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義承重任
關中嶽點點頭,道:“也好。”
舉向外行去。
林大立追上關中嶽,同人正廳。
兩人還未落座,鏢局夥計已帶着一個身着長袍的中年漢子,進入廳中。
他身着便服,無法瞧出他的官階,而且面目陌生,從未見過。
但有一點林大立可以確定,那就是來人亦是位會家子,兩邊太陽穴高高突起,而且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當下搶先一步,抱拳說道:“兄弟林大立,是虎威鏢局開封分局的首座鏢師。”
長抱中年人拱手一笑,道:“兄弟慕名已久,只是公務匆忙,無暇拜會……”
目光轉注到關中嶽的臉上,說道:“這一位想是關總鏢頭了。”
關中嶽一抱拳,道:“正是區區在下,請教朋友大名。”
中年大漢笑道:“兄弟沈百濤,一向追隨督帥,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關總鏢頭,只怕是未曾聽過的了。”
關中嶽心中暗念,沈百濤,沈百濤,這名字果然是陌生得很。
口中卻說道:“沈兄追隨督帥,品帶加身,光耀門捐,才是學武人的正當出路,兄弟很是飲慕沈兄的了。”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關總鏢頭名滿天下,能夠交交兄弟我這吃公事飯的朋友,沈某就已覺得三生有幸了,這飲慕二字未免用的太重了……”
哈哈一笑,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兄弟這番來此,想麻煩關兄一事。”
關中嶽神情持重地道:“沈兄但請吩咐。”
沈百濤道:“兄弟請關見到督府一行。”
關中嶽長長吁一口氣,道:“沈兄,關某想先向清楚一件事。”
沈百濤道:“兄弟知無不言。”
關中嶽道:“那很好,兄弟想向沈兄,請我關某到督府,是以私人身份邀約,還是督帥之命。”
沈百濤道:“事情是督帥吩咐的,但兄弟久慕關兄之名,覺得遣派軍卒,到此奉請,只怕作了你關兄的威名,因此,兄弟毛遂自薦,親自來此邀請關兄一行。”
關中嶽淡淡一笑,接道:“關某很感激沈兄一番好意……”
語聲一頓,接道:“此刻就動身嗎?”
沈百濤道:“不錯,督帥現在府中侯駕。”
關中嶽道:“好!關某吩咐他們幾句,立刻動身。”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兄弟在廳外等侯。”
轉身步出大廳。
關中嶽回到大廳,看到了方振遠一眼,神情嚴肅地說道:“方兄弟,事情似乎是愈來愈複雜了,督帥權重一方,手握生殺大權,隨地給咱們栽一個罪名,虎威鏢局就得關門,這一趟督府之行,自是不能不去的了……”
方振遠嘆息一聲,道:“小弟無能,抵這趟鏢,竟然牽扯出如許麻煩。”
關中嶽道:“這不能怪你。”大步向前行去。
沈百濤微微一笑,搶先一步,帶路行出鏢局。
一路上關中嶽本問一言,那沈百濤未多作解說。
直待行近督府門外,沈百濤才停下腳步,低說道:“關兄,有道是窮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見着督帥時,還望關兄能忍耐一二!”
關中嶽道:“督帥乃當朝一品大員,封疆列土,威高信重,兄弟一介草民,怎敢冒犯。”
沈百濤笑道:“兄弟相信督帥肯請關府第相見,決無惡意,只要關應付得體,就不會有麻煩了。”
關中嶽抱拳笑道:“還望沈兄美言一二。”
沈百濤欠身還利,道:“關兄名重武林,督府中雖然戒備森嚴,也不能叫他們傷了關兄的顏面。”舉步行入府中。
大不工夫,督府便門大開,沈百濤快步迎了出來。低聲說道:“督帥在二堂接關兄,兄弟前面帶路。”
關中嶽緊隨沈百濤的身後,行入督府,藉機會目光微轉,打量了督府之中形勢。
但見庭院寬敞,綠瓦回廓,每一座門前都有着一個軍卒和便服的大漢把守。
沈百濤身份似是不低,那些守門的軍卒和便裝大漢,都對他執禮甚恭。
穿過了三重庭院,到了一座白玉為階,氣勢萬千的廳堂前面。
兩個站在廳門前面,身着黑色勁服,腰中佩刀的大漢,快上不迎了上來,攔住了關中嶽的去路,道:“閣下身上的兵刃、暗器,請留在室外。”
關中嶽威震北六省,闖蕩江湖,經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督府中氣勢雖威嚴,關中嶽仍然保持鎮靜的神情,微微一笑,解下身上的十二枚金鈴鏢和一把隨身匕首。
沈百濤低聲道:“這是規矩尚望關兄勿怪。”
關中嶽道:“理該如此。”
兩個攔路大漢接過匕首和金鈴鏢,立時讓開了路。
沈百濤舉步而行,一面低聲說道:“督帥就在廳中,兄弟陪關兄進廳。”
關中嶽道:“多承關照。”
步上石階,進入廳堂。
關中嶽目光銳利,抬眼一顧,立時垂首而行。
就在那匆匆一瞥之間,已然約略的瞧清楚了廳中形勢。一個身着皮袍,外登團花馬褂,足登福字黑緞履,五旬左右,留着滿口黑髯的人,坐在廳中一張雕花木桌左面,右面是一個身着青袍,外罩海青馬補的中年人。
關中嶽和那青袍人在北京會過一面,正是雇請虎威鏢局保護南下的顧主,劉大人。
只見沈百濤前兩步,對着那穿皮袍的黑髯人欠身一禮,道:“庫督帥,關中嶽帶到。”
那皮袍老者輕輕咳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水煙袋,輕輕一揮左手,沈百濤立時悄然退到身後而立。
關中嶽槍上一步,拜伏地上,垂首道:“草民關中嶽,叩見督帥大人。”
皮袍人道:“你起來,這是私邸,不用行大禮了。”
關中嶽道:“謝大人。”站起身子,垂手低頭而立。
皮袍人打量了關中嶽一眼,目光轉到劉大人的身上,道:“劉年兄,你見地這位關總鏢頭嗎?”
劉大人笑道:“小弟在京里虎威鏢局中,見過一面。”
皮袍人微微笑道:“關中嶽,聽說你生意做的很大,在北六省地面上設了很多分局。”
關中嶽道:“那是朋友幫忙,使草民創立的虎威鏢局得以維持,大人明鑒。”
皮施人嗯了一聲,笑道:“你名氣很大,我記得年前京里兵部周侍郎,到開封來,還提過你的名字。”
關中嶽不禁吃了一驚,道:“周大人說草民什麼?”
皮袍人笑道:“他說你交遊廣闊,名氣響亮,北六省地方,都知道你的大名。”
關中嶽道:“大人誇獎了。”
皮袍人道:“你既然有這樣大的名氣,江北地面上的江湖人物,大約都和你熟識了?”
關中嶽道:“票督帥,草民談不上和他們熟識,道不同不相為謀,草民是生意人,和江湖上人物很少來往。”
皮袍人嗯了一聲,道:“好!那咱們就談談生意吧!”
關中嶽聽出口氣不對,抬頭看去,只見督帥原本帶有笑容的一張臉,此刻,卻突然變的一片冷肅,不禁心頭一震。
他究竟是歷經生死,見過風浪的人物,雖然很少和官場扣人來往、但忙中不亂,急急抱拳過頂道:“督帥言重,草民斗膽,也不敢冒瀆督帥的神威,督帥如有需用草民之事,但請吩咐一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皮袍人大約很愛聽關中嶽這幾句奉承之言,臉上又綻現笑容,道:“那很好,如此說來,我倒要請你幫個忙了。”
關中嶽屈下一膝,道:“督帥言重了,草民擔受不起。”
皮袍人哈哈一笑,道:“你能在江湖上闖出這樣大的名氣,確也有些道理,為人很痛快,但皇帝不差餓兵,大年下,你們鏢局裏的人,大約也要歇歇冬……”
語聲一頓,接道:“來人啊!拿三百兩黃金賞賜。”
一個親兵,應聲而出,手托一個玉盤,玉盤放着黃澄澄三十根金條子。
關中嶽望了那盤黃金一眼,付道:果然是重賞,出手黃金三百兩,督帥的氣勢,與眾不同。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督帥賞賜,草民不能受,有事但請吩咐,但得草民力能所及,無不答允了。”
沈百濤突然接口說道:“關兄受了吧!督帥南征北討,親冒矢石,戰功顯赫,國之棟樑,因此對咱們習武人,有一份特別的愛惜。”
關中嶽明明知道這三百兩黃金收下來,肩頭上必將落上一副無法推辭的千斤重擔,但沈百濤已用話點明,不受也不成了,只好硬着頭皮,接下玉盤黃金,道:“督帥厚賜,草民受之有愧,”
皮袍人點頭一笑,道:“你們學武的人,講求的是肝膽義氣,這一點,我常聽沈百濤談起。”
關中嶽心中一動,暗道:他以督帥的身份,直呼沈百濤的名字,兩人的交情,又似非主從的關係了。
但聞皮袍太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其實這件事,也和你們虎威鏢局有着關係!”
關中嶽暗中盤算,這頂帽子已經套在頭上,不頂起來,已不可能,看來只有頂起來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大人有什麼吩咐,還清明白賜示,草民也好斟酌一下,奉復大人。”
皮袍人回顧了身後的沈百濤一眼,道:“百濤,我看還是你和關總鏢頭談談,結果如何,給我一個回話。”
沈百濤欠身應道:“屬下遵命。”
舉步行近關中嶽,說道:“關兄,咱們廂房談談吧!”
關中嶽站起身子,躬着腰退出大廳,隨在沈百濤身後,進入了廂房之中。
沈百濤笑道:“關兄請坐,兄弟雖然追隨督帥甚久,但自信仍未失武林人的本色。”
關中嶽打量了廂房形勢一眼,緩緩把手中玉盤放在木桌之上,道:“沈見,這三百兩黃金,兄弟聽沈兄之命,但關某確實用不着這筆黃金,原物轉贈沈兄。”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金銀事小,不過,這是督帥賜於關兄之物,關兄雖然是用不着,但也不妨帶回鏢局賞給屬下。”
關中嶽沉着聲說道:“這件事,咱們暫時放下不談,督帥比番召見關某,想矚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了。”
沈百濤道:“督帥已約略的提了一句,他說請關兄幫忙,就憑這句話,已足見督帥對關兄的看重了。”
關中嶽苦笑一下,道:“這中間,仗憑沈兄美言,兄弟這裏先謝過了。”
沈百濤道:“關兄威名,江湖上誰不敬慕,兄弟略效微勞,理所當然耳。”
關中嶽心中暗道:人說江湖上詭詐萬端,極難對付,但官場中的人物,更是心機深沉,難作預測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督帥大人手下,有沈兄這等人物,兄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需要兄弟效勞之處了?”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如是此事和關全扯不上關係,督帥也不會找關兄了。”
關中嶽道:“那是說劉大人失去的牧羊圖有關了……”
話出口,已知說的太快,露了口風,但已無法改口。
沈百濤雙目中神光一閃,道:“關兄已知曉那牧羊圖失去的事了。”
關中嶽略一沉吟,道:“兄弟聽到一點風聲,但卻不敢確定,也不知詳情。”
沈百濤淡淡一笑,道:“事情壞在是有一張字據,落在督帥的手中,那字據雖然是劉大人手書,但卻有貴局方副總鏢頭的署名。”
關中嶽哦了一聲,道:“督師怎麼說?”
沈百濤道:“出身宦門,不知江湖中事,看到了貴局副總鏢頭在上署名一事,大為震怒,要下令封閉貴鏢局,拘提貴局鏢師,審問內情。”
關中嶽道:“督帥在人一品大員,自然是有這等的大手筆了,但敝局總也該有個罪名吧!”
沈百濤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何況,那字據現在督帥手中,這是不折不扣的勾結盜匪,合謀顧主的通匪大罪。”
關中嶽目光一轉,盯注在沈百濤臉上,仔細瞧了一眼,只覺沈百濤臉上透着精幹之氣,是一位很難對付的人物,當下哈哈一笑,道:“沈兄的看法呢?”
沈百濤道:“兄弟的看法,和督帥自是不同,就江湖信諾義氣而言,這事很普通,署上名字,也不過見證之意,但公門卻不是這等看法,督帥雖是統兵的將軍,世襲的爵位,但他南征有功,皇思浩蕩,加官晉爵,封賜監察官、豫、陝、甘的總督,聖賜上方劍,先斬後奏,位至極品,布政四省,關兄久居就都,耳目甚靈,當知兄弟所言非虛了。”
關中嶽道:“督帥官銜夠大,威位夠重,但我們虎威鏢局也是大明王律下的安善良民,督帥總不能擅用權令,把我們一齊斬首。”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督帥是一位明事理的人,經兄弟一番解說之後,立時改變主意,派兄弟邀請關兄,晤見私邪,面賜黃金三百兩,雖然關兄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不把三把兩黃金放在眼中,但這等賜贈,亦不算小數,對關兄也算是給足了面子了。”
關中嶽道:“沈兄之情,關某已深銘內腑,但督帥意欲要關某如何效力,還請沈兄見示。”
沈百濤道:“自然是關於那牧羊圖……”
關中嶽接道:“牧羊圈現在何處?”
沈百濤道:“如若我們知曉牧羊圖現在何處,也許用不着找你關總鏢頭了。”
關中嶽沉吟了片刻,道:“沈兄可否把經過之情,告訴關某。”
沈百濤道:“好!貴局中方副總鏢頭在一張字據上署名,此事關兄知道了。”
關中嶽道:“知道了。”
沈百濤道:“督帥故交劉大人,是一位很講信諾的人,字據既屬親筆,便如約交出了牧羊圖。”
關中嶽道:“這件事,沈兄事前一點也不知道嗎?”
沈百濤搖搖頭,道:“不知道,劉大人大約是不願掠動督帥,直到事情出了亂子,劉大人才說出內情……”
關中嶽接道:“兄弟想知道出事經過,”
沈百濤道:“妙的是持着字據來此討取牧羊圖的竟是開封府土紳張舉人,其人和督帥相交有年,而且是督帥一位棋友,想不到他竟和盜匪勾結,持字據來帥府之中討圖。”
關中嶽道:“那位張舉人現在何處?”
沈百濤道:“張舉人常來帥府,而且他和劉大人也是熟人,來此作客,自屆常事,取得牧羊圖后,就告辭而去,竟在帥府外身遭暗算,受了重傷,牧羊圖也被取走,兩個轎夫和一名僕從,也同時着了道兒。”
關中嶽道:“幾個人,是否都死了呢?”
沈百濤道:“從仆和兩個轎夫,是被人用豆粒打穴法絕技,擊中了穴道,那位舉人卻被一種很特異的手法所傷。”
關中嶽道:“沈兄可曾施救?”
沈百濤臉一紅,道:“嬌夫,從仆,都已被在下救醒,但那舉人的傷勢,兄弟卻是瞧不出它的來路,無法拖救,督帥雖是統兵百萬的將軍,但他心地很仁慈,公事公辦起來,張舉人難免有通匪之罪,而且他又暈迷不醒,只好造人把他送回府中,延請名醫診治。”
關中嶽道:“張舉人既是無法開口,事情經過是出於劉大人之口了。”
沈百濤道:“不錯,事情出了亂子,劉大人無法再瞞,只好原盤說了出來,而且把那張字據,也交給督帥。”
關中嶽道:“事情來龍去脈,都很清楚,並不複雜,沈準備要兄弟如何效力,可以吩咐了。”
沈百濤道:“督帥意思是要關兄追回牧羊圖。”
關中嶽道:“除了那位暈迷不醒的張舉人之外,兩個轎夫,和從仆,能否提出一點線索。”
沈百濤道:“兄弟問過他,他們什麼也沒有瞧到,就被人制了穴道。”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沈兄,這件事,驟看起來,很簡單,敝局中方副方鏢頭既然在上面署名,自然是知曉那收執字據的是何許人物?再說劉大人肯寫下字據,豈能是全無原因,也許他早已告訴了督帥……”
沈百濤道:“督帥也曾想到此點,但他和劉大人多年故友,又是兒女親家,劉大人沒有講出那人是誰,督帥也不好追問,事情就這樣擱了下來。”
關中嶽道:“那人是花花公子葛玉郎,不知是否聽人說過了?”
沈百濤道:“花花公子葛玉郎,似乎是一個淫惡之徒。”
關中嶽道:“那是武林同道,受他綽號的影響……”
他似乎是覺得失言,急急住了口。
沈百濤微微一笑,道:“關兄,你見葛玉即嗎?”
關中嶽點點頭,道:“見過。”
沈百濤道:“關兄對那葛玉郎的看法如何?”
關中嶽道:“是一位很有才氣的人物。”
沈百濤道:“眼下有一個完善之策,關兄如若取回牧羊圖,要那葛玉郎療治好張舉人的傷勢,兄弟願在督帥面前擔起這副擔子,決不追問內情,事情過去了就算。”
關中嶽神情肅然地說道:“如若是那牧羊圖落在葛天郎的手中,張舉人也是葛玉郎遣人所傷,那事情就好辦多了,但照在下的看法,事情恐非如此。”
沈百濤道:“關兄的意思,是說劫圖另有其人了。”
關中嶽雙目中神光一問,道:“沈兄對那幅牧羊圖,知道好多?”
沈百濤搖搖頭,道:“兄弟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牧羊圖並非名畫,何以有這許多武林高人動手搶它呢。”
關中嶽輕輕咳了一聲,道:“這才是整個情勢的關鍵,督帥命兄弟答應追回牧羊圖,看情形我不答應也是不成,但目下,這件事,毫無頭緒,時限上,必得寬餘一些。”
沈百濤並未回答關中嶽的問題,卻反問道:“關兄準備如何着手?”
關中每道:“先去瞧瞧那位張舉人,他不是傷在一般的點穴手法之上,定然是一門很特殊的武功,如若咱們能夠使他蘇醒過來,說明經過,好是最好,就算不能解救,也希望從他的傷勢上,瞧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沈百濤點點頭,道:“好!我去回復督帥,只要關兄誠心合作,督帥之前,兄弟全力扭待。”關中嶽道:“沈兄,這件事最好你也參與,才能知曉進展,便於向督帥回話。”
沈百濤道:“如若關兄覺得方便,兄弟倒願儘力。”
關中嶽道:“沈兄是感到哪裏不便?”
沈百濤道:“我以公門人的身份,如若參與關兄偵拿兇手的活動,只怕他們說關兄藉著官府中的勢力。”
關中嶽淡淡一笑,道:“督帥下令我插手此事,豈不是也憑仗官府之勢嗎?”
沈百濤尷尬一笑,道:“關兄既然覺得兄弟可以參與,兄弟極願追隨效勞。”
關中嶽道:“沈大人言重了!”
語聲一頓,接道:“目下咱們行要去瞧瞧那張舉人的傷勢,兄弟一個人前去,只怕很難見得到他了。”
沈百濤道:“好!在下去稟告督帥一聲,然後同去瞧那張舉人。”
關中嶽道:“兄弟在此等侯。”
沈百濤站起身子,道:“兄弟去去就來。”舉步走出屋外。
片刻之後,重雙行了回來,道:“關兄,咱們走吧!”
帶着關中嶽,行出帥府直奔張舉人的公館中去。
沈百濤手持着督帥名帖,張家管家立時迎了出來。
沈百濤很少活動,那管家並不認識,但他見到督帥的名帖,自然是規規矩矩的大禮相迎,沈百濤望了那管家一眼,道:“張舉人的病情如何?”
那管家道:“敝主人,仍然暈迷不醒。”
沈百濤道:“在下奉了督帥之命,來此探視張舉人的傷勢。”
那管家道:“在下管兩位帶路。”
這張舉人本是開封府中的世家,但督帥府中之人,來頭太大,那管家不敢多問,帶着兩人直行人張舉人的病房之中。
關中嶽緩步行到張奉人病榻之前。
低頭看去,只見那張舉人緊閉雙目,臉色一片蒼白。
關中嶽回顧了沈百濤一眼,低聲說道:“沈兄,他傷在什麼地方?”
沈百濤道:“好像是傷在左肩頭上。”
關中嶽目光轉到管家身上,道:“這位管家,請脫去貴主人身上的衣服。”
那管家征了一怔,道:“這個,這個-…”
沈百濤接道:“我們奉督帥之命來此管貴主人看病。”
那管家口中連聲相應,人已舉步行近病榻,除去了張舉人身上衣服。
關中嶽目光到處,果見張舉人左肩之上,有一片赤紅顏色。
沈百濤低聲說道:“關兄,這傷痕很怪,不像是掌痕,也不見腫起來,不知是何物所傷。”
關中嶽神情嚴肅,也未回答沈百濤的問話,似是全神貫注在檢查那張舉人的傷勢。
足足過了一盞勢茶工夫之後,才回顧了那管家一眼,道:“貴主人服過藥物嗎?”
那管家應遵:“三位名醫會診,但也未具體的說出病徵,三個人研擬了一個藥方,服過兩服藥,但敝主人,卻一直在暈迷之中。”
關中嶽道:“他沒有醒過一次嗎?”
管家黯然說道:“未醒過一次。”
關中嶽道:“也沒有再惡化下去?”
那管家點點頭,道:“一直是這個樣子。”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替他穿上衣服吧!”
回顧了沈百濤一眼,道:“咱們走吧!”
兩人退出張府,沈百濤忍不住問道:“關兄,瞧出一點門道沒有?”
關中嶽道:“咱們先回到敝分局中,再詳談如何?”
沈百濤道:“聽憑關兄的吩咐。”
關中嶽點頭一筆,放步而行,一口氣奔回到鏢局裏。
方振遠、林大立、楊四成都圍在廳中等侯,個個愁眉苦臉。
眼看關中嶽無事歸來,頓然愁顏一展,齊齊迎出廳外。
關中嶽揮揮手道:“不用行禮。”
大步行八廳中,望着沈百濤道:“這位沈兄,也是咱們武林中人,在督帥面前擔待了很多。”
方振遠、楊四成、林大立等齊齊抱拳,道:“謝過沈兄。”
沈百濤抱拳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兄弟不過是稍盡微力,怎敢當諸位大禮。”
方振遠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督帥怎麼說?”
關中嶽道:“這位沈兄,轉達了督帥之命,要小兄追回牧羊圖。”
沈百濤取出三百兩黃金,道:“督帥勞動諸位,甚感不安,這點意思,還望諸位笑納。”
關中嶽苦笑一下,道:“督帥的賞賜很重,咱們已責無旁貸,這本是一場武林中的事故,想不到一拖入了官場。”
方振遠道:“事由小弟,殺頭坐牢,小弟願一人承擔。”
關中嶽哈哈一笑,道:“督帥追的是牧羊圖,由這位沈兄擔保,督帥已答允不再追究內情。”
楊四成道:“這麼說來,咱們只要找回牧羊圖,那就成了。”
沈百濤道:“這一點,兄弟可以保證,只要追回牧羊圖,督帥決不再查周內情,而且還要把方兄署兄的字據,交還方兄。”
方振遠望望關中嶽,道:“大哥,準備如何着手?”
關中嶽道:“目下我還有着手之法,想來此事很麻煩……”
目光轉到沈百濤的身上,道:“沈兄可有什麼高見?”
沈百濤道:“兄弟這些年一直沒和武林同道來往,對此事,實是一籌莫展,關兄重望江湖,想必有應付之法,兄弟覺得這件無頭的公案,不妨照江湖上的辦法處理。”
關中嶽道:“關某走鏢江湖,確實交了不少江湖朋友,這些人龍蛇混雜,素不喜和公門中人往來,沈兄如要參與此事,就不能以督帥府中的長隨身份參與。”
沈百濤道:“江湖中人,識我者並不多。關兄隨便給兄弟一個身份就是,貴鏢局的分局甚多,就說兄弟是一名鏢師,未嘗不可。”
關中嶽道:“那豈不太委屈沈兄了嗎?”
沈百濤道:“關兄給弟幫忙,兄弟感激還來不及,怎能說委屈二字?”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好!咱們先設法見着花花公子葛玉郎。”
回顧了林大立一眼,道:“挑起紅燈,再派人出去瞧瞧。”
林大立一欠身,接道:“屬下知道。”
關中嶽微微一笑,道:“沈兄,事已至此,急也急不上來,咱們先喝兩盅,關某要謝謝你沈兄多方的照顧。”
舉手一揮,道:“擺酒。”
雖是大年除夕,但因總鏢頭在此,所以局子裏的大師父並未回去,也有一半趟子手,留在局子裏聽侯遣派。
一聲擺酒令下,片刻工夫,酒菜齊上。
共中嶽坐了主位,抱拳肅客,堅請沈百濤坐了上席,方振遠,楊四成兩側相陪。
一桌酒席上,就坐了這四人。
關中嶽舉杯說道:“沈兄請盡此杯,兄弟先干為敬。”沈百濤道:“當受不起。”舉杯一飲而盡。
關中嶽哈哈一笑,道:“沈兄酒量如何?”
沈百濤道:“略有小量。”
關中嶽道:“咱們痛快的喝一次量盡為止。”
四人酒量都好,放杯暢飲,縱論古今,自有一股豪邁之氣。
這席酒,足足吃了一個時辰,沈百濤推林說道:“兄弟盡量,再飲下去,只怕就要醉了。”
關中嶽道:“沈兄既已盡量,就此停住……”
話剛住口,林大立匆匆走了進來,欠身說道:“總鏢頭,屬下找到了葛玉郎……”
關中嶽嗯了一聲,放下酒菜,道:“他現在何處?”
林大立道:“現在廳外。”
沈百濤起身接口道:“關兄,何不請他進來一敘?”
關中嶽點點頭,低聲對林大立說道:“請他進來。”
林大立應了一聲,退出大廳。
片刻之後,葛玉郎手搖着摺扇步行人大廳。
關中嶽一抱拳,道:“勞動大寫,關某極感不安。”
葛玉郎道:“好說,好說,關兄遣人尋訪兄弟,想來必有要事了?”
口中說話,兩隻眼睛,卻不停地在沈百濤臉上查看。
關中嶽含笑道:“沒事怎敢驚動葛公子……”
葛玉郎接道:“兄弟洗耳恭聽。”
關中嶽道:“關於那牧羊圖的事,兄弟已查出了一點內情。”
葛玉郎微微一笑,道:“兩位去看過了那位張舉人。”
關中嶽心中一震,但面上卻盡量維持着鎮靜,淡淡一笑道:“那位張舉人,想是葛兄的人了。”
葛天郎道:“這個么?就很難說了,咱們在外面走的人,總希望多交給朋友。”
目光轉到沈百濤的臉上,道:“這位是……”
沈百濤道:“兄弟姓沈……”
葛玉郎接道:“這麼說來,兄弟是沒有想錯了,沈兄是帥府中的要人。”
葛玉郎一口說出了沈百濤的來歷,不但沈百濤吃了一驚,關中嶽等也都聽得為之一呆。
葛玉郎仰天打個哈哈,道:“雖然侯門深如海,但沈死在帥府中是一時紅人,帥府中有誰不識,兄弟只要化費上幾兩銀子,就不難把沈兄打聽清楚了。”
沈百濤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只怕不是那樣容易吧!”
葛玉郎淡淡一笑道:“此事暫不爭論!”
目光一掠關中嶽,道:“關兄請兄弟到此,有何要事,也可吩咐了。”
關中嶽道:“我想葛兄早已清楚了,那牧羊圖在張舉人手中被搶。”
葛玉郎道:“這個兄弟也知道了,但不知是何人所取?”
關中嶽道:“兄弟情葛兄來,就是商量一下這事情。”
葛玉郎略一沉吟,道:“張舉人昏迷不醒,此事如若無法從他口中間點詳情,只怕是很難查出后目來,不知關兄要如何着手?”
關中嶽道:“所以咱們得碰個頭研商一下。”
葛玉郎淡淡一笑,道:“如果咱們三個人,能夠聯手查問這一件事情,倒也是一段武林佳話,官匪合手,再加上一位大鏢師,當真是一樁千古難得一見的盛會了。”
沈百濤道:“葛公子自比為盜,不覺得太委屈嗎?”
葛玉郎道:“把督帥身邊紅人,比喻作六扇門裏鷹犬,難道就不委屈了?”
沈百濤臉色一變,似要發作,但卻強自忍了下去,哈哈一笑,道:“葛公子講話最好能客氣一些。”
葛玉郎嗯了一聲,笑道:“沈兄,有一件事,我想先說明白,免得到時侯使總鏢頭為難。”
沈百濤道:“什麼事?”
葛玉郎道:“關總鏢頭是做生意的,而且是大生意,所以他對你們官府中人,有些畏懼,但他怕的不是你沈兄的武功,也不是怕督帥統率的千軍萬馬,而是怕鏢局不能開下去,北六省十幾處分局,上千的夥計,無法生活……”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至於我葛某人在江湖上走動,對你沈兄,更是未放心上,說的好,咱們是朋友,說的不好,咱們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沈百濤冷笑一聲,道:“葛公子可是要威嚇兄弟嗎?”
葛玉郎道:“兄弟說的句句真實,沈兄如是不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關中嶽道:“兩位不用爭執,有話咱們慢慢的商量。”
葛玉郎神情肅然地說道:“關兄,我知道你有礙難,不過,我葛玉郎如若不先把話說在前面,只怕對不起人關總鏢頭了。”
關中嶽道:“什麼事?”
葛玉郎道:“那牧羊圖已是兄弟之物,咱們取不到也就算了,如若是取得到,那牧羊圖應該歸誰所有?”
沈百濤道:“督帥要收回!”
葛玉郎道:“就這一個條件,咱們已經談不攏了。”
關中嶽道:“葛兄,那牧羊圖原非你所有,督帥布政四省,葛兄讓一步,有何不可呢?”
葛玉郎道:“關兄家大業大,自然怕事,我葛某人卻還未把這件事看的很嚴重,火起來,我要到皇宮內去遊玩一番……”
哈哈一笑,接道:“要講理,圖是劉大人答允送給在下所有,督帥如想憑仗權勢取走那牧羊圖,豈非是強取民物,王子犯法一律同罪,市政的大員,就可以不守王法嗎?”
沈百濤道:“這麼說來,葛兄是要定了那牧羊圖了?”
葛玉郎道:“不錯,那本已是我之物,我為何不要。”
關中嶽嘆息一聲,道:“如若那牧羊圖被兄弟取到了手中,葛兄準備如何?”
花花公子葛玉郎凝目盯在關中嶽的臉上,道:“依照常情而論,你關兄這番作為,出爾反爾,定為江湖中人所不齒,但你處境不同,兄弟能夠諒解關兄。”
關中嶽臉上微泛怒意,神態更見威猛,淡淡一笑道:“鏢到原定之地,我們已無責任,原本可以不管,但在下也一直未承認那牧羊圖已為你葛兄所有,正如葛兄所說,我姓關的是安善良民,自然是不能和你葛公子比了。”
葛玉郎哈哈一笑,道:“關兄的意思,兄弟已經明白了,當著這位沈兄的面,咱們把話說個明白了。”
語聲一頓,目光轉到沈百濤的臉上,接道:“沈兄,牧羊圖是那位劉大人送給我葛某人的,依情依理,目下已是我葛某人所有之物,你沈兄插手這件事,縱然能夠取得了牧羊圖,我葛公子也要想法子收回……”
沈百濤接道:“如是你葛公子有這份能耐,姓沈的只好認命,不過兄弟有幾句話,不得不先說明,兄弟雖是出身武林,但我追隨督帥甚久,武林同道和我沈某人已很少淵源,一旦把事情鬧大,兄弟可沒有法子阻止官府中人插手此事。”
甚玉郎微微一笑,道:“我葛某人既然要那牧羊圈,老實講,已經了解帥府中的勢力,看在你沈兄也是武林出身的份上,葛某奉勸你兩句話,人急拚命,狗急跳牆,如若那位督帥大人,敢下令四省緝捕,動我葛某,先要他保護好自己的腦袋瓜子,葛某人是江湖浪子,生死事不足為借,督帥是位極人臣的大員,一旦有了個三長兩短,那可是不划算的事情。”
目光又轉到關中嶽的臉上,接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在下和關兄似乎是已緣盡於此,咱們從此刻起,劃地絕交,你關兄該如何,悉聽尊便,葛某人就此告別。”
一抱拳,轉身向外行去。
關中嶽道:“葛公子慢走一些,關某理應送你一程。”
葛玉郎淡然一笑道:“不用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哪一天關兄能擺脫開官府的約束,咱們仍是好朋友。”
加快腳步,一轉眼間,走得個人影不見。
關中嶽目睹葛玉郎遠去的背影,緩緩說道:“沈兄,葛玉郎是能說出就能做出的人,這件事,沈允要仔細的想想了。”
沈百濤略略沉吟,道:“關兄,你要兄弟想些什麼?”
關中嶽道:“督帥大人的安全。”
沈百濤道:“也許那葛玉郎確有着非常武功,但在下在帥府中早已有着嚴密的佈置,但葛玉郎既然誇下了這大的海口,在下不得不作個準備了。”
關中嶽道:“沈兄,你準備要兄弟如何處理此事?”
沈百濤道:“就武林中規矩而言,沈某人似乎是不能強你關兄所難,但事情發展,已由牧羊圖,到了督帥的安全,關兄既已捲入這個漩渦,似乎是已無法再脫出這場是非?”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道:“沈兄,你乾脆明白說出來,要我關某如何?”
沈百濤道:“兄弟只想到兩件事,一是督帥,二是追回那牧羊圈。”
關中嶽道:“兩件事都很大,但辦起來確有着顧此失彼之感,兄弟不能常駐督府保護督帥。”
沈百濤道:“關於此事,應該有一人釜底抽薪之策。”
關中嶽道:“我明白沈的意思,想一舉間生擒那葛玉郎,下了死。”
沈百濤道:“如若此事能使督帥安全,關兄是否願意幫忙?”
關中嶽道:“兄弟就算願幫忙,可未必有這份能耐!”
沈百濤道:“那麼關兄不準備插手此事了?”
關中嶽搖搖頭,道:“這件事兄弟也不能袖手不管。”
沈百濤滿臉疑問,望了關中嶽一眼,但卻忍不來未曾再問。
關中嶽輕輕咳了一聲,道:“沈兄的心中,也許有很多的懷疑,其實關某人確有很多苦衷,沈兄追隨督帥,算是公門中人。”
對有些江湖上的隱秘,兄弟是不得不保留一些,我關某在江湖走嫖,不能被江湖上朋友們罵我沒有道義。”
沈百濤道:“我明白,在下也想回帥府中安排一下,關兄對那葛玉即十分推重,其人定然有過人之處,明日早晨兄弟再來探望關兄。”
關中嶽道:“好!咱們明天再見吧,兄弟不送了。”
沈百濤道:“不敢不勞。”轉身而去。
林大立直送那沈百濤走出大門,才掩上房門,退回大廳。
關中嶽長長呼一口氣,回顧了林大立一眼,道:“你叫帳房結算一下歷年的盈餘,準備好銀鏢。”
林大立滿腹疑慮,但卻又不敢多問,欠身一禮,道:“屬下立刻吩咐他們準備。”
關中嶽舉手取過壁上的單刀佩好,披上斗篷,道:“我要出去一下,至遲明日五更之前歸來。”
方振遠道:“大哥,要他們跟你一同去,也好聽從吩咐。”
關中嶽搖搖頭,道:“不用了……”
一面舉步而行。
到了大門口處,關中嶽停下腳步,道:“兄弟不用送我了,要他們小心防守,別再出了麻煩,這時刻,不能再發生任何意外。”
方振遠欠身應道:“小弟儘力而為,大哥也要小心一些。”
關中嶽微微一笑,邁開大步而去。
方振遠目睹關中嶽的背影不見,才緩緩退回鏢局,掩上木門。
除夕之夜,正是家家團聚,圍爐取暖的大年夜,虎威鏢局開封分局,也在大廳生了一爐熊熊的炭火,但圍爐圍坐的不是父子家人,而是一群面色凝重,身佩兵刃鏢師。
這一宵中,幾人就在圍爐清淡中度過。
天到五更時分,突聽得天井院中,響起了波的一聲輕響。
方振遠呼的一聲熄了桌邊的火燭,道:“什麼人?”
廳外響起了關中嶽的聲音,道:“是我。”
這聲音方振遠和楊四成都十分熟悉,齊聲道:“總鏢頭。”
林大立燃起桌上的火燭,關中嶽已經步入了大廳。
他生就十分威嚴,此刻面色嚴肅,直叫人望而生畏。
關中嶽緩步行近爐火旁側,解下佩刀,道:“你們都坐下。”
幾人依言,落了座位。
方振遠傍關中嶽的身側坐下,低聲說道:“大哥查出牧羊圖的下落了嗎?”
關中嶽搖搖頭。
沉吟了片刻,道:“今天已是大年初一,咱們找不到牧羊圖,必得留在開封,這一留,實難想得出要留多久時間了。”
方振遠道:“我看這件事,還得從葛玉郎身上追查。”
談話之間,突聞得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傳送來。
林大立望望窗外,天色漸明,起身說道:“不知哪一家,這早就上門拜門了。”
關中嶽道:“你去瞧瞧,如非必要,不要提我在此。”
林大立應了一聲,快步行了出去。
片刻之後,捧着一個紅封盒子,大步行了進來,道:“副總鏢頭,你在開封府交了個好朋友,一大早就送上年禮。”
方振遠一皺眉頭,起身接過紅封盒子,只見上面寫着:“微禮贈,恭賀新喜。方副總鏢頭笑納。
關中嶽望了那紅封木盒一眼,道:“那盒裏裝些什麼?”
方振遠搖搖頭,道:“小弟不知。”
關中嶽道:“那是何人所送?”方振遠搖搖頭,道:“小弟也不知道。”
關中嶽伸出手去,一捏盒子,道:“打開時,小心一些。”
方振遠應了一聲,緩步行到大廳門口,緩緩揭開一層包在盒子上的紅緞子,露出一個小巧精緻的木盒。
方振遠不敢即地打開,先搖了一搖,聽不到聲音,才緩緩打開盒蓋。
他在除去紅封,覽賞木盒之時,心中一直不停的打轉,想不出這木盒是何人所送。
因此,他打開木盒時,極為小心,暗中運功戒備,又把雙手伸出老遠。
哪知盒蓋打開,竟然是沒有一點動靜。
方振遠緩緩收回木盒,眼光投入盒中,不禁為之一怔。
原來,那木盒之中,赫然放着疊好的牧羊圖。
楊四成道:“副總鏢頭,盒中放的什麼?”
方振遠道:“牧羊圖。”
關中嶽愕然道:“牧羊圖。”
方振遠道:“是的,小弟瞧過這幅圖,錯不了。”一面伸手從木盒中取出牧羊圖,雙手交給了關中嶽。
關中嶽報開牧羊圈,仔細地看去。
一面問道:“兄弟,你仔細想想看,這幅圖是誰送來。”
方振遠道:“小弟想不出來。”
關中嶽似是極快的被牧羊圖所吸引,不再問話,全神貫注在那幅牧羊圖上。
天色雖然大亮,但室中仍然很暗,桌上高燃着一支紅燭。
林大立捏去燭上的火花使燭火更為明亮一些。
關中嶽輕輕一掌,拍在木桌之上,道:“好圖啊!好圖,無怪乎很多人要搶此物。”
但聞一聲輕笑,傳了過來,道:“關兄果然是人中之龍,兄弟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轉目望去,只見沈百濤身着黑色或裝,站在門口之處。
室中之人,都把精神貫注在牧羊圖上,竟然不知他何時來到。
方振遠冷哼一聲,道:“沈兄好俊的輕功啊!”
沈百濤臉一紅,笑道:“兄弟來的太早,見貴局大門未啟,就越牆而入。”
關中嶽淡淡一笑,道:“沈兄來的正好!”折好牧羊圖,放入木盆中,接造:“沈兄見過這幅牧羊圖嗎?”
沈百濤道:“兄弟來曾見過。”
關中嶽道:“那是說沈兄無法鑒定了”
沈百濤道:“但關兄神目如電,想來不致受人欺瞞了。”
關中嶽會上木盒蓋子,緩緩接口道:“依兄弟的看法,這木盒中的牧羊圖,確屬真跡,兄弟不敢居功,這幅圖,得來的很曲折,並非我關某人的力量……”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管如何,圖已到了手中,兄弟想這件事,也該完了,沈兄請把圖帶回,上復督帥,關某人這就要動身趕回北京。”
沈百濤輕輕嘆息一聲,道:“關兄,大年下,兼程趕路,不覺太辛苦了嗎?”
關中嶽笑道:“吃我們這一行保鏢飯的,哪管陰雨年關,談什麼辛苦艱難,沈兄這份關懷,兄弟心領了。”
沈百濤嘆道:“兄弟進門之後,只聽關兄滔滔而言,兄弟一直沒有講話的機會……”
關中嶽聽的一呆,接道:“什麼事?”
沈百濤低聲道:“督帥和關兄有緣,希望再見關兄一面。”
關中嶽道:“這個,這個不用了吧!”
沈百濤輕輕咳了一聲,道:“督帥今宵在暖廳設宴,希望關兄賞光。”
關中嶽沉吟了一陣,緩緩說道:“沈兄,兄弟不過是一個保鏢的鏢頭,和督帥大人交往,未免是有些太高攀了。”
沈百濤道:“督帥雖然是國之棟樑,但他的私下為人,卻是和藹異常,他很賞識關兄……”
關中嶽搖搖頭,接道:“沈兄,我們吃江湖飯的,最忌和公門中人往來,在下如若三番五次晉見督帥,只怕彼此都有害無益。”
沈百濤淡淡一笑,挽手人懷中摸出一張大紅請貼,道:“這是督帥請關兄敘話的貼於,請關兄過目吧。”
關中嶽打開一瞧,苦笑一下,道:“好吧!在下依時趕到督府。”
手捧木盆,交給了沈百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