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劫 牢

第七十章 劫 牢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大街,沿途竟毫無異狀,不多久,已抵水牢門外。

桑瓊在門前停步,側耳傾聽,牢中亦甚平靜,戒備情形也無絲毫變動。

郝休快步趕上,低聲說道:“大哥,看情形有些蹊蹺!”

桑瓊頷首道:“我也正覺得奇怪,按說,無論是誰發現趙如虎的屍體,宮中都不會這樣平靜。”

郝休道:“或許這正是天山二叟故布的疑陣,他們既有把柄落在咱們手中,當然希望神不知鬼不覺,殺了咱們滅口,大哥請守候牢外,由小弟進去比較妥當。”

桑瓊微笑道:“二叟縱有鬼計安排,也決不會在水牢中,還是咱們一塊兒進去,見機行事,愚兄負責入牢救人,賢弟監視院內守衛,假如沒有異動,咱們也樂意裝傻,留着精力待突圍時使用。”

說完,不待郝休再開口,舉手在鐵門上叩了三下。

片刻之後,門上小窗啟開,褚老大獨眼一張,見是桑瓊,不禁詫道:“老郭,你又來了?”

桑瓊聳肩一曬,沉聲道:“快些開門,有好消息帶給你啦!”

請老大略一怔愣,連忙拉開鐵門,桑瓊郝休雙雙搶了進去,隨即反手掩門,落下門栓。

院子裏除了褚老大,另有四名輪值守衛,都是金龍堂弟子,見了郝休和桑瓊,紛紛躬身施禮。

褚老大閃着獨眼望望兩人,輕問道:“什麼好消息呀?老郭!”

桑瓊也故作神秘,低聲道:“自然是跟閻王有關的消息。”

褚老大驚喜地道:“當真?”

桑瓊道:“怎麼不真!這兒不好談話,走,咱倆個去牢裏談去。”語聲微頓,又對郝休遞了個眼色,道:“柳舵主請等我一會,我馬上就來。”

褚老大是個粗人,只當桑瓊真有什麼喜訊消息,不好當眾宣揚,忙不迭答應着,取鎖匙打開鐵柵。

桑瓊及時低聲又道:“別忘了,把地牢門的樞紐也打開……”

褚老大詫問道:“那是為啥……”

桑瓊道:“現在別問,等一會你自然就明白了。”

褚老大果然沒敢再問,拉動鈕柄,啟開鐵柵,喜孜孜讓桑瓊先行,自己跟在後面。

進人鐵柵門,褚老大實在憋不住,一面拾級而下,一面賠笑着問道:“老郭,現在可以說了吧?趙麻子他怎麼樣廠?”

桑瓊微笑答道:“死了。”

褚老大吃了一驚,失聲道:“怎麼會死的?是得了絞腸痧?黑癲瘋?”

桑瓊笑道:“都不對,老實告訴你吧,是我把他宰了。”

褚老大一驚卻步,駭然道:“老郭,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上面問起來,這份罪名誰來擔待?”

桑瓊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胳臂,說道:“瞧你這膽量,成天殺人不眨眼的,怎麼聽見殺了趙如虎,就嚇成這樣了?”

褚老大道:“俺不是嚇,俺是替你擔心,萬一上面追查起來,你拿什麼話對答?”

桑瓊笑道:‘那還不容易么,我就說是你想頂他的缺,要是不殺他,你升不上去……”

褚老大倒抽一口冷氣,叫道:“‘俺的親爹,你可坑苦俺了!”

桑瓊含笑問道:“褚老大,你猜堂主知道這件事,他怎麼說的?”

褚老大惶恐地道:“怎麼說?”

桑瓊臉上笑容一斂,道:“堂主吩咐;褚老大窮凶極惡,凌虐人犯,罪不可赦,即着郭柳二位舵主,將其就地正法……”

褚老大猛地一震,沉聲道:“這話當真?”

桑瓊道:“怎麼不真,我跟柳舵主就是奉命來行刑的,褚老大,你平時暴虐殘忍,死有餘辜,本當寸磔處死,念在咱們交情不錯,我只讓你一掌斃命……”

話猶未畢,褚老大突然暴吼一聲,便欲掙逃。

桑瓊冷冷一笑,五指疾收猛帶,飛出一掌,挾背劈了過去。

可是,他卻百密一疏,低估了褚老大一身功力,指掌交施之下,忽覺真力觸處,如遇鐵石,敢情這凶漢竟然練的一身刀劍不人的“鐵布衫”重子功。

那一掌,僅將褚老大劈得悶哼了一聲,卻被他奪力一掙,脫出掌握,抹頭向牢外逃去。

桑瓊大感意外,怔了怔,急忙探臂撤劍,一式“神龍展尾”,反手掃出。

劍鋒飛過“錚”地一聲,正中褚老大的足踝,雖然沒有傷了他,竟將他砸得腳下一虛,翻身從石級頂端直摔下去,“撲通”跌進污水之中。

也是褚老大作惡多端,命該遭報,登時被那腥臭污水,迷住了唯一獨眼,掙扎站起來,眼中似亂針扎刺,業已分辨不出東西南北了。

但此獠委實兇悍,仍然雙臂掄動,摸索着爬登水邊石台,又被他拾得一條粗鐵鏈,揮舞着亂沖亂打!

桑瓊空有長劍在手,怎奈褚老大渾身堅逾鐵石.一連砍中十多劍,非但未能傷他,劍鋒倒卷缺不堪使用了。

正在無計可施,郝休也手提長劍奔了進來,睹狀驚道:“大哥,怎麼還沒得手?”

桑瓊苦笑道:“這廝一身橫練硬功,刀劍難傷……”

郝休道:“他能練及身上皮肉,難道還能練間腦部穴道,人哥怎麼個點破他的頭部死穴。”

這真是當局者述,桑瓊一直竟沒想到攻他腦部氣血難及之處,聞言恍然而悟,長劍一振,改斬為刺,劍尖所指,專點腦部各穴。

褚老大頓時慌了手腳,連忙一拋出鐵鏈,涉水向污水人口鐵柵奔去。

桑瓊趁機束氣貫注劍身,振臂疾推,長劍脫手飛射,“噗’地一聲,正中凶漢腦後“風府”穴。

褚老大一聲悶哼,滾倒水中,早有兩壁被鎖囚犯,個個恨之入骨,一擁而上,將他按在水底,活活淹悶而死。

桑瓊舒了一口氣,問道:“上面四個怎麼樣了?”

郝休道:“我本不想殺他們,誰知適才被這凶漢吼聲驚動,怕他們聲張敗事,只得都殺了。”

桑瓊搖搖頭嘆,道:“對那些無辜弟子,能饒便饒,不可濫肆殺戮。走吧,咱們該去地牢求人了。”

說著,從地上拾起門鎖,打開通往地牢鐵門,與郝休疾步而入。

兩人抵達牢房門前,只見那瞎眼老婦木然跌坐一角,隱娘裝改的麥佳鳳,卻悶悶坐在另一個角落裏。

郝休匆匆啟開牢門,急問道:“妹妹,可問出什麼話來?”

隱娘聳聳香肩,沒精打采地道:“白費唇舌,說什麼,她總是不開口,我猜她恐怕已經啞了。”

郝休道:“胡說,上次大哥分明見她開過口,你有沒有把那枚戒指給她?”

隱娘搖頭道:“沒有用,她只將戒指拿在手裏摸了許久,一味嘆氣,仍然不說話。”

桑瓊聽了這番話,大感詫異,忙從隱娘手中接過“虎斑指環令”,說道:“你們先去外面等候片刻,讓我再問問她。”

郝休道:“大哥,時機急迫,不能再耽誤,依我看,不如將她帶着,待離險之後,慢慢再問不遲。”

桑瓊呻吟道:“話雖不錯,但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怕無法帶她出去,這卻如何是好?”

隱娘詫問道:“為什麼急着要走?難道發生了變故?”

郝休道:“還說哩,都是你殺了趙如虎,如今屍體已被人發現,一切計劃都成了泡影,不走不行了。”

隱娘驚道:‘那管牢的凶漢?”

郝休道:“剛才已被大哥殺了,想不到咱們千方百計混進來,竟弄得一事無成。”

隱娘一咬銀牙,道:“既然秘密已經敗露,索性帶她一起硬闖吧,你們但管開路,由我背着她。”

郝體想了想,道:“也只好這樣,妹妹快些準備吧!”

隱娘匆匆撕下衣襟,結成一條長帶,剛欲動手,突然,甬道中傳來一聲冷笑,道:

“你們膽子真不小,竟敢在本宮中傷人劫牢。”

三人齊吃一驚,霍地旋身,但見甬道口並肩立着兩條纖小人影,竟是路貞貞和鵲兒。

桑瓊連忙橫身攔在郝休兄妹前面,拱手道:“路姑娘,是我路貞貞截口道:“我知道是你,除了你,別人不會有這麼大的膽量,事到如今,你還不把臉上易容藥物去掉?”

桑瓊無可奈何,只得苦笑一聲,取下了臉上面具。

鵲兒瞧得大驚,怒目嬌叱道:“你是誰?把我爹爹怎麼樣了?”聲出,拔劍欲撲。

路貞貞卻一擺縴手,沉聲道:“鵲兒,暫別妄動,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卧龍庄桑瓊莊主,我相信他不至殺害你爹爹。”

桑瓊抱拳道:“在下不敢濫造殺孽,令尊現在宮外一處隱密的地方休息,絕無分毫損傷。”

鵲兒驚急交迸,顫聲道:“可是,誰相信你真的沒有傷他?”

桑瓊微笑道:“假如在下知道你左腳拇指少了半截,而這話卻是令尊告訴的,你總該相信了?”

鵲兒吸了一口氣,頰上登時一紅,既羞又喜地道:“這……爹也真是,什麼話都對人亂說……”螓首一低,長劍也回了鞘。

路貞貞又惱又憐地掃了她一眼,回眸凝視郝休兄妹,問道:“二位易容之術,不愧高明,現在也該露一露廬山真面目了吧?”

隱娘搶着道;“很抱歉,咱們還想借這身份離開阿兒汗宮,將來如有機會,大家遲早少不了以真面目相見。”

路貞貞臉色一沉,道:“你們以為阿兒汗宮這般容易來去?”

隱娘黛眉微挑,笑道:“那就要看姑娘念不念舊情了。”

路貞貞目光迅速一掠桑瓊,不期粉頰一紅,連忙正色說道:“你們別想錯了,從前相識是一回事,如今敵對又是一回事,路貞貞雖然敬重桑少俠,卻不能叛師徇私……”隱娘道:“果真如此,路姑娘就不該把麥佳鳳接去內宮,這樣做法,末免顯得有些厚彼薄此,姑娘說對不對?”

路貞貞怔了怔,道:“那情形不同……”

隱娘截口道:“怎麼不同呢?”

路貞貞口齒輕咬櫻唇,螓首一昂,道:“麥佳鳳是我閨中知己,而且,她來祁連並無敵意,只是想探望我這個好友……”

隱娘微笑道:“姑娘好偏心,你就這麼武斷咱們桑大哥來此必有敵意?也否認他不是姑娘的閨中知己?”

路貞貞被她逼得雙頰緋紅,不覺薄怒道:“至少,你們傷人劫牢,事證俱在,這不是敵意是什麼?”

她也挺會說話,不指“他”,卻指的“你們”。

誰知隱娘毫不客氣又頂了回去,道:“姑娘大約忘了,麥桂鳳在內宮‘藍樓”,也傷了不少人,只是姑娘礙於私情,硬把它不當作‘敵意’罷了。”

路貞貞委實口拙詞窮,偏又不肯認輸,持強道:“那是因為她還沒有找到我,等到跟我見而,她就沒有再傷人了。”

隱娘點點頭,道:“真巧極了,咱們桑大哥此次到阿兒汗宮來,也是為了找一個人,等到找到之後,也不會再傷人啦。”

路貞貞詫然側顧道:“桑少俠,這話是真的么?”

桑瓊拱手笑道:“不瞞姑娘,在下此來確是受人之託,欲查訪一個人的下落,否則,在下與令帥既有海心山之約,又何須事先到祁連來多惹麻煩呢!”

路貞貞凝目問道:“不知少俠是受誰之託?要查訪的人又是誰?”

桑瓊坦然道:“那託付在下的人,自稱是阿兒汗宮舊主……”

路貞貞突然神色一震,脫口道:“莫非是那耶律”一語未畢,忙又舉手掩口,半途頓住了話尾,但一雙充滿驚詫的目光,卻迅速地在郝休和隱娘身上轉來轉去,顯然她是對二人來歷起了疑心。

桑瓊目睹此狀,心裏已恍然若有所悟,接口道:“看來姑娘不需在下贅述,想必已明白我等來意。不錯,在下正是受了那耶律前輩的咐托,特來替他尋覓當年愛侶,也想查明令師取得宮主之位的經過。”

路貞貞連忙搖頭,逞然道:“不!你們一定弄錯了,阿兒汗宮宮主本來就是家師,我……

我們不認識誰是耶律翰,真是一點都不知道……”

桑瓊含笑凝注道:“姑娘太急,說漏了嘴啦,在下只提過耶律前輩四字,姑娘怎知道他名叫耶律翰呢?”

路貞貞一怔,道:“這……這……”競啞口無詞以對。

桑瓊笑容微斂,接道:“姑娘向來坦率豪邁,不遜男兒,又何必再替令帥掩飾那篡宮竊位的醜行?一個狡猾虛偽如令師之人,值得姑娘為他辯護嗎?”

路貞貞螓首低俯,滿面羞赧,默默無言。

桑瓊微頓又道:“如今事實已擺在眼前,令師篡宮竊位,情有可諒,但他卻不該把這位老人家幽禁地牢,一關十年,受此非人折磨,在下雖然還不能斷言這位老人家是誰,至少,他一定是耶律翰前輩的親人舊屬,當已毫無疑問,令師既自命英雄,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創業建基,似這般竊人名器,囚人眷婢,難道他就不怕報應臨頭……”

路貞貞突然仰起臉來,含淚叫道:“桑少俠,求你別再說卜去了!”

桑瓊正色道:“在下以義責備令師,姑娘或許覺得於情不堪,但西堡與他何仇?何脅持鄧玄,肆予凌辱;南谷與他何恨?他焚谷毀庄,殘殺麥承君父子家人;退一萬步說,就算東庄西堡南谷北宮四大世家雄峙武林,阻礙了令師圖霸之途,這阿兒汗宮主人伉儷,卻是遁世隱居的一雙情侶,他們既無爭霸天下的雄心,更沒有和令師結下絲毫仇恨,他們建宮祁連,只圖安享余年,決心遠避塵世,又是身殘心碎的可憐人,令師為什麼乘虛使詐,奪彼基業?

為什麼如此心狠手辣,將人家囚禁幽閉在慘無天日的地牢水渠之中?

“姑娘冰清玉潔,明辨是非,似這種滿身罪孽,雙手血腥的師父,姑娘既無法勸其放下屠刀,革面洗心,猶以師徒私誼,處處替他掩飾諉過,時時願為他矢志效死,在下不敢說姑娘愚昧,但是,在下卻要請問姑娘,這樣的犧牲,對令師有何裨益?對姑娘有何代價?姑娘心中只知有師,就不知道天下還有公義和天理么?姑娘一心只求盡忠於令師,就忍心讓天下人被令師凌辱殘殺,在令師慘酷欺壓之下,過那畜牲不如的日子……”

路貞貞熱淚如潮,痛苦地搖頭叫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求求你!”

桑瓊沉聲道:“不!在下這些話早如刺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說這些話,非為一己之私,乃是為天下同道而說,更是為了姑娘一生清白而說,這些話說完之後,在下心意已盡,從此為正為邪?為道為魔?為敵為友?全憑姑娘一念以決。”說完,向隱娘揮手示意,隱娘反身背起了瞎眼老婦。

路貞貞淚眼一注,囁嚅問道:“你們要到哪兒去?”

桑瓊道:“自然是帶她離開阿兒汗宮。”

路貞貞搖頭道:“可是,現在光天化日,你們闖不出去的。”

郝休揚眉哂道:“闖不出去也得闖,咱們既然敢來,就沒把區區阿兒汗宮放在心上。”

路貞貞輕嘆道:“並非我小覷三位,宮中高手如雲,大白天裏,三位即使能闖出宮門,也絕難逃出百里之外,何況桑少俠寬心仁厚,必不願意多肆殺戮,三位相信我這苦命女子,請隨我先去內宮,我另有秘徑送各位離開阿兒汗宮。”

桑瓊沉吟道:“咱們倒不是不相信,只怕因此牽連姑娘。”

路貞貞凄然一笑道:“如今也顧不得這些了,但願能為家師稍贖罪愆,於心已足。”

接着,又對隱娘說道:“為了方便,諸位不妨仍舊恢復易容面目,這位老人家請交給鵲兒,以免引人疑心。”

隱娘未置可否,卻遲疑地拿眼睛望着桑瓊。

桑瓊點點頭道:“既如此,咱們就照路姑娘的意思吧!”自己也將人皮面具戴上,仍扮作郭魁模樣。

隱娘信言把瞎老婦交給鵲兒背着,路貞貞解下自己身上外衣,替老婦掩蓋了頭臉,轉身領路出了地牢。

桑瓊等緊隨在後,穿過甬道,剛走出地牢鐵門,突聞一陣哀呼:“救救我們吧!求各位做做好事!”

路姑娘開恩,婢子不過打破一隻花瓶,已經囚禁了一年多了!”

“各位姑娘行行好,放了咱們吧!”

路貞貞步履一緩,目睹水牢中慘狀,臉上不禁泛起為難之色。

桑瓊低聲道:“這些人都不過略犯小過,卻在牢中受盡慘刑。姑娘能否網開一面……”

路貞貞搖頭道:“不是我不願救他們,只怕他們一出牢房,引起紛亂,反壞了大事,何況,他們也無法離開阿兒汗宮,遲早仍難免被捕的命運。”

郝休接口道:“咱們寧可冒險硬闖出去,豈能見死不救?”

路貞貞沉吟了一下,道:“也罷,諸位先解開他們鎖鏈,再把那一端鐵柵弄開,叫他們循水渠向外走,出口處就是內宮西花園,但千萬不可鼓噪出聲,等到入夜之後,我再叫鵲兒給他們送衣服來引他們逃生。”

郝休和隱娘聞言大喜,立即分乘小船,砍斷壁上鎖鏈及水渠鐵柵,然後把路貞貞的交待轉告了一遍,可憐那些男女囚犯,千恩萬謝,互相扶持着都向水渠中逃去。

路貞貞反鎖了牢門,領着桑瓊等匆匆繞牆奔向內宮。

一行人經過內宮宮門的時候,桑瓊故意落後一步,待眾人都已通過,才沉聲向那驚愕詫訝的守衛弟子吩咐道:“掩門!落鎖!”

兩名守衛弟於不敢怠慢,連忙應諾掩上了宮門。

桑瓊待門栓鐵鎖扣牢,揚指點了兩人穴道,低聲道:“你們就這樣站着,任誰叫門,都不必理睬。”

回到西花園“朱閣”,麥佳鳳一見隱娘,大吃一驚,失聲道:“你是誰?竟扮成我的容貌?”

隱娘笑了笑,道:“天下面貌相同的人多得很,你怎知是我假扮你?難道不會是你假扮我的容貌嗎?”

麥佳鳳驚詫錯愕,急忙問路貞貞道:“姊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路貞貞苦笑道:“占怪的事還多哩,你再仔細看看那大夜裏擒你的人是誰!不氣昏你才怪。”

桑瓊取下人皮面具,拱手道:“鳳妹妹別罵,那時愚兄不知道是你,待知道,卻太遲了。”

麥佳風雙目一亮,上前一把抱住,叫道:“原米是你啊!我正奇怪,那傢伙一手獅拳虎掌是從哪兒偷學來的呢!”

她一向以長兄相待桑瓊,舉止有如同胞手足,自己並不覺得,卻把旁邊的路貞貞瞧得頰上微紅,鵲兒也掩着嘴兒不住竊笑。

郝休打趣道:“丫頭,笑什麼,想想你自己,還接着人家直叫‘爹爹’哩!”

鵲兒登時臊紅了臉,扭着身子道:“不來啦,人家上了當,柳大娘還要笑人家。”

郝休啐道:“去你的柳大娘,那婆娘替我洗腳,我還嫌她太笨呢。”說著,取下面具脫了棉祆及假髮。

鵲兒驚道:“呀!你是男人?”

郝休揚眉笑道:“怎麼樣?難道不像?”

人家說笑一陣,桑瓊便替郝休兄妹引介,又囑鵲兒去東園“藍樓”旁假山洞裏,取回麥佳鳳的“舞鳳刀”趁此時間,桑瓊和郝休都恢復了本來面目,只有隱娘故作沒有想到,仍是跟麥佳鳳一般打扮。

當時人家止忙,誰也未注意這件事,不多久,鵲兒取回“舞風刀”,麥佳風系刀之際,忽然問道:“桑人哥,你的飛龍劍呢?”

桑瓊一怔,道:“糟!我的劍還在矮叟韓東滄手中,就此一走,怎能甘心?”

郝休皺眉道:“可是,咱們行藏業已敗露,再去金龍堂取劍,無異羊人虎口,這卻如何是好?”

桑瓊道:“我本想藉探查瓊樓之便,從韓東滄手中騙回金龍劍,不料變故橫生,競將此事忘了,其實,有無金龍劍在身,倒沒有多大關係,只是平白便宜了韓老兒,卻令人不甘。”

路貞貞寬慰道:“事已至此,冒險取劍非僅不智,也不可能,但少俠請放心,我會設法替你取回來的,如不嫌不便,我這兒有一柄‘太阿劍’,也能截金斷玉,少俠可帶去暫作防身之用如何?”

於是,向鵲兒揮揮手,鵲兒疾步登樓,片刻取來一柄紫鞘長劍。路貞貞親手將“太阿劍”,交給桑瓊,美目深注,無限幽思地說道:“寶劍贈烈士。少俠解人,但願毋負苦命女子今日贈劍微衷,他日”眼中淚光一閃,黯然住口。

桑瓊接過寶劍,肅容道:“姑娘寓意深長,在下定當儘力做到就是。”

路貞貞驚喜地揚目頃注,忽然柳腰輕折,盈盈拜了下去,顫聲道:“苦命女子謹先謝過少俠厚恩了。”

桑瓊側嶴還禮道:“不敢,姑娘珍重,在下等就此告辭。”

路貞貞回頭道:“鵲兒,替我送桑少俠他們由內宮秘道出去,順便接你爹回來。”

鵲兒應聲帶路,繞過“朱閣”,來到一座假山旁,將山側一棵碗口粗的松樹樹榦,向左緩緩旋轉三匝,又向右旋轉四匝,纖掌疾落,在樹身連拍兩掌。

一陣“軋軋”輕響,松樹前七步外一隻石凳,忽然自動翻轉,凳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路貞貞親送到洞口,執着麥佳鳳的雙手,含淚道:“妹妹,今日一別,相見無期,承你千里迢迢來看望姊姊,臨別竟無物為贈,姊姊這顆心實在恨不能剖出來,給妹妹帶去……”

麥佳風也熱淚盈眶,哽咽道:“姊姊的心意我明白,本該多留一天半日,又怕再給姊姊添惹麻煩,兩頭雪狒我都帶來了,可惜也沒法讓他們來見一見故主。”

路貞貞長吁道:“這是造化弄人,誰讓咱們置身敵對,偏又一見投緣,姊姊真恨自己命運竟不如兩頭畜牲!”

桑瓊她們四手互挽,難分難捨,也不期為之鼻酸,只得柔聲勸道:“鳳妹妹,時已不早,別給路姑娘添麻煩,咱們該走了。”

麥佳鳳淚如雨下,依依轉身,又回頭叫道:“姊姊,記住咱們的誓言,為我,你要多多保重。”

路貞貞揮淚頷首,已難成聲。

鵲兒領先進人秘道,隱娘背負着瞎眼老婦緊隨在後,再次是郝休與麥佳鳳,桑瓊則擔任斷後。

大伙兒全都進了入口,鵲兒按動樞鈕,洞口復閉,同時點燃身上攜帶的火摺子,招呼大家循地道前行。

暗淡的火光下,但見這條地底秘道竟然建得頗為寬敞,山壁平整,足可容三人并行,很像是修造了許多年,從來沒有啟用過。

郝休暗暗稱奇,便問鵲兒道:“這地道造得如此寬敞,不知是準備作何用途的?”

鵲幾道:“聽道當年阿兒汗宮初建時,已經有這條地道,不過原有的地道很窄,後來巾宮主重新擴建,除了宮主和聖宮九俊,其他人都不知道內宮有這條秘密通路,據說當年修造地道的工人,全被宮主殺了,埋在人口處假山下……”

郝體道:“既然如此秘密,你又怎麼知道的呢?”

鵲兒道:“婢子也是昨天才知道,咱們姑娘為了送麥姑娘出宮,才把這事告訴婢子。”

郝體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你們姑娘待你不錯,明知你是有名的快嘴,仍把秘密告訴了你,也不擔心你說出去?”

鵲兒“咭”地一笑,道:“快嘴也得分什麼事呀!能說的才說,不能說的誰敢亂說。”

郝休乘機道:“譬如咱們跟路姑娘雖處敵對,彼此卻又是好朋友,你爹也跟咱們是朋友,假如咱們有話問你,你肯不肯直說呢?”

鵲兒毫不遲疑道:“這還用問嗎?只要婢子知道的事,沒有不肯告訴你們的。”

郝休笑道:“好極了,那麼我就問問你,這位瞎眼老婦,她究竟是誰?”

鵲兒一怔,搖頭道:“這件事,婢子委實不知道,叫人從何說起?”

郝休道:“或許你真的不知道,但路姑娘八成是知道的,她為什麼也不願意告訴咱們呢?”

鵲兒急道:“咱們姑娘也不知道,姑娘入宮的時候,這老婦早已囚禁在地牢了,咱們從未去過地牢,根本不知道牢裏囚着人,哪會知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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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劫 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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