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查立道:“司馬兄的意思是說銀子埋在這下面?”

司馬月搖搖頭道:“不在,本來我以為就在下面的,可是我檢查過坑裏的土,不像是被挖過的樣子,我小時候做過工,對於這些事很熟悉,坑就挖了這麼深………”

查立道:“既不是藏在底下,這個坑跟失鏢有關係么?”

“有,關係很大,餉銀被埋在另一個地方,也是藏在地下,但是要埋下那麼多的銀子,必須要很大的一個空位!”

馬標也想通了道:“不錯,那麼大的一個空位,起出的浮土也不在少數,這些浮土一定得找個地方安頓,所以才藉口挖魚池,好把浮土堆在旁邊,別的我不懂,有一點卻想得到的,這四周所堆的厚土,至少比坑裏翻出來的多上三四倍,這說明了土是從別處搬來的。”

司馬月笑道:“馬兄想得很仔細,我就是看見堆積的浮土比空出的坑位多出幾倍,才覺得這個魚塘挖得很有意思,再一推算時間,正是你們來到的前一天,我就想到這些浮土,必然是處理另外的餉銀而來的!”

查立道:“那我們快在花園四處找一下。”

司馬月道:“不會在花園裏,吳元猛不會這麼笨,假如要埋在花園裏,就找個適當的位置來開魚塘了,何必又多費一道事,另外挖這個坑呢,因此藏銀的地方,必然不在花園裏。”

“那會在什麼地方呢?”

司馬月想想又道:“這個地方不適合挖魚塘,他偏偏挖在此處,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藏銀的地方離此不會太遠,傾土方便,拖過一段時間后,把餉銀銷化處理重鑄后,再把土填回去………”

孔金花道:“那麼這個魚塘呢?”

司馬月笑這:“花園是他的,挖魚塘是他高興,把土填回去,改建個花圃也是他的高興,我看他的計劃,以及浮坑的大小深淺,再配合花園的佈置,這兒最適合的就是設一個花圃,吳元猛對這個花園下了一番本錢,因此他在設計上倒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那他為什麼說要挖魚塘呢?”

司馬月笑道:“這是他深思后的決定,雖然他把內宅的通道閉塞了,通向廳門的那一條路卻不能堵死的,說不定有個人會來園門口瞧瞧,這麼高的浮土,就不像是建花圃的樣子,說是挖魚塘,卻很合情理。”

“人家不會過來看看嗎?”

“園子裏在動工,沒有那種客人會來看動工的情形的,他把靠廳門的那一頭浮土堆得很高,遠望過來,看不見坑的深淺,到時候再找幾個工人在這兒操作着,無論是誰作客也不好意思硬要求看吧!何況吳元猛的身份地位,也有權拒絕的。”

查立道:“別去研究那些了,最重要的就是看看餉銀藏在什麼地方?”

司馬月道:“這些浮土從那兒搬來,就藏在那兒。”

春桃笑道:“可是這些土總不會說出它們從那兒來的。”

司馬月也笑道:“不,你錯了!它們會說的,土粒干而硬,呈現黑色,沒有摻雜草根,說明了它們是來自一個久經陰覆的地方,自然是從一個屋子的地下來的!這所屋子一定很大,因為我算過四十五萬兩銀子是用五千兩一個銀槽子裝着的,那是一口四尺長、三尺寬、五尺高的木箱,查兄那兒已經有一口,其餘的如果沒分散,那就該是將近一百口了,一百口箱子,並排放起來是五六丈見方………”

春桃道:“莊子裏只有大廳是那麼大的。”

司馬月笑道:“不錯,我來的時候,在廳里坐了一下,覺得這個客廳豪華得離了譜,有點不倫不類,廳里全是紅木傢具,應該是用大理石鋪地才對!”

孔金花道:“本來是大理石,前一陣子才鋪上了地毯的,鋪地毯的那一天,正是查叔叔來的那一天………”

司馬月終於呼了一口氣:“這就是了,像拼七巧板似的,各形各色的小板湊起來,就成為一幅完整的圖形了,我來時令兄九爺讓我在那兒坐了將近有半刻工夫,他自己進來通報,偌大一個廳,這麼久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往,令兄還說以前那兒總是不離人的,現在明白了,地下鋪了地毯,下面又埋了銀子,若是莊裏的人,總會忍不住好奇,揭起來看一看的,大理石板重-后,總會有點痕迹,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不讓人在那裏逗留………”

孔金花回憶了一下道:“難怪吳元猛聽說你在廳上,神色就變了一變,大概是怕我疑心,忙藉著機會,說溫子立管理莊子不夠經心,為什麼不在那裏設人。”

查立道:“這又奇怪了,吳元猛是那麼細心的人,為什麼會留下這麼一個破綻?”

孔金花道:“這倒不是破綻,只是個巧合,吳元猛早就對門上交代過,這幾天不見任何客人,聽以門上幾個留心的人都到東跨院去了,只剩下我哥哥老九一個人,平時他是根本不管事的,有人來也只決定見不見,不見當時就擋了駕,見的客人,也是另外有人引的,在小客廳里坐着,那兒到東西跨院都近,今天實在湊巧,老九偏生對司馬月特別敬重,沒等問問後面就把他請了進來,而且還親自引到后廳上坐着,我想那只是照顧門口的人一時疏忽,等到發現司馬月進了大廳,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也不能表示,那樣只會犯疑心。”

春桃點點頭道:“是啊!溫子立對二門上的人說是大廳新鋪的地毯,怕踩髒了,所以不讓人在那兒,把二門上的人都調到小客廳去了,司馬大俠若不是由九爺親自接待,也不會領上大廳去的,這件事就是沒通知九爺,可能是大門上的疏忽,因為他從來也沒管過帶客人………這大概是上天註定,猛虎庄要敗事,所以才鬼使神差,發生了那麼一連串的巧合。”

查立道:“這只是一個猜測,未必見得餉銀就埋在那兒,我們決定得似乎太早了點兒!”

司馬月笑道:“兄弟有九成九的把握,吳元猛劫下這批餉換后,才發覺是個熱山芋,銀錠是新鑄的,市上還沒有流通,四五十萬兩銀子,堆起來是一大片,藏起來費事,又是人見人愛的東西,不能讓外人看見,查兄雖然分了五千兩,卻被他硬留住不讓出門,這的確夠他煩心的!現在我們就可到大廳上去看一下………”

查立道:“即使發現了銀子,也沒有辦法在官面上整住他,等我們一走,他就會立刻挪開的。”

司馬月想了一下道:“總有辦法的,我們先過去,找定銀子再說,到時候自然會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於是他一劍當先,向大廳走去。

在路上查立笑道:“吳元猛的猛虎庄設計不為不精,可也把自己給困住了,到現在,他恐怕還沒曉得我們究竟上那兒去了呢!尤其是我們給他安排的埋伏,有幾個人受了毒水灼傷后,弄得其他的人也慌了,步步為營,那兒都不敢亂跑………”

司馬月但笑不語,來到大廳的後門處,門是在外面拴死的,而且還用鐵鏈鎖著門環,查立只舉起一隻銅-,敲了下去,就把門環敲落了下來。

衝進廳里,馬標等人立刻分散,迎向各處通路,作妥了護戒的工作,而司馬月與查立則掀起了一角地毯,-地的大理石還是浮鬆的,司馬月用劍撬起了兩塊,把浮土扒扒松,立刻就可以看見一個放銀子的梢箱。

把四個角都掀開一看,都是同樣的箱子,司馬月一量面積道:“十六丈見方,正好是一百箱,查兄,可見兄弟所說的失銀之數,絲毫無誤。”

查立雖然知道數字是不會錯的,但當面看到了這些贓物,心情又自不同,憤然一-,擊碎了一張椅子道:“可恨的匹夫,不過這也好,這一來至少可以讓許多道上的朋友知道不是我姓查的無義。”

馬標過來道:“頭兒,外面目前還沒人,咱們要衝出去,倒是個好機會。”

司馬月看看四周道:“這廳上的木器不少,那些絲幔圍簾等都是易燃之物,查兄,能否請貴弟兄幫個忙,在各地放上一把火。”

查立道:“放火,那不是會引人來了嗎?”

司馬月道:“是的,參予劫鏢的人不會太多,猛虎莊上的人未必都知道鏢銀藏在這兒,只有放上一把火,才可以使得餉銀不會立刻被搬走,而且火發之後,我們可以立刻對所有的人宣揚此事,說出火下埋藏着五十萬兩的餉銀,這一來吳元猛想掩飾也來不及了。”

“可是那些人會來挖取的。”

司馬月道:“當然可能,但是只要證實此事,吳元猛就得了罪名,他在涼州城裏所擁有的財產不止百萬之數,官府可以充公來弭補餉銀不足之數………”

查立想了一下道:“好!馬標,準備舉火!”

馬標道:“頭兒,火勢一起,咱們出去就難得多了!”

司馬月道:“等火頭快冒出屋頂時,各位先走,大概來得及,到時請各位把七夫人及桃姑娘護送出去。”

孔金花一怔道:“司馬月,你難道還不走?”

司馬月道:“我是為餉銀被劫的事而來的,因此我一定要等到火勢無法控制時才離開,然後再設法逃出去呈報宮府,我要放火也是這個道理,此地離涼州城並不遠,火勢一起,城裏可以看得見,而且也會有地方官兵前來協同救火,那時吳元猛勢力再大,也難以隻手遮天了。”

查立想想道:“司馬兄,我們以前雖然沒有交往,但就是這片刻之交,已見生死之情,好朋友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姓查的陪定你了,孩兒們,舉火,等火勢冒出屋頂時,大伙兒再往外沖。”

這些老江湖客對於殺人放火都很內行,尤其門外還有着幾卷遮陽的竹簾,園角的竹屋子是花匠們堆放雜物的所在,還有着十幾個干竹片,抱進來四處一架,用千里火晃着了,點燃乾草,沒多久,近十處火頭已經竄上去。

眼看看火苗已經竄透了屋頂,也聽見了靠花園那邊的人聲鼎沸的叫嚷着:“大廳起火了!

快救火去!”

然後是溫子立的聲音喝道:“不準去,讓它燒,莊主有令,先把那幾個賊徒找到再說!”

查立笑道:“看樣子吳元猛還不知道我們到了這兒呢!”

司馬月嘆道:“他怎麼會不知道,這火起得太突然,一看就知道是人放的,他壓着人不讓過來,分明是怕地毯被揭開了,發現了地下的贓銀!現在他一定是帶了人在庄外堵着我們了,大家舉備着沖吧?”

挺着劍,他第一個沖了出去,越過天井,還是沒見人影,只有孔九爺滿身是血,沖沖跌跌地爬了進來,孔金花驚叫一聲就要迎上去,孔九爺卻喘着氣道:“妹妹,你是怎麼惹上吳元猛了,他要殺你呢!”

孔金花冷笑道:“我受他的窩囊氣已經夠了,今天正好是個機會,我要把他這猛虎庄翻了過來。”

孔九爺道:“你斗得了他嗎?”

孔金花道:“斗不鬥得了都沒關係,就算吳元猛他能逃得了性命,也沒法子再在涼州府稱霸了,今後他只能像頭耗子似的躲起來見不得人了!”

孔九爺轉向司馬月道:“司………爺,這是真的?”

司馬月報以一個安慰的笑容道:“是真的,吳元猛唆使手下劫取了餉銀,把贓物藏在宅子裏,已經被我們掌握住真憑實據,因此他的罪名是坐實了,猛虎庄也垮定了,九爺,這都是你的力量。”

孔九爺一怔道:“是我的力量?”

“是的,他把餉銀埋在大廳的地下,因為你把我帶到那兒,才讓我發現了線索!”

“司爺,您是宮府中的人?”

“不是,我是個江湖人,因此九爺的大名,立刻會被傳揚開去,大家都會知道,銅牆鐵壁的猛虎庄,是被您九爺一手給破了的。”

孔九爺目中射出了興奮之光,大聲道:“我孔九,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居然能摧毀了猛虎庄,打倒了金刀鎮涼州吳元猛吳二太爺,讓他栽了個筋斗!”

“是的,九爺,而且是個永遠都爬不起來的大筋斗………”

他大聲地笑了起來,很吃力地爬向了火窟,春桃要上前去拉他,而且還急叫道:“九爺,你要幹嗎?”

孔九爺撥開了她的手笑道:“九爺,你這個小丫頭也叫我九爺,我孔九也是個大人物了!”

他爬到了廳堂前,回頭笑道:“妹妹,奇不奇怪,我的結巴居然好了,被司馬月給治好了,這小夥子是有兩下子,不怪娘兒們迷着他,連我也為他着迷了。”

在哈哈大笑聲中,他爬進了熊煙烈火,嘩啦一聲,屋頂的支柱倒了下來,把他給蓋住了。

春桃驚呼出聲道:“司馬大俠,您怎麼不拉住他!”

司馬月的眼中含着淚光道:“沒用的,他的脊樑被砍斷了,完全是仗着一股勁兒爬進來的,還是讓他早點去,免得多受痛苦,九爺活得雖然平凡,死得卻很壯烈。”

他的手指指地下的血跡,從外面就滴進來,在孔九爺停過的地方,又漬了一大灘,誰都可以看得出,一個人流了這麼多的血后,是無法再活的了。

孔金花的眼中有淚光閃爍,哽咽道:“謝謝你!司馬月。”

司馬月一怔,孔金花又道:“我哥哥活了四十歲,沒被人瞧得起過,誰都沒把他當過人看過,你卻使得他在死前站直了起來,成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司馬月居然朗聲一笑道:“我們江湖人活着並不重要,只有死得其所,才能表現出他的價值,令兄雖然沒有闖蕩過江湖,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豪傑,像刺秦王的俠士荊軻,刺韓槐的聶政,假如沒有那轟轟烈烈的一死,也不過與草木同朽,不會有人再記得他了,令兄選了個最好的死所,以後只要有人提起這猛虎庄,就會想到他死在這兒的。”

查立也受了鼓勵,一擺手中的銅-叫道:“兄弟們,往外闖,咱們總不能叫孔九爺給比了下去,找吳元猛拼一場去,也撈個轟轟烈烈的死!”

馬標等十個人受了激勵,同口呼吼了一聲,舉着手中的大刀,跟着沖了出去,司馬月看了火場一眼,確信火勢已經無法控制了,才仗劍護着孔金花與春桃出去。

來到了庄前,但見查立等人已經被圍住了,吳元猛執着他那柄令人寒膽的金刀,正在跟查立對吼着。

見到了司馬月,他立刻轉臉向司馬月叫道:“司馬月,我敬你是也俠義道上的英雄,所以才以禮相待,那知道你竟然虎子狼心,殺了我的弟兄,燒了我的莊院,幫助我道上的叛徒,誘拐我的婢妾,你簡直不是人,是禽獸!”

司馬月淡然一笑道:“吳莊主,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不否認,是非定有公斷,我們不妨找個機會,把江湖黑白兩道的英雄豪傑都請了來,論取一個公道!”

吳元猛吼道:“你做夢,今天要是讓你們活着離去,天地簡直就沒公理了,兄弟們,併肩子上,砍了這一對姦夫淫婦,叛徒亂賊,亂刀分了他們的屍。”

那些圍在四周的人們吶喊着正要上前,查立忽然吼道:“都站住,老子有話要告訴你們,查某雖然在黑道上立足,我的老窯在西川,既不是猛虎庄的爪牙,也不是吳元猛的部屬,這叛徒兩個字用不上,大家以前都見過,不久以前,吳元猛還跟我稱兄道弟,十分親熱,轉了個眼,他就要殺我了,你們可要知道原因?”

吳元猛叫道:“他跟司馬月一夥,誘拐我的小老婆,憑這一點就罪無可恕,別聽他廢話,圍上剁了他!”

查立大笑道:“吳元猛,你可是不敢讓我把話說出來?我再告訴大家一聲,司馬月是為了洛陽白馬鏢局鄭天濤所保的一趟鏢而來的,那趟鏢保的是征西大元帥岳鍾琪大將軍的軍餉,在伏牛山被劫,我姓查的參加了劫鏢。”

四周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因為那些人裏面,有的參加了,有的沒參加,吳元猛卻大聲叫:

“猛虎庄對道上的弟兄一向仁至義盡,不管犯了天大的罪,來到莊上,吳某都代為頂了,可是這賊子居然如此對我!”

那些參與劫鏢的人都鼓噪了起來,舉着兵器更為迫近,查立大聲道:“我姓查的已經承認了,到了哪兒,我都會照着綠林道上的規矩,絕不會咬出別人來,可是你們若殺了我,那就是找自己的麻煩了,官府會以為你們也參與了劫鏢而殺人滅口,劫鏢沒什麼丁不起,劫了軍餉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各位自己想想清楚,別等到時候自己沾上了嫌疑,吳元猛是否會有這份義氣,會護住你們!”

綠林道上人一生都是刀頭舐血的日子裏打滾,雖然做的是犯法的勾當,但是他們也知道輕重。

殺人劫貨都還不算什麼,官府雖然行文通緝,但不會太認真地辦,因為他們的人手不足。

因此,也才養成黑道中人坐霸一方的機會,吳元猛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仗着這個。

那些地方官府,能力不足以應付這些地方上的悍盜,只有以籠絡的方法,甘辭厚幣,巴結那些梟雄,別在自己的轄區內出大案子。

只要不殺官,不構成轟動的大案子,他們還會替黑道中的人掩飾,互相圖個平安。

但是劫取軍餉,問題就嚴重了,尤其是正當朝廷用兵之際,那是形同造反的叛逆大罪,事情鬧大了,朝廷會派遣大兵,厲行清剿,這些嘯聚山林的江湖客,還是無法輿久經訓練的正式官軍抗拒的。

查立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他這麼大聲一叫開,很多人都卻步不前,即使是曾經參與劫鏢的人,也都裹足猶豫了,他們托翼在吳元猛的轄制下,對吳元猛的為人多少也有個了解,吳元猛為了保護自己時,很可能會不顧他們的。

何況這時候他們也發現了四周有很多人被火勢引了來,這些人並不是屬於猛虎庄的,消息是很難封得住的。

吳元猛沒想到查立會冒出這番話來,查立雖然跟同道間不融洽,他的為人卻是眾所周知的,他說不會咬出別的人,這句話的可靠性,連吳元猛自己都無法推翻,因此除了幾個可靠的心腹弟兄外,吳元猛知道不會有人賣命了。

冷冷地一笑道:“好!查立,你在外面犯了事,吳某沒有問究竟就收容了你,你卻存心來坑我一下!”

查立冷笑一聲道:“吳元猛,是你先不仁,劫鏢官餉原是你的授意,查某頂着殺頭的大罪參與,也是為了江湖間的道義,假如你也以道義相待,我西川的弟兄全為你賣上命,也沒第二句話說,可是你卻存心坑我,查某又豈是好欺侮的,我問你一聲,我們這次劫來的餉銀是多少?”

吳元猛道:“這個吳某怎麼會知道!”

查立冷笑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行事的那一天,你在家裏慶壽,所有涼州府的人都可以為你作證,可是劫來的餉銀全交給你分配了,你能不知道嗎?”

吳元猛道:“你血口噴人也沒有用,吳某既然有人證未曾參與,就不怕你亂咬!”

查立道:“我不必亂咬,全部數目是五十萬兩,你跟人家如何分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告訴我只有五萬五千兩,這就太不夠道義了,查某分了五千兩,那也沒關係,干這一票買賣,查某為的是道義,一文不落,查某也可以盡這份交情,但是你拿那點錢來坑陷我,要我糊裏糊塗地作為頂罪的犧牲,查某卻不甘心這麼死了。”

吳元猛冷笑道:“查立,餉銀是你劫的,反正我沒參加,那些餉銀有多少,如何分配的,吳某也不知道,吳某更可以保證,這兒的人都沒參與那件事,就算你要誣賴他們,吳某也能為他們作證洗刷的!”

這傢伙果然厲害,心眼一轉,就把左右的人穩住,使他們不再因利害而傾向查立那邊去。

查立笑笑道:“這句話還夠光棍,查某本來也沒有拖累別人的意思,只是你卻難逃責任,因為餉銀全在你的猛虎莊裏,就是查某分到的五千兩也都留在所居的青樓里,若說你不知道,騙鬼也沒人相信,這件官司就是我們兩個認了吧,你也別再想賴了!”

吳元猛赫赫冷笑道:“你帶來多少銀子,吳某不知道,就憑你要咬吳某也還不夠資格,這種事要講證據的,吳某拿你當朋友庇留你,你卻用這種手段來坑我………”

查立冷冷一笑道:“還有四十九萬五千兩銀子都埋在裏面大廳的地下,每塊銀子上都有官庫的鈐記,吳元猛,這麼一大堆的銀兩,而且是埋在你猛虎庄的廳堂下面,你要是再說不知道,那就是笑話了!”

吳元猛先前強辯,還以為藏銀的地方沒有被發現所以才振振有詞,那知道查立竟一口叫了出來。

不管他多沉靜陰險,這時也變了臉色,目光陰沉地看看身旁的溫子立,冷冷地道:“老三,原來你跟查立串通好了來構陷我。我把整個莊子交給你,你卻做出了這種事!”

溫子立大急道:“大哥,小弟是………”

吳元猛沉聲道:“查立是條漢子,你卻不是,很可能你會把別的人都咬出來,我不能為同道弟兄留下禍胎。”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金刀一晃,已經把溫子立劈了兩段,然後向四周道:“吳某不察,誤用小人,居然背着我做出這種事,吳某現在是有口難辯,只得放棄猛虎庄這片基業,亡命江湖了,各位兄弟趁現在還走得了,趕快離開吧,否則沾上關係,卻是我牽累你們了。”

這傢伙果然有一套,他殺了溫子立,卻把自己撇清了,而且還把別人的罪名都歸在溫子立頭上,而且還用話擠着大家,在他身邊的鐵拳胡其輝立刻道:“吳莊主,這是什麼話,你受了冤屈,大家怎能坐視,我們………”

吳元猛哈哈一笑道:“胡老,吳某在涼州是個士紳,一點小冤屈,自有能力洗刷的!你還是請大家走了的好,吳某陪着打官司去。”

胡其輝道:“不,查立雖然說得光棍,可是他痛恨莊主,說不定臨時又反悔倒咬莊主一口,好在跟他串通的溫子立已死,我們為了免除莊主的後患,只有同心協力,把這些人也殺了,莊主以現有的身份地位,只要原封不動交同餉銀,還可以向官府請求褒揚。”

司馬月一笑道:“不錯,這真是個好主意,吳元猛沒有劫餉是有人證的,殺了個溫子立最多只有失察之罪,但是能夠將劫鏢的人狙擊殺,追回劫銀,功過相抵,吳元猛仍然是坐霸一方的黑道梟堆,仍然可以一面坐地分贓,一面當他的地方縉紳,只是溫子立死的太冤枉了!”胡其輝乾笑一聲道:“那也沒辦法,反正總要有個人出來頂罪的,大家心裏會記着他就行了!”

司馬月笑笑道:“假如是件小案子,一個溫子立出來頂頂就行,可惜的是這次案子太大,征西大將軍岳鍾琪是個鐵面無私的人,而且最重綱紀,他西征回疆,概不受降,擒敵必殺以立威,他的軍餉居然被劫,就不是死一個溫子立所能搪塞的,從嚴追究,第二個就是你胡老了,因為這次劫餉的行動領頭人是你胡老當家的,到時候你胡老是否也有挺身而出的義氣呢?”

胡其輝的臉色一變道:“胡說!誰告訴你老夫有份的?”

司馬月笑道:“你不要懷疑查兄,他是條鐵錚錚的漢子,除了對吳元猛深惡痛絕外,沒有咬出任何一個人,那是辛五跟辛六哥兒倆說的,他們陷害查兄的奸謀敗露,為了保命,一口全推在胡老頭上了。”

胡其輝立刻叫道:“那兩個混球呢?”

吳元猛道:“他們從裏面出來時,溫老三就叫他們立刻離去了,我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能突圍而出的!”

胡其輝緊張地道:“那怎麼辦?莊主,這兩個人可千萬留不得,否則事情就糟了。”

吳元猛咬咬牙道:“不管了,今天必須把這幾個傢伙全放倒,只要跑掉任何一個都是麻煩!宰光此地的活口,辛五兄弟倆就不會開口,漏網一人,西川道上的口也封不住。”

胡其輝道:“莊主,假如在宅里截殺他們,對外還有個說法,現在讓他們到了門口,又是死在我們手中,西川道上的人,已經不會守口了,你實在不該放他們走的!”

吳元猛道:“事已如此,胡老怪誰都沒用!”

胡其輝道:“不,還來得及,那兩個傢伙還沒跑遠,老夫立刻帶人追上去,滅了那兩張口。”

吳元猛臉色一沉道:“胡老可是打算自己開溜了。”

胡其輝連忙道:“不,莊主誤會了,老朽怎麼會有這種心呢,我們的安危都繫於一線………”

吳元猛冷冷地道:“那胡老還是留在這裏吧,事情已經擠到這個地步,大家只有豁上認了,胡老最好放明白一點,我姓吳的跌倒了,甘涼道上還輪不到胡老來接手。”

胡其輝臉色一變道:“莊主言重了。”

吳元猛哼了一聲道:“我想這倒是胡老存心弄根蠟來坑我,河洛地區是胡老負責的,居然會不打聽清楚,劫了這一筆燙手貨來,胡老的居心何在!”

胡其輝的臉色變得更白了,連忙道:“莊主,老朽也不知道那些銀塊是新鑄的,完全是按照往例抽成,那個狗官仗着有白馬鏢局撐腰,偏不賣帳,老朽為了維持莊主的威信,不得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吳元猛道:“那又為什麼把查立拖了進來?”

“這………是奉了大太爺的指示,說查立跟道上的朋友過不去,正好利用這個機會,一石二鳥,拿他頂了上去。”

孔金花忽然尖聲的一笑道:“吳元猛,你別再裝唬弄了,吳大太爺、吳二太爺,根本就是你一個人,蒙上了面,你就是吳大太爺,別人不清楚,可瞞不了我。你那套行頭,還在月桃的屋裏底下藏着呢!”

四周綠林群豪的神色都為之一變,吳元猛卻冷笑了一聲道:“賤人!你用這個方法來誣陷我可沒用,我兄長在伏牛山指示他們的時候,我正在猛虎庄過生日。”

孔金花道:“那天是溫子立代替你去的,所謂吳大太爺,只是你跟溫子立扮演的化身,你們三個人可曾同時出現過?溫子立在猛虎上當總管,其實屁事都不管,只是造成他不能離開的藉口,以便在必要時,好為你去扮演那個角色,今天因為事情鬧大了,你怕他泄漏了這個秘密,所以才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就殺了他………”

吳元猛陰陰一笑道:“各位相信她的話嗎?”

胡其輝頓了一頓道:“老朽當然不信!”

誰都看得出,他這句話說得很勉強,而旁邊的綠林群豪中出來一個漢子道:“莊主,小弟沒見過大太爺幾次,但是有一次是與莊主同時進謁的,那一次大太爺有什麼話都是由莊主轉述,兄弟覺得很奇怪。”

旁邊有五六個人也七嘴八舌地道:“是啊,莊主不在時,大太爺總瓢把子都是直接指示,莊主跟總瓢把子同時出現時,所有的指示都由莊主轉述了,這是為什麼?”

先前那漢子道:“上次在伏牛山,總瓢把子雖然來了,卻沒有開口,完全是用書面指示,這又是為什麼?”

孔金花冷笑道:“那還用問嗎?吳大太爺跟二太爺是兄弟,聲音有點像,大家不會起疑,溫子立如果開了口,把戲就拆穿了,吳元猛過六十大壽,溫子立是總管,居然沒在莊上幫忙招呼客人,這道理還想不通嗎?”

那漢子道:“莊主,我們對你一向很尊重,就是你自己要當總瓢把子,大家也會擁護你的,何必又來這一套呢?”

吳元猛冷冷地道:“龐蓋,這是你對我問罪嗎?”

原來這傢伙就是通天龍龐蓋,只見他苦笑一聲道:“莊主,查立是我的盟兄,他是去探訪我的時候,剛好遇上那碼子事兒,受我的邀請才參加的,我不知道你是用這個機會對付他,更不知道你只分了五千兩給他,這種做法,叫我如何對得起兄弟呢?”

查立大笑道:“老龐,原來你也蒙在鼓裏。”

龐蓋道:“查大哥,兄弟的確不知道,來到猛虎庄后,因為事情出在我的地段上,他叫我盡量別跟大伙兒在一起,免得萬一事發難以推脫,我沒想到他們會如此對付你!”

查立笑道:“好!好弟兄還是好弟兄!我還以為你跟那些王八蛋一起在整我呢!”

龐蓋慨然道:“這是什麼話,雖然你跟道上的哥兒們不太合得來,但我們兩人可是在關夫子面前磕頭歃盟的兄弟,小弟說什麼也不能坑陷兄長你呀!走!大哥,餉銀雖是我們劫的,可是我們是受了指示,劫來的銀子一文沒花,都留在猛虎庄,為這個打官司犯不着,不幹這個山大王,回家種田去也餓不着咱們哥兒倆!”

他一擺手中的熟銅棍,居然也參加到查立這邊來了,吳元猛大叫道:“龐蓋,你是劫鏢的主犯,居然想把事情往大家頭上一推,自己脫身走了。”

龐蓋怒道:“吳元猛,你說這種話不臉紅嗎?我們冒險拚命,犯法舐血過日子,你在猛虎莊上吃大份子做老太爺,那是應該的,誰叫你是總瓢把子呢?”

吳元猛道:“那是家兄,可不是我!”

龐蓋道:“可是我們的份子都往猛虎莊上送沒錯!不管那個整年蒙面不見人的吳老大是不是,既然做了總瓢把子,吃了大份,就該為弟兄們盡點力,出了事頂在前面,我們不知道吳老大是什麼樣的人,你可不能說不知道,餉銀是他要劫的,劫來了我們也沒動,全部埋在那大廳的地下,因此,我們不管了,能找出吳老大來,叫他去頂,找不出來,你自己頂,你如果不甘心,儘管把我們都咬出來,如若你還有點義氣,就拼着凌遲碎剮,一身擔了,套句胡其輝的話,大家會在心裏記着你的!”

查立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吳元猛,混綠林標榜的就是一個義字,現在是該你這位仁義大哥表現一手的時候了!”

龐蓋一揮手道:“各位哥兒們,大家自己斟酌一下,要散的,大家一塊兒走,繼續要為吳元猛賣命的,就留着為他賣命好了。大伙兒總有一份見面之感,山高水長,往後還有碰頭的日子,最好還是留份交情的好。”

這一聲呼號倒是很有力量,四周群豪,尤其是那些參與劫鏢的,幾乎都加入了龐蓋這一邊,只有五六個吳元猛的心腹,還呆在一邊,還有一些人則茫然莫知所以。

這個發展是吳元猛沒想到的,雖然他還沉得住氣,可是他臉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動,顯見他心中十分激動,不過他明白大勢,現在要攔住這些人是不可能的人。

胡其輝也想溜,吳元猛冷笑道:“胡老,你也認為我姓吳的垮定了,這批人雖然抽我的後腿,但他們會後悔的,等我這口金刀找上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胡其輝畏縮地頓了一頓,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道:“莊主,那怕你殺光所有的人,想重建這番基業是不可能了,大夥尊敬猛虎庄,可不是衝著那口金刀!”

很顯然的,他也表示了他的選擇,吳元猛怒吼一聲,-起身來,金光連閃,罩向胡其輝。

胡其輝雖然號稱鐵拳,但是他對吳元猛這口金刀知之甚稔,鐵拳雖硬,到底碰不得金刀的,因此他連忙挪身閃開了,吳元猛一擊不中,-身揚刀再擊,勢子凌厲,身形奇速,胡其輝年歲已邁,功力也差了一截,眼看不敵時,忽然斜里青虹挾着人影竄到,嗆啷一聲,格住了金刀,孔金花驚呼一聲:

“司馬月!”

出手架開金刀,救下胡其輝的竟是司馬月,因此使得胡其輝與吳元猛都為之一怔,司馬月卻朝胡其輝一拱手道:“胡老前輩,這吳元猛身上還欠了在下一條命,請高拾貴手,把這筆債讓給在下來討還吧!”

明明是他救下了胡其輝,卻替胡其輝做足了面子,好像是保全了吳元猛似的,使得胡其輝老臉一紅,剛要開口,司馬月笑笑又道:“很對不起,胡老前輩鐵拳一出,當者立斃,尤其是袖底翻雲,搏浪一擊,更是天下無敵,在下僥倖出身少林,對拳藝略窺門徑,深知前輩藏拳袖中一擊之威,要不是為了吳元猛尚欠在下的一條命債,在下斷然不敢揭破前輩那一招秘密的。”

袖底翻雲、搏浪椎秦,是拳中精招,可是大家僅聞其名,誰都不知那一招究竟是怎麼個施展法,胡其輝剛才是知道自己萬難逃過吳元猛那一刀,舉手抬一抬,只是在意識的一個動作,根本沒有任何用意,可是經司馬月這一說,倒真是像有那麼回事似的。

連吳元猛都有點相信了,嘿嘿一笑道:“好哇!胡老兒,想不到你還藏着那麼一手絕招呢!”

胡其輝知道是司馬月給自己找面子,萬分的感激,遂朝司馬月一拱手道:“司馬大俠,老朽很慚愧………”

司馬月笑笑道:“前輩以拳行道,可見宅心仁厚,而且以前輩的聲望,這甘涼道上的綠林豪傑,也需要前輩出來繼續領導,跟吳元猛這種人同歸於盡,實在太不值得了,這除奸的事,就請交給在下吧!”

原來他保全胡其輝,甚至於維持胡其輝的盛名,是要讓胡其輝來統率甘涼道上的綠林群豪,胡其輝沉思片刻,終於拱手道:“老朽遵命!”

退過一邊后,查立、龐蓋等那一批人也都立定不走了,他們知道吳元猛的金刀堪稱無敵,但是司馬月的劍法也是極負盛名,這兩個人的拚命,一定十分精采,這個機會是誰也不肯放過的,何況吳元猛大勢已去,已經沒有退走的必要,倒是此人不死,日後對大家都是禍害,他們留下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想看看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機會。

所以大家立刻四下分散,擋住一切可能的退路,吳元猛四下看了一看,毫無懼容,哈哈大笑道:“司馬月你等於是一手毀了我的猛虎庄,我們之間,遲早都有一戰的,只是吳某不明白,什麼時候吳某欠下你一條命債的?”

“不久之前,你殺死了孔九爺!”

吳元猛哈哈大笑道:“那個十不全的殘廢!他也算!”

司馬月肅容道:“孔九爺不會武功,-是他比你更像個人,你的猛虎庄一半是毀在他手上,另一半是毀在你自己手上,在下輿孔九爺雖是初會,卻認為他是個忠肝義膽的性情朋友,因此在下必須為他討回這一條命債!”

吳元猛哈哈大笑:“來吧,司馬月,聽說你這枝三環套月長劍還沒有落過敗績,不過那全是靠着一些娘們兒在旁邊哄抬起來的虛名,在我金刀下,看你走得了幾招!”

司馬月拔劍出鞘后,把劍鞘也丟開了,他也知道面對的是一個很頑強的敵人,必須全心全力才能應付下來。

兩個人一刀一劍,默默地相對着,就像是兩頭蓄勢待斗的雄雞,聳起頸毛,伸長脖子,瞪大了眼睛對峙着。

然後,兩個人像是突然被誰踢了一腳似的,以極快的速度,同時沖向對方,劍光化成一片青芒,刀光幻成一面金幕,乍接又分,兩個人都用的是攻着,沒有守勢,所以兵刃沒有接觸,大家都在爭取着那一分一毫之差的先手,但是,這不是在拚命。

他們把八分的精神放在攻擊上,還留下了兩分退路,只要自己的兵刃能先一寸刺到對方,這寸的先手就能產生一點輕微的作用,略阻對方的沖勢,而且藉着刃尖上那一點的反彈力,變易身形,使對方的攻勢走偏。

這是險之又險的一種戰法,不是絕頂高手也無法做到。

而更難的是兩人擦身而過到某一個距離后,兩人同時轉身面對,雙方都沒有受傷,顯然他們在最後的關頭,發現無法取得優勢時,撤招改為避過對方的攻勢。

沒有任何默契,卻能在同時達到這一個目的,因此他們的臉上都現出惺惺相惜之態,為對方的技藝而表示敬意,高手對高手的敬意,即使是敵人,這種敬然仍然不滅。

旁觀的人都摒住氣息,臉上現出了欽色,還是吳元猛先開口:“司馬月,好功夫!”

司馬月笑了一笑:“彼此!彼此!吳莊主。”

“要是鄭天濤有你這份技藝,吳某絕不動那筆鏢,要是你一來就找吳某較量,就憑剛才那一招,吳某也會立刻把失鏢奉上,不必傷和氣了。”

司馬月道:“在下本是為了索鏢而來,並沒有與莊主為難之意,是莊主自己把事勢造成這個樣子的。”

吳元猛嘆了一聲:“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即使吳某肯把鏢銀交回,你也不會放手的了。”

司馬月道:“問題不在敝人,因為鏢銀的事已經公開了,那座大廳被烈火覆蓋,在短時間內,莊主無法把鏢銀挪開,因此鏢銀的問題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問題則是猛虎庄的被毀與莊主這霸主地位的消失,莊主肯放手嗎?”

吳元猛想了一下,才說道:“那些不能怪你,是吳某自己的過失,眾叛親離,也是吳某自己造成的!”

司馬月道:“莊主的心胸令人欽佩!”

吳元猛道:“整個事件錯在對付查立的失當,綠林道中本是爾虞我詐,像他那種人本不適合於綠林的!”

司馬月道:“可是莊主卻錯在對他不夠了解,對一個烈性漢子,如果待他以誠,他會成為你最忠心的弟兄與助手,遠勝你以權謀的手段來控制的這些人。”

吳元猛苦笑道:“不錯,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司馬月,你現在並沒有勝過我的把握,而吳某也沒有把握一定勝過你,因此我們拼下去的結果很難預料。”

司馬月點點頭道:“不錯,拼到最後一定有一個人會倒下去,但究竟是誰還很難預料。”

吳元猛道:“但吳某此刻已一無所有,你卻正是英俊有為之年,我若死,一無損失,你若死了卻很不值得,因此我想我們到此為止吧!”

吳元猛突然說出這句話來,倒是很使人出乎意料,司馬月也怔住了,吳元猛道:“假如吳元猛技不如你,說這番話是在乞憐,吳某尚不屑如此,我所以要如此,只是不願意殺死你,而且也不願意被你殺死,想必你能明白的。”

司馬月道:“這點我絕對相信,一個把生死看得很重的人,絕對無法把技藝練到那個境界的,只有戡破生死之門,才能把兵刃研練至無我的境地,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莊主的建議,因為我是為孔九爺索命而戰。”

“為了那個殘廢,你要不顧生死來找我拚命?”

“莊主,他不是殘廢,只是行動不便而已,可是今天他的表現,不遜於任何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他是為了我而死的,他又是你殺死的,所以這一個索命的責任,我必須替他擔負起來。”

吳元猛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個司馬月,難怪有那麼多的女人為你傾心,你確有過人之處,殺死老孔,我本來沒有當回事,你卻看得如此嚴重………”

“莊主,這就是我們不同的地方,我把每一個人都看得很神聖、很莊嚴,除了在救人或自救的狀況下,我絕不輕易殺人,至少我不為泄忿而殺人。”

吳元猛道:“好!我們之間的觀點相差太大,我們這一戰既是無可避免,我也就不強求了,可是我還有一件事沒辦完,等我辦完后,我們再決鬥吧!我要殺一個人!”

說完話,他忽地一旋身,轉到孔金花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司馬月大驚道:“吳元猛,你要幹什麼?”

吳元猛笑道:“這個婊子,竟敢背着我偷漢子!”

司馬月剛要上前,吳元猛一擺刀道:“別過來,現在我只想宰一個人,如果你要過來,我就連這丫頭也宰了!”

他指指腳下的春桃,使得司馬月頓住了腳,他知道吳元猛是說得出做得到的,那知孔金花忽而一巴掌打在吳元猛的臉上,吳元猛痛叫一聲,一下子把她摔得老遠,就在臉上亂抓亂挖,而孔金花的手上居然也在嘶嘶地冒出了黑氣。

司馬月知道是怎麼同事了,孔金花一定是在撿取毒蠟丸的時候,用手絹包了兩顆捏在手中,那是很容易碎的,而且毒性奇劇,中人必死的。

司馬月縱步上前,一劍削斷了孔金花的手臂,對吳元猛,他無能為力了,因為只有砍下他的頭,才能阻止毒性內竄,砍掉了頭,吳元猛也活不成了;不過吳元猛要殺一個人,倒是做到了,因為,他殺了自己!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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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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