未說完,鄭君武又像一隻大蝙蝠樣的飛了回來。

林煌問道:“怎麼樣了?”

鄭君武道:“有一隊人向這邊過來,好像是老九他們到了。”

林煌道:“好了,我們準備動身吧!”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我們一起走,貧道要看看那個叫阿貴的孩子。”

林煌略一猶疑,道:“大舅爺,咱們把話說在前面,如果找到了阿貴,他是該由敝門帶走,因為,他是我們進入白氏大宅的鑰匙……”

天昊道長毫不考慮地頷首道:“好,就這麼辦,找到阿貴后,貧道還要跟你們去見一見修羅大帝金施主。”

林煌道:“這個……”

天昊道長道:“貧道是為了恨地這孩子的事……”

林煌道:“好,我想帝君見到大舅爺多少要賣點交情,不過……”

話聲稍頓,望了太虛道長一跟,道:“太虛道長可不能隨我們而行。”

太虛道人目光一閃,道:“為什麼?”

林煌道:“阿貴那孩子曾在觀里見過道長,對你有畏懼之心,若是見到了你與我們同行,恐怕會破壞整個的計劃。”

太虛道人哦了一聲,還沒說話,天昊道長道:“太虛,你還是先回觀里去照顧一下的好,免得玄真把事情弄得更糟。”

大虛道人躬身行了一禮,道:“是,大師伯,我先走了。”

天昊道長頷首道:“你走吧!”

太虛道人朝林煌和鄭君武各自打了個稽首,轉身行去。

他走到那些修羅門人布成的“雙龍困仙”陣旁,只見遠處奔來十七個黑衣大漢。

那些黑衣大漢全都是面帶青銅面具,背插兵刃,排成兩列,行動速度,以及動作神態,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完全跟機械一樣。

太虛道人腳下一頓,凝目望去,只見那領頭的兩人,竟是一個少女跟一個小孩。

唯有他們兩人沒有戴面具,也更顯得他們的特殊。

太虛道人藉著熊熊的火光看得清楚,只見那少女長得一張瓜子臉,鳳目柳眉,極是標緻,只不過白凈凈的面上,寒霜滿布,隱隱有股殺氣,使人不敢接近。

倒是那個身穿黃色繡花衣衫的童子,頭上梳着一綹衝天辮子,圓圓的臉,紅馥馥的,兩顆烏黑的眼珠如同寶石,嘴角噙着一絲微笑,極為可愛。

太虛道人忖道:“這孩子真可愛,想不到他也是修羅門下的劍主,真令人不敢相信。”

他的目光一閃,落在葛仙童手裏提着的一個籠子,只見籠中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不知道是貓還是狗。

他心中一動,忖道:“哦,莫非這籠子裏的東西,便是雪狸?”

葛仙童和宋吟秋兩人領着十八名修羅弟子,奔到了“雙龍困仙”陣入口之處,身形緩了下來。”

耿武揚作了手勢,沉聲道:“長天一點碧。”

葛仙童也舉起右手,作了個同樣的手勢,道:“大江萬縷紅。”

耿武揚笑道:“老九,你總算趕到了,大概三叔等得頭上出汗,鼻孔冒煙了!”

葛仙童聳了聳肩道;“我有什麼辦法,都是這小傢伙太嬌生慣養了,不等它吃飽,誰能叫它走路?”

目光一閃,見到太虛道長站在陣口不遠,呶了呶嘴,問道:“五師兄,那個雜毛是誰?”

耿武揚眼睛一睨太虛,還沒說話,只聽旁邊的楊苓道:“老九,不要胡說,那是茅山派的太虛道長!”

耿武揚側過身來,道:“大虛道長,您是要回觀里去,還是……”

太虛道人正在暗自思忖着耿武揚和葛仙童所應對的那兩句口令,揣摸着其中的含意,聽得耿武揚出聲招呼,連忙向前行,打了個稽首道:“不敢,貧道正是奉大師伯之命,回觀里去。”

他在平時是目高於頂,如今既然知道這些人是修羅門下的劍主,並且還眼見這種陣仗,也不由他不低頭,客客氣氣的說話。

耿武揚抱拳道:“道長請!”

也沒見到如何作勢,他腳下橫移數尺,讓開一條通路。

太虛道人瘦癯的面孔堆上了一絲笑容,急步走了過去。

當他從耿武揚和楊苓兩人身邊行過時,楊苓凝目注視着他,目光眨都不眨動一下,彷彿太虛道人會突然出手暗算一般。

太虛道人也覺察到了楊苓的這份敵意,故作不知,低着頭匆匆行過。

才走出幾步,他的心中突然一動,忖道:“咦!這個女孩子的眼神,怎麼這樣熟?好像以前見過……”

他方才聽到林煌說起,這個叫楊苓的女弟子,乃是修羅門下的八劍主,可說是修羅大帝金浩的嫡傳弟子,武功自是不差。

“可是,她為什麼對我的敵意如此濃呢?”太虛道人不解地忖道,“難道以前有什麼地方侵犯到她?”

他忍不住腳下一頓,回過頭去,再望一眼。

這時,葛仙童和宋吟秋兩人已進入“雙龍困仙陣”里,留下那十八名黑衣門人,站立在陣式之外。

那些黑衣銅面人,都像是木偶石像樣,肅立在那兒,動都不動一下,搖曳的火花映在他們的身上,顯得極其詭異。

太虛道人只見楊苓秀靨如花,眉目之間,另有一股英氣,使人不敢逼視。

他的腦海中電光似的一閃,忖道:“啊!這種神情不是像白嫦娥嗎?”

他的記憶力極佳,二十多年前見過的人,都能記得住,否則金花女俠的偽裝出現,不會被他識破了。

一念閃過腦際,隨即他便啞然失笑,忖道:“怎麼可能呢?這丫頭還不到二十歲,稚氣還未去,怎會跟當年那雍容大方的白嫦娥一樣?我真是在胡思亂想了……”

耿武揚和楊苓見到太虛道長站立在丈許之外,斜身凝目望來,互相交換了一個目光。

耿武揚以傳音入密地功夫,對楊苓道:“八妹,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雜毛一直在盯着你看……”

楊苓劍眉微蹙,眼中射出刀也似的神光,瞥了太虛道人一眼,低聲道:“這雜毛太可惡了,那種眼光……哼,真是……”

耿武揚見她那種惱怒的樣子,忍不住好笑起來,道:“八妹,誰叫你長得太漂亮了,不但二哥被你迷住,連這個老雜毛都……”

楊苓臉色一沉,道:“五哥,你胡說些什麼?”

耿武揚見她玉面含煞,眼射寒光,倒真不敢再去逗她了,連忙向前跨了兩步,揚聲道:“太虛道長,你還有什麼事嗎?”

太虛道長微微一愣,道:“哦,沒有,沒有……”

他有點慌亂的走了兩步,又似想到什麼,轉身走了回來。

耿武揚皺眉道:“現在,又有什麼事?”

太虛道長尷尬地笑了笑道:“貧道忘了,尚有事要請教大師伯。”

耿武揚道:“你要進陣去?”

太虛道長道:“不用了,請大師伯出來就行了。”

耿武揚道,“怎麼這樣麻煩?”

太虛道人臉色微變,可是立即把不愉快的情緒抑制下去,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道:“對不起,實在有重要事情,需向師伯請示。”

那圍坐於“雙龍困仙”陣中的眾人,一見葛仙童和宋吟秋走了進來,齊都顯得有些興奮。

天昊道長在興奮中又多了份好奇,望着那蜷伏在籠中的毛茸茸的一團,忖道:“這種產生自千仞以上的大雪山中異獸,不知修羅門用什麼方法能使它馴服?並且還飼養得很好……”

葛仙童和宋吟秋躬身朝林煌和鄭君武行了個禮。

宋吟秋道:“七劍主宋吟秋向令主覆命。”

上前兩步,將盛着雪狸的籠子,交給林煌。

林煌道:“兩位劍主,怎麼來得這樣晚?”

宋吟秋側目望了天昊道長一眼,紅唇動了一下,沒有說出話來。

林煌見到站立一旁的葛仙童,兩顆烏溜溜的眼珠,不時在天昊道長和趙恨地身上打轉,微微一笑道:“兩位劍主,你們來見過茅山天昊道長,他是二劍主的嫡親大舅,也是本座三十年前的老友!”

宋吟秋和葛仙童一齊上前躬身行禮。

天昊道長雙袖虛虛一揚,托起了兩人躬下的身子,含笑道:“兩位劍主,不必多禮了。”

宋吟秋到底是個女孩子,比較老實,一遇到從天昊道長袖底湧起的柔和氣勁,立刻便要停住了躬身的動作。

而葛仙童卻是有些不服氣,站好了樁,雙手抱拳,運功下壓,想要完成躬身的動作。

豈知那股從天昊道長袖底湧起的勁道,雖然柔和,卻極富韌勁,無論他如何用力,依然無法躬下身去。

葛仙童這才服氣地咧開嘴唇,笑道:“大舅爺,您真行,仙童我是服氣了。”

鄭君武笑叱道:“小兔崽子,天昊道長在三十年前,便已名動武林,你那點玩意兒,還想試人家的功夫?嘿嘿,真是蜻蜒撼柱,自不量力……”

天昊道長微笑道:“鄭施主別這麼說,這孩子毓秀穎慧,貧道倒滿喜歡的……”

話聲稍頓,望向林煌,道:“他小小年紀,已有如此修為,貧道真為貴門欣羨,並且賀喜……”

林煌笑道:“有什麼賀喜,這小子是個小搗蛋,從小就讓我頭疼,不過老么最喜歡他了,什麼事都袒護他,以致他的膽子愈來愈大,加上老六沒大沒小的,經常跟他和在-起,所以他的鬼主意愈來愈多,我看,總有一天會闖出大禍來。”

天昊道長是何等人物,焉能聽不出林煌話中之意?正色道:“不,林施主,這可是你錯了,葛小劍主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在你們幾位的琢磨之下,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至於他的頑皮佻脫,正是像他這種年齡所應該有的,不然如貧道這老里老氣的,像什麼樣子?”

鄭君武拊掌笑道:“對!大舅爺這番話,真是深得吾心,三哥,可見英雄之見,必然相同………”

“呸”,林煌笑道:“你是什麼英雄來着,我看你是狗熊……”

鄭君武笑道:“你要我做狗熊也不難呀,想當年我就是化身為一條狗,才能進入皇宮內苑……”

林煌截斷了他的話,道:“老六,你那些臭事.少在後輩面前宣揚了!咱們談正事要緊。”

話聲稍頓,望向宋吟秋道:“你們來時遇到了十令主,他有沒有什麼吩咐?”

宋吟秋道:“十令主說,白家大院沒有動靜,一切圓滿。”

林煌道:“嗯,就只有這樣?”

宋吟秋道:“有兩個逃出玄妙觀的可疑人物,已被十令主捉住,送往宮裏了……”

天吳道長目光一閃,問道:“那兩個人中,是不是有一個老婦人,另一個則是跟孩童一樣……”

宋吟秋還沒說話,葛仙童搶着道:“不錯,老道爺說的對,那個矮子長得跟我差不多高,可是據么叔說,他已經有四十歲了,當年還是震驚天下的高手呢!”

天昊道長頷首道:“火雲魔童昔年的確名震江湖,出過一陣風頭……”說著,朝林煌伸出大拇指來,道:“林施主的確不愧神算之名,將事情推測得如此準確,就如同親看到一般,貧道佩服之至……”

林煌心中也頗為得意,卻謙虛地道:“不敢,大舅爺是太過恭維了,其實這只是依常理判斷……”

說到這裏,一個黑衣大漢匆匆行了過來,朝林煌行了一禮,道:“小的坎字七號,奉五劍主之令,有事稟報令主。”

林煌側目望了遠處的耿武揚一眼,道:“什麼事?快說。”

那黑衣大漢躬身道:“方才出陣的太虛道長,有重要的事情要找這位道長出陣一談。”

林煌哦了一聲,望向天昊道長,笑道:“大舅爺,大概太虛道長耍請你向我求情,釋放火雲魔童藍雲,他自己不好意思開口,所以……”

天昊道長頷首道:“嗯,林施主料事如神,太虛一定是這個意思……”話聲稍頓,問道;“不過貧道該如何回答他呢?”

林煌道:“火雲魔童與太虛道長既是多年好友,我們自然不能將他拘留起來,一定會交給道長,至於那金花女俠……”

他略一沉吟,道:“她是白氏家族的一員,如今既已落入本門手中,是無論如何不能放她走的,這點,想必道長能夠諒解?”

天昊道長點頭道:“這個我曉得。”

林煌道:“我們知道藍雲昔年與白嫦娥的一段情怨,糾纏不清,他急於進入白家,不過以他的力量,就算讓他知道白家的所在,進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大舅爺,你要跟太虛道長解釋清楚,如果我們釋放了藍雲,還要勸說藍雲,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影響未來大計。”

天昊道長不住點頭,道:“這點林施主可放心,貧道一定不許藍雲輕舉妄動……”

林煌道:“其實大舅爺只要跟藍雲說,不用十年,我們便可與白家一決勝負,到那時,白嫦娥必然無法脫出我們的手掌,本門很樂意將白嫦娥交到藍雲的手上……”

天昊道長道;“嗯,照這麼說,藍雲一定不會輕舉妄動,而會很樂意的跟我們合作的。”話聲稍頓,道:“對不起,各位稍候,貧道去去就來。”

林煌道:“我們等你。”

天昊道長疾步行了過去,幾個起落,便已來到那“雙龍困仙”陣的入口處。

他放緩了步子,朝耿武揚和楊苓兩人點了下頭,然後出陣向太虛道人行去。

太虛道人站立在那兒,一直蹺足眺望,一見天昊道長走了過來,忙道:“大師伯……”

天昊道長皺眉道:“太虛,你怎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是這麼莽莽撞撞的……”

太虛道人拉着天昊道長的袍袖,壓低聲音道:“大師伯,我有重大的消息要向您老人家報告!”

天昊道長道:“有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太虛道長低聲道:“我們走遠-點再說。”

天昊道長皺了皺眉道:“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的……”

說著,隨同太虛道長又走出丈許之外。

一直走到一叢樹蔭之下,天昊道長見到太虛道人似乎仍沒有停步之意,有些惱怒道:“太虛,你在弄什麼玄虛?把我拉到這裏還不說話。”

太虛道人拉着天吳道長的衣袖,道:“大師伯,你以前有沒有見過白家的玉女白嫦娥?”

天昊道長一愣,不解地道:“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太虛道長道:“據說玉女白嫦娥當年行走江湖之時,身後跟隨着各派的年輕高手,排列出去足有半里路,她的香車未到,那些想作護花使者的年輕高手,便已將她食宿之處準備好了……”

天吳道長頷首道:“當年白嫦娥被稱為武林一美,的確不是虛假,那修羅大帝金浩為了她,曾一夜連殺十七名各派高手……”

天昊道長道:“事情的癥結並不完全因為白嫦娥,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白氏家族的那本‘少陽真解’,當然,因愛生恨之事……”

他話聲一頓,道:“太虛,你現在突然提起這件事做什麼?”

太虛道長指着遠處的楊苓,道:“大師伯,你看到那個女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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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天昊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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