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盧滄客笑道:“二位談完了嗎?”
江夢秋道:“我只是跟方大姊談些閑話。”
盧滄客道:“不然,我看二位的表情都很認真,想必是談論端陽赴會之事,所以不敢打擾,催促大家先走一步,以免聽見了二位的計劃。”
江夢秋道:“先生見外了,那是大家的事,各位都可以與聞的,何必要避開呢?”
盧滄客道:“經過今天一會,盧某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應信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之說,尤其是方女俠智慧若海,實非吾輩凡夫俗子所能望及,方女俠制敵機先,不是靠武功,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所以我們還是不聽的好,以免萬一形色之間有所泄露,破壞了二位的計劃。”
方梅影笑笑道:“盧先生目前有什麼計劃呢?”
盧滄客嘆道:“盧某前些年眼高於天,目無餘子,以致蹉跎歲月,現在想利用這段時間,回到望山莊去,把一些天下的功夫再好好溫習一下,然後在乾坤教開光之日,再跟他們周旋一下,這是盧某個人的計劃。”
方梅影道:“洪幫主呢?”
洪擎天道:“我要把本門的長老召集起來,迎回前任掌門司空長老,聽取他在官中的情形,以謀應付之策,方女俠如有差遣之處,本幫弟子可供驅策,由秋舵主負責聽候驅使待命,洪某卻無法恭陪了。”
方梅影知道他身為一門之長,必須要把門戶的事交代清楚了才能分身赴會,因此也不強留道:“我也沒什麼要煩勞的事,有些事必須我自己去辦的,秋大妹也不必麻煩了,我們就此分手,等赴會之日我們再會吧。”
說完又朝盧滄客道:“盧先生,劉宮二兄身中安樂丸的迷毒雖經先生解除了,但很可能有複發之虞,請你把他們也帶去以便隨時斟情診治。”
劉鐵嶺連忙道:“盧先生也說過了,他要我們一起去,除了觀察祛毒后的徵象應想在武學上給我們一番指示,使我們在那一天也可以一效愚鈍,為已往的荒唐贖罪。”
盧滄客筆道:“那可不敢當,令師南天一劍是劍道名家,盧某是想互相觀摩切磋,所以盧某預備將白大俠也邀請同行去,以期大家都能在武學上有所進益。”
方梅影笑道:“那敢情是好極了。”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安排,白無瑕是南方人,海天一劍是嶺南的劍道名家,這些人的劍路相近而各有所長,盧滄客浮海時的遊蹤以南海為廣,對南海各邦的劍法武功也了解最深,他們湊在一起,集思廣益,對盧滄客說來,也許收穫不大,但對白無瑕與劉鐵嶺宮天豪三人,則可能大有裨益,所以方梅影極表贊成。
分手時,他又請洪擎天把醉狐與落拓劍客也邀來,因為七劍九狐中,八煞已在魔宮,崔妙人、令狐飄與佛印上人陷身魔宮,現在連越女劍韓瑩也被網羅去了,就差那兩個人,他們究竟是當世高手之列,也希望他們能來到盡一分力量,洪擎天一口答應了,大家才各自分手。
走的走了,剩下的四個人卻難定何去何從,江夢秋想去找爺爺仁翁,可是方梅影搖頭道:“江爺爺行蹤不定,你根本無從找起,而且你放心好了,乾坤教開光之日,所邀的四十個人中,江爺爺與簡老鶴一定都有份,到時候他們一定會來的,用不着專程去找他們。”
江夢秋道:“那麼我們這段時間幹什麼呢?”
方梅影道:“什麼都不幹,在附近好好玩玩,看看有什麼應該管的閑事,管上一管,有什麼可殺的惡徒,殺上幾個,把你江大公子的名氣問得響亮一些。”
江夢秋愣然道:“這是為什麼?”
方梅影笑道:“你不是要找你爺爺嗎?這是個最簡捷的方法,他既然在暗中佈置對付之策,行蹤當然要隱密一些,你必須要鬧點事情,引起人的注意,他才能找你,否則茫茫人海,你找他困難,他找你也不容易,早點見面,也好把我們所知道的情形告訴他一下。”
江夢秋道:“爺爺既然要來赴會,我們就在附近等着,遲早也見得到的。”
方梅影笑道:“不錯,但他們不會來得很早,等會期前夕見了面,縱然把我們所知的告訴他老人家也沒用了,許多他想不到的事情,臨時謀求對策也太遲了。”
江夢秋想想也有道理,沉吟片刻才道:“大姊說得固對,但殺人則大可不必。”
方梅影一笑道:“你放心,我要你殺的人絕對不會有錯,而且也絕不是等閑之輩。”
江夢秋道:“不管怎麼說,小弟絕不殺人。”
方梅影一笑道:“你倒是把你爺爺的一個仁字學到家了,不肯在手上沾一點血腥,其實除惡為揚善,也罷,你不殺就由我來好了,反正我是不怕背上惡名的。”
江夢秋皺皺眉正待說話,方梅影正色道:“兄弟,你爺爺如果不是為一個仁字所限,今天就不會有魔宮,有許多該殺的人,都是你爺爺一念之仁,不忍加以誅絕,養成他們的氣候,才造成了魔宮這麼大的勢力。”
江夢秋道:“魔宮中的人並沒有多少惡徒呀。”
方梅影道:“我們看見的是不多,因為侯浪萍想借我們的口,把大家對魔宮的印象說得好一點,所以現身的人正邪後半,其實他們的窩裏,不知藏着多少萬死不赦的惡徒呢。這些話你也許不相信,等待事實證明吧。”。
江夢秋仍是固執地道:“小弟主張做引人注目的事,使爺爺能很快找到我們,卻不想殺人。萬望大姊也屈就小弟的愚忱,暫收殺手以施仁心!”
方梅影嘆了口氣道:“好吧!連我爺爺在世都沒能管住我,想不到現在會受你的拘束,不殺人而要做引人注目的事,還不能跑得太遠,你倒是在給我出難題了!”
沉思片刻后,忽而一揚眉道:“有了,咱們上嵩山去!”
江夢秋道:“上那兒去幹嘛?”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所發的請帖中,沒有少林與武當掌門的份,而這兩派是武林主脈,乾坤教如果想稱雄於江湖,這兩家是少不了的,我們去問問,他們兩派中還有什麼人比掌門人的地位更高而受邀!”
江夢秋道:“這倒是件很重要的事,少林武當為武林主流,要阻止魔宮橫行,也必須借重他們兩家大力,我們可以把所知魔宮的內情先告訴他們一下,只是這兒到武當比較近,為什麼要舍近就遠上嵩山?”
方梅影道:“武當不必去,他們這批牛鼻子眼高於天,去了反而會意起一肚子氣,而且武當被邀的人我已經知道了,倒是少林,我還想不起有誰,正好去問問!”
江夢秋原是無可無不可的,而且他真怕方梅影殺人,去到少林,不但是名門古剎,而且又是武林素負盛名的宗派,諒她不會在那兒殺人,所以也同意了!
四個人整裝就道,在鄰近的大鎮上買了四匹良駿,一逕向嵩山進發而去,曉行夜宿,來到嵩山時,已是十天之後,當晚宿於登封城內,略事休息,方梅影一束行裝道:“走吧,正好趁夜起了上山去。”
江夢秋道:“我們是明訪,晚上去不方便吧?”
方梅影道:“白天去就見不着了!”
江夢秋愕然道:“大姊究竟要去見誰?”
方梅影笑道:“你別問,跟我走絕沒錯!少林是寺院,有許多臭規矩,寺院後進不準女子進出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晚上去,也可以免掉許多麻煩!”
江夢秋想想道:“大姊對要見的人,心中想必已有了腹案吧,否則絕不會巴巴的跑這一趟!”
方梅影道:“你真是個精靈鬼,我知道一定瞞不過你的,不錯,對於少林受邀的人,我心裏是想到了兩個人,但是無法確定其中那一個,所以要趁夜去弄個明白!”
江夢秋道:“那兩個人都是少林的長老了?”
方梅影道:“一個是,一個不是!”
江夢秋奇道:“不是少林的人,如何能替少林作主呢?”
方梅影笑笑道:“你去了就會知道了,現在我卻不便告訴你,因為我萬一料錯了,發人私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你是個正人君子,也不願探人私隱吧。”
給她這麼一說,江夢秋倒是不便追詢了,而且心中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倚紅卻道:
“方大姊,我們要不要去?”
方梅影道:“要去,如果是另外一個人,更非你們不可,因為那人是你們回疆同族,連漢語都說不清楚,恐怕還要你們翻譯一下不可!”
偎翠奇怪地道:“我們維吾爾人會在少林?”
方梅影笑道:“信不信由你,去了你們自會明白,現在我可要賣個關子,不能說得很詳細。”
她似乎懂得吊人的胃口,話只說半句,使得倚紅與偎翠也心癢難搔,急急地也想去了。
四個人踏着夜色,直奔嵩山而去,方梅影似乎地勢很熟,她在登山的半路上,就找到了一條小徑,草長沒膝,她帶着三個人一直走向小路。
星泛微光,黑沉沉的深夜中,只有她們學過武的人,才能以銳利的視力,看見一點東西。
在這方面,江夢秋的造詣最高,方梅影不時停下來,要他看看前面,指出一些較為特出的記號,有時是一塊奇石,有時是一棵老松,經江夢秋辨清后,才循向而進。
繞了一陣子,登臨到一個小坡上,遠望燈火光輝處,隱隱有夜課誦經聲傳來,方梅影笑道:
“二十年沒來,居然還沒弄錯,可見我的記憶力還不錯。”
江夢秋道:“大姊以前來過?”
方梅影道:“是的,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孩子,大概是十一歲吧,跟我爺爺來過一次,不但找到了這條小路,而且還發現了少林的一個秘密。”
江夢秋道:“什麼秘密?”
方梅影道:“還不清楚,因為那時候我爺爺也不十分清楚,我發誓一定要弄清這秘密,所以把路記熟了,哪曉得一別二十年,我始終沒時間,這次我來弄個清楚,假如這兩個人還沒有死,峰浪萍發給少林的帖子,必是二者之一,現在我要把方向弄清楚一下,那發生的地方是少林本院,現在我們應該往東北方向走,只可惜沒有月亮,我不知道東北是那個方向了。”
倚紅卻指着一個方向道:“是這邊。”
方梅影道:“你有把握嗎?這可不能弄錯的,否則就要越走越遠了,兩三天要轉都轉不回來n”
偎翠笑道:“不會錯的,在大漠生長的人,永遠能認出東方所在,白天看太陽,晚上就看星星,在東方有顆明星,一直為牧人指出正確的方向。”
她手指處,果然有一顆較為明亮的星星在空中閃爍。
方梅影道:“那是顆什麼星?”
偎翠道:“我們漠上的人叫它為永恆之星,因為它永遠是座在東方,照着東方回教的聖城。”
方梅影道:“倚紅,想不到你們還有這一套學問。”
倚紅得意地道:“在大漠上,四野一片茫茫,沒有任何可辨方向的東西,所以聖主阿拉為他的子女說了兩盞指示的明燈,那就是白天的太陽,夜晚的永恆之星。”
方梅影照着她指的方向,拔草而行,又走了一程,忽然黑暗中撲出兩條人影,喝道:
“什麼人?”
微光中可以看出兩個中年憎侶,手握禪杖,方梅影退後低聲道:“倚紅,用回語跟他們說話。”
倚紅道:“說些什麼?”
方梅影道:“就說你們是來求見聖女的。”
倚紅果然用回語說了一遍,那兩個僧人微微一怔,仔細打量了一下兩女的面容,見她們果然是塞上的胡女,不禁怔了一怔,低聲交談片刻,其中一人道:“等一下。”
語畢飄身退去,身法十分迅速。
方梅影低聲朝江夢秋道:“兄弟,你的耳朵尖,可曾聽見他們說了什麼?”
江夢秋道:“他們先是商量要不要去通報,,一個說三十年來從沒有人找過聖女,乾脆回絕算了,另一個卻說恐怕聖女會見怪,還是去問一問的好。”
方梅影點點頭,不一會兒,但見那僧人伴着一個老年僧人來了,打了個問訊道:“兩位女施主可是從大漠來的?”
方梅影低聲道:“裝着聽不懂,繼續用回語跟他談。”
倚紅嘰嘰哇哇的又說了一陣,老憎皺眉道:“女施主最好能找個懂漢語的人來。”
方梅影笑道:“我來翻譯好了,這兩個女郎是從大漠來的,有要事要見聖女一面。”
老僧道:“女施主請告訴她們,聖女已經死了。”
方梅影笑道:“正果大師,出家人戒打誑語。聖女明明還健在,你怎麼就咒她死了呢?”
老憎一怔道:“女施主何以識得老衲?”
方梅影道:“上人太健忘了,二十年前,我迷途在這谷中,還是上人把我送出來的。”
正果上人思索片刻才道:“原來女施主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已經這麼大了,難怪老袖認不出來了,令祖方老施主還好吧?”
方梅影道:“上人別開玩笑了,先祖已去世十多年。”
正果大人哦了一聲,隨即合什道:“那真太失禮了,但要請女施主原諒,在這谷中的人都是不問世事的。”
方梅影不禁也一皺眉頭,她知道老和尚這次說的是真話,智叟謝世多年,江湖上無人不知,他居然還在問訊,可見他是真的不知道,既然他連這件事都不知道,那麼對最近武林動態也不會清楚了,看來要想進谷就不容易了。
略作沉吟才道:“這兩位姑娘的確有急事要見聖女,萬望上人通報一聲,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我才帶她們前來。”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應該帶她們到正院去,就不會跑這趟冤枉路了,聖女已經仙逝了。”
偎翠突然道:“聖女既然已經死了,我們就把她的遺骸帶回去,因為這是我們族中的風俗。”
正果上人道:“原來女施主懂得漢語。”
偎翠道:“我們奉命遠入中原來找聖女,自然要懂得漢語的,上人請把聖女的遺骸交給我們。”
正果上人道:“聖女遺骸已經火化,灑人河流中了,這是聖女生前的指示,也是按照貴族習俗而行。”
偎翠冷笑道:“上人這不是明在說謊嗎?”
正果上人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怎麼會說謊呢?前兩天貴族另一位代表也來過了,他還親自去審查過聖女歸骨的那條河流,證實了這件事。”
方梅影一怔道:“前兩天已經有人來過了?”
正果上人道:“不錯,他是到敝寺本院的。”
方梅影忙問道:“那是什麼人?”
正果上人道:“是一個叫王平遠的老施主。”
方梅影脫口驚叫道:“火眼神魔王平遠,這老怪物還活在人世上,他怎麼會知道聖女的呢?”
正果上人道:“老衲不問世事,也不知道王施主是什麼人,他到敝寺本院,持了一封柬帖,指明要找聖女,敝寺方丈帶他去看過聖女歸骨的河流,他很滿意。”
偎翠道:“他滿意,我們卻不滿意,因為我們知道聖女沒有死,而且敝族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再也沒有另外派人來找聖女,聖女不見別人可以,必須要見我們!”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何以咬定聖女尚在人世呢?”
偎翠道:“因為投骨清流是一般人的葬俗,聖女的遺骨必須要投人天方麥加聖城的聖水之中,我們此來的目的就是看看聖女是否尚健在,因此知道聖女絕不會對她的遺骨作如上的指示,上人一定是騙人。”
正果上人怔了半天才道:“有這個規矩?”
偎翠道:“上人最好再去問問聖女去。”
正果上人道:“那就不必了,女施主既然對貴族的習俗如此清楚必然是真的,請稍候,老衲再去請示一下!”
偎翠道:“也不必請示,她既然還活着,就必須見我們,請上人帶路吧,到了地方,我們自會過去,貴我兩邦習俗不同,聖女的地方,上人也不能去的,上人也不可能會真的去向聖女請示,所得的回答,必然又是別人代她傳出來的假話,這是敝族的事,別人是作不了主的。”
正果上人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女施主就請吧。”
偎翠泰然前行,正果領着他們,轉了幾個圈子,來到一處秘谷,但見山谷中設着一個牛皮的帳篷,篷頂懸着一盞孤燈。
正果上人道:“那就是聖女駐節所在。”
偎翠道:“我知道,百丈之內,是屬於禁地,上人請留步吧,我們自己過去好了。””正果上人一躬退後,閃人黑暗中不見了。
方梅影笑道:“幸虧我把你帶來了,否則明知道他在說謊,恐怕也不容易進得來,這個秘谷足足有二十名以上的高手守着,那個正果老和尚是現任少林掌門的師叔,一身功力無敵。”
江夢秋道:“大姊還說少了,這一路行來,至少有四十名絕頂高手守在暗處,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方梅影道:“是回疆聖女的駐地,二十年前,我偷偷溜了進來,那時還沒有這麼多人防守,最近突然加強戒備,必然是為了火眼神魔前來投書的緣故,真沒想到那老魔頭還在人世,而且果不出我所料,他們找的是聖女。”
江夢秋道:“聖女是誰,王平遠又是誰呢?”
方梅影道:“聖女就是聖女,王平遠外號叫火眼神魔,是四十年前縱橫武林十大天魔之-,現在必然是魔宮中的主要人物之一,魔宮中有這些老而不死的巨魔撐腰,難怪侯浪萍敢誇言操縱天下了。”
偎翠卻道:“方大姊,你說的這位聖女是不是名叫哈妲妮,是回疆十六代聖女?”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我只曉得別人稱她為聖女,是個回疆的美人,二十年前我見到她時,她似乎還很年輕,只會講九句簡單的漢語,人非常和氣。”
江夢秋道:“回疆的聖女怎麼會住在嵩山少林本院后的秘處呢?而且又受到少林寺僧嚴密的保護。”
方梅影道:“我跟爺爺來的時候,少林掌門是梧凈上人,還是現在掌門法元的師長,就因為我在嵩山見到了這個叫聖女的回疆美人,我爺爺還特別打聽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並不完全,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少林的上代長老,多半不肯開口,我爺爺旁敲側擊,才知道五十年前,少林最傑出的俗家弟子羅天峰在技懾十大天魔后曾遠遊塞外,一呆十年,回來后削鬢出家,沒多久就當了少林的掌門人,也就是第十六代掌門天峰上人。”
江夢秋道:“後來怎麼樣?”
方梅影道:“他只做了五年掌門人,突然宣佈退位,將掌門職務傳給他的首座弟子悟凈而閉關清修,別人都不知道緣故,但我爺爺卻知道在他退位前夕,有一個回疆的女子夜上少林,打遍了少林上下好手,最後由天峰上人出面,兩人力戰千招后,仍是不分勝敗,最後天峰上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兩人講和了,天峰上人遜位退隱閉關,那個女的卻不知下落,我爺爺判定這個女的就是我見到的聖女。””
江夢秋道:“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方梅影笑道:“女的是絕世美人,而羅天峰未出家前也是個美男了,當然與情有關,至於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怕就沒人知道了。”
倚紅道:“我可能知道,聖女是我們回疆最尊崇的女神,每隔十二年,回疆必定選出一個最美麗、最聰慧的女童,送到騰格里山的聖湖之中一個聖島去,充任聖女的繼承人,聖女是不嫁人的,因為她是真主的女兒,代表真主接受草原上子民的崇拜,四十年前的那一任聖女叫妲妮,她統治回疆只有五年就失了蹤影,據說她失蹤之前,曾經有一個漢人潛進了聖島,被聖島困住了,幾年後,那個漢人又逃了出來,聖女妲妮就出來追擒那個漢人,一直就沒有回去過。
我想這個漢人多半就是大姊所說的羅天峰。”
方梅影道:“四十年前,正是天峰上人由邊塞回來的那一年,五年後也正是他退位的那一年,時間上倒是吻合,而且極可能就是這兩個人,只是羅天峰怎麼會跑到回疆騰格里湖的聖島上去呢?”
倚紅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聖島是不容許人進去的,那兒的世界十分神秘,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那是一個極端寂寞的地方,聖女雖是千萬回民心目中的女神,卻是個最不幸的人,她不準愛人,也不能被人愛,完全被剝奪了做人的權利,她的臉上必須帶着面紗,遮起她的美麗,等到她交卸了聖女的職務后,就必須自沉於騰格里湖。”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十分輕柔,四人依然驚顧,才發現後面站着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披着長發,年紀約莫三十多歲,卻美得出奇。
最吃驚的是江夢秋,他自信耳目之敏,可以聽見五十丈外的落葉,可是這女子何時來到他們身後,他居然一無所覺,這女子的武功之高,的確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最惶恐的是倚紅與偎翠,她們立刻跪了下來,用嘴吻着那女人的腳尖,口中哺哺地說著回語。
那女的卻笑道把她們扶起來道:“別客氣了,我已經不是聖女,你們不必對我如此尊敬,說起來,我還是真主的叛徒。因為我但叛離了神,還冒讀了神聖的職務,我不但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愛上了一個異教的男人。”
她把臉轉向方梅影笑道:“你就是甘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吧,我還記得你,想不到你已經這麼大了。”
方梅影一恭身道:“再晚方梅影,恭叩聖女玉安。”
聖女笑笑道:“別客氣,甘年後,你居然還找到這裏,可見你的聰明,你有幾個孩子?”
方梅影一紅臉道:“再晚還沒有嫁人。”
聖女哦了一聲道:“還沒有嫁人,你今年也有卅多了吧,照理說,你的孩子也都有我們上次見面時那麼大了。”
方梅影雖然還是在笑,笑得有點苦澀尷尬地道:
“再晚浪跡天涯,根本就忘記了自己的事,而且再晚在江湖上凶名太盛,嚇得男人都不敢娶我。”
聖女一嘆道:“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的好,四十年前我就是因為太凶,把一個心愛的男人嚇跑了,我追到這兒來,想盡了方法,改變了脾氣,仍然無法挽回,他住他的茅廬,我住我的蒙古包,天天見面,卻也無法像從前一樣了,方姑娘,女人是千萬凶不得的。”
方梅影只有尷尬地苦笑。
聖女忽而又道:“你們是為著魔宮的事情來的吧?”
方梅影詫然道:“聖女也知道魔宮的事?”
聖女笑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整個魔宮的事,恐怕還是我跟天峰兩人引起來的,這話說起來很長,我們到天峰屋子裏去談吧,我的蒙古包太小,無法招待這麼多的客人,而且你們也不習慣,我那兒連椅子都沒有一張,因為我還沒有忘記草原上的生活習慣,我們都是席地而坐。”
倚紅忙道:“聖女,我們也是草原上的子民呢!”
聖女笑笑道:“你們恐怕離開草原也很久了吧,你們的回語都變了腔,不過我還是很高興看見你們,幾十年了,突然遇見兩個自己的同胞,那實在是很值得興奮的。”
說著牽着兩個女郎的手,引着她們一直前去,折過蒙古包,不遠就是一幢草廬,聖女叫道:
“天峰,你還不快開門,我們有了客人了。”
廬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道:
“你別開玩笑了,我們絕谷中哪來的客人。”
聖女笑道:“信不信由你,一位是甘年前故人,兩個是我家鄉的同胞,還有一位美少年,比你以前還英俊呢!”
柴門呀然而開,探出一個中年人的頭來,愕然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聖女道:“你別問我,是你的徒弟放進來的,她們為了魔官的事。我就知道王平遠來一趟,我們就清靜不了。”
那中年人出來了,一身青衣,目現詫色。
方梅影道:“再晚叩見掌門人!”
江夢秋也報名拜見,中年人忙還禮道:“不敢當,老衲天峰,已非掌門人二位別如此稱呼!”
聖女笑道:“你也別自稱老衲了,看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像個出家人,才做了五年和尚,連一部金剛經都沒有背熟,倒把出家人的口吻掛了幾十年了!”
天峰上人苦笑一下,卻伸手邀大家進去,草廬中陳設很簡單,只有兩張竹椅一張竹榻與一個草蒲團。
聖女道:“你坐你的蒲團,兩位客人坐椅子,我這兩位同胞就不勞費心招呼,我們現在還是按照往日的習慣席地而坐吧,這樣大家都各得其所!”
江夢秋正待謙讓,天峰上人已道:“小友!別客氣,這兒叫忘世谷,到了此地,一切的俗情全免了,坐下來好說話,還有那稱呼也改一下,我一聽見掌門人三個字,就感到慚愧,所以我不讓少林弟子進來,也是怕聽他們叫師父師祖稱呼,託大一點,你們叫我們一聲前輩好了!”
方梅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江兄弟就坐下吧!”
天峰上人又道:“方姑娘是智史的孫女兒,江小友想必是仁翁的後人了!”
方梅影笑道:“是的!江席是仁翁的孫兒!”
天峰上人點點頭道:“難得,難得,英雄出少年,仁翁,智叟,都是我慕名的高人,他們還好嗎?潛隱四十年,紅塵世界,想必有許多人事滄桑?”
方梅影道:“家祖早已見背,仁翁依然健在,而且正為盪除魔宮而奔走,也是再晚等特來請教的!”
天峰上人道:“魔宮又重現武林,那天法元來稟告說火眼神魔王平遠上門投柬,要找妲妮,被法元推了回去,這老兒命也長,居然活到現在都沒死,又在作怪了,他們究竟鬧了些什麼?”
方梅影道:“難道前輩一點都不知道?”
天峰上人道:“我自從退隱以來,根本不問世事,法元也沒說啥,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二事,也就沒有追問!”
方梅影道:“可能法元大師也不知道魔宮的詳情,魔宮在江湖上暗中籌劃多年,老一輩雖有所聞,但魔宮的真相,卻是最近被我們探出來的。”
於是她把十年前沖霄鶴黃山初會後,全家遭殺開始,一直到半年前黃山再會,八煞初現,轉到他們由伏牛山進到魔宮的事說了一遍,足足講了半個時辰。
天峰上人聽完了神色微動道:“如此說來,這是另一批人了,二位怎麼想到我們身上來呢?”
方梅影道:“起因是侯浪萍說下到少林的帖子不是給掌門人的,再晚就考慮到可能是前輩或聖女,因為再晚二十年前初會聖女的印象很深刻,再者聽到說下帖的人是火眼神魔王平遠,乃是五十年前被前輩驅逐出中原的老魔頭,就更確定了!”
天峰上人道:“是到了本山,才知道王平遠前來下書的,這似乎牽扯不上,莫非姑娘有先見之明。”
方梅影發覺他聽話很仔細,反應極速,不愧為一代人傑,乃笑道:“因為我們在魔宮中發現侯浪萍身後另有支使者,而前輩五十年前大展英風劍挫十大天魔,維持了中原武林幾十年的平靜,魔焰復張,可能與五十年前十大天魔有點關係,再晚才想到請示一下。”
天峰上人沉默不語。
聖女卻道:“王平遠既然代魔宮下書,可知那十個老鬼都還沒死,而其中興風作浪的,必然是黎黎那個老妖怪,天峰,這次我可要管了。”
方梅影道:“黎黎,可是飄香玉魔黎天真?”
聖女道:“不錯,那是她到中原以後起的名字,在騰格里湖的聖心島中,她叫黎黎。”
方梅影道:“聽說飄香玉魔黎天真碧目隆鼻,似非中原人,想不到她竟是塞外聖心島出身。”
聖女道:“不錯,她的武功也是聖心島上的傳授,回疆每三年就選一名女童,送到騰格里湖畔,由聖心島派舟接去,作為聖女的候選人,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聖女的,因為聖女從十二歲進入島中,滿十八歲才能就任,任期卻有甘一年之久,所以候選人中總有許多落選的,就降為聖宮的侍女,黎天真就是聖宮侍女。”
方梅影道:“不知聖女的擇選以什麼為標準?”
聖女道:“以武功修為作準,每個女童人島后,就從事武功的修為,聖宮武學分三個階段,通過第一個階段的就是侍女,通過第二個階段的就是侍者,必須要通過第三個階段,才是聖女的繼承人。”
方梅影道:“聖宮武學一定是非常奧妙了。”
聖女微微一笑道:“也不見得,黎天真已經通過了第二階段,可是她心性浮躁,不耐島上的寂寞,利用一次接女童的機會逃了出來,在回疆無法立足,逃人中土,自號黎黎子,恣情殺戮肆淫,廣交中原武林敗類,才得到了一個飄香玉魔的外號,可是她鬧得太厲害了,為中原武林所不容,天峰那時在少林是技業最高的俗家弟子,奉命除魔,驅逐了當時所謂十大天魔,其實這十大天魔中,以黎天真惡行最着,天峰誓必要除去她。”
方梅影笑道:“天峰上人遠入大漠,原來是為了追殺飄香玉魔而去的。”
聖女點點頭道:“是的,黎黎在中原也被追得無處容身,只好再逃回大漠,向聖心島求救,那時我正好接任聖女,天峰追了來,跟我鬥了三天,從劍法、暗器一直斗到拳掌內功心法,兩個人鬥成了平手。”
方梅影道:“結果二位互相傾慕,上人就在聖心島上留了下來。”
聖女嘆了一口氣道:“是的,他就這樣留了下來,因為聖女是不能嫁人的,他只能秘密地隱住在聖宮中,黎黎也被拘在聖官中,一留十年,我們生下了一個女兒!”
方梅影道:“那怎麼辦呢?”
聖女道:“聖宮中是不能生育嬰兒的,而且聖宮中又沒有產婆,偏偏我又是難產,把女兒生下來,我失血過多,無力管束宮人,黎黎趁機會作怪,掀動全宮的人。”
方梅影道:“在聖宮中也會叛變嗎?”
聖女苦笑道:“那是不敢的,他們要求把新生的女嬰投進騰格里聖湖,天峰自然不答應,跟宮中的人起了爭執,天峰的武功雖高,但聖宮中的好手也多,相持不下時,黎黎搶了我們的女兒,丟進了騰格里湖!”
方梅影道:“這個女魔實在該殺!”
聖女苦笑道:“那倒怪不得她,宮中的規矩向來如此,聖女對外須保持聖潔的身份,不得婚嫁,但歷任聖女都是受盡孤寂,十分同情這種孤寂,准許聖女秘密嫁一個丈夫,只是不準有子女,必須丟進聖湖淹死,黎黎把我們的女兒丟下聖湖時天峰十分震怒,施出殺手,接連殺死了三個宮中的侍者,我沒有辦法,只得以抱病之身,幫助宮中合戰天峰。”
“天峰既不忍心對我出手,一怒之下就走了,而且聲言永遠不回聖官。”
方梅影道:“天峰上人就是為了那一次的打擊,才看破世情,回到少林落髮出家,當了少林掌門?”
聖女道:“是的!他是為此出家的,當時我對他十分抱歉,也沒臉再見他,誰知後來事情有了轉變,黎黎她並沒有把我的女兒丟下去,她只是做做樣子,用衣服包了塊石頭丟下了聖湖,把我們的女兒藏了起來!”
方梅影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聖女道:“她是有目的的,事後她來找我,要求我把聖官中的武學秘發作為交換!”。
方梅影道:“聖女答應了她?”
聖女道:“我究竟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做母親的人,怎麼忍心再害死自己的孩子呢,我答應了她,把聖宮的武學秘發偷拿了一份給她,而且還叫了一個我貼身的侍女跟她一起離開聖宮,陪同她一起去照料我們的女兒!”
方梅影道:“她沒有騙人吧?”
聖女道:“沒有!我認得自己的女兒,她的耳後有一顆小紅痣,跟我耳後這一顆一樣。”
方梅影道:“聖女的女兒呢?”
聖女道:“我就不知道了,黎黎答應好好撫養她,而且還把聖女武學傳授給她!”
方梅影道:“她會不會食言呢?”
聖女道:“她不敢的,我的那個侍女對我很忠心,我在黎黎的身上下了一道厲害的禁制,她如果敢食言,或是加害我的女兒,我的侍女就立刻制她於死命!”
方梅影道:“後來呢?”
聖女道:“我等身子養好之後,就來找天峰了,可是他已出了家,我要他還俗他不肯,我威脅說如果他不肯跟我團聚回到聖官去,我就要起動聖宮所有的人手,血洗少林,在這個條件下,他才遜位把掌門交給他的徒弟,可是絕不肯回到聖宮去,情願在這兒隱居一生!”
方梅影笑道:“聖女也就在這兒陪着天峰前輩了?”
聖女輕嘆道:“是的!我想了一想,是我負欠他的多,只好放棄所有一切,在這兒陪他終生了!”
方梅影又問道:“聖女,你們的女兒可有消息?””
聖女搖搖頭道:“沒有!我告訴那個侍女,別對孩子說明她的身世,最好找人跡罕見的地方隱居起來或者是找個相當的人嫁了,我不能使聖宮的名譽受損,對我的孩子,只能盡到這點心了。”
方梅影道:“聖女又怎麼知道魔宮是黎天真在作怪呢?”
聖女道:“因為我聽說到魔宮中的一切武學,以及安樂丸制人的手段,那都是屬於聖宮秘笈上的一部份,又加上送來柬帖的王平遠,是黎黎的老搭檔,所取用魔宮的名字,更是黎黎的主意,她一向就以魔為號,用意在跟聖心島上聖宮的那個聖字作對。”
一片往事敘述至此,總算將魔宮的淵源交代清楚了,方梅影判斷之下,覺得聖女所想相當正確,因此道:“天峰前輩,魔宮即將以乾坤教的面目問世,橫行武林,而魔宮的一切,間接也與前輩有關,前輩是否再度出山?”
天峰上人道:“這個我實有疑難之處,因為我遜位之時,就在佛前發誓,終生不出此山。”
方梅影道:“那麼前輩是不管了?”
天峰上人道:“是的,我不能管,除非……”
聖女道:“除非能找到我們的女兒。”
方梅影道:“那就請去找黎素貞問問呀?”
聖女道:“他根本不信我說的話,認為我是騙他的。”
方梅影道:“找到黎天真一問不就知道了。”
聖女道:“所以我打算出去看看,雖然少林拒絕了王平遠的柬帖,說我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打算出去一趟,把黎黎找來,證明我的話不錯。”
天峰上人道:“妲妮,黎黎今年已經一百甘歲了,活在人世的可能很上很少了。”
聖女道:“王平遠還沒死,何況聖官武學重現於魔宮,必然是從她手中傳出去的。”
天峰上人道:“魔宮的活動在十多年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黎黎可能還沒死,十大天魔中,黎天真的年紀要高出其餘的人很多,王平遠等人可能與我們差不多,活着不算稀奇,黎天真卻不一定還活着,而且一動不如一靜,我們在這兒深隱四十年,何必又要出去把往事都掀出來呢?對聖心島,對少林,都沒有好處。”
聖女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一下,本來我對王平遠的事已有懷疑,除了黎黎之外別人不可能知道我在這兒,現在知道了聖官武學,被魔宮濫用,我更要去管一下。”
天峰上人道:“恐怕你管不了,聖宮武學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我以少林武功,也曾橫掃過聖宮,而魔宮中的那些人,照方姑娘的敘述,造詣已在你我之上。”
聖女道:“天峰,聖宮的武學深奧莫測,當年我是因為初接聖女不久,對武功還欠深人,已能跟你打成平手,再度前來時,我已能獨斗少林八院十殿。”
天峰上人一笑道:“可是這四十年來,你可曾勝過我?聖心島上的武學雖高,到底不是正途,難有大成的。”
聖女一嘆道:“我不跟你爭這些,我承認聖宮武學偏於旁門,無法與禪門正統武功相較,但也要講究人為,少林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以現下少林的門人資質,跟你一比不知差了多少,如果魔宮的人找到少林來,你的那些徒子徒孫,有幾個能應付得了的。”
天峰上人道:“等他們來了再說吧,我為誓言所約束,可不能背約,只有兩個條件下我才能出山,一個是我的女兒沒有死,一個是掌門人的徵召。”
聖女道:“那我就去找你的寶貝徒孫去。”
天峰上人忙道:“妲妮,別胡鬧,那些孩子們對你已經夠孝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從來沒有麻煩過我們,除非魔宮中的人打到少林,到了他們真正無法應付的時候,他們絕不會前來請我出面的,你又何必去強迫他們呢。”
聖女道:“天峰,這是我們整個武林的責任。”
天峰上人苦笑道:“你我都是隱世的人,武林的責任已經用不到我們來多事了,少林雖是武林宗派之一,但歷代相傳,都以務佛門本業修為為重。”
聖女道:“你怎麼變得這麼消極了,既是務修為重,當年你為什麼又要強行出頭,領導驅除十大天魔之舉呢?”
天峰上人道:“妲妮,你我都是門戶中的罪人。回疆聖女,你是第一個虧棄職守的,少林掌門方文,我是第一個還俗的,我們又何必在晚年多事,置門戶於難堪呢?”
聖女道:“我不在乎,當初被送進聖心島,並非出於我的自願,我不能將我的一生,埋沒在那個孤島上。”
天峰上人道:“但我皈依佛門是出於自願,姐妮,你一定不甘寂寞,你就去一趟好了,別把我拖去,世上全都知道我已經生化了,所以這次魔宮中送帖子都沒有我的份,乍然出頭,叫少林何以對天下交代呢?”
聖女詞為之窮,方梅影笑道:“上人的確有不便出頭的苦衷,世人都知道少林第十五代掌門人天峰大師西歸佛上了,但羅天峰卻沒有死,當年盪魔餘波漣遊盪漾至今,前輩應該出頭結束一下,有始有終。”
天峰上人道:“方姑娘,請你原諒,我在佛前有誓。”
方梅影道:“這次出山並不違誓,因為我已經找到二位的女兒,而且身在魔宮中欲脫無力,二位應該去幫幫她的忙,使她能擺脫魔官的糾纏。”
聖女道:“方姑娘,你說的可是真話?”
方梅影道:“再晚怎敢虛言詐騙二位呢?地靈夫人黎素貞就是二位的女兒。”
聖女道:“那不可能吧,我們的女兒如果在世該是五十多歲的了,她有那麼大嗎?”
方梅影道:“看起來沒有,但聖女與上人看起來只不過四十左右而已。”
聖女道:“我們是修過聖心島的駐顏之術,我們的女兒卻不可能,因為這是聖女專修的秘友。”
方梅影道:“聖女別忘了你曾經把秘發抄錄給黎天真,而且要她轉授給令媛,因此地靈夫人能修及聖心島上的絕學,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聖女道:“可是她怎麼會叫黎素貞呢?”
方梅影道:“聖女不讓今媛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不能姓羅,跟着黎天真姓是自然而然的事。”
聖女道:“方姑娘,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們的女兒呢?”
方梅影道:“因為我聽聖女說,令媛耳後有一顆紅痣為記,黎素貞的耳後正有一顆紅疲,還有一個證明,就更為有力了,地靈夫人如果再年長一點,就跟聖女是活脫一個模樣了,除了血統遺傳,再也不會有這種巧合。”
聖女心神大震,忍不住道:“天峰,你現在怎麼說?”
天峰上人也十分激動,江夢秋忍不住道:
“二位前輩,方大姊所說地靈夫人種種都對,黎素貞與聖女也十分配肖,只是再晚敢保證,她絕不是二位的女兒,因為她的貼身待兒說過,地靈夫人今年還不到三十歲。”
二人臉色十分失望,方梅影看了江夢秋一眼,似乎怪他拆自己的台。
江夢秋正色道:“黎素貞不會是令媛,但一定是令孫,上人既然在佛前立下重誓,再晚等不敢以世務強求,但降魔衛道乃武人天職,魔宮對我們並沒有任何威脅,家祖在多年前就退出武林,但聽說魔宮的人在暗中席捲武林之圖,不惜放棄寧靜的林泉優遊,致力奔走,再晚是江家唯一的後人,為了衛道,也不惜冒死以赴,只求為盡己而已,再晚等此來能夠知道魔宮中一部份人的來歷淵源,收穫已經夠多了二位是否肯出去為降魔衛道盡一分力,是二位的事,再晚等告辭了。”
說著起立一揖,轉身就要出去,聖女連忙道:
“江少俠,再坐一下,這兒難得有外人前來,我們多聊聊。”
江夢秋道:“再晚寧可到聖女蒙古包去坐,也不想在這個洞穴里再耽下去。”
天峰上人臉色微變道:“江小友可是在罵我不是人?”
江夢秋道:“再晚沒有侮辱前輩之意,但前輩的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前輩幽居深山,已經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再晚說這個草廬是洞穴,可不是罵前輩為禽獸,而是說這是前輩修真的古洞。”
聖女道:“修真的古洞也是住人的,小俠怎麼耽不下去呢?我倒要請教一下。”
江夢秋道:“有許多隱士高蹈深居與世隔絕,一生一世不履人寰,雖為人體,卻不能算是人,因為他們但知有己,不知有人了。一個真正的人,不在他本身的修為,而在他對人世的貢獻,農夫耕作,樵子採薪,雖然是為了養活自己,但他畢竟還是為別人盡了力,多多少少,還是為人類表現了他存在的價值,盡了一己的責任。”
天峰上人道:“我已經為武林盡過責任了。”
江夢秋道:“不錯,但前輩得天獨厚,稟天縱之奇資而成為武林第一人,是不是僅做了五年和尚,把十大天魔驅出中土就算上報天心,下慰人望了呢?何況十大天魔受前輩的壓制后,遠循窮荒,苦修技業后又捲土重來,為患更烈,以前最多是害害人而已,現在壯了這些魔頭,因此再晚對前輩除了感激之外,沒有第二句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