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智珠如神

第二十九章 智珠如神

天台為仙韋嶺東支,壤接括蒼雁盪四明金華諸山,崖壑瑰奇,風影秀麗,為佛教名山勝地,與五台峨嵋相擬,毫無遜色。

因其形勢崇偉,綿亘如屏,六朝陶弘有云:“山有八重,四面如一,當牛斗之分,上應台宿,故曰天台。”

天台絕頂華頂峰終年雲海茫茫,積絮堆棉,聚散靡定,瞬息萬變。

雲霧繚繞中隱隱現出數十條人影掠登飛躍,只聽塞外人魔藍景輝語聲道:“老朽昔年飄泊江湖,行蹤如寄,曾三履生台華頂,天台一派雖習武功,但罕有露面江湖,尤其華頂寺主持普元禪師數十年未曾離寺一步,戒律甚嚴,卻料不到令祖竟潛隱在華頂寺內。”

哈智答道:“先祖棲隱在峰后千丈岩壁之下,本來不由華頂取徑,為恐老賊先我等而至,沿途必有伏樁,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霍文翔偕同林鳳珠虞鳳棲諸女率先施展“平步青雲”身法掠登華頂,天風狂勁,倍極艱辛。

華頂寺規模宏偉,鐵瓦鋼索,飛檐七重,氣象巍峨,山門前矗立着兩株巨柏,霜莖古干,峭拔入雲。

一株柏樹前正駐立着霜鬢銀髮老僧,手持念珠眺望雲海,忽發現霍文翔等數十人,魚貫登山而來,不禁面色微變。

塞外人魔藍景輝一躍掠前,抱拳含笑道:“普光禪師,還認識我藍景輝么?”

普光大師和掌合十道:“藍施主,別來無恙。”

藍景輝哈哈大笑道:“禪師想必功行精進,藍某依然故我,數十年來尚是萍蹤如寄,今日偕同江湖同道一覽天台華頂雲海之奇,不欲驚擾禪師。”

在藍景輝與普光禪師答話時,霍文翔哈智等十數人正轉過寺牆繞至峰后。

哈智向霍文翔道:“這茫茫雲海,視界不清,哈某本輕車熟路,但少俠不然,如不慎失足,則粉身碎骨,絕壁之下十數丈有兩株老藤,可緣身而下,但天風狂勁,藤枝憾晃易於失手,還望少俠及諸位當心一二。”

霍文翔含笑道:“多承指教,但不妨事。”說著取出天蜈珠,紅光燭照清澈,將雲霧逼開十丈方圓,強勁天風驟然受阻減弱。

哈智神色一喜道:“少俠有此奇珠,哈某可謂杞人之憂了。”

霍文翔哈智相距三丈並列施展壁虎功貼着峭壁揉下十餘丈。

哈智忽高聲道:“少俠右手移動五寸就可握住老藤了。”

霍文翔如言移動右手,只覺觸及一晃搖不定粗徑如碗的老藤,忙五指握住身形一個疾轉,高聲招呼崖上堵女群雄順序而下。

哈智霍文翔身落絕壑,只見崖角隱現出一角屋檐,檐下背立着一個黑衣老者,不防兩人在千仞峭壁上飛瀉而下。

只覺身後落足微響有異,迅疾轉面後顧,但霍文翔出手極快,一指虛空點出。

那黑衣老者只覺一縷指風如山重壓,氣脈立斷,臟腑盡靡,聲卻未出便自倒地死去,七孔中滲出殷紅血液。

霍文翔低聲道:“老賊已先我等而至,哈老師且慢躁進,待在下潛入一察究竟。”說時已自身形疾閃掠至屋角,輕輕推開一扇虛閉的木窗,驚鴻疾閃入去,只聽鄰室中傳來鐵少川的語聲道:“大嫂還請三思而行。”

語聲平和,如話家常,不帶半點火氣。

霍文翔貼近板隙望去,只見一青衣老嫗面對着佛面人屠鐵少川而坐。鐵少川和顏悅色,一手捋須,口角噙着微笑。

但聞青衣老嫗嘆息一聲道:“既然如此,老身當陪同恩公前往嵩山,犬子不敢不遵,但老身須收拾隨身之物後起程如何?”

鐵少川微笑道:“大嫂請便。”

青衣老嫗緩緩起身一轉,向霍文翔藏身房內推門而入。

霍文翔身法迅快如電,與青衣老嫗擦身而過,掠在鐵少川之前,冷冷發出一聲低笑……

佛面人屠鐵少川幾疑置身夢境,不信這是事實,瞠目色變,厲聲道:“原來是你!”

霍文翔微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青衣老嫗入得裏間,只見人影疾閃而過,穿向廳堂,不禁一怔,心疑老賊隨來爪牙,聞聲才覺非是,偷覷望外,但見霍文翔風采翩翩,宛若玉樹臨風,暗贊道:“好人品!”

突然羅銀姬、秦麗琪閃身而出,羅銀姬低聲道:“這是小婿。”

秦麗琪如花嬌靨上泛起紅霞,星眸中露出驚喜莫名之色,懸心霍文翔不敵鐵少川。

只見鐵少川面色稍霽,頷首笑道:“老朽欽佩閣下膽量,但你來此於事無補,老朽率來人手如雲,暗樁密佈,何必逞一時之勇,貽百年之恨,自誤誤人。”

霍文翔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率來人手雖多,但如在我眼中無異土雞瓦犬,不堪一擊,令主倘棄置玉勾斜不用,各憑真實所學一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鐵少川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呵氣。”

霍文翔正色道:“鐵令主威震武林,一身武學震燦古今,在下江湖末學,無名小卒,令主因何不敢以真實武學爭一高下。”他盡量拖延時刻,容同來助手將老賊黨羽一一殲除。

鐵少川雙肩微微一聳,道:“你若妄想老朽受你所激,棄置玉勾斜不用,無異是夢想天開。”

霍文翔朗笑道:“看來鐵令主是個浪得虛名之輩,無怪在五台詐死,以圖蒙蔽天下,殊不知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到頭來你還是難免一死。”

鐵少川厲喝道:“小輩,你道老夫劍鋒不利么?”肩頭玉勾斜應腕揮出,萬朵金星罩襲而去,帶出-片破空悸耳嘯風。

霍文翔早已有備,面色凝肅如霜,腳下迷蹤步踏出,嗆啷啷龍吟過處,一招“過雲見日”迎出,劍身平指,似緩突速,芒尖振出一圈日暈,耀眼生眩。

雙方均是施展的曠絕奇招,只聽響起一串金鐵交鳴之聲,兩人各退了一步,面色由紅轉白,顯然真力耗損過巨。

鐵少川淡淡一笑道:“閣下是老朽畢生所遇的唯一強敵,劍招之奇已超越武學範疇之外,請問源出何宗。”

霍文翔知老賊趁着問話時,以便調勻真氣,自己何嘗未有此意,落得見機就機,緩緩答道:“武學一道,源宗於一,淵博精深,浩瀚若海,人生不過百年,未能窮究其萬一,但就各人智慧秉賦參悟其中神奇變化所得成就不難立判。”

鐵少川道:“閣下說得不錯,但功力火候猶若鑄鐵成器,水漲船高,一絲均勉強不得,閣下年歲輕輕,武學已臻化境,倘非獲遇奇緣,老朽卻不能深信閣下憑藉智慧秉賦而有此成就。”

藏身房內的秦麗琪柳眉微皺,面現薄嗔道:“娘,你瞧翔弟竟與老賊如話家常,惺惺相惜,您說氣人不?”

羅銀姬道:“翔兒大智若愚,不慍不躁,雙方均有顧忌,你稍安毋躁。”

這時,霍文翔已知佛面人屠的心意,他想套出自己武學是否源出星河秘笈,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武學一來得自恩師,再端憑悟性,意領神會,觸類旁通,自信較別人成就略高,尊駕謬獎已臻化境,那就愧不敢當。”

鐵少川見套不出霍文翔半絲真言,面色一沉,道:“今日形勢,已成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霍文翔朗聲大笑道:“說得好,你我放手一拼,強存弱亡,徒費唇舌,無濟於事,不過尊駕玉勾斜雖利,卻也難要在下性命。”

佛面人屠鐵少川忽地心神猛剔,暗道:“老朽在屋周密佈伏樁,無一不是武功上乘好手,為何不見一人趕來探望,難道都中了這小賊的暗算么?”愈想愈感不合情理,冷笑道:“狂言無益,手底高下一試便知,老朽不信尊駕孤身一人前來,尚有其他隨來高人,何妨容老朽一見。”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在下僅孤身一人,尊駕何見懼之深。”

鐵少川面色一變,大喝道:“胡說,老朽縱橫江湖,捭闔武林,從未懼過誰來。”語音突轉森厲道:“哈母之命已懸在老朽之手,可惜閣下竟來遲-步,依老朽之見不如退出此谷,不要誤了哈母性命。”

霍文翔知鐵少川之言決非危言聳聽,冷笑道:“你乃是武林高人,想不到這等卑鄙毒辣,但你是否料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么?”

鐵少川聞言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暗道:“看來這小賊心智行事無一不在老朽之上,此人不除,席難安寢。”當下也不多言,玉勾斜疾出三招,寒飈飄飛,幻化無數寒星,湧向霍文翔周身重穴。

霍文翔手中射陽劍雖然犀利,但比起玉勾斜不啻雲泥之隔,若硬封硬接,處處受制,決意採取詭道取勝。

劍光疾閃,流芒簇飛,朝玉勾斜隙縫上滑襲快攻,襲取部位,均是鐵少川意想不到,而且是必使之防護的要害重穴。

十三招快攻,幾乎將鐵少川逼得手忙腳亂,如非他武功奇絕,以牙還牙,霍文翔差點傷在玉勾斜劍下,是以霍文翔不敢妄啟僥倖取勝之念,沉着應戰。

突然,鐵少川大喝道:“屋內逼仄,無法施展,你我不如去外面一拼。”

霍文翔道:“好,尊駕先請。”

鐵少川劍勢迴旋,寒飈護體,疾閃出外。

霍文翔接蹤掠出,忽感一股陰寒氣勁由右側襲來,來勢迅疾如電,無法閃避,“噗”的一聲,肩上打了一個正着。

但霍文翔身法亦是迅快如飛,更施展護身罡氣一御一震,身軀如脫弦之弩,衝出六丈開外,旋身冷笑道:“尊駕為何暗算施襲?”

鐵少川呵呵大笑道:“兵不厭詐,閣下中了老朽毒手,僅能活一個時辰。”

霍文翔心中暗笑,冷冷答道:“姑無論尊駕是否言過其實,在下還能活上一個時辰,但尊駕能否苟全一盞茶時分尚未可知。”

鐵少川聞言一怔,道:“此話何說?”

霍文翔面露微笑道:“尊駕帶來的人手咧?”

鐵少川猛的心神巨震,如中雷殛,面色大變,四巡了一眼,只見森森林木中靜得似一泓死水,心知有變,厲聲喝道:“老朽本動了愛才之念,意欲保全你一條性命,如此你更活不了。”

霍文翔大笑道:“眾判親離,你還有何顏面留在此處,在下決死不了,你我終須在惡鬼堡見面。”射陽劍一揮,流虹驚天,隱帶風雷嘯聲。

佛面人屠大驚失色,身形疾閃開去,但依然閃避不開,袍幅被削斷尺許長短,縱身一躍,疾竄入林。

他發覺霍文翔並未追趕入林,銳利眼神掃視林內一瞥,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但隨來高手卻一個未見,不由一怔,暗道:“莫非真箇眾叛親離,紛紛他去。”

鐵少川心中怒火滿腔,越想越忿,不甘就此退去,意欲再潛入哈宅,俟機擄劫哈母而去。

忽聞“擇”的一聲,一溜寒光插入眼前一株樹榦中,抬面

突然,鐵少川大喝道:“屋內逼仄,無法施展,你我不如去外面一拼。”

霍文翔道:“好,尊駕先請。”

鐵少川劍勢迴旋,寒飈護體,疾閃出外。

霍文翔接蹤掠出,忽感一股陰寒氣勁由右側襲來,來勢迅疾如電,無法閃避,“噗”的一聲,肩上打了一個正着。

但霍文翔身法亦是迅快如飛,更施展護身罡氣一御一震,身軀如脫弦之弩,衝出六丈開外,旋身冷笑道:“尊駕為何暗算施襲?”

鐵少川呵呵大笑道:“兵不厭詐,閣下中了老朽毒手,僅能活一個時辰。”

霍文翔心中暗笑,冷冷答道:“姑無論尊駕是否言過其實,在下還能活上一個時辰,但尊駕能否苟全一盞茶時分尚未可知。”

鐵少川聞言一怔,道:“此話何說?”

霍文翔面露微笑道:“尊駕帶來的人手咧?”

鐵少川猛的心神巨震,如中雷殛,面色大變,四巡了一眼,只見森森林木中靜得似一泓死水,心知有變,厲聲喝道:“老朽本動了愛才之念,意欲保全你一條性命,如此你更活不了。”

霍文翔大笑道:“眾判親離,你還有何顏面留在此處,在下決死不了,你我終須在惡鬼堡見面。”射陽劍一揮,流虹驚天,隱帶風雷嘯聲。

佛面人屠大驚失色,身形疾閃開去,但依然閃避不開,袍幅被削斷尺許長短,縱身一躍,疾竄入林。

他發覺霍文翔並未追趕入林,銳利眼神掃視林內一瞥,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但隨來高手卻一個未見,不由一怔,暗道:“莫非真箇眾叛親離,紛紛他去。”

鐵少川心中怒火滿腔,越想越忿,不甘就此退去,意欲再潛入哈宅,俟機擄劫哈母而去。

忽聞“擇”的一聲,一溜寒光插入眼前一株樹榦中,抬面忽聞“擇”的一聲,一溜寒光插入眼前一株樹榦中,抬面一望,正是令他寢夢難安的北斗令,不由心神巨震,厲聲喝道:“閻老兒,咱們生冤家,活對頭,不死不休,這點勞什子嚇唬不了鐵某,何必用此破銅爛鐵,丟人現眼?”

陰暗處送來閻鵬展陰冷語聲道:“閻某令出必行,鐵老師既誇下海,何不拔下北斗令?”

說真的,時至如今,鐵少川孤身無援,雖武功絕奇,膽大包天卻也不敢伸手妄拔那支追魂令,冷冷笑了一笑,道:“閻鵬展,北斗令威震江湖,卻不再鐵某眼下。”左手運集功力,五指箕張,緩緩向北斗令抓去。

這無疑是故作姿態,詭弄閻鵬展現身。

五指堪欲觸及北斗令,猛感身後一股排山罡力涌襲而至,心中冷笑一聲,右腕玉勾斜“回鳳舞柳”返身揮出。長虹如電,耀目欲眩,那排山罡力疾然消斂,只聽咋嚓數聲微響,周近數株合抱參天古木為犀利寒芒削斷,如摧枯拉朽般迎刃而過。

但見斷干緩緩倒下,竟向鐵少川存身之處傾倒,勢如山嶽,越來越快。

鐵少川見狀大驚,知有人使壞,用內力使斷樹往自身倒下,血肉之軀,怎堪禁受,雙足一墊勁,疾逾離弦之弩激射出去。

僅毫髮之差,鐵少川身形甫一沾實,只聽身後嘩啦啦巨響,塵土飛涌,斷枝廢葉衝起半空紛紛落下,聲勢駭人,震耳欲聾,夾雜着閻鵬展陰冷長笑聲,令人心悸魂飛。

佛面人屠知事不可為,但尚不死心,騰身往哈智居屋疾掠而去,撲入屋內,只見室空人杳,不禁猛一跺足,心知處處均落入仇家強敵所算中。

驀地——,啪的一聲,四顆卵大烏黑如墨圓珠同時擊中四壁,爆射出一點烈焰,立時將鐵少川埋入火勢熊熊中。

鐵少川振吭發出一聲厲嘯,劍光迥卷,如籠着一層寒霧,沖空奔起,突破屋瓦,飛身掠去。

他逃出數裡外,四面一望,只見遠處猶升起一片紅光,不禁咬牙痛恨。

最令鐵少川震駭的是,無法瞥見敵人影蹤,知不重作籌劃,將會陷入絕境,身形騰起,穿空如電遁去。

天台絕頂,國清寺外松坪上,一個清癯老僧正與塞外人魔藍景輝踞座對弈,凝目沉思,落子丁丁。

忽聽藍景輝笑道:“老和尚,藍某雖屬魔道,卻從不打誑語,你瞧那不是哈老夫人來了么?”

老僧放下捏在指中棋子,四面望去,只見霍文翔等人簇擁着哈母走來,欠身立起,雙掌合十道:“哈夫人化險為夷,老衲不勝欣慰。”

哈母凄然一笑道:“為了老身之故,幾乎為天台引來一場橫禍,劫後餘生,歉疚良深。”

老僧微笑道:“哈夫人說哪裏話來,天台一派,枝枯微薄,無力保全,幸得吉人天祥,否則老衲愧惶無地自容了。”

霍文翔走上前來,抱拳說道:“方丈可否辟一靜室,哈老夫人身罹奇毒,以便在下施治如何?”

老僧答道:“敝寺屋宇甚多,如不嫌委屈,容老衲稍盡地主之誼。”當下老僧身為前導步入國清寺門。

谷下群雄相繼登上崖來,諸女共處一室,瑤池玉女秦麗琪周旋其間,一顰一笑,令人心醉,虞鳳棲暗愧不如。

半晌,鄰室霍文翔走出,與秦麗琪四目交注,秦麗琪嬌眉一紅,嗔道:“翔弟為何如此瞧我?”

霍文翔嘆息一聲道:“琪姐真是天下第一忍心人。”

秦麗琪微瞪了霍文翔一眼,道:“倘非如此,老賊豈能認為大害已除,圖謀速萌,你不知家父深知老賊隱秘,老賊忌賅殊深,是以遣韓夢雲暗中監視家父!”

霍文翔道:“這個小弟巳知,岳父現在何處?”

秦麗琪道:“現混入惡鬼堡中,堡內共有三種惡毒機關,一為花九鵬築建,另為瞽目神卜丘知易所設,最厲害處即為老賊自己監造,須知老賊悟性極高,親摩花九鵬樣圖,研融其中變化,一釘一木皆是老賊自己營建,手下工人每完成一處,即被殺之滅口,家父易容甚巧,深獲老賊信任,該處惡毒機關巳明十之六七。”

霍文翔聞言欣喜不勝,額手加慶,道:“老賊授首之期不遠矣!”

秦麗琪道:“你且慢高興,老賊此次趕回總壇,必將陣圖倒轉,重新布伏,我等不去惡鬼堡還好,若去武林中必先慘遭浩劫!”

霍文翔道:“此話怎說?”

秦麗琪道:“老賊在江湖中潛伏黨羽着實不少,若翔弟以鐵手令調遣武林群雄趕往惡鬼堡,則各大門派內空虛,反予老賊可趁之機,定嚴命密佈各處黨羽趁隙侵犯,如此各大門派危劓”說著取出一本線裝薄冊,接道:“此乃家父每次來函,我均有詳明記錄在此冊,你如今身為武林盟主,定須謹慎從事。”

這時,只見一灰衣僧人走入,手持一函趨往霍文翔之前,道:“山下貧僧相遇一人,托貧僧轉將此函面交盟主。”

霍文翔大感一怔,接過信函拆閱,不禁面色大變,手出如風,一把扣住那灰衣僧人腕脈要穴,沉聲道:“大師相遇那人是何形象?”

那僧人面色慘變,耳目口鼻內流出黑色血絲,身形頹然倒下。

霍文翔不由跺了跺足,搖首嘆息道:“在下始料不及,是在下誤了大師性命。”

秦麗琪忙道:“翔弟,這函中寫些什麼?”

霍文翔將信遞與秦麗琪,字跡顯為佛面人屠鐵少川手筆,只見上書:“老朽已邀令祖母太夫人懇談,蒙太夫人面允將鐵手令歸還老朽,望親身簡從趕往西湖北高峰與令祖母相晤。”下為鐵少川花押。

函中僅寥寥數十字,並無恫嚇之意,亦未有華麗的詞藻,但意在言外,隱含霍文翔祖母生死已懸在鐵少川之手,倘不應約前往,恐悔之莫及。

此函卻是耐人尋味,片刻之前霍文翔尚與鐵少川鋒鏑搏拼,何以其時不說,而事後又遣人託交,顯然其中大有文章。

秦麗琪盈盈一笑道:“翔弟,你不感覺此信是憑空捏造的么?北高峰是一陷阱,望你三思而行。”情在言中,關注備至。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依小弟看來,老賊絕非無故放矢,自小弟出道以來,托前輩高人及武林群雄之助,老賊屢遭挫折,將小弟恨入骨髓,視為眼中之釘,非拔之而後快,命人四齣偵訪小弟師承來歷。”說著泛起一絲黯然神傷笑容道:“從函中潦草筆跡察知老賊必是方才得訊,家祖母巳遭擄擒,但我那兩位恩師為何不在……”

林鳳珠忽接聲說道:“翔弟推測得不差,金鳳幫前亦奉命查訪翔弟師承來歷。”

只見霍文翔面色一變,道:“老賊還另有惡毒陰謀,我等趕赴杭坦途中,形跡敗露,小弟雖不懼,只怕武林群雄逐個慘遭毒手。”

虞鳳棲道:“你是說老賊爪牙已在天檯布下伏樁么?”

霍文翔點點頭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此次老賊惱羞成怒,決定背城一戰,無所不用其極,其手段之毒辣不言而知。”說著長嘆一聲,道:“在下意欲採取雙管齊下之策,使老賊疲於奔命,只是甚難逃出天台老賊耳目之下。”神色不勝重憂。

這時,天台國清方丈走入,向霍文翔道:“施主不必憂慮,寺側崖沿有一道秘徑,可通往崖下山谷,由小道出山,只老衲一人知之,老衲願領路。”

霍文翔大喜,與秦麗琪、林鳳珠、虞鳳棲等低聲囑咐了幾句,便自走出寺外而去。

他置身崖沿,天風狂疾,雲海幻奇,令人心胸開曠,忽見

足下雲海中冒出一胖大魁梧僧人身形,手持禪杖,縱騰如飛,疾登崖上而來。

這僧人黧黑,獅鼻海口,濃須如猥,虎睛中射出逼人精芒,一登上崖來,一眼見到霍文翔意定神閑,負手眺望煙雲測幻景色,大感意外,不禁面色微變,忙合手施禮道:“施主可是姓霍么?”

霍文翔微笑道:“正是,大師上下如何稱呼?”

僧人道:“貧僧智明,方才貧僧在峰下相遇一老者,囑轉致霍施主謂令祖母太夫人在修河鎮不慎隱跡泄露被擄,恐有性命之憂?”

霍文翔只感心神一震,面色鎮定如恆,道:“那是無稽之談,大師可認得此人么?”

智明搖首微笑道:“貧僧不識,方丈之人戒打誑語,但焉能不忠人所事。”

霍文翔知他言不由衷,也不當場揭破,遂抱拳一拱道:“蒙大師轉告,在下這就走了,但此人之言絕非事實。”說著即要縱下崖坡。

智明忙道:“施主孤身前往么?”

霍文翔笑道:“在下一向獨來獨往,此來國清寺面謁方丈未遇,不勝悵然。”

智明大詫道:“掌門人竟不在么?居然有此奇異之事,貧僧要去一察究竟?”

在智明說話時,霍文翔已步下崖去,身形隱入漫漫雲海中。

智明目中滿是疑惑神光,嘴角噙着一絲詭笑,逕望國清寺奔去,一跨上山門,迎面只見一個年輕灰袍僧人掠出。

兩人身法絕快,幾乎撞上,年輕僧人身形斜閃,合掌躬身道:“智明師叔來此則甚?”

智明禪師答道:“我有要事須面謁掌門人。”

僧人道:“師叔來得不巧,掌門師尊前往山下他往未歸。”

智明禪師神色疾變道:“胡說,掌門人有卅年未離天台,心如止水,絕意江湖已久,再他若外出,必傳諭本山各寺示知行蹤。”

那少年僧人神色凜然道:“晚輩為何欺騙師叔,若不見倌,師叔可入內察視。”

智明禪師鼻中冷哼一聲道:“自然老衲要查明詳情了。”說著邁入寺中,少年僧人面色恭謹無比在身後一步一趨。

智明在偌大的國清寺中,屋宇不下千間,當然不能逐屋搜覓,但遍問寺僧與年輕僧人答稱一模一樣,神色亦無可異,更不見武林群雄人物,心中大感惶惑,急急離寺步下崖去。

智明禪師神色似籠有重憂,履至崖下,橫過石樑橋時,突面出一道白影疾閃,現出一面目森冷,煞眉高聳的白衣人。

白衣人冷冷出聲道:“禪師可將話帶到了么?”

智明神色一凜,答道:“施主所說的姓霍小輩正在絕頂眺望雲海,貧僧立即將話帶到,那小輩似若無動於衷,神情泰然,隻身掠下崖來,施主未見么?”

白衣人目中神光電射,沉聲道:“他隻身巳下崖來么?”

“正是!”

“為何在下不見,居然有此怪事。”白衣人神色愕然道:“如許高手布伏,他竟能逃出我等耳目之下,哼,在下不信。”

說著又厲聲問道:“武林群雄現仍留在國清寺內么?”

智明禪師搖首道:“一個都不在,本派掌門人於前晚已離山他往。”

白衣人目中神光森厲如刃,冷笑道:“禪師,在下並非三歲小兒,這等離譜不經之事,謊言相欺,你是想找死么?”

智明禪師面色慘變,目露懼容。

白衣人耳後忽響起細語笑聲道:“這和尚之言句句是實,並無半點虛言,只怪尊駕疏忽大意,在下掠下崖來竟未察覺,怪得誰來。”

語音雖微,但由內力發出,字字如刃穿入耳孔,鼓膜刺痛如割。

白衣人不禁大駭,五指疾伸,身形一旋勢如閃電抓了出去。

只見眼前人影一花,五指抓空,叭的一聲脆響,左頰被重重打中了一掌,氣血震得狂逆急沖,身形搖撼不止,一股鮮血直欲噴出口來。

面前顯出一丰神飄逸的俊美背劍青衫少年,口角含笑,朗聲道:“你是甘心為鐵少川作倀么?”

白衣人面色激動,怒道:“鐵老前輩與在下有恩,受人點滴,當湧泉相報,怎能說是為虎作倀!”

霍文翔冷笑道:“這樣說來,尊駕是甘心為鐵少川為惡的了!”說著面色一寒,接道:“鐵少川如今何在?”

白衣人手出如風,迅疾如電,詭幻不測,一把扣住了霍文翔腕脈要穴。

哪知霍文翔旋腕一震,白衣人啊喲一聲,身形震甩得踉蹌出數步。

白衣人身形未定,只見寒虹疾閃,猛感左耳一涼,一隻血淋淋耳朵墜地。

霍文翔冷笑道:“尊駕如不說出鐵少川行蹤,在下要斬除尊駕兩條手臂及挑破三條主經。”

白衣人左耳被削,厲嘯一聲,左手疾按前胸,嗤嗤破風聲響,從他指縫進射出湛藍光華三棱鐵針。

他那暗器手法甚是奇異,罩及人身全體。

霍文翔不退反進,射陽劍疾揮而出,白衣人一條右臂硬生生離肩墜地,鮮血如注,那棱鐵針身中霍文翔,觸體紛紛震飛。

白衣人忍着痛,面色大變,獰聲道:“我這三棱戮神針乃海底寒鐵所鑄,無堅不摧,雖你玄功護體,亦不能防,莫非獺皮寶衣在閣下身上么?”

霍文翔道:“尊駕不愧料事如神,可惜明白的太遲了。”手起一劍,白衣人-條右臂墜地,劍鋒疾挑,光華流閃。

只聽白衣人悶嗥一聲,滿口牙齒及舌被射陽劍犀利劍芒剜出腔外,鮮血飛濺。

智明禪師目睹情景,大驚失色,轉身拔腿就跑。

但聽霍文翔大喝道:“你也饒不得。”

寒光疾奔,智明和尚一顆頭顱帶着鮮血飛出七八丈外,屍體栽仆於地。

霍文翔收劍向白衣人森冷出聲道:“尊駕如若愛惜生命,即請引我前往一見鐵少川。”

背後忽生起林冷的笑聲道:“閣下武功驚人,難怪以武林

盟主自居,但隻身赴約,卻似嫌狂妄,閣下出手狠辣,太也目中無人了。”

霍文翔轉面望去,只見草坡上一列立着十數江湖人物,那說話的系矮胖如瓜的銀須老叟,小眼中開閹之間,射出一線逼人寒芒。

他毫不畏怯,微微一笑道:“在下已遵鐵令主之邀,隻身赴約,諸位為何攔道相阻,是輕視在下的長劍不利么?”

矮胖老者冷笑道:“閣下應令主之約,老朽絕不敢阻攔,但閣下將我拜弟傷在劍下不可容忍,閣下長劍雖利,絕傷不了老……”

話音未了,霍文翔神色一變,大喝道:“誰說傷不了你?”射陽劍一招“驚虹丕變”,飛卷而出,幻出漫空匹練,風雷嘯聲如濤。

銀須老者大驚失色,暗道:“這小賊劍術如此精奇凌厲,無怪令主視他為眼中之釘。”心念乍起之際,已自身法奇快飄了開去。

誰知霍文翔劍勢卻如長江大河般,綿綿不絕,卷襲群邪,只聽霍文翔大喝一聲,射陽劍竟脫手飛出,驚虹怒卷,群邪慘嗥驚呼出聲,血肉隨着斷肢飛起,八人逃閃不及橫屍劍下。

矮胖銀須老者仗着身法奇快,但肩上依然被芒尾劃開一道尺許血口,發出一聲厲嗥,穿空如電遁去。

其餘群邪魂飛膽落,紛紛四散竄逃入林中。

霍文翔向白衣人冷冷出聲道:“在下並不嗜殺,但留下尊駕性命有害無益,不能一念之慈,徒貽無窮禍害。”逕起一劍屍分兩截倒地。

他望也不望,縱身疾躍而起,去勢迅快如電,身形瞬即杳失……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暮春初夏,杭州西湖從湖濱垂楊照里遙望,綠水邐迤,山色橫黛,桃李夾道,風光明媚。

那日暮靄深垂之際,一輪明月已自高高升起,似將西子湖籠上一重霧彀薄紗,蕩漾湖光,亭亭塔影,恍如廣寒仙境。

湖心中三兩遊艇緩緩飄浮,燈火如豆,絲竹弦管夾着曼妙歌聲,令人沉醉神往。

湖艇上忽現出霍文翔身影,飄灑慢步向泊艇處走去。

一艘小巧精緻畫舫上走出一個短裝少女,秀美明艷,挑着一盞紗燈嬌聲笑道:“大爺要船么?”

霍文翔微笑頷首,步上踏板進入舫中落座,朗聲道:“姑娘,請先往平湖秋月一游。”

少女嬌聲低應了一聲“是”,在霍文翔面前擺上四色精美小菜及一壺酒,揮動雙槳緩緩離岸駛向湖心。

霍文翔獨酌沉思,只覺意煩心亂,食不知味,突聞輕微語聲隨風飄送入耳道:“閣下雅興不淺,令祖母生死懸於一發,尚有此心情冶遊么?”

畫舫之尾相距不過五丈一艘小艇隨來,那發話之人顯然在內,霍文翔朗聲大笑道:“兄台既奉鐵令主之命追躡,請登舟開門見山一談,何必出言譏刺。”

小舟內飄出一條人影,迅如玄鶴般掠上面舫,踏入艙內,艙身只微微一晃。

霍文翔只見來人是一面色肅穆黑須中年人,丰度不凡,遂

欠身離座,以手一讓,笑道:“明月當頭,湖水似鏡,臨風小醉,濯魄醒心,兄台何妨共飲!”

來人亦不推讓,在對首坐下,軒眉微笑道:“閣下鎮靜涵深,自愧不如,令人欽佩,如兄弟所料不差,閣下似成竹在胸。”

霍文翔頷首淡淡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往不利,尊駕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來人似感一怔,道:“兄弟姓夏,名大成。”

這時,少女又進艙送上一副杯筷,望了來人一眼,襝衽退出。

霍文翔在夏大成杯中滿滿斟了一杯酒,擎杯高舉,道:“人生幾曾月當頭,你我萍水相晤,亦是有緣,在下敬你一杯。”

夏大成久在鐵少川門下,耳濡目染,江湖詭詐,防不勝防,聞霍文翔之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更是深懷戒心,推懷笑道:“兄弟不善飲,何況身奉令主之命,立待閣下前往北高峰一敘。”

霍文翔已知夏大成心意,遂微微一笑道:“尊駕既不善飲,在下也不勉強。”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道:“北高峰在下自然要去,不過須鐵令主親自送還家祖母。”

夏大成面色一變,道:“閣下真是天下第一忍人,見危不顧,無動於衷,不似武林盟主氣度。”

霍文翔哈哈大笑道:“挾脅威迫,君子不為,煩請夏老師代致鐵令主,家祖母如損毫髮,在下當將令主妻妾子女首級送上。”

夏大成聞言不禁心神猛震,霍地立起,沉聲道:“令主一向獨身,何來妻妾子女!”

霍文翔朗笑道:“也許尊駕尚蒙在鼓中,相煩轉告,西門柳現在我處,棄暗投明,鐵令主一聽就知。”

夏大成暗道:“此人委實難惹難纏,棋差一着,縛手縛腳,果如其言,令主又屈居下風了。”當下抱拳道:“兄弟傳訊已到,去與不去,任聽尊便。”轉身竄出艙外,施展登萍渡水輕功,身法美妙,十數個起落躍上湖岸,向北高峰奔去。

北高峰麓佛面人屠鐵少川端坐在一株盤根古松下,按劍沉思,面色凝肅,只聽十數丈外一聲低喝道:“什麼人?”

“夏大成。”

鐵少川抬面望去,果見夏大成如飛奔至面前,躬身稟道:“霍文翔獨人隻身徜徉湖中,似有恃無恐……”

說著底下之話有所礙難,隱忍不言。

佛面人屠鐵少川道:“老朽不信他真是只人獨身,汝等未發現這小賊黨羽么?”

夏大成搖首道:“未曾!”

鐵少川大感一怔,冷笑道:“他認為老朽不敢殺他祖母么?”

夏大成道:“只怕令主殺他不得。”

鐵少川不禁面色一變,颼地起立道:“這卻是為何?”

夏大成囁嚅半晌,支吾答道:“霍文翔命屬下轉致令主,西門柳已棄暗投明,投歸霍文翔處。”

佛面人屠鐵少川如墜入萬丈冰窟中,面色慘白,道:“他還說了什麼話?”

夏大成面有難色,猶豫久之,道:“霍文翔言他祖母如損毫髮,立將令主妻妾子女首級奉上。”

鐵少川不禁長嘆一聲,擊掌三聲,樹叢暗影中眾人紛紛疾閃而出。

原來鐵少川在北高峰下已安排天羅地網,靜待霍文翔應約到來成擒,如今心愿成空,反被人制,怎不令他五內皆焚,心亂如麻。

但他究竟是姜老彌辣,面色一整,沉聲道:“請霍老夫人。”

群邪聞言大愕,立時有兩人轉身奔出。

須臾,東向茂竹翠篁間,兩個黑衣長衫人帶着一鳳目銀須老嫗慢慢走來。

老嫗目光四望了一瞥,淡淡一笑道:“鐵令主,老身孫兒何在?”

鐵少川微笑道:“令孫現徜徊西子湖內傲風醉月,置祖母之命於不顧,俗說君子不忘其本,令孫真天下第一忍人。”

老嫗知霍文翔持事沉穩,凡事謀定而動,遂冷冷笑道:“男兒志在四方,何能有家室之累,老身即將就木,臨行出道江湖時老身一再嚴囑不可牽挂老身,何況他為人冷傲固執,絕不受人所制,鐵令主此念又成夢幻泡影了。”

佛面人屠鐵少川心中怒火沸騰,恨不得將她一掌擊斃,但投鼠忌器,正色道:“老夫絕無惡意,大嫂請隨老夫一見令孫。”

老嫗頷首道:“令主先請!”

鐵少川前導,心中有說不出難受,只覺生平未受過如此屈辱。

蟾月銀輝,一鏡平湖,柳絲籠煙,笙歌處處,西子湖隱隱在望。

群邪由蘇堤慢步走來,突聞一聲嬌喝道:“站住!”

四條嬌俏身影驚鴻疾閃掠出,現出一列青衣美艷少女,各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阻立道前。

鐵少川沉聲道:“你等是什麼人?”

一個青衣少女嫣然微笑道:“奉武林盟主之命,請太夫人及令主登舟,隨來諸位請遠退回北高山麓。”

一個青衣老者厲喝道:“賤婢住口!”

只見劍光一閃,劍芒巳橫卷青衫老者而過,老者僅怪嗥出半聲,屍分兩截,鮮血迸噴帶出五臟六腑。

佛面人屠鐵少川面色一變,大喝道:”你敢在老夫面前逞凶。”

青衣少女嬌笑道:“誰叫他出言無禮。”

鐵少川目中逼吐森厲殺機,冷笑道:“難道老夫殺不了你!”

青衣少女道:“鐵令主武功曠絕,殺一弱女不過指顧之勞,但鐵令主將後悔莫及。”

鐵少川憤怒到了極點,但不願小不忍而亂大謀,右掌向群邪一揮。

群邪互望了一眼,轉身疾奔而去。

鐵少川怒目望了四女一眼,道:“你家盟主現在何處?”

青衣少女答道:“現在平湖秋月堂前恭候。”

鐵少川迅疾如電轉身,兩指詭幻無比向老嫗點去,突感唐

后微風颯然,銳利如割,不禁大凜,左足橫跨疾飄開去。

轉面一望,只見霍文翔含笑挺立在丈外。

霍文翔朗笑道;“鐵令主你又棋差一着?”

鐵少川怒道:“老夫妻兒何在?”

霍文翔笑道:“在下實不知令主妻兒藏身隱秘之處,若非如此,令主怎肯自動前來。”

鐵少川四面一望,已不知老嫗及四女去向,知又墜入霍文翔術中,厲喝道:“胡說,西門柳何在?”

霍文翔大笑道:“在下實不瞞你,韓夢雲臨死之前,逼令吐出隱秘,他只好吐出令主家小托一西門柳防護藏身天南,在下一時不防,被他咬破齒內劇毒,封喉斃命。”

鐵少川聞言暗驚道:“老朽貼身心腹中僅有寥寥數人知情,韓夢雲知之甚多,曾奉命前往保安岩兩次,也許……”猛萌殺機,伸腕拔起肩頭玉勾斜,一道寒光沖霄,大喝道:“老夫與你勢不兩立。”一式“金絲釣鰲”撇下漫天的劍影,寒芒流轉,攻向霍文翔。

霍文翔大驚,暗道:“士別三日,刮目相待。”

原來這手劍法出自“洗髓經”,奇絕無倫,“玉勾斜”犀利無匹,更是如虎添翼。

霍文翔心頭一凜,射陽劍早自拔在手中,暗運罡力展出一招“周天大衍”。

劍招一出,竟是生生不息,如山劍影夾着一片嗡嗡風雷嘯風之聲。

“周天大衍”乃是星河笈內一式奇招,含蘊着四十九式無窮變化,只見劍光密合,寒飈輪洲,片刻時轉,兩條身影疾分躍了開去。

佛面人屠鐵少川面色沉重,冷冷出聲道:“原來星河秘笈已為閣下所得,半月之期,老朽當在惡鬼堡恭候決一雌雄,閣下若不屢約,武林內將是腥風血雨,慘遭浩劫。”語落轉身疾躍出三丈開外。

驀地——,一條身影橫掠閃出,大喝道:“鐵施主,你來得去不得。”劍光飛虹,流芒奔閃。

鐵少川武功絕倫,身未站實,即知有警,左手五指迅疾抓去。

那人冷哼一聲,右手“曲池”要穴為鐵少川鋼指扣實,深勒入骨,一支長劍噹啷墜地,正是那青城掌門威靈子。

鐵少川猿臂疾探,扶着威靈子穿空飛起,去勢若電,眨眼杳入月色蒼茫中。

霍文翔目睹鐵少川挾持威靈子而去,不禁暗嘆一聲,目露歉疚之色。

堤柳湖潰叢草中紛紛掠出武林群雄。

金鳳幫主林鳳珠凝眸望了霍文翔一眼,不禁花容失色道:“相公受了傷了么?”

只見霍文翔蒼白面色漸轉紅潤,喉中重重咳了一下,吐出一口血痰,淤紫濃濁,微微嘆息一聲道:“在下受傷不輕,但老賊卻比在下內傷更重,方才他妄自出手挾制青城掌門人,氣血浮逆散竄,返轉惡鬼堡功力必將受損,此乃不幸中之大幸。”說著語聲略略一頓,又道:“非是在下見危不救,在下若不將淤血逼出,強行出手,不但無能屢半月之約,而且勢將走火入魔。”

元元上人驚道:“如此說來,老賊無人能制了么?”

霍文翔搖首答道:“此也未必盡然,老賊強過在下無非是倚仗玉勾斜神劍之助……”

少林掌門道:“盟主之見,莫非有盜取老賊玉勾斜之意。”

霍文翔道:“除此一策,別無他法。”舉手一揮,率眾而去。

西子湖,冷風寒月,柳絲搖金,朦朧凄迷,蘇堤上冷清清地闃無一人。

一條玄鶴般人影疾閃現出,正是佛面人屠鐵少川,四面望了一眼,佛手探懷取出一隻細頸玉瓶,傾出三粒藥丸吞服。

堤上兩端人影紛紛掠出,疾奔向佛面人屠面前,鐵少川盤坐在地,閉目調息行功,氣運周天後才睜目站了起來,道:“霍文翔小賊等人均離去了么?”

一個瘦小老人道:“他們以奉令往總壇分批趕去,這西子湖畔明樁暗舵盡撤一空。”

鐵少川道:“隨霍文翔而來的共有多少人?”

“共有百數人,無一不是武功上乘,卓着盛名的高手。”

鐵少川略一沉吟道:“江恆叟,單騰霄二兄請留下,其餘諸位速趕往贛浙邊境分水關大王樹,相候老朽。”

群邪疾奔他去,留下兩人,一是五綹短須,面如古月,左額上有一錢大瘢痕,目中精芒閃爍,身着絳色長衫,另一面形如猿,尖嘴塌鼻,頷下長着毛茸茸短疵,一雙手臂長過於膝,目中神光陰鷙狠毒,一望而知,均是成名多年江湖凶煞。

鐵少川低聲道:“老朽留下兩位之意,是請兩位暗中潛往保安砦接護家小,不可使對方偵出形跡,宜分途星夜兼程趕去。”

江恆叟單騰霄躬身抱拳道:“令主之命,焉敢不遵。”

鐵少川頷首道:“兩位與老朽乃總角之交,相知甚深,是以重託,免老朽有後顧之憂。”說著取出兩束細小紙卷,按道:“此乃老朽萬金家書,兩位請縫在貼身衣角內,老朽這就趕奔總壇,此事重託兩位了。”說著雙肩一振,穿空如電掠去。

江恆叟諸騰霄往杭州方向疾奔而去。

途中單騰霄道:“你我久來在江湖中行走,但你我昔年在江湖上名頭太大,容貌更有特徵,提起通臂猿摧命判官誰人不知,我倆先去杭州城購買一些易容藥物,先換衣衫,再分道而行。”

江恆叟道:“江某亦是此意,換在當年,你我懼過誰來,無奈歲月摧人,新繼舊逝,對頭過於辣手,又深恐有負令主重託。”說著嘆息一聲,緬懷前塵,似不禁慨嘆。

單騰霄笑道:“江兄,你隱跡總壇多年,竟耗盡英雄壯志了么?”

江恆叟鼻中冷哼一聲不言,身法加疾,疾逾電弊。

單騰霄忽面色一變,低聲道;“江兄,似有人暗暗躡隨身後。”

江恆叟身形陡地一個急轉,只見四條黑影疾竄入道旁林中,不禁冷笑道:“朋友!你跟蹤老朽則甚?”說時一舉掌巳劈向林中。

掌力雄渾,咔嚓數聲,連斷數株碗口粗徑樹木,枝葉濺飛如雨。

身後傳來一聲陰側側冷笑道:“江朋友,無知草木與你何

怨,你拿他出氣則甚。”

江恆叟不禁大驚,四面一望,只見一個貌相醜惡老者立在三丈開外遠處,但感面像甚熟,就是想他不起在何處見過。

究竟單騰霄目光銳利,咦了一聲道:“藍老魔頭,你迢迢萬里,遠從塞外進入中原,鬚髮盡改,卻是為何?”

那老叟正是塞外人魔藍景輝,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老猴兒眼尖,藍某與兩位一般,卻是為朋友助拳賣命而來。”

單騰霄面色一寒道:“藍老兒,你我昔年相交莫逆,明人不說假話,單某瞧你並非甘受驅策,推波助瀾之輩,何不直說來意。”

藍景輝面色一正道:“藍某就是瞧在昔年情義上,特來通知兩位身在危中,片刻之後,兩位恐罹不測之禍。”

江恆叟此刻趁機抱拳道:“原來是藍兄,怪道兄弟十分眼熟,一別三十餘載,江山依舊,容顏盡改,望見宥唐突故人之罪。”

藍景輝道:“好說,好說。”

單騰霄抱拳齜牙一笑道:“藍兄何以教我。”

藍景輝道:“鐵少川近年來所作所為,心狠惡毒,慘絕人寰,武林所不齒,兩位豈能甘受豢養,助紂為虐,何不棄暗投明。”

江恆叟單騰霄聞言面色一變。

塞外人魔藍景輝見狀,即知兩人絕非善言可動,不由嘿嘿冷笑道:“藍某早知道話說了等於白說,兩位既甘願為鐵少川賣命,恕我藍景輝無法顧全舊交了。”

單騰霄目中神光暴射,大喝道:“藍老魔頭,你自認為武功勝得過單某么?”

藍景輝冷冷一笑道:“換在當年,藍某功力較之單兄稍遜一籌,但今非昔比……”

話尚未了,單騰霄伸臂疾如閃電抓出,冷笑道;“狂言無益,手底便知。”

他那長臂特長,身法迅快,五指眨眼便抓及肩頭,看似藍景輝無法避過這一指,哪知藍景輝身形奇妙一側,單騰霄指勢竟差分毫在藍景輝臂側擦過。

藍景輝喉中發出一聲懾人低笑,踏步欺身,右掌“托梁換柱”攻向單騰霄下顎,竟是神奧絕倫。

江恆叟不禁大驚,暗道:“藍景輝果非昔比,我若不相助,只怕單兄難免被擒。”縱身一躍,一掌呼地劈了出去。

如山掌勢才至半途,突感胸后一支寒銳尖物刺及“命門穴”上,飄來一個陰寒語聲道:“虧你還是知名人物,以二擊一,聯臂合攻,不懼貽人笑柄么?”

江恆叟心神巨凜,將發出掌勢硬生生收回,蜻蜓點水,身形滑了開去。

哪知那尖銳之物宛若附骨之蛆般擺甩不脫,不禁寒意布襲全身,四面一望,只見霍文翔面色凝肅,一支射陽劍直指后胸,突見霍文翔左手曲指一彈。

一縷冷風似箭,擊中江恆叟。

江恆叟只覺一麻,兩腿立時軟踣倒地。

單騰霄仗着神妙的身法,將藍景輝攻來一式奇招化解開來,立時展開九式快攻,長臂吞吐如電,漫空掌影夾着急嘯風聲。

塞外人魔藍景輝使晨風刮揚聲法,輕若無物,隨風飄起,俟隙冷不防攻出一式奇招,逼得單騰霄連換幾個身法才能避過凶危。

單騰霄突然發覺江恆皇巳為霍文翔所制,不禁失色,心神旁騖之際,為藍景輝一掌按實“期門”穴上,只覺一縷奇寒,循着行血散佈全身,血滯髓凍,癱軟頹然倒地。

霍文翔朗聲道:“兩位尚執迷不悟么?”

單騰霄躺身地下,獰笑道:“叛主求榮,是為不忠,見新忘舊,是為不仁,鐵令主對我等有救命之恩,尊駕妄想利用我等那就鑄成大錯了。”

“在下若無狠辣手段使兩位吐實,從此披髮入山,不問世事。”說著迅如閃電右手伸出,將單騰霄下顎御開,在單騰霄懷中搜出老賊家書,略一過目,又沉聲道:“在下巳聞悉老賊之言,命你等將家書縫於袍襟夾底的,分途而行,此不過是枉費心機而已。”曲指彈出兩縷指風,江單兩人只覺暈穴一麻,立即沉睡如死。

藍景輝道:“這兩人既不為我用,不如賜死,留下性命反為禍害。”

霍文翔道:“不妨,這兩人用處甚大,在下意欲選出幾位武林同道,易容扮作江恆叟形貌混入惡鬼總壇。”

藍景輝聞言不禁目露詫驚之色,道:“鐵少川目光何等銳利,不論如何畢肖,但言行舉動卻無法模仿得破綻不漏,豈非自投羅網,弄巧成拙。”

霍文翔長嘆一聲道:“殺人一萬,自損三千,逞武狠凶,兵家之大忌,故在下不容武林同道與老賊正面為敵,為武林保全元氣,是以小弟可以智勝不以力取,原因就在此,前途雖不可逆料,但凡事盡其在我,望早日老賊老擒,在下亦可不負師恩了。”

藍景輝嘴角泛出笑容道:“好,老朽最欽佩賢弟了,諒老弟已智珠在握,我這魔頭也無庸嘵舌,賢弟,我們走!”

一雙迅快如飛人影夾着江恆叟單騰霄隱入月色蒼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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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轡紅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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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智珠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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