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人近以利
沈應龍聽了蒙面老者之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比死還難過,他趁着老者說話之時,偷覷身後,但身後只有寒風落葉,枯枝瑟搖,那有什麼人影,不禁連連退後。
蒙面老者大笑道:“老夫說了不取你的狗命,你慌個什麼?三花追魂門下兩人已被老夫斃命林中,煩你通知他們,就說老夫所為!”
說著,潛龍升天而起,拔越林梢,平飄疾掠閃電而去。
沈應龍猶自驚悸不已,良久,心神方定,快步入得林中。
果然,蒙面老者所言不虛,十餘丈外赫然兩具屍體躺在凋葉盈寸的小徑中。
兩人死狀厥慘,膚色黑紫浮腫,張牙怒目,胸前各現出一支煞手掌印。
無疑地定是燕雲大煞艾百虎親自出手掌斃,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一陣悲愴撼搖心神,掉首疾奔至渚岸,蕩舟離去。
寒林拂嘯,林中突掠出雲康及裘飛鶚兩人,目送沈應龍坐舟起伏不定在湖水中駛向湖岸,相互一笑,轉身聯袂疾躍林中杳然。
沈應龍狼狽返回橫雲小築,裘飛鶚及雲康亦趕抵橫雲小築地穴石室中。
廬昆獨自一人坐在大廳上,閉目凝思,兩條人影急閃入廳,只見是廬二先生及毒純陽鍾天華二人返回。
鍾天華笑道:“大先生盛名威望,怎能對三花追魂及艾百虎兩人如此憂慮,不是貧道自吹,他們兩人在今日貧道已等閑視之!”
廬昆緩緩起身,道:“鍾觀主近年來參悟天人,武學境界已出神入化,故廬某借重觀主也在於此,但廬某心憂他們人多勢眾,行若鬼蜮,拿惠山寺蛇山七龍及青螺渚追魂雙筆闕陵之巢穴被屠戮來看,令人實防不勝防!”
毒純陽鍾天華大笑道:“貧道就怕他們不來,若然來此橫雲小築生事,只怕此地就是他們斃命之所!”
廬昆不禁一怔,道:“觀主雖然武功卓絕,但雙拳難抵四手,請勿意氣用事,還是從長商議為是!”
鍾天華冷笑道:“貧道一人足夠!”
伸手一拍右肋囊中,說道:“就憑貧道囊中十三種毒藥暗器,來犯難眾,但可斷言決無一漏網!”此時,沈應龍忽快步走進大廳。
廬昆目凝沈應龍一眼,問道:“應龍!你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沈應龍即將龜頭渚所遇詳情稟明,只瞞下他與三花追魂有勾結之事。
廬昆廬瀟二人聽了,皺眉沉思,沉吟不語,那毒純陽鍾天華清朗星澈的雙目中,頓變陰鷙兇狠,面籠殺機,輕笑一聲道:“沈少俠!艾百虎真說了此話嗎?”
沈應龍也是陰狠狡詐之輩,來時已思索自己怎麼向廬昆稟敘才可天衣無縫,然後再去石室中勒逼裘飛鶚交出玉錢令符等物后,逃出橫雲小築拜在三花追魂門下。
他所以返回橫雲小築之故,亦在不舍裘飛鶚身懷等物,此刻聞得鍾天華問話,立即答道:“晚輩豈能謊言欺騙二位老前輩!”
鍾天華冷笑一聲,轉面昂首走出大廳。
廬昆微微嘆息一聲,對廬瀟道:“鍾觀主真箇是心高氣傲,他必是率領五個高足去龜頭渚踩探一趟!”
廬瀟頷首道:“但願鍾觀主能制住燕雲大煞凶焰,只怕未必……看來我等只能置身事外,如今三花追魂與燕雲大煞已是對立之勢,然而兇殺惡行只限於黑道妖邪方面,我們若出手為難,恐正派指責我們有助紂為虐之嫌,倒不如冷眼旁觀靜觀局勢演變如何,再決定對策!”
廬昆嘆息道:“二弟所持見解,精闢入微,依愚兄忖料,他們如今所作所為,志在震懾黑道人物,以便一一網羅門下,待聲勢壯大之後,箭頭所指之名門正派恐無一倖存,可惜各大派均心存觀望,獨善其身,我們孤掌難鳴,只好如二弟所說了!”
沈應龍忽跨前一步,面色顯得誠正道:“請問師叔,裘飛鶚身懷之物關係整個武林大局不小,不知問出他隱藏地點了嗎?”
廬二先生淡淡一笑道:“我現在無暇顧及此事!”
說時,手掌托出一支犀角,又道:“你憑此物入得地穴石室吧!”
沈應龍大喜過望,接過手回身飛步掠出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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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飛鶚兩臂當枕,仰卧在石室中榻上,思緒萬千,忽聽門外響起數聲指叩之音,霍地翻身,躍到榻側。須臾,石門一陣陣隆隆,響聲過處,緩緩分開,疾若驚鴻般閃進沈應龍。
但見沈應龍面色一呆,驚得倒退了一步,目露驚詫之色。
他以為裘飛鶚被點上穴道,不能動彈困在石室中,可是他身未落定,已瞧出裘飛鶚如常人一般,面含冷笑立在榻側。
沈應龍驚駭之下,猶未知自己落入圈套之中,只以為是自己大意,事先未問明之錯。
只見裘飛鶚冷笑一聲,隨即電閃欺身,右臂疾逾閃電飛出,手掌左右飛晃中,猛攫而下。
沈應龍不知裘飛鶚這是奇絕武林的陰陽顛倒手法,一掌橫推而出,削砍襲來手臂。
只覺一掌推空,肘骨登時被五指攫扣,接着胸前又中了一指,不由得踉蹌後退了兩步。
裘飛鶚輕笑了一聲道:“沈兄!一再逼迫小弟,令小弟無法容忍,多有得罪了!”
沈應龍勉強笑道:“裘少俠!應龍來此為著前些時誤會之處致歉,怎麼少俠不容我說話,就猝襲出手!”
裘飛鶚只覺此人端的是險惡,劍眉一剔,沉聲道:“沈兄!你我之間並無誤會之處,與濱陽鎮晤面時之態度大不相同,有若夙仇,必定是受人之指使所致!”
沈應龍情在心裏,無奈身已受制,違抗不得,忙道:“應龍對少俠種下誤會,是有原因,且容解釋!”
裘飛鶚冷笑道:“沈兄無須解釋,你與三花追魂門下暗中勾結之事,小弟俱已知情……”
話未說完,沈應龍已面如死灰,冷汗雨淋,抗辯道:“裘少俠請勿誣指,實奉師命所為之,豈不聞孫子兵法用間之道?”
裘飛鶚不禁一怔,心說:“這也說不定,不要冤屈了他,不過此人心術不正,慎防用詐……”
想了一想,翻腕伸指,疾如電光石火般點向沈應龍“期門穴”。
只聽沈應龍哼了一聲,頹然倒地。
裘飛鶚心存仁厚,只使出七成魁星指力,留他一線生機,懺悔思過。
忽然,門外之雲康疾射入內,一掌擊在沈應龍胸坎上,“叭”的一聲大響,沈應龍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雲康接着另一掌飛出,為裘飛鶚拉住他道:“饒他一條性命吧!”
此刻,沈應龍已是傷重昏死在地,雲康望了沈應龍一眼,說道:
“此人不死,必有後患,老弟既然慈悲心懷,以後撞上切記當心一二!”
裘飛鶚道:“在下緊記於心!”
雲康又道:“諸葛姑娘有請少俠,據說事關重要!”
裘飛鶚點點頭,與雲康離開石室,兩人出得地穴,循着一條竹林小徑走去。
寒風嘯涌,篁韻葉搖中隱現出一座雅舍,兩人飛步趨入,只見諸葛豪父女正與一年約五旬老者低聲談論,裘飛鶚
一眼瞥見榻上放置着自己留存在諸葛豪處之一支豹皮革囊。
這囊內有“龍飛令符”、“五星玉錢”、“玄玄經文”及常彤臨行之時交付一方錦囊等物,因與廬二先生共謀疑兵之計,故將此豹皮囊留下。
此時,一見此囊不禁一呆,滿腹疑雲地目注在諸葛豪臉上。
諸葛豪心知其故,站起微笑道:“裘少俠!老朽並無絲毫有不利於少俠之心,說來話長,只容老朽先與二位引見這位錢塘漁隱韋大俠再細談吧!”
裘飛鶚緊張的心情為之一寬,朝錢塘漁隱韋飄萍抱拳施禮遭:“在下有幸拜見韋大俠!”
韋飄萍呵呵一笑,還禮道:“裘少俠紫芝玉宇,無怪諸葛兄讚不絕口!”神偷押衙雲康與錢塘漁隱韋飄萍均是江湖知名著稱人物,神交已久,互道幸會敬仰不已。
韋飄萍雙向裘飛鶚道:“老朽途中巧遇鄧都無常李同廉,盛道少俠俊逸風采,並說及少俠師際,令師與老朽多年舊友,其後忽然隱跡遁世,老朽以為令師已歸道山,心中感慨不已,不想竟能在此得見舊友衣缽高足,欣喜何似,不知令師現在何處,能否賜告!”
裘飛鶚黯然道:“他老人家不知何往,恕晚輩不知!”
韋飄萍掀髯長嘆一聲道:“當年神州九邪,琅琊鬼使廉星耀,鐵面剛直,令師醫道通神,鬼手佛心,雖有邪名,不掩其正,轉笑道:“這些話都是無關要緊,老朽要見少俠是另有用意及向少俠致歉,為偷啟少俠皮囊之罪!”
裘飛鶚聽說皮囊被開啟,不禁一怔,韋飄萍微笑道:“裘少俠請勿疑心,事關武林蒼生,老朽逼不得巳而為之,聽說少俠武功卓絕,藝出內家正宗,不似桑丹三之陰詭路子,所以老朽心疑少俠不是桑丹三兄之弟子……”
裘飛鶚接口道:“家師傳授晚輩時,實含有深意,無師徒之名,他老人家剛猛霸道、陰毒異常之武學一概均未傳授晚輩,然而晚輩自認為人不可忘本,故仍尊稱恩師!”
韋飄萍拍掌大笑道:“老朽預測也是如此,少俠囊中有一方小錦囊,內有銅牌,此牌乃為桑兄獨門令符,可資證明少俠實為桑兄傳人!”
說至上面色一正道:“裘少俠!如今長話短說,目前武林浩劫方興未艾,三兩年內整個江湖均將變色,血腥遍野,此是一項大劫,環顧當今之世,無人可抗拒三花追魂凶焰,龍飛令符雖可聯合九大正派,但無人主持其事,也是於事無補……
百臂上人已登極樂,有他在當無問題,三花追魂也不敢再復出為惡,除百臂上人而外,只有琅琊鬼使廉星耀堪與三花追魂抗衡,可惜廉星耀自鼎湖一役,身罹重傷,也無能為力……
當年鼎湖之役,廉星耀身受重傷垂危,被老夫救走得以苟延,臨別之時廉星耀交與老朽兩方玉佩,一翠一紫,他因不欲玄玄經之曠世武學就此而絕,囑老朽覓一根骨奇佳、秉性良善的少年,以紫玉佩為憑要這少年找他,他要將玄玄經上武學悉心傳授,以挽救武林浩劫,裘少俠正是他所要的人選!”
裘飛鶚道:“晚輩有一點不明,廉老前輩既是身蘊玄玄經上震古爍今武學,為何鼎湖之役會挫敗?”
韋飄萍大笑道:“少俠有所不知,玄玄經上所載均是奇
絕天人之學、內功正宗心法,廉星輝一生所學,蹊徑別走、旁門左道,他要學那玄玄經,除非廢除一身功力,從頭循序習起,試想他行將就木,又不欲與人爭長短,欲學而去有成,則無異緣木求魚,所以他將經文緊記於胸,棄而不習之故在此!”
諸葛荷珠此時忽嫣然含笑問道:“請問韋老伯!那另一面翠玉佩有何用處呢?”
韋飄萍嘆息一聲道:“廉星輝斷腕傷胸,今生不能妄用真力,也無法再出江湖,若需他再復出江湖,唯有這方翠玉佩不可,但需帶一顆‘玉蓮神丹’前往,‘玉蓮神丹’乃百年前寰宇武聖無名俠尼所練制,一共練制才不過九顆,現無名俠尼仙去已久,‘玉蓮神丹’又不知有否遺存武林中,老朽僕僕風塵江湖五六年,一絲端倪均未偵出,不覺灰心意懶……”
說至此,突露欣慰笑容道:“不過裘少俠所得那串五星玉錢為上古神物,功能療傷求危,並有一套上古絕學篆鎊在內,超過‘玉蓮神丹’不知多少,老朽心想這方翠玉佩俟少俠習成絕藝后,再讓廉星輝下山共挽狂瀾,不知裘少俠意下如何?”
裘飛鶚沉吟須臾,才道:“韋前輩成全之德無可答謝,唯恐晚輩愚魯不成大器,但不知何時成行?”
韋飄萍撫須微笑道:“少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待辦?老朽隨時均可前往!”
裘飛鶚道:“晚輩尚須赴浙省餘杭探掃祖塋,另外盧二先生囑辦之事尚未辦妥!”
韋飄萍站起笑道:“老朽也需返轉草廬料理一下,少俠你事了逕去海寧東郊海濱望潮村,一問韋老漁翁住處即可找到老朽!?”
說著,雙手微微一拱,說道:“諸位再見!”
足一頓,疾如電閃穿出窗外,破空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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霾雲四籠,夜暮低垂。
裘飛鶚等四人仍在室內酌酒輕談,暢論武林大局。
忽地,燭影一晃,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翩然閃入,燭焰定處,只見盧二先生來到,四人起身讓坐。
盧二先生笑道:“饒是毒純陽鍾天華狡詐多疑,也被我等駭一個踏實,明日雲大俠要大顯身手,戲弄他個不亦樂乎不可,挫挫他的凶焰,使他蟄懾雁岩,不敢蠢動!”
繼而悄聲低說了一陣。
雲康頷首道:“雲某會儘力而為!”
盧二先生又悄聲囑咐裘飛鶚一番,說完,忽做側耳傾聽之狀。
只見他雙眉一挑,急用眼向雲康與裘飛鶚示意,雲康及裘飛鶚二人立即飛身閃出室外。
不多一會兒,門外人影一閃,毒純陽鍾天華邁步走入,雙眼露出濃重的煞氣,一面走入,一面高聲罵道:“艾百虎小丑之輩,也敢向貧道挑釁,明日管教他棄屍在龜頭渚樹林之中!”
盧二先生笑道:“鍾觀主的武功,置人生死於不知不覺中,盧某着實佩服,不過,艾百虎人多勢眾,狡計百出,須慎防暗算!”
鍾天華冷笑道:“貧道俱已安排妥當,百無-失,就是
貧道八個門下,個個武功絕倫,機智猶高出平常人百倍,艾百虎多午前曾敗在貧道手中一次,明日要想找回顏面可叫做妄想!”
語音力落,忽聽得門外響起了一聲慘哼,跟着“蓬”的一聲巨響,一具中年道人屍體掉進門內。
無疑地,這具屍體就是上元觀毒純陽鍾天華門下,此刻,鍾天華面色甚是難看,眼珠發赤,大喝一聲,躍身掠出室外,凝目一瞧,只見寒風怒涌,黝黑暗沉,但有枯棄掃徑、塵沙擊竹“沙沙”之聲,並無半個人影。
正想飛步掠出竹林,忽聽諸葛豪道:“他手中抓着什麼?”
鍾天華心中一動,回身投目望了屍體一眼,果然右手緊握着,急掠在這屍體前,劈開他的手掌,只見掌心握着一方竹牌,上繪有太歲煞星像一幅。
毒純陽鍾天華獰笑了笑,面色一沉道:“貧道與艾百虎勢不兩立,不過,貧道瞧出盧二施主等三位有袖手不理之態度,莫非嫌惡貧道……”
盧二先生朗聲大笑道:“鍾觀主怎麼如此大的疑心,來人既能侵入橫雲小築,當屬艾百虎無疑,此刻已遠遁離去,反正明日龜頭渚遇上,何必空忙一場!”
鍾天華不禁語塞,但心怒盧二先生等袖手觀望,哼了一聲,手揣懷中掏出一物,往地面一擲。
一道藍色火焰衝天而起,半空中爆出無數火花,流星飛芒似地,燭光映及十丈方圓。
盧二先生冷冷說道;“鍾觀主是否召集七位門下到來?”
毒純陽鍾天華道:“不錯!貧道要問問他們有無發現可疑人跡潛入此橫雲小築!”
其聲寒冷無比。
過了片刻,並無動靜,亦無上元觀門下趕來此處,鍾天華不禁眉頭一皺,說道:“看來貧道門下追趕艾百虎去了,但是,奇怪怎無一人趕來此地問訊?”
盧昆笑了一笑,道:“觀主威望武林,一舉一動無不為人知悉,這信號火焰是觀主獨門所有,一見即知召集門下用的,別人如趕來,豈不是觸犯觀主,私自窺探觀主隱秘,自取其死!”
鍾天華乾咳了一聲,面現訕訕地道:“這個貧道倒未想到!”
諸葛豪笑道:“觀主還是進去請坐,商量明日如何應付艾百虎之策!”
繼又向諸葛荷珠道:“荷珠!你擇一清凈之地,將觀主門下掩埋!”
諸葛荷珠低聲應了一聲,伸出玉掌抓起屍體往門外而去,她掠出竹林外,忽見暗中人影一閃,聽得雲康低聲道:“姑娘!請隨老朽來!”
諸葛荷珠驚喜道:“雲大俠!這死者是否雲大俠所制?”
雲康道:“是裘少俠用魁星指點死,現在他誘走鍾天華七個門下已出橫雲小築之外,我們上去掠陣,這具屍體就拂入牆外土坑內,草草掩埋就是!”
兩人疾如流星掠出牆外,將屍體匆匆埋好之後,雙雙奔向湖濱。
只見湖濱松林中劍光閃閃,東西遊走,雲康低笑道:“必是裘少俠與他們捉迷藏,姑娘!我們騰上樹頂,瞧瞧少
俠如何戲弄他們!”
天黑風狂,兩人燕子三抄水幾個起落後,拔上一株巨松之上,凝目望去。
他們都練有夜眼,劍光閃輝中只見七道人在林中狂飛亂走一陣,而後聚在一起。
忽聽一道人說道:“方才師尊火花信號召集我等,現此人又遍覓不着,我等不如趕返師尊處,只是三師弟不知何往!”
諸葛荷珠暗笑道:“你那三師弟已去豐都城向閻羅王報到去啦!”
忽聽裘飛鶚朗笑道:“枉為上元觀門下,我明明在此,怎能說不見!”
一道人聞聲,一個“金鯉倒穿波”反竄而出,旋轉頭猛撲,一劍飛劈而下,大喝道:“小輩!扮神弄鬼不似英雄行徑!”
劍芒如電,迅疾凌厲之極。
凌厲劍勢未到,裘飛鶚已自閃出,側身一讓,左手飛攫劍身,迅如電光石火般劈出右掌。
狂風駭浪般直卷過去,這一掌用出了全力。
只聽得一聲凄厲慘嗥,那道人被震飛凌空翻起,臟腑震毀,七孔噴血如泉,“叭”地一聲栽在地上,氣絕而死,手中那柄劍早被裘飛鶚奪出。
其餘六道人已紛紛撲到,見得裘飛鶚掌勢奇猛,同門慘死,不禁同時驚得一驚。
裘飛鶚一劍緊接着揮出,離他最近一道人首遭其殃,手臂未及抬起,巳被-劍砍在左肩,狂嗥得半聲頓成兩截。
五道人大驚,舉劍揮起,連成一片光幕,揮向裘飛鶚。
裘飛鶚知道這毒純陽門下必身懷絕毒暗器,所以先發制人,使他們措手不及,見得五劍聯合攻來,潛力威猛,一劍脫手劈出,人已潛龍升天拔起,急一翻身,雙掌打出十二成真力,當頭壓下。
五道人只見劍光飛來,舉劍一架,“當”的一聲響,襲飛鶚脫手擲來寶劍疾落地上,卻不見對方身形,不禁一怔。
猛感頭頂一片重逾泰山潛勁壓下,只覺口鼻窒息氣悶,眼前一黑,翻身倒地,未出聲便窒悶氣絕而死。
裘飛鶚飛落地面,自己亦感氣血急翻浮逆,因他這一掌損耗內力真元過巨,不禁跌坐於地,行功調息。
松梢之上,疾飄閃落雲康及諸葛荷珠兩人,雲康忙道:“姑娘!你趕緊用手掌抵住裘少俠脊后‘命門穴’上,助他速恢復功力,這湖畔妖邪不時出現,免得我們巧計全盤敗露!”
諸葛荷珠遲疑了一下,跌坐在裘飛鶚身後,輕舒玉掌緊抵在裘飛鶚“命門穴”上,凝運真力緩緩透入,助他將散竄逆血回歸主經,循行周天。
雲康則掠出二十丈外,四周巡行,以防妖邪趁隙突襲。
諸葛荷珠手掌抵着裘飛鶚身上,有種異樣感覺襲涌全身,一股男人粗獷的氣息直衝入鼻內,不禁面紅耳赤,芳心卜卜直跳。
男女的情感一直在微妙的關係中成長着,且與日俱增,儘管諸葛荷珠冷若冰霜,但自丹陽小鎮裘飛鶚力救其祖於垂危中,又見裘飛鶚敦厚誠正,感激之餘,一顆芳心便系在裘飛鶚的身上。
所以,她與其祖一路追隨茅山舍中,暗中防護,直至裘飛鶚到得獅子崖后,才隨其祖離去。
但是,時日越久,懷戀越深,在惠山寺不期而遇,不禁驚喜交集,為恐裘飛鶚身臨危境,乃投石相誘,誰知他復而迴轉寺內,情急無奈,故意命他留神戒備。
如今,再度相逢,只覺裘飛鶚與數月前大不相同,氣度翩翩,飄逸英俊,不由私慕暗戀,無時或已。
諸葛荷珠心緒如麻,從沈應龍及雲康口中得知,葛蓓珊及韓玉芙均垂青於人,由不得產生患得患失之感,遂幽幽出聲長嘆一口氣。
嘆聲幽怨,思春之情盡在此不言中。
裘飛鶚行功之時,物我兩忘,諸葛荷珠助他氣歸主經,竟渾然不覺,待他真元返行紫府雷宮時,才啟開雙眼,忽聞一聲幽幽的輕嘆起自耳側,驀然一驚,旋身回望,不覺身往後仰。
只覺一個有彈性胸脯緊貼自己後背,嘴唇亦觸在他的後背上,諸葛荷珠嬌羞涌靨,低“嗯”了聲道:“裘相公!你怎麼啦!”
裘飛鶚這才知道是諸葛荷珠在身後,不禁忙了手腳,“啊呀”驚詫出聲道:“撞傷了姑娘沒有?在下不知姑娘在身後,不是有意輕薄,望乞原諒!”
姑娘聽得“輕薄”二字,羞意又自增濃了幾分,暗自啐了一口,低聲道:“你這個真是,人家又沒怪你,你盡胡說什麼?”
暗中破空掠來雲康,足才落地,急道:“有人來了,我們暫避往隱處,瞧瞧來的是何人!”
夜風勁撲中夾着兩三聲尖銳刺耳的怪嘯,破空奔至。
雲康、裘飛鶚及諸葛荷珠等三人一鶴衝天而起,隱入密枝葉內,摒住呼吸,凝神注視着嘯聲傳來方向。
沉沉如墨夜空中,疾逾飄風閃奔過來三條黑色人影,聞其中一人輕“咦”了聲,三條人影剎住身形。
一人低聲問道:“你發聲驚咦,莫非又有所發現?”
一個低啞而沉的聲音答道:“這片松林中有點不對,血腥之氣隨風刺鼻,你們嗅着了沒有?”
寂然須臾,只聽得“哦”了一聲道:“一點不錯,是有血腥之氣,必有屍體在內,說不定又是和龜頭渚一樣,死者是我們同門!”
說完,三條人影如飛來回走動。
雲康附着諸葛荷珠耳語道:“姑娘速回橫雲小築,將毒純陽門下之死嫁禍給三花追魂黨徒!”
諸葛荷珠搖首低聲答道:“鍾天華差不多也出來了,用不着侄女去說!”
雲康想想也對,鍾天華見徒兒慘死,那肯輕易作罷,必出來尋找其他門下。
這時,三條人影分開后又聚在一處,那低沉嗓音說:“那七具牛鼻子屍體,如我所料不差,必是毒純陽鍾天華門下,置他們於死之人亦必是艾百虎老鬼……
月來,江湖種種跡象顯示出對我等大大不利,凶殺案件層出不窮,事後均留有本門三花追魂標記,顯而易見,借刀殺人,遂他們蜮謀……
本門令主大發雷霆,勒令青龍堂主短期內務須偵出此陰謀由何人主持,但又談何容易……”
說至此,嘆了一口氣,又道:“龜頭渚慘死兩同門,我原料是盧老怪物所為,如今想來正好相反,那毒純陽鍾天華為盧老怪物上賓,他那幾個寶貝徒弟在橫雲小築之外慘死,其死狀與我等同門無異,可見是艾百虎所為,由此否定了盧老怪物,橫雲小築我等已無須前往,趕緊回報堂主吧!”
三條人影去勢未動之際,忽聽一聲沉厲的冷笑飄來,三人不由一驚,抬眼望去,只見迎面走來一條長長身形。
武林高手俱是目光銳利,雖在沉沉黑夜之中,十丈之內也能辨明毫髮,三人如電眼神注視之下,見來人是一頭挽高譬,背插雙劍老道人。
“來者莫非是雁岩上元觀鍾觀主嗎?”
“不錯!貧道鍾天華,門下七人慘死,三位可曾親眼目睹嗎?”
三人之中一人哈哈大笑道:“我們如若目睹當時情況,此刻豈能逗留在此,此言未免多問!”
話音未落,三條人影突然破空斜竄而去,去勢如電,眨眼便隱入暗中不見。
鍾天華大喝道:“無知小輩,膽敢在本觀主面前無禮!”
身形疾展,如風追去。
夜風傳來三聲哈哈狂笑,越遠越杳。
這時,裘飛鶚等三人電瀉落地,向橫雲小築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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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白,天空積壓着厚厚雲層,狂風寒勁,塵飛漫天,黃葉衰草逐涌旋舞,往昔籠翠滴緣的林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郊野間初冬景色不勝蕭瑟凄涼。
在綿延無盡、阡陌縱橫的田徑上,直立着毒純陽鍾天華,眼中滿含憤怒,一襲寬大道袍在風中翻飛,飄颯振動。
他昨晚因追趕三人,激動之下直追出五六十裡外,以他的卓絕輕功不難追上,但那三人也非弱者,存心戲弄,忽東忽西,倏分倏聚,宛如鬼魅飄動無形,加以夜色黑沉,又無星光,不但追捕無着,而且疲於奔命,只氣得連聲怒嘯。
不覺天色漸白,所追之人已鴻飛杳杳,不見蹤影,立在田徑上發怔。
他暗暗忖道:“自己這些年來,武功精進,超神入化,滿腔雄心再出江湖,以遂稱尊武林,不料,雄圖未展,自己帶來門下八人已折了四雙,對手只憑猜測,尚未知道究竟是誰,盛名喪辱何以為堪……”
越想越氣,不禁咬牙切齒暗罵道:“我不將三花追魂及燕雲大煞門下屠戮俱盡,從今以後我毒純陽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頓頓腳,轉身如飛而去……