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岳小玉心中一樂,暗暗贊道:“答得好,尤其是後面加上一個‘黑’字,更加可圈可點,旁人聽了,就只當本座問她怕不怕黑。”
豹娘子卻在這時走了出去。
小惡女連忙問道:“豹姨,你要住那兒?”
豹娘子道:“反正困着,就讓我到處逛逛好了。”也不再理會小惡女,轉瞬間已離她而去。
山洞內真是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豹娘子走了幾步,旁人又那裏還看得見她溜到什麼地方去?
岳小玉知道豹娘子不在小惡女身邊,心中不禁又是一陣高興。
到了這等山窮水盡之地,他居然還能“高興”起來,倒也算是難得。
他和小惡女都坐在地上,兩人的身子越來越是靠緊。
其實,小惡女一直都沒有移動過身子,但岳小玉卻不斷的挨近過去。
他心裏想:“反正大家都活不長久了,能親近一點就親近一點,省得做了冤鬼時才再後悔。”他越想越是忘形,不覺間臉龐也已碰着了小惡女的臉。
小惡女的臉好燙,不但好燙,而且好滑。
岳小玉立刻有點暈眩的感覺,此其時也,真是不知人間何世,生生死死也都沒放在心上了。
但小惡女的臉很快就縮了開去,她畢竟是女兒家,就算心裏很喜歡岳小玉,也不敢在這時候和他太親近的。
岳小玉卻膽子不小,小惡女一縮,他卻索性伸手捧住了她的臉。
小惡女的心跳得更快,小小嘴唇更已碰在岳小玉的鼻尖上。
岳小玉暗叫一聲:“小姑奶奶這番取我命也!”當下再不猶疑,身子微微向上一伸,便在小惡女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
這一親嘴兒,小惡女差點便當場窒息暈迷過去,這實在是她有生以來也沒有遇上過的事情。
岳小玉卻弄得發起狠勁,索性把她整個人緊緊擁抱住。
但就在這時,下面忽然有一道大力逼了上來。
□□□
所謂“下面”者,是指岳小玉坐着的地方。
他坐着的分明是石地,怎麼居然會“動”了起來。
岳小玉本來已經不知人間何世,連生死大事也沒放在心上,但給這麼一動,登時給驚醒過來,他立刻放開了小惡女,同時向左側大步跳開。
這時,一道火光又在黑洞中亮起,原來是練驚虹燃着了火摺子。
岳小玉心中暗叫一聲“僥倖”,忖道:“這火摺子若早點着一刻,老子臉皮厚還不打緊,小美女姊姊這等麵皮嫩薄之人就很難吃得消了。”
此刻在他心目中,“小惡女”已經成了“小美女姊姊”。
只見練驚虹點着火摺子后,目光瞧着岳小玉,面上露出了一種奇特的笑容。
岳小玉給他這麼一瞧,登時心中大吃一驚,忖道:“義父瞧着我做什麼?難道剛才情況,他老人家居然可以看見了?”
轉念一想,又忖道:“小岳子啊小岳子,你真是作賊心虛啦!
在火摺子還沒有亮着之前,正是伸手不見五指,他老人家又怎會看得見了?”想到這裏,才暗中吁了一口氣。
但他心念電轉,接着卻又尋思道:“啊呀!這番不妙!聽說武功湛深的內家高手,往往有夜視之能,別人看不見的,這些要命的高手卻都可以看見,這……這豈非……”一想及此,不由頭皮發炸,為之哭笑不得。
最後,他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暗暗說道:“義父就算真的有夜視本領,但卻也不一定可以明察秋毫,他看是看到了一點點,但多半是模模糊糊,只能看個大概,絕不會看得怎麼真切的。”
然後,他又再忖道:“連小岳子自己都看不清楚,他老人家當然也清楚不到什麼地方去了。”一直想到這裏,心中才又再泰然自若,於是也笑了一笑,望着義父練驚虹。
只見練驚虹雙眉軒動,道:“地下有人。”
岳小玉“哦”一聲,心中不免大奇,便說:“這裏已是地道了,怎麼地下還會有人?”
話猶未了,他剛才坐着的地方忽然拱起。
游出海立時大聲道:“這裏有一塊石板!”
岳小玉傻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剛才自己和小惡女親熱得要“着火”的地方,下面居然還大有文章。
□□□
一塊四四方方的石板給推起之後,接着下面就冒出了一個人的腦袋。
這腦袋相當古怪,上闊下尖,看來就像是一隻倒轉着掛起來的粽子。
但更古怪的還是這人的嘴唇。
這人的嘴唇只有下半截,上唇居然完全不見了。
岳小玉不禁為之一愕,立刻便問道:“這位兄台,閣下的上半邊嘴唇往哪裏去了?”
這人兩眼骨碌碌地一轉,直瞪着岳小玉。
岳小玉一怔,接着立刻陪笑不迭,道:“兄台休怪,請恕本座口快舌快,你不高興就別說好了。”
這人卻哈哈一笑,道:“別人缺德,我卻缺唇,這又有什麼不好了?”
“邵小缺!”豹娘子的聲音忽然響起:“你還沒有死嗎?”
缺唇人已推開了石板?整個人從下面跳了上來。
他一跳上來就已經眉頭大皺,兩眼直盯着豹娘子道:“這些日子以來,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而且為什麼一回來就咒罵人?”
豹娘子正想說話,邵小缺又緊接着問:“你怎麼瞎掉了眼?是不是給阿歡害成這樣的?”
“阿歡!”豹娘子怒聲道:“虧你還敢提起阿歡!”
邵小缺臉色一白,道:“我為什麼不敢提起這個叛徒!”
“叛徒?”豹娘子更怒:“你是叛徒?還是阿歡才是叛徒?”
邵小缺一怔,繼而哈哈一笑,道:“豹娘子,你這一問就真是太可笑太可笑了,你現在才巴巴的趕回來,當然不知道桃源金殿裏所發生的一切變故。”
豹娘子道:“我怎會不知道!你和曾晚庄、崔一伶合謀叛變,還重傷了慕容阿歡。”
邵小缺怒笑一聲,道:“你是從那裏聽到這些瘋言瘋語的?”
豹娘子正想大聲直說,但卻只是張大了嘴巴,結果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所聽見的這些消息,全然是方六鼎說出來的。
但方六鼎的說話可靠嗎?
一想到這裏,豹娘子立刻就為之啞口無言了。
方六鼎當時這麼說:“慕春阿歡出手殺了這三個叛徒!”
“這三個叛徒”當然就是指曾晚庄、邵小缺和崔一伶。
但現在,別的不說,就以邵小缺而言,他本就沒有死。
所以,方六鼎的說話,自始至終,都是全然不可靠的。
那麼,慕容阿歡呢?他是不是真的受了重傷?
豹娘子一想到這裏,立刻就向邵小缺追問。
邵小缺笑了。
他這一笑,很有點酸酸涼涼,又好像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慕容阿歡受了重傷?這消息你是從那裏聽來的?”邵小缺嘿嘿冷笑着問。
豹娘子在這一瞬間愕住了,她呆了半晌才道:“是……是方六鼎說的……”
“方六鼎!好一個方六鼎!”練驚虹忽然冷冷一笑,對豹娘子道:“難道你現在還能相信這個人的說話嗎?”
豹娘子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次,她隔了很久才道:“不錯,這個人的說話,根本就絕不可靠!”
邵小缺冷冷道:“阿歡現在什麼事都沒有,倒是我們三個大大的不妙。”
豹娘子忙道:“曾晚庄呢?崔一伶呢?他們怎麼沒有來?”
邵小缺道:“曾晚庄給方六鼎用毒藥毒死,崔一伶的腸臟給阿歡挖了出來,掛在一株梅花樹上。”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已難過得快要哭泣。
練驚虹皺着兩道眉,道:“據老夫看,連你自己也不怎麼妥當。”
邵小缺凄然一笑,道:“我這點傷,倒算不上怎樣大不了……”他一面說,一面把衣襟解開。
他胸膛上有一道掌印,只見這掌印呈現瘀藍之色,顯見也傷得不輕了,但他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練驚虹眉頭皺得更緊,道:“邵兄弟,這是‘藍山五絕掌’!”
邵小缺淡淡道:“我知道。”
練驚虹道:“這點傷,已不能算是小意思,你怎可以置之不理?”
邵小缺這才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想置諸不理,但你要我怎樣,躺下來慢慢休息?
還是跑到外面去找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治理傷勢?”
練驚虹道:“老夫有一顆‘清露玉心丹’,乃葫蘆山妙碧師太十年前所饋贈的,相信會對你這傷勢有點作用,你服下去吧!”
說著,把一顆鴿卵般大小的丹丸遞給邵小缺。
邵小缺一聽見“清露玉心丹”,知道絕非等閑藥物,不由深深感激,依言將之服下。
豹娘子嘆一口氣,道:“練老宮主俠骨仁心,但江湖中人卻冠以‘鬼獨夫’之名,真是瞎了眼睛。”
轉念一想,忽然又道:“其實我自己才是個真真正正瞎了眼的人,卻還去說別人瞎眼,真是可笑。”
她雖說可笑,面上卻是毫無笑意。
因為她已知道,慕容阿歡已出賣了桃源金殿!
□□□
桃源金殿是一個神秘地方。
方六鼎把岳小玉等人困在地道內,誰知地道之下還另有一條地道。
邵小缺帶着眾人,從再下面的一條地道逃生。地道下的地道,相當寬闊,居然比上一層地道還好得多。
邵小缺道:“這才是真正的地道,金殿裏只有寥寥數人知道。”
豹娘子道:“阿歡知不知道?”
邵小缺道:“他若知道,這條地道就是我們的死地。”
豹娘子咳嗽一聲,又再嘆了口氣,卻沒有說些什麼。
她臉上的神態很複雜,既有仇恨,也有驚惶、擔憂和悲哀。
邵小缺終於把眾人帶到桃源金殿。
桃源金殿是一個美得令人難以想像的地方,在金殿之內,更是富麗堂皇,單是殿前擺放着的九隻比人還高大的金鼎,就已令人看得連眼都睜不開來。
邵小缺忽然帶着練驚虹走到中間的一隻金鼎面前,說道:“鼎里有崔一伶的東西!”
練驚虹輕輕一躍,整個人站在鼎口之上。
只見鼎內果有一物,那是一個心臟!
“是崔一伶的?”練驚虹矍然問。
“不錯!”邵小缺悲聲嘶叫:“慕容阿歡把他的腸臟掛在梅花樹上,又把他這顆心挖了出來,丟棄在這鎮殿寶鼎里!”
練驚虹的眼陡地射出厲電般的光芒:“好毒的手法,他怎麼不出來會一會老夫了?”
語聲未落,在他左右兩邊的八個金鼎,都同時立刻射出了人。
八個金衣人,八件完全不同的武器,八種可以互相配合起來的武功,組成了一個八百人也很難抵擋得住的陣法。
邵小缺怒哼一聲,身形疾閃,伸手便想擊向最接近他的一個金衣人。
這金衣人用的是金鞭,看似神態威猛之極,但他一出手卻是陰陰柔柔的,使的居然是“白霧仙人手”。
“白霧仙人手”源出自東海白霧島,五十年前白霧島主“海上仙人”湯孤奇,曾憑着這一套武功問鼎中原武林盟主寶座,若不是最後遇上了鐵樹道人,湯孤奇便是當年的武林盟主了。
湯孤奇敗在鐵樹道人手下之後,對江湖中事心灰意冷,立刻重回白霧島,此後再也沒有再在中原武林出現過,想不到他的絕技“白霧仙人手”,居然會在這金殿之內再度出現。
但邵小缺不知道這金衣人會使用這種武功,他以為這金衣人會用金鞭來對付自己。
誰知道金衣人的金鞭根本就沒有動過,他用的是左手,使的武功更是白霧仙人手。
邵小缺看不出,但練驚虹卻看見了,而且還知道白霧仙人手極厲害,邵小缺是萬萬抵擋不了的。
所以,在那一瞬間,練驚虹已用另一種武功來對付這個金衣人。
他用的是“血花蓮掌”!
□□□
白霧仙人手固然是名重一時的不世武功,但血花蓮掌力又豈是可以輕侮的?
沒有人可以輕侮血花蓮掌力,更沒有人能漠視練驚虹的掌勁。
即使是湯孤奇復生,也萬萬不能漠視的。
但這金衣人,卻好像一點也不畏怯練驚虹。
他不畏怯練驚虹,是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練驚虹,也不知道這老人使出來的乃是血花蓮掌力!
可是,即使強如練驚虹那樣的絕頂高手,居然也未能一掌傷得了他。
因為這金衣人還沒有跟練驚虹對掌,由八個金衣人組成的陣法已在轉動。
陣法轉動得很快,眨眼間,手持金鞭的金衣人已轉到練驚虹左側兩丈開外。
當然,練驚虹是可以追上去的,而且也一定可以追得上。
但練驚虹沒有追。
因為在這種形勢下追上去,那就不啻是等於給這陣法牽着走。
練驚虹是何等樣人,自然絕不甘心被這陣法牽帶着走。
陣勢一轉,一柄金斧挾着鋪天盞地的威勢直擊而來。
練驚虹一閃身,閃電般拍出一掌!
他內力精湛至極,那使金斧的金衣人猛然一震,陡然止住了斧勢,繼而急遽地蹲下。
“呼”,練驚虹一掌打空,整個人似已失去了平穩。
但他並非真的失去了平穩,只是借勢沖前,乘機向另一個使金槍的金衣人疾擊過去。
他已看透了這個陣勢,知道下一個殺來的,就是這個使金槍的金衣人。
與其讓這傢伙殺將來,不如先出手將之除去。
金衣人綽槍殺來,但臉上神情卻彷彿正在含憂帶笑,但又好像笑得有點刺骨,有點挪揄。
這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
若是換上別人,一定不會明白,就算明白了也絕不可能在這剎那間改變已出擊的姿勢。
但練驚虹卻不是別人,他是“茹毛飲血鬼獨夫”、“六親不認斷腸人”!
他已在這剎那間,看出這金衣人臉上為什麼會有這種神情。
這種神情,就像是看見野獸已掉進陷阱里的獵人,又好像是緊緊扣着魚腮的漁夫。
“你這次還能不上當嗎?”金衣人面上的神情,無疑就是這個意思。
也就在這短短一眨眼間,陣勢又再變動,使金槍的金衣人突然急轉退開,那個使金斧的金衣人倏地倒射回來,以一式“獨劈華山”向練驚虹怒砍下去。
眼看練驚虹招式已老,這金斧如此急劈下來,而且攻的又是練驚虹必救之處,是以無論從任何角度觀之,練驚虹都已處於極劣之勢。
但形勢再劣,也難不倒一個真正的武林高手。
練驚虹當然是真正的高手,而一個真正的高手,並不單指其人武功高強,還要看看他是否具有應付急變之才,也要看看他臨陣經驗是否豐富。
這都是一個真正的高手,必須具備的條件。
而練驚虹一切都已具備足夠。
在那剎那間,唯一可以挽回他性命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而且,他不但挽回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把這八個金衣人所組成的陣法破了。
那使金斧的金衣人才劈出一斧,練驚虹已俯身出掌擊碎了地上一塊美如玉石的瓷磚。
瓷磚一碎,破片立射,其中最大的一塊,不偏不倚剛好射進了使斧金衣人的咽喉。
這一掌破磚才殺人,本是既迂迴又費時的。
但在練驚虹出手之下,這一切動作都是絕對急勁狠捷的,甚至可說是完美無瑕的殺人手法。
他若轉身出手,無論用的是什麼方法,都會有稍嫌遲緩之感。
但練驚虹根本沒有轉身,也不必轉身就已殺了這個金衣人。
□□□
怪異的殺人手法,往往可以收到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岳小玉在陣外看得連眼都直了,心想:“義父果然厲害,小岳子若有他老人家三五成本領,又何懼南宮業那小子哉?”
心念一轉,又自忖道:“呸那娘個混混球,老子幾曾怕過那小雜種了?遲早總有一天,老子神威大發,把這混了孬種龜種王八種小雜種倒轉着吊將起來,也好大快人心!”
想到這裏,殿前形勢已大大改變。
那八個金衣人武功雖然不弱,但給練驚虹殺了一人之後,已是陣法大亂。
陣法既亂,練驚虹也就不再客氣。
一個使金鐮刀的金衣人首當其衝,給練驚虹一掌拍碎了天靈,當場慘斃。
接着,一個使金刀金盾的金衣人,也死在練驚虹的穿心腿下。
穿心腿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但若穿不了別人的心,說不定這條腿就會給別人當作樹椏般砍了下來。
但那使金刀舞金盾的金衣人既未能用刀砍掉練驚虹的腿,也來不及用金盾擋住練驚虹的那致命的一腳,所以,他只好蹬着眼吐血死了。
就是這樣,八個金衣人一個一個的倒下來,最後只剩下兩個。
這兩個金衣人,一個使金槍,另一個用金鞭,兩人雖然目睹同伴一一慘死在練驚虹手下,但臉上的神情還是和剛才一樣,完全沒有半點改變。
練驚虹並未立刻趕盡殺絕,他忽然靜靜地站立着,十指輕輕搓動,目光柔和地望着這兩個人。
“湯孤奇呢?”他首先問那個使金鞭的金衣人:“他現在是否仍然活着?”
金衣人淡淡一笑,說道:“他早已死了。”
“早已死了?”練驚虹有點傷感地說:“實在是死了多久?”
金衣人道:“五十年!”
“五十年?”練驚虹眉心一聚,道:“五十年前中秋晚上,他仍然活着。”
金衣人道:“他在中原的時候,當然還活着,但一回到白霧島,他就死了。”
練驚虹道:“湯島主是怎樣死的?”
金衣人道:“給他的弟子祖喬溫所害的。”
練驚虹道:“祖喬溫陰險狠毒,那是不必說的,但他為什麼要殺害師父?”
金衣人道:“他說過不為什麼,只是覺得師父這次出師中原爭奪武林盟主寶座失敗,實在丟盡了白霧島每一個人的臉,湯孤奇必須負起所有的責任。”
練驚虹冷冷一笑:“身為門下弟子,居然要師父負起失敗之責?”
金衣人點點頭,道:“是的,而且這也是祖喬溫弒師唯一可以自辯的理由。”
練驚虹冷冷道:“即使是這個理由,也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金衣人道:“說得過去還是說不過去,這已無關大局,總之,湯孤奇就是這樣死了。”
練驚虹道:“你呢?你又是個怎樣的人,祖喬溫和你有何淵源?”
“祖喬溫是我岳丈!”
“你岳丈?”
“不錯,他要大興土木,把白霧島建造得金碧輝煌,但卻銀兩短缺,只好把女兒嫁給在下。”
練驚虹冷然道:“你很有錢?”
金衣人說道:“也不算多,但一百幾十萬兩銀子,還是隨時都可以挪出來使用的。”
練驚虹“哦”一聲:“這已很不簡單了。”
金衣人淡淡道:“你現在大概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練驚虹道:“像你這個年紀,而又這麼富有的人,天下間當然不會很多,但卻也不算太少。”
金衣人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在下是誰嗎?”
練驚虹沉吟半晌才道:“你姓朱?”
金衣人哈哈一笑:“總算猜着姓氏了,還有呢?”
練驚虹嘆了口氣,道:“你若真的姓朱,那麼除了朱穩之外,又還會是誰?”
金衣人又是得意地笑了一笑,頷首道:“對了,我就是‘魔盜’朱穩!”
邵小缺一聽之下,登時整個人為之楞住!
□□□
江湖上的大盜為數不少,但“魔盜”朱穩也許就是所有盜賊之中,最神秘也最可怕的一個。
朱穩不但盜竊功夫高明,手段之兇狠,行事方法之毒辣,更是令人為之咋舌不已。
別的不說,就以祖喬溫把女兒嫁給他這件事來說,足已證明“魔盜”是個怎樣的人。
而朱穩也直認不諱,他道:“祖喬溫的女兒一點也不漂亮,只有祖喬溫那樣的老瘟神才會把她當作是香寶寶,但朱某還是把她娶了,在成親之後,這個烏鴉般難看的女人要我教她練武功,我便教她練‘火陽天罡勁’,又教她不少‘竅妙法門’,於是,不到三個月,這婆娘便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
練驚虹陰冷地笑,道:“好毒的計謀!”
“不錯,毒是毒了一些,但無毒不丈夫嘛!”朱穩吃吃地一笑,道:“這婆娘走火入魔后,祖喬溫自然最緊張不過的,他急忙為女兒療傷,甚至不惜耗用本身內力,來使這婆娘復原。”
練驚虹冷冷道:“這麼一攪,你大可以混水摸魚了。”
朱穩悠然一笑,道:“祖喬溫這般反應,原來就在我意料之中,倘若此時候不動手,更待何時?”
練驚虹道:“就是這樣,你殺了祖喬溫父女,霸佔了白霧島一切財富和武功?”
朱穩喋喋一笑,道:“這是朱某經過慎密佈置,費過一番心血才能換取回來的收穫,又怎能說是霸佔?”
這分明是說風涼話,但練驚虹卻也不去生氣,只是淡淡的道:“無論怎樣,湯孤奇的不傳絕學總算有人練成了,但閣下何以不在白霧島享福,卻跑到這裏來替別人打江山?”
朱穩聽到最後兩句話,差點沒氣得當場吐血。
練驚虹又望着那使金槍的金衣人,道:“閣下又怎樣稱呼?”
這金衣人沒出聲,只是向朱穩做了一個手勢。
朱穩明白這手勢的意思,立刻向練驚虹出手。
這一次,他用的是金鞭,但使的居然是正宗玄門點穴手法。
在一眨眼間,金鞭已疾點練驚虹璇璣、天突、身柱、百匯及少商五大要穴。
但練驚虹怎會把這些點穴功夫看在眼內?
倒是那個使金槍的金衣人,委實深沉得可怕,這人越是不動聲色,就越是不可漠視。
朱穩已盡了全力,他知道自己並非練驚虹的對手,但他更知道自己身邊,還有另一個強手助陣。
只要這人突然出手加入戰圈,己方實力就會大大增強。
但很奇怪,他一直等待着出手的人,卻一直只是靜靜地在觀戰,好像根本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朱穩終於忍耐不住了,他突然吼叫着道:“展獨行,你還有什麼要等待的?”
一聽見“展獨行”這三個字,岳小玉心中陡地一動,心想:“怎麼跟展大俠的名字如此相似?”
岳小玉心中所想着的展大俠,就是“九節槍王”展獨飛。
展獨飛就是展大俠,展槍王。
但展獨行又是誰?
□□□
展獨行就是那個使金槍的金衣人。
朱穩在苦戰里質問他,但他居然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朱穩並不是個獃子,他終於知道,展獨行是存心要他死在練驚虹掌下。
當朱穩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他的驚惶已化為憤怒,而且在驚怒交集之中,他露出的破綻也更多了。
練驚虹若要殺這個人,機會實在太多太多了,但練驚虹並未趁機施下殺手。
並不是不忍心下手,而是無須急於殺這一個人。
練驚虹甚至忽然縮了手,停止了一切動作,只是用一種古怪而暖昧的目光瞧着那使金槍的金衣人。
朱穩在鬆了一口氣之後,也瞧着使金槍的金衣人,而且他的目光極兇狠,也極怨毒。
“姓展的,你存心要看着我死?”朱穩臉色青白,語氣激動異常。
金衣人把金槍輕輕抖動了一下,半晌才緩緩道:“有一件事,我本來早就應該說給你知道。”
朱穩怒聲道:“什麼事?”
金衣人道:“從上個月開始,白霧舵舵主已換了人。”
朱穩臉色倏變,道:“換了誰?”
金衣人悠然道:“展獨行,也就是在下。”
朱穩怒聲一笑,道:“好啊,朱某用血用汗換回來的江山,原來早就已經掉落在你的手上。”
展獨行搖了搖頭,道:“你這樣說,實在是錯得不可以原諒,須知天下武林一切霸業,原來都是幫主的,展某何德何能,又豈敢占上分毫,據為已有?”
朱穩怒道:“放屁!幫主曾答應過我,說只要跟天恨幫聯盟,白霧島就永遠屬於朱某的!”
展獨行冷冷的道:“幫主雖然這樣答應過你,幫主要你做的事情,你又有那一件是辦得妥妥噹噹的?”
朱穩道:“呸!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展獨行淡淡一笑,道:“幫主獨具慧眼,早就看出你這個人半點也不可靠,如今看來,的確不假!”
朱穩惱怒極了,一鞭向展獨行砸了過來。
展獨行冷哼一聲,金槍一插,只聽得“霍”一聲響,已把朱穩的金鞭逼了開去。
朱穩有心拚命,招式甫退又進,但展獨行槍出如電,招法嚴謹,任憑朱穩怎樣拼搏,也無法攻破展獨行的防禦。
展獨行守了一輪,突然反守為攻。
兵器之道,一寸長一寸強,展獨行這一輪反攻,用的居然是“霸王槍法”。
霸王槍一出,朱穩再也抵擋不住,勉強守了七八招,突然腹中一陣冰冷,金槍已貫穿過他的肚子,從背脊直透出來。
朱穩在那一瞬間,身上每一處肌肉都在顫抖。
“好啊,這就是為天恨幫賣命的下場了……”他嘶啞着聲音說。
展獨行望着他,慢慢的道:“我殺你,並不是為了霸佔白霧島,而是為了你對幫主不夠忠心!”
“不夠忠心?”朱穩怒極反笑:“要怎樣才算忠心?”
展獨行道:“幫主曾下令要你殺朱耀,你為什麼不殺?”
朱穩的眼神變了,變得就像是已乾涸了而且又再燒焦的池塘,再無半點生機和希望。
展獨行的笑聲越來越是冰冷:“朱耀雖然是你唯一的兒子,但他既然背叛了幫主,你就絕對不可以放過他!”
朱穩喘着氣,道:“他並不是背叛幫主,只是帶走了一個小丫環。”
展獨行沉聲喝道:“胡說,幫主的丫環,又豈是你兒子配得上的!單此一罪,你父子兩人已是罪不容誅,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穩深深的抽了一口氣,當真沒話說了。
展獨行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把金槍從他的肚子裏慢慢地抽出來。
血,一直隨着槍尖向地下直淌。
朱穩倒下,死時兩眼半開半閉,誰也不知道他臨死前心裏想着些什麼?
□□□
朱穩死了,練驚虹笑了笑,笑得很有點苦澀的味道。
他感到苦澀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朱穩。
但他嘴裏卻道:“像朱穩那樣的人,早就應該死了。”言下之意,一點兒也不同情朱穩悲慘的下場。
朱穩這個人,當然是不值得同情的,他現在只是得到應得的報應而已。
練驚虹現在不斷留意着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使金槍的展獨行。
展獨行的年紀並不大,但聲音卻很沉實。
練驚虹盯着他,他居然也同樣的目光盯着練驚虹。
練驚虹忽然冷冷一笑,道:“你不怕我?”
展獨行傲慢地反問:“我為什麼要怕你?”
練驚虹道:“因為我就是茹毛飲血鬼獨夫練驚虹!”
展獨行眨了眨眼,冷笑着道:“我知道你就是練驚虹,但那又怎樣?不見得每個人遇見你都非死不可!”
“這個自然。”練驚虹喋喋地笑了:“老夫可不是閻王,有時候甚至還會給人逼得狼狽萬分哩!”
展獨行冷冷道:“你知道就好了,像這麼一個人,我為什麼要害怕?”
練驚虹“唔”一聲,點頭道:“好大的志氣,難怪朱穩會死在你槍下!”
展獨行道:“我殺朱穩,憑的不是志氣,而是槍法。”
練驚虹拈鬚一笑,緩緩道:“你的槍法不錯,不知道跟‘九節槍王’展獨飛有什麼淵源?”
展獨行道:“展獨飛是我哥哥。”
練驚虹“噢”一聲,道:“原來這樣,這真是龍兄虎弟,一門雙傑了。”
展獨行道:“咱們兄弟之間的事,外人用不着操心!”
練驚虹皺了皺眉頭,道:“話可不是這樣說,你們兄弟之間的事,固然由你們兄弟來解決,但老夫也認識展槍王,彼此一場相識,他若出了什麼事,老夫又豈可不理不問,置若罔聞?”
岳小玉聽到這裏,不禁雀躍三尺,暗道:“原來義父也認識展大俠,那真是好極了!”
只聽見練驚虹又道:“老夫知道,展槍王正在這桃源金殿之中,想不到還沒見着他,他的弟弟卻首先出現了。”
展獨行臉上露出訝然之色:“誰說我哥哥在這金殿裏?”
練驚虹道:“花錦城。”
“花錦城?”展獨行道:“是不是‘多事星’高處望的師兄?”
練驚虹雙眉軒動,道:“你居然也知這個人,倒不簡單。”
展獨行道:“花錦城雖然深居簡出,但若論到消息靈通,高處望又怎及得上他這位師兄?”
練驚虹淡淡道:“如此說來,你哥哥在金殿之中,乃是事實了?”
展獨行道:“花錦城消息靈通,那是不錯的,但消息再靈通的人,也難免會有出錯的時候。”
練驚虹道:“錯也好,對也好,老夫既已來了,就想見一見展大俠。”
展獨行淡淡地說道:“我也很想見見他。”
練驚虹冷冷道:“你這麼說,是肯定他根本不在這金殿裏?”
展獨行點點頭:“是的。”
岳小玉倏地跳了起來,大聲道:“不!本座不相信你的鬼話!”
展獨行目光收縮,冷冷地望着他:“你是從那裏來的小孩?”
岳小玉怒聲答道:“本座是血花宮宮主!”
“血花宮宮主?”展獨行呵呵一笑:“你是宮主,那麼練驚虹呢?”
練驚虹淡淡道:“老夫已不做宮主了,正是樂得逍遙,省得自在。”
展獨行沉吟半晌,道:“你們誰做官主,我也懶得去管,只是諸位闖進本幫禁地,實在是罪名不輕!”
“放屁!”豹娘子嘶聲叫罵:“這是我家主人的地方!”展獨行目注着她,隔了半晌才道:“你就是豹娘子?”
豹娘子大聲道:“好說!”
展獨行淡淡一笑道:“久聞豹娘子目光如炬,心細如髮,未知何以會變成一個瞎眼婆娘?”
小惡女一挺胸膛,忍不住叫道:“是我弄瞎她眼睛的!”
“不關你事!”豹娘子怒道:“以後都不准你這麼說!”
小惡女眼睛一紅,岳小玉連忙呵護備至,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
展獨行卻在這時候嘆了口氣,道:“放眼江湖,除了本幫幫主之外,又還有誰可以完成統一武林的霸業?”
練驚虹冷冷道:“這是痴人說夢,自以為是的想法!”
岳小玉卻道:“恨帝就算有三頭六臂,但要統一武林,只怕還得首先問問萬層樓這條老奸巨滑的老狐狸!”
展獨行立時臉色森然,眯着眼盯着岳小玉:“你年紀小小,但挑撥離間的功夫卻是不賴。”
岳小玉哼的一聲,道:“天恨帶與神通教各據一方,用不着旁人挑撥離間,遲早也會大大的打上一場!”
展獨行道:“那也是將來的事了,你用不着為咱們擔心。”
“本座才會為你們擔心嘛!”岳小玉哈哈一笑,道:“你們若不鬼打鬼,本座才擔心得要命,幸好一山不能藏二虎,恨帝和萬層樓這對老冤家,總有一天會兵戎相見,那時候老子倒也樂得坐山觀虎鬥,正是其樂陶陶之至!”
展獨行目光閃動,忽然說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公孫我劍所收的弟子岳小玉了。”
岳小玉昂首傲然道:“你說對了!”
展獨行注視了他一會,才又冷笑道:“你師父呢?”
岳小玉道:“我師父來去如風,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爾等凡夫俗子,那有這般容易可以見得着他老人家?”
“別臭美啦!”展獨行陡地發出了一陣放肆的狂笑:“你以為公孫我劍是天下無敵第一高手嗎?”
岳小玉冷冷道:“江湖上,本來就沒有真正可以無敵於天下的人!”
“你錯了,”展獨行道:“本幫幫主,就是天下無敵的高手,實不相瞞,連你師父,如今也已成為階下之囚,被困在本幫秘牢之中!”
岳小玉一凜,但隨即哈哈一笑,道:“這種謊話,只能用來騙騙三歲小孩!”
展獨行陰惻惻的一笑,道:“但你現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都已無關宏旨了。”
小惡女陡地怒說道:“這是什麼意思?”
展獨行語聲平靜,緩緩道:“你們已被包圍了。”
小惡女道:“包圍便包圍,要殺便殺,我們這裏誰都不會有半點害怕的。”
岳小玉立時緊接着道:“當然不怕!小遊子,是也不是?”說著向游出海伸手扯了一扯。
游出海也立時應聲道:“哼!當然不怕!”
練驚虹望着展獨行,半晌才冷冷一笑,道:“若不是看在展槍王面上,老夫早已殺了你這個狗屁不如的畜生!”
展獨行仍然站定原處,動也不動。
但在他四周,卻已悄悄的湧現出一群人。
一群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的人。
□□□
三十九個人,三十九張冷酷無情的臉龐。
邵小缺忽然怒吼着叫道:“慕容阿歡,我要殺了你這個不是人的惡賊!”
叫聲方起,他的人已撲出。
但他才撲出去,一桿血漬猶未乾透的金槍已刺入他的咽喉。
他這撲出之勢極快,展獨行這一槍更是不慢。
練驚虹要阻止已來不及。
邵小缺死了,他死時兩眼仍然怒瞪着一個人。
這人臉色略為蒼白,但更白的還是他身上的衣衫。
他衣白如雪,手裏握着一把晶瑩剔透的綠玉刀。
這一把刀,由刀柄,刀鍔以至刀鋒,都是用碧綠玉石雕成的,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鋒利,甚至根本不能算是一件真正的武器。
但在這白衣人手裏,這柄原本只能當作藝術珍品般鑒賞的綠玉刀,已注入了一種無形的殺氣。
有了這種殺氣,就算是一塊真真正正用黃豆磨出來的豆腐,也可以用來殺人。
“阿歡!”豹娘子呼喊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在這裏,你為什麼不走過來?”
□□□
臉上一直全無半點表情的白衣人,終於有了一點點表情。
他這個表情流露在他的嘴角邊。
他彷彿想笑,但也彷彿撇了撇嘴,又或者是想嘆一口氣,最後卻又忍住一樣。
“阿歡!”豹娘子的呼喊又在金殿響起。
她呼喊的聲音,也彷彿混含着無數複雜的感情。
“你到底在那裏?為什麼不出來見我?”
過了好一會,終於有聲音回應了:“我就在你面前,我已看見了你,豹姨。”
豹娘子的身子忽然在顫抖,聲音卻顫抖得倍加厲害:“阿歡,你……你是怎麼了?”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個手裏握着綠玉刀的白衣人,他就是“阿歡”。
慕容阿歡!
“我沒事,一切都很好,但你的眼睛怎麼了?”慕容阿歡問。
豹娘子道:“我的眼睛瞎了,但一顆心卻雪亮得很。”
慕容阿歡道:“你把蝶蝶帶回來,這是好事!”
小惡女卻說:“不一定是好事!”
慕容阿歡說道:“蝶蝶,你還記得我嗎?”
小惡女搖搖頭:“不記得了!”
慕容阿歡道:“我是你的歡哥哥,還記得我們曾經在冰崖上誘捕大熊,結果卻網住了兩個老獵戶嗎?”
小惡女又搖搖頭,說道:“也不記得了。”
慕容阿歡似是怔了怔,良久才嘆一口氣,道:“這裏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無論是誰來過一次,都會永遠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豹娘子忽然疾厲地喝了一聲:“阿歡,你這樣說,到底想說些什麼?”
慕容阿歡默然半晌,才道:“豹姨,這裏已有了一個新的主人。”
豹娘子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嘎”聲道:“你……你在說什麼?”
慕容阿歡道:“豹姨,我們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了,慕容世家早已今非昔比,義父雖說慕容世家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但若一直推算下去,他還是屬於慕容世家的一分子!”
豹娘子忽然“哇”的一聲,咳出了一口鮮血。
小惡女大吃一驚,急忙趕上前,豹娘子卻揮了揮手,凜然地說道:“豹姨沒事!”
只聽到慕容阿歡又繼續說道:“慕容世家既已日趨沉寂,金殿桃源與桃源金殿之不保,乃或遲或早間之事而已,與其落在庸碌小人之手,何不將之託付予一代人傑不世英雄之手?”
“阿歡!”豹娘子心頭狂跳,全身血液都似快將嘔吐出來,“你真是大逆不道,錯得……
萬萬不可以饒恕!”
慕容阿歡嘆了口氣,道:“豹姨待我很好,我是十分感激的,但大勢所趨,與其逆天而行,倒不如給你罵一聲大逆不道好了。”
練驚虹不讓豹娘子開口,已截然說道:“老夫已明白了,說來說去,你實在是個很識時務的人。”
慕容阿歡道:“也只有我們這種人,才可以在風急浪涌的江湖裏屹立不倒。”
練驚虹道:“所以,你現在還可以神氣地站在這裏,但邵小缺,曾晚庄和崔一伶這些不識時務的人,都一個一個倒下去了,對不?”
慕容阿歡道:“對了,就是這樣,所以我希望你也是個識時務的人。”
練驚虹沒有生氣,他只是捋了捋鬍子,悠然地道:“你現在說的話,老夫以前也常對別的武林朋友說,結果,有人拂袖而去,有人歸附在血花宮之下,也有人給老夫一掌震斃,又或者是給老夫的手下打得半死半活。嘿嘿,想不到現在居然有人倒轉過來,要老夫做個識時務的人!”
慕容阿歡道:“這句話,我只是代替別人說出來而已。”
練驚虹雙眉軒動:“你代替誰說這句話?”
慕容阿歡道:“幫主天恨大帝。”
“天恨大帝!”練驚虹嘆息一聲,道:“老夫早就想會一會這位武林巨擘,卻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這神秘的恨帝才肯鑽出來見人?”
慕容阿歡冷冷道:“你若要見天恨大帝,那是一點也不困難的,只要答允加入咱們天恨幫就行了。”
練驚虹哈哈一笑,道:“這主意真是妙絕,老夫連血花宮宮主也不幹了,但如今卻反而要投入天恨幫,倘若真的如此,不知道江湖上的朋友會怎樣說?”
慕容阿歡慨然道:“凡是有識之士,都會拇指一翹,稱讚練先生此乃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